【4020电子书(www.4020.cn),欢迎您来4020电子书推荐好书!】 聘则为妻奔为妾 作者:锦瑟华筝    【文案】   锦衣玉食、豆蔻年华的美妙少女,英姿勃发、世家豪门的儒雅少年,一朝邂逅两心相许,为了终身厮守,不顾了父母亲情,不顾了礼教名节,一心一意私奔。可是当少女历经辛苦跨进侯门,等待她的又岂止是做妾的屈辱?一步一步,是什么黯淡了她纯真的笑靥和明媚的容颜?一点一滴,曾经的弱水三千可还剩下一斛让她饮?庭院深几许,东风寒似冰,欢情薄如纸,那个许她一生一世幸福的世家少年,可否能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大宅里护得了她的周全?   夫妻宿怨、世子之争、嫡庶纠纷、妻妾瓜葛、朝堂纷乱,无限精彩步步展开!希望大家喜欢! 关键字: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为君一顾,私奔为妾误一生 第一卷 长相依 一、私奔   杨柳依依,始着新眉,丝丝抚着前行的马车,天已将晚,西边满天桔色的晚霞,温暖而不张扬,就象家里的烛光,让人不由得有了归意。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一个骑马的侍僮领着两辆马车不急不慢的走着。   北方的早春,接近傍晚,依旧有着丝丝的寒意。车里两个一路提心吊胆的人,因为到了京城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不用担心被人追上了。   心情一放松,人也变得开朗了,少年天性显露,以为从此可高枕无忧长相厮守,便开心地说笑起来。   “阿若,别担心,天黑前保准能进城,这几个月风餐露宿,又在车上颠簸,实在辛苦你了,等到了家里见过爹娘和奶奶,吃过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城里最热闹的地方逛逛,京城比起你们蜀郡呀,可要热闹多了!”   “嗯,可是,我们现在进城去,天色已经黑了,我不能看到长安的景致了!让你早些走,你就要磨磨蹭蹭的再睡一会儿,这不天色晚了吗?都怪你!”   “哈哈,阿若,你比我还心急,是不是急着想见公婆了?你放心,你这么美丽可爱,再厉害的婆婆都会心疼得不得了!”   “阿直你坏死了,我打你我打你!”   “娘子饶命啊!虹儿!虹儿!快来救你家公子!小姐要谋杀亲夫!”   车身一阵摇晃,里面传出的一阵阵开心的笑闹声和求饶声,赶车的把式也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真是一对玉人般的公子小姐,一路上和他们在一起真是太开心了。   骑马的侍从听着后面传来的笑闹声,也忍不住笑了,可是旋及想起什么,又担忧的摇摇头。   “小姐!小姐!奉直公子!快告诉我,你们笑什么?   后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咚”的一声跳下来一个眉目俏丽,身量玲珑的绿衫黄裙小丫头,急忙忙跑到前面的马车旁喊到:“碌儿!碌儿!你聋了吗?还不快下马!没听到公子在喊吗?”   碌儿一幅怒其不争的样子,无可奈何地下了马,喊车把式停下来,小丫头迫不急待地掀开帘子:“公子!小姐!你们怎么了!”   帘子里,一位红衣女子正把一位白衣公子压在车壁上,使劲地在他身上捶打,公子一片求饶声,见到小丫头站在眼前看,才笑着起身一边揉肚子一边整理衣服。   “虹儿,你家若水小姐急着见公婆,嫌我路上走得慢,要把我往死里打!”   小丫头扑哧一声笑了,边笑边用手抚胸:“哎呀,可吓死我了,我就说呢,这么好的公子,巴巴地跟了来,还能舍得谋杀!”   红衣少女已经鬓发衣衫尽乱,刚才一番笑闹,虽然稚气未脱,却更是显得脸若朝霞,目若夜星,花瓣一样的红唇边,两个醉人的笑涡。   “死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竟敢胳膊肘向外拐!嗯―,我知道了,你家公子是好,可不是我一个人巴巴地跟了来,别急,你是我的贴身丫头,少不了你的份!”   “小姐!你坏死了!人家还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来这么远的生地,才跟着你来!”小丫头红着脸噙着泪跑开了。   红衣女子笑着跳下车追上她哄劝着,杨柳丛中,习习的晚风吹起她轻软的衣袂,质料极好的红衣在霞光隐隐地闪着光泽,脸上也镀上了一层桔色的霞光,云鬓略乱,笑声朗朗,天真明媚,清新甜美,虽然刚刚及笈却已经风华致致,仿佛让人一生一世也看不够。   公子奉直从车窗里探出头痴痴地看着,所有的心神都醉在里面。   若水是奉直见过最让他心动的女子,清纯而不柔弱,活泼而不娇纵,聪慧而无心机,纯净晶亮的眸子,笑容永远清新明朗,透着丝丝醉人的妩媚。   这一切都深深打动了奉直的心,如果能和这样的可人儿共度一生,成家立业也不是那么乏味的事情。   因着父母开始为他踏入仕途做准备,想着很快就要受成家立业的束缚,奉直找了个大丈夫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借口,想在踏入仕途前一览大好河山,同时探访几位同窗好友,却不期在蜀郡遇上了他所见过最动人的女子云若水。   几下你来我往,竟情根深种,一个不管不顾地发誓终身厮守,一个抛家离亲地远随而来。   一路风尘,因为担心家人追来,奉直和若水不敢直接从蜀郡经凤翔府(注①)回长安,而是绕道果州经万州、安康郡(注②)从南边绕道回长安。   马车终于在天黑前进了城门,长安地处北方,地势平坦开阔,到底是天子脚下,街道开阔,房屋高大巍峨,店铺林立,处处大气庄重。   虽然天色已暗,却仍然不失繁华热闹,三三两两的行人气度不凡、衣饰华贵,一幅天子臣民的安稳自得样子,当然其中也有衣着普通的平民急急走过。   有的店铺已经挂起了避风灯,红红的灯笼柔和温暖,倒也不辜负满街锦衣夜行的人。   若水打起帘子,到处盯着看,只恨路上耽搁了时间,现在天色晚了看不太清楚,这处处迥异于巴山蜀水的京城,让她怎么也看不够,一时间到也忘了心里的忐忑不安,禁不住面露清新甜美的微笑。   虽然稚气未脱,却依然脸若朝霞,目若夜星,花瓣一样的红唇边,是两个醉人的笑涡。   奉直好笑地看着和孩子一样好奇的她,打算安顿下来就带她好好逛逛京城,想象着若水站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欢呼雀跃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了,心里的担忧全被抛在了脑后。   马车很快驶到一座府邸前,高高的围墙,红漆铜环闪闪发光的大门,御赐的黑色匾额上,刻着“安靖侯府”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门两边是两个被摸得溜光水滑的大石狮,门前开阔平坦,青石铺地,一幅庄重大气、富贵华丽世族之家的样子。   终于到家了,可是两个人的心却沉到谷底。才这个时辰竟然大门紧闭,而且门前没有点灯,守门的小厮不见踪影,是他不家的时候发生什么事,还是碌儿没有把话传到?   若水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紧紧的抓住虹儿,一脸的无助和害怕,象一头受惊的小鹿。奉直用眼神安慰了一下若水,满心狐疑地抓起铜环使劲叩着。   半晌,门开了一个缝,一身青衣的管家一个人走了出来,他迅速打量了一眼奉直身边的两位年轻女子,心里叹惜了一声,连忙毕恭毕敬地见礼。   “二公子回来了,老奴叩见二公子!”   “于伯,快别这样了,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门口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见到碌儿没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于管家同情地看着满脸惊慌的若水,连忙也见了礼:“这位就是云小姐吧,老奴见过云小姐!”   奉直一把拉起他:“别多礼了,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哎,二公子,你派碌儿回家向侯爷和夫人秉明你们的事,侯爷大怒,碌儿被打了二十杖,要不是奉贞小姐想办法求情,恐怕早被打死了!夫人也气晕过去了……”   “我娘她怎么样了?你快说呀!”   “别担心,少爷,现在已经醒过来,大夫正在开药。不过夫人说了……”心里暗叹,这回二公子祸惹大了,竟然带回一私奔的蜀郡女子。   “你老不要吞吞吐吐了,快说呀!”奉直扶着摇摇欲坠的若水,着急地催着。   “夫人说,公子你做下这等辱没祖宗、大逆不道的事情,让你回去马上跪家祠。云小姐与我于家非亲非故,又非我于家明媒正娶,不许踏入于家一步,若公子不听,她就以死相见!侯爷大怒,正在前堂等你,老奴恐怕你回去,一顿家法是免不了的!你进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回侯爷的话,不要再激怒他,先躲过这顿打再说吧!”   奉直呆住了,转过头去看若水,那娇艳的红颜已变得苍白,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明媚的眼里溢满了泪水,事情被她担心的要糟多了,虹儿呆呆地扶着若水,一路上千辛万苦,左逃右避地追了来,竟是这等结果!   “娘怎么会这样呢?若水,别难过了,娘一定误会我们了,我们现在就进去,一定要向她解释清楚!”   奉直拉住满脸泪痕的若水,就要扑进去。   “二少爷,别叫老奴为难了,侯爷见夫人昏了过去,已经令人守在门口,严令只许你一个人进去,其他人一律不许进去。你快进去看看吧,夫人都气得不行了。”   若水紧紧抱着虹儿,泪水横流,面如死灰,嘴唇哆索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还是秋水明眸、潋滟红唇,这会却象风雨中飘摇的弱柳。   “若水!若水!不要这样,相信我,我一定会娘接受你的!虹儿!虹儿!别发呆了,快劝劝你家小姐!”   奉直心痛地看着大受打击的若水,不顾街上仍仍三三两两的行人指点,紧紧地抱着若水,好象一松手,她就会倒下去。   “少爷,你快进去看看吧,一家人都在等着你!”   “可是若水怎么办?她这么远地跟了来,一个弱女子,除了我谁也不认识,爹和娘不许她进门,让她怎么办?”   奉直急得恨不得大哭一场,只知道好不容易遇到心爱的女子,就再也放不下,就千方百计带她回来终生厮守,谁知道到了家门口却是这般不堪的情景!一边是爹娘,一边是心爱的女子,他到底要怎么办?   “于伯,从小你就对我最好了,求求你帮帮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管家心痛地看着相拥而哭的一双壁人,他重重地摇摇头,终于开口:“少爷,云小姐目前是绝对进不了府的,即使老奴让你们进去,侯爷和夫人在气头上也不能相容,没准还火上浇油。权衡之际,唯有让云小姐先在外安置下,等夫人气消了,你再慢慢求老夫人和夫人,总是母子连心,想她不会看着你难受的。你先进去见侯爷的,别让他等太久了,云小姐的事以后再说吧。”   奉直痛苦地摇摇头:“她和虹儿两个弱女子,在京城举目无亲,现在天快要黑了,让她们去哪里安置?流落在外万一被坏人骗了怎么办?”   “少爷,你就听老奴一句劝吧,眼下唯有如此了。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今晚只能先安置在客栈里,明个再想办法吧!”   奉直紧紧攥着若水的手:“对不起,若水,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可是我又不能反抗爹娘,只能让你暂时受委屈了。咱们先按照于伯的安排,你今晚和虹儿先在客栈里安置,明天再想办法,好不好?别哭了!”   两双泪眼相对,却又无可奈何,蜀郡聊聊数面,情根深种,不顾一切私奔,一路青山绿水、郎情妾意、年少无忧,虽私相婚配于礼不合,可是相爱起来却管不了那么多,特别是自信亲生父母总是最爱儿女,最多责备一番,到头来还是一定会成全他们,谁知面对的一切却是如此不堪,父母的反映竟然如此激烈,若水连家门也进不了!接下来他们又该面对什么样的责难?长相厮守会不是只是一场梦?   “少爷,不敢再磨蹭了,快点让云小姐先安置,咱们赶紧进去吧,你可要小心说话,千万别惹怒了侯爷和夫人吃苦头!”   “可是,谁带她们去客栈呢?要不你带她们去吧,别人我不放心。”   管家摇摇头:“侯爷和夫人一再交待不许我管你们,如果惹怒他们我以后想照顾云小姐都难。不如这样吧,这位车夫大哥一路随你们来,看样子也是个可靠之人,不如让他送云小姐主仆二人去离侯府不远的消遥居客栈,要一间上房先住下,其余的明天再说吧!”   奉直无奈地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他从身上掏出碎银子递给车夫:“这位大哥,兄弟有为难之处,大哥是京城人氏,对情况比较熟悉,麻烦大哥把云小姐主仆二人送到消遥居客栈,要一间上房,吩咐老板这是安靖侯府的客人,要小心侍候,安排老实可靠的老妈子侍候着,好汤好饭地供着,千万不可怠慢!这些是大哥的车钱,余下的算是辛苦费。”   车夫推辞不得,只得接了,一路相伴,他很喜欢这两个善良开朗、俊美无双的公子小姐,也很希望看到他们能成姻缘,谁知到了家门口,却遭受这般磨难,这王侯公卿还真和穷人不一样,自个的孩子也舍得这样为难。   “公子请放心,你和小姐都是好人,一路上对我很是照顾,我一定把云小姐安置好。不过说句不该我说的话,云小姐抛下亲人,远离家乡地跟了公子来,公子无论如何也不要负了她!”   “谢谢大哥,就冲你这句话,我拼死也要为若水争得一切,我们成亲那天,一定请你来喝杯喜酒!”   于管家担心家里侯爷等得急了火上浇油,忙催促他们快点。   奉直恋恋不舍地递上包袱和银两:“虹儿,你家小姐就托付给你了,你们不要怕,安心跟着这位大哥走,消遥居客栈条件不错,看在安靖侯府的面子上,掌柜的一定会安排好一切,你们在那里先住下,明天我一定想办法去见你们。”   转过头,对上若水茫然无依而又惊慌的眼神,心狠狠地疼了一下:“若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你今晚先安置下,一路辛苦奔波,好好吃顿饭睡一觉,别想太多了,我定不负你!”   若水点点头,想到奉直回到家里可能要受家法,想到自己这般尴尬的处境,忍不住泪眼婆娑。   “阿直,你回家千万小心,不要激怒你爹娘,实在不行,就先不要提我们的事,等二老消消气再说吧,有虹儿陪伴我,你就放心吧!快进去吧!”   任是奉直男儿身,再也忍不住和若水相拥而泣,若水痴痴地看着他,英挺的眉,高高的鼻梁,略显刚毅却又不失柔和的脸,特别是一双温暖而深隧的眼睛,象阳春三月的潭水,让人一眼就深陷进去,一生一世也出不来。   这就是她理想中的少年郎,风度翩翩,举止倜傥,既儒雅又不失男儿英气,他若执卷,必是一个温文尔雅,满腹经纶的才子,他若执剑,必是一个风流潇洒,豪气冲天的儒将,他若看她,必是一个深情款款,相依相随的良人。正是这样的男子,才能让她抛家舍亲,一心相随。   “嗯,阿直,我信你,只要和你在一起,再多的苦我也不怕,只要我们俩一生一世在一起。我会争取得到你爹娘的谅解,争取让他们喜欢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已不能回头,我要一直走下去,只要你在我身边。”   说完唯恐奉直要受家法,压下心头千万般委屈和惊慌,不敢让他再磨蹭下去了,狠下心来推开奉直,拉着虹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远去,趴在窗口的若水也看不见了,奉直心痛万分,眼睁睁地看着她千山万水地跟了来,却在家门口生生分离了,咬咬牙,转身跟着于管家进了家门,哪怕门里面是暴风雨,为了若水也一定要承受!   注:①凤翔府,今陕西省宝鸡市②果州,今四川省南充市万州,今重庆市万州区安康郡,今陕西安康市    第一卷 长相依 二、家法   正堂门口,奉直定定心神,正准备进去,廊柱旁闪出一个人来,他吓了一跳,原来却是妹妹奉贞。   不等他出口责怪,奉贞连忙好心地说:“大哥你可要小心,爹爹正在气头上,小心他动家法。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你快进去吧,我去看看娘。”   “娘怎么样了?我先去看看她!”   不等奉直问清娘的情况,里面已经传来安靖侯爷威严而怒气俨然的声音:“你这个逆子!还不快进来!”   奉直此刻反而不怕了,该来的总是要来,大不了家法伺候,自己既然已经做出来,若水还在客栈里等候,只要爹娘气消了能接受若水,能够和她共度一生一世,受点家法又算什么?   从小被爹爹冷落惯了,奉直虽然一直怕他,但感情上却不亲密,也就并不太乎他的怒火,一幅坦然而无所畏惧地样子走了进去,扑通一声跪到正襟危坐的安靖侯于文远面前。   看到儿子坦然面对的样子,安靖侯心头大怒的同时闪过一丝欣赏,虽然从小就不大待见这个儿子,却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颇有些男儿气概。可是想到气昏过去的夫人和安靖侯府的前途,怒气又不可遏制地冒了上来。   “你这个不孝逆子!说是出门访友游学,如今学业未成,却做下这等辱及祖宗、让父母无颜之事,你让我今后如何面对亲友同僚?如今你母亲被气昏过去,都是你做的好事!枉你出身侯府,自幼学习诗书礼仪,却竟然如此胆大枉为!不守礼教!传了出去,岂不让我于家丢尽了人,若被那女家告你私拐良家女子,你让我以后怎么在朝中立足?”   思及儿女前程、同僚倾轧以及自己这几年的受排挤,于文远越说越气,一腔怒火全部发向儿子。   “管家,去取家法!今日我要打死这个不孝之子,以正家风,以洗家耻!”   于管家大惊,连忙跪到苦劝:“侯爷不可!二公子尚且年轻不懂事,又人物风流,有些儿女私事虽然伤及风化,但是对男子来说也不是太过份,只要侯爷处置妥当,自当可以遮羞,千万不可为此伤及二公子呀!”   于管家这番话说的极是妥当,既大事化小压下侯爷的怒气,又为以后成全奉直和若水的事留下回旋的余地。   对风流自许的于文远来说,次子的事实在算不上太大的事情,自己年轻时还做过更过份的事情。可是多年来在朝廷和同僚之间受尽冷落和排挤的于文远,一想到这件事要成为同僚的笑柄,还有千方百计为次子和左仆射凌敬敏的庶女定下了亲事,说不定因此惹怒凌敬敏退亲,不但家族蒙羞,而且惹怒有权有势的凌敬敏,以后自己在朝中的日子越发难过,就是奉直在仕途也将没有前程可言,连累整个于氏家族都会失去希望,顿时遏制不住满腔怒气。   “下去!谁让你来讲情!这个逆子今天不可饶恕!来人,给我重打五十大板!”   管家和满堂的家人都变了颜色,五十大板?这不是要了二公子的命吗?   奉直也呆住了,五十大板,这不是要打死自己吗?自记忆里起,父亲一直就非常宠爱大哥奉纯,小妹奉贞做为唯一的女儿也颇为父亲喜爱,庶弟奉孝年幼,父亲也舍不得苛责,只有自己父亲一直就是漠不关心,今天竟然如此狠心要值自己于死地,心里不怕反怒:“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打死了我这个不受待见的,爹爹还有大哥和三弟两个心爱的儿子!长者赐,不敢辞!谢谢爹赐儿子家法!”   这几句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文远气得浑身发抖,暴怒至极,自己对这个儿子不关心是事实,可是今个他当着下人的面说出来,让自己的脸往那里搁。其实自己当然不会把儿子打死,只是说的气话,只要他求情认错,多少打几板子,让他受受皮肉之苦,以免以后再做出什么错事,可是奉直却和自己杠上了,现在已是骑虎之势,不打不行了。   眼看父子两个越闹越僵,于管家心惊胆颤,看样子除了老夫人,今天谁也无法救二公子了。趁着几个家丁去取家法,管家向一个小厮使个眼色,这个小厮倒也机灵,可惜他刚向旁边溜了几步,就被于文远发现了,抓过茶杯一下子就砸到了小厮的身上。   “站住!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报信?再敢乱跑我打死你!”   正堂里人顿时噤若寒蝉,没人再敢乱动,几个家丁很快拿来了涂着黑漆的大板。   悲极怒极的奉直已不再害怕,自己做的事虽然于礼不合,可也不至于被亲生父亲活活打死,自己死了就死了,只是可怜了一生郁郁寡欢的母亲,还有在客栈苦苦等候的若水,自己终还是负了她的一生!   奉直一把推开拉扯他家丁,走到于管家面前做了揖:“于伯,奉直一直视你若父,今天奉直不孝做下这大逆不道之事,触怒父亲大人不得不死。奉直死后,还望于伯宽慰母亲,安排人送云小姐回父母家,就说奉直负了她,请她莫要悲伤,忘记奉直,另觅良人!”   于文远只想重重惩戒奉直一番,当然不想把他打死,可是奉直不但不求饶,这番话还把他逼到墙角,怒极直直指着奉直:好!我竟然生了这么个有志气的儿子!你既一心寻死,我必如你愿!给我打,今天非把他打死不可!”   于管家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嗑头:“侯爷千万不可呀!二公子乃侯爷嫡亲骨肉,老夫人一向疼爱有加,若二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别人,老太太一定受不住先去了,到时侯爷可要落下不孝之名!何况男子汉大丈夫,儿女私情只是小节,二公子虽然于礼不合,也罪不至死呀!侯爷三思呀!侯爷三思呀!”   可是奉直已被推到在地,板子重重地打了下去。   于管家嗑得额头满是鲜血,一看于文远不为所动,扑过去趴在奉直身上:“千万不要打二公子,你们就打死老奴吧!   于文远喝令人把他拉开,板子继续落到奉直身上。当板子打到十多下的时候,正堂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奉贞扑了进来。   “爹!先别打了!娘的病情更重了,喊着要见你呢,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大夫让你赶快过去!”   于文远呆住了,虽然夫妻情谊并不深厚,这十几年更是空有夫妻之名,可是他也明白,侯府若大的家业,这么多年自己不闻不问,全凭夫人打理和支撑,自己也处处依赖于她,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整个于家就失去了主心骨,恨不得立即过去看看,又下不了台,只好怒道:“你这丫头,一向诡计多端,是不是又骗我?”   奉贞心疼地看着挨打的哥哥:“爹,你先让停下来别打了!都这会了,我怎么会骗你呢?娘的病情真的更重了,不信你先去看看,如果我骗你连我一起打!”   说完不等于文远发话,跑过去拉住两个打板子的家丁,不让再打。   于文远喝道:“先信你一回,我过去看看你娘,如果你敢骗我,我连你这个丫头一起打死!”   奉贞赌咒发誓地连忙答应了,等于文远一走,连忙对旁边一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请老太太了,来不及传轿子了,你快点跑着背老太太过来!快点!爹爹知道我骗他一定饶不了我的!”   看着家丁跑出去,又连忙跑去查看奉直的伤口,奉直下半身血迹斑斑,已经疼得半昏迷了。   奉贞虽和奉直不是一母同胞,可是她的生母青姨娘是于夫人自幼一起长大的陪嫁丫头,为人小心本份,和于夫人感情深厚,陪着于夫人度过了最初在于府最为艰难的日子,奉贞出生后,于夫人自己没有女儿,不忍心奉贞以庶女的身份让人轻视,就认做亲女,一直养在身边,因此兄妹俩感情极好。   此时看着哥哥的惨样,奉贞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滚,怒视着两个打板子的家丁:“你们便竟然敢把二哥打成这样,爹爹让打,你们也该轻点做做样子就成,竟敢真下手,我以后一定饶不了你们!”   两个家丁刚才也是被于文远的怒气吓坏了,下手重了些,这会听奉贞一说,这才开始后怕,忙不迭趴在地上磕头谢罪。   奉贞不再理他们,一把拉起于管家。   “于伯,快起来去给二哥找创伤药抹上,我得赶快躲起来,等会爹知道我骗他一定不会饶我,等奶奶一来,哥就有救了,你们可得拖着,千万不能让爹再打二哥了,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不说了,我得跑了!”   奉贞言语凌乱、词不达意地说完就赶紧跑出去躲起来,先躲过皮肉之苦再说,反正她才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又没犯什么大错,即使撒谎也是护兄心切,算是心性至纯至孝了,还不至于被于文远揪着一点错不放。   可是天不遂人愿,刚走出门口,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奉贞生气地抬起一看,原来是一脸怒气的于文远,顿时张口结舌:“爹爹,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娘刚才真的病得很严重,我没骗你,大概看你过去才好了点……”   于文远怒不可遏地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你这个死丫头,竟敢欺骗长辈!来人,带小姐回秀水阁,令人严加看守,三个月不许出门一步!两个贴身丫环擅离职守,放任小姐一个人乱跑,重打二十大板,罚俸半年,若有再犯卖到青楼!”   众奴婢一看于文远发怒,不敢怠慢,唯唯诺诺地劝奉贞听老爷的话快回房去。   奉贞还准备为哥哥求情,听闻父亲要重责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环,顿时大惊,哭着跪倒就要求情。   跟着赶出来的管家一看于文远震怒,怕奉贞吃亏,连忙喝令两边的丫环仆妇快拉小姐回房休息。   奉贞虽然年幼,却也不是蠢笨之人,明白眼下的情形由不得她多说,只好抽抽噎噎地由众丫环仆妇拉着回房,临走却哀哀切切地看了一眼于管家。   于管家当然明白奉贞是在求他救救奉直和两个贴身丫头,心底叹了一声,这么多麻烦事,一件件都要人命,他到底是一个奴才,可怎么普渡众生呢?    第一卷 长相依 三、救星   于文远怒气冲冲地跨进大堂,奉直依旧血迹斑斑地趴在地上,几个家丁仆妇正跪在地上照料,见于文远进来,连忙噤若寒蝉一般退到两旁。   “怎么不打了?谁让你们停下来,是不是不想活了?给我继续打!”   奉贞的欺骗让于文远更加火上浇油,奉直血迹斑斑的样子也熄不了他的怒火。   于管家向旁边一个小厮使个眼色,他连忙战战战兢兢地上前向于文远回话:“回侯爷的话,二公子已经疼得昏过去了!”   于文远心下一惊,想让停下来却下不了台,只得怒道“没出息的东西,这一点都受不住,还有胆做出忤逆之事!不要管他,给我用水泼醒,继续打!”   家丁不敢违背,只好端来水盆向奉直泼去。   被冷水一激,奉直挣扎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于管家担心地看着他,怕他再次出言不慎激怒父亲,又不敢插话,只好暗暗期盼奉直不要再犟了,向父亲赔个罪、认个错,给于文远一个台阶下,自己也免受皮肉之苦,再打下去,可真会要了他的命。   堂上的气氛紧张极了,一看奉直半天没反应,于管家忍不住插话:“二公子,怎么样了?是不是快撑不住了,快向侯爷认个错,让他消消气!”   奉直却和这个自幼就对自己漠不关心的父亲较上了劲,多年的积怨一齐发作出来,心中又悲又怒,言道虎毒不食子,今天就看看他会不会真的把自己打死,喘息着说:   “奉直自知做错事,父亲责打也是应该,今天就算打死也是奉直自作自受!   于文远已不忍心再打,毕竟是亲生儿子,也怕打坏了他,就等着奉直张口求饶,自己也好顺水推舟,可是奉直却是这幅刀枪不入的样子,差点气死。   好!算你小子有骨气!既然你一心求死,今天就让你死在老夫面前,免得以后再做出辱没家门之事!给我往死里打,不要停,一直打死为止!”   于管家大惊失色,又气又急,既气于文远不念父子情份,又气奉直自讨苦吃,枉费他一番苦心,急得是老太太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就要出大事了!   眼看着板子又要打到奉直身上,于管家一急之下,不顾一切地往奉直身上扑去,霍出这条老命替他挨板子。   可是刚扑过去就被两旁的家丁拉开,只得老泪纵横地喊着“老爷不可!”   板子又重重地打在奉直身上,奉直强忍疼痛既不肯求饶,也不肯喊叫,只是发出一声声闷哼,眼看打了二十多大板,已经气息奄奄。   就在绝望之际,门口传来一声:“住手!快住手!”   千盼万盼的老太太终于来了,于管家心里一松,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一个家丁背着于老夫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刚一进门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声哭骂:“哪个要打死我的孙子?不如先打死我算了!我造了什么孽呀?这么大年龄还要看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看到地上直挺挺地趴着血迹斑斑的奉直,不顾腿脚不利索哭着扑过去:“奉直呀!奉直呀!你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能死呀!可怜的孩子,出门受了大半年的罪,还未见奶奶一面,刚一进门就被亲爹打成这样!”   于文远看奉直实在被打惨了,母亲也气成这样,心里才暗自懊悔,连忙上来搀扶母亲。   于老夫人一把推开他,哭骂道:“你这个黑心肠的东西,怎么忍心把奉直打成这样?子不教,父之过,即使他错,你也应该从自己身上找不是!怎么反倒打起我的孙了!你赔我的奉直!你赔我的奉直!”   老夫人哭得要死要活,毫不讲理也毫不留情面地当着众仆妇和家丁的面,大骂儿子。   奉直喊了声“奶奶别急,奉直还好!”,就昏了过去。   顿时满屋的奴仆、丫头都慌了手脚,连忙围了上来,掐人中的掐人中,找大夫的找大夫,半天,奉直终于缓过了一口气。   于文远一看阵势已不可收拾,儿子也打惨了,老母也气坏了,连忙一边命人小心把奉直抬回去找大夫治伤,一边命人把母亲扶到软榻上递上热茶让她顺气。   于老夫人又哭又骂,一下子把上好的官窑茶盅摔在地上:“你说!奉直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下这样的狠心来打他?我知道你向来不待见他,难道奉纯是你的亲儿子,他就不是你的亲儿子!既然他碍了你的事,干脆生下来就送人算了,说不定人家还当宝贝似的养着,也不至于受这样的痛打!”   一看母亲不顾下人在面前,说出了这样的重话,于文远长叹一声,喝退下人,关上门,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   “儿子今天气着母亲了,多疼奉纯一些是因为他自幼失去了亲娘,奉直也是我的亲儿子,我虽平时对他不够关心,但也不至于嫌弃他,今天若非气极,也不会将他打成这样,请母亲消消气,听儿子解释。”   于文远重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曾经清秀儒雅的他也已经两鬓斑斑。看儿子这样,于老夫人的冲天怒气也消散了大半。   “哎,你也是有孙子的人了,这几年身子骨也不大好,别动不动就跪的,坐起来说话吧。”   于文远不肯起来,擦擦眼泪慢慢道来。   “儿子年轻时荒唐,为一己私情长年离家不归,使母亲膝下荒凉,无人孝敬,自己也无心仕途和家族事务,只依靠祖宗恩荫的爵位聊以度日,若大的家业全凭夫人打理。今年岁渐大,守着侯爷的闲职,仕途再无建树,在朝中也无依傍,连累奉纯自幼聪明好学,又是侯府嫡长子,堂堂进士出身,入仕已经八年还是无权无势的从七品太常博士,岳父家也无所倚傍。万般无奈只得寄希望于奉直身上,今尚书省左仆射凌敬敏大人膝下有两女,嫡女凌意欣乃皇三子瑞王正妃,庶女凌意可年十七岁,凌大人看中奉直才貌,又是嫡子出身,不嫌弃我无权无势,愿以次女配奉直。   “你疯了!我家奉直乃是堂堂安靖侯府嫡子,岂可娶一庶女做正室?她虽是宰相之女,生母却贱为陪嫁丫头,你这不是叫奉直蒙羞吗?这几年我也老了,你妻子也是中用之人,我也懒得再管家中之事,奉直的婚事原该由你们做主,可是也该让我知道是谁家的女子配奉直,竟然如此草率订下他的终身大事!”于老夫人差点气昏过去。   于文远上前一步,扶着老母亲的膝盖,急忙说道:“母亲勿急,容儿肺腑之言!母亲不知,今皇上几次言及世袭之家再未建功却耗费朝廷良田巨资供养,日渐流露嫌弃之心,儿以为,他必会除去部分无权无势的异姓王侯,我于家倍受朝廷冷落多年,到时可能首当其冲,不但荣华富贵不保,可能还会满门招祸。儿每日忧戚,再三思量,只有依傍朝中权臣才能保住爵位和富贵,凌意可虽是庶女,可是凌相子嗣艰难,只有一子二女,除过瑞王妃,其作子女都是妾室所生,凌家上下奉若至宝,根本就不计较什么嫡庶,凭心而论,如果凌家二小姐不是庶女出身,以凌相的权势,又怎会轮得上我家?”   于老夫人不等于文远再说下去,腾地站了起来:“莫非奉直不肯和凌二小姐结亲,你才如此狠的打他?他年幼不懂事,慢慢劝来就是,你怎能下得此手?”   “母亲不知,奉直大半年游学在外,尚不知和凌二小姐订婚之事,他借口大丈夫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出去游学,却带回蜀郡一商贾女子私奔而回,这岂不是让于氏满门蒙羞吗?若被女家告以拐带良家妇女这罪,他一生可就完了,说不定被皇上以此为借口,夺去我于家侯爵之位,这个逆子,气死我了!”   听闻真相,于老夫人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母亲,当今圣上渐渐年老体弱,几个皇子都在不顾一切地争夺储君之位,瑞王内有岳父凌相支持,外有舅父怀化大将军卢烈鼎力相助,将会是最有希望夺得储君之人,奉直若攀上这门婚事,必然前途无量,我于家也有所依傍……”   于老夫人从震惊中醒过来,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眼神凌厉地看着儿子:“瑞王最有希望争得储君之位,只是你的想当然而已,结果到底如何,还由皇上说了算!你一心想依附权势,可知这正是皇子争储的关健时候,若跟错了人,我于氏一族将万劫不复!不行,这样风险太大,我不能眼看着你陷于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奉直绝不能娶凌相之女,我们就把奉直和蜀郡女子的事情宣扬出去,凌家必不堪被人嘲笑主动退婚,我于家一定要在争储之事中保持中立,不投靠任何一方,虽不能满门荣耀,可也不至于带来滔天大祸,只要不做大的错事,必能保住世袭富贵,这样才是长久之计呀!”   “母亲!凌相手腕刚强狠毒,若此婚事不成,将来瑞王夺得储君之位,他掌得朝中大权,必要对我凌家下手,此婚事已成骑虎之势,那个蜀郡女子,说什么也不能在此时进门!”   于老夫人长叹一声:“我已经老了,你强行如此,我也无可奈何,只希望于氏祖宗保佑,一切事情如你所愿!只是那蜀郡女子虽然做下如此淫奔之事,你也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奉直脱不了干系,千万不可逼之太甚,令父子反目,慢慢想个两全之策。你去瞧瞧你媳妇身体怎么样了,这么多年,于家全凭她支撑,你对她太过份了!你若早点从往事中清醒,致力于仕途经济,我于家何至于落到要娶庶女为正室的地步!不说了,你身体也不好,早点休息吧,我去看看奉直。”    第一卷 长相依 四、往事   于夫人已经醒了过来,问明儿子的伤情之后,既恨丈夫狠心,又心疼儿子挨打,还气他竟敢私带女子回家,痛苦和气愤之中,也不去看望他,打发了前来探望的丈夫,下令不许任何人打忧,喝过汤药之后,半倚在锦褥上,陷入了痛若的往事之中。   这个于文远明媒正娶的嫡妻,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因为生来的养尊处优,岁月在这个四十岁的女人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端庄而略有几分刚硬的轮廓显出了世家嫡女和侯门主妇的气势,可是眼中的沧桑和沉静,却无意中暴露了她一生的不快乐。   十五岁那年,豆蔻初绽,沉静大气、容貌端丽的韩月洁的蒙着红盖头进了于家的门。新婚之夜,宾客散尽、喜娘退下,独留少女情怀之开的她惴惴不安而又娇羞万分地独坐在满目红色的洞房之中等待夫君的到来。   早在于家下聘之际,她在奶娘的帮助下,偷偷躲在帘幕之后,看过未来的夫君于文远一眼。   年少的他长身玉立,清秀儒雅,风度翩翩,只是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寂寥。   她情怀初开的心一下子就为他打开了,认定他就是今生的良人,对陌生的侯府和未知的婚姻生活不再那么恐慌,相反还有一种暗暗的期待。   终于,她和他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蒙着红盖头的她端坐在洞房里,羞涩而不安,不知他揭开盖头会是什么样的神情,会不会喜欢她?这让青春端丽的她开始恨自己的美不够倾城倾国,担心他会对自己失望。   可是她一直等啊等,凤冠压得她头痛无比,一成不变的姿势坐得她腰酸背痛,也没有等到她的夫君。   一直到后半夜,老夫人派人来通知说侯府突遇急事,她的夫君、年轻的安靖侯要离开几天去处理,让她先安置。   在那一刻,一个芳心沉到谷底,这是他和她的新婚之夜,即使他再忙,也应该前来揭开她的盖头,和她喝了交杯酒,再去处理急事,那怕他只来告诉一声,她也宁愿等他一生一世。   可他没有,原来她是他不情不愿娶进来的。她终于明白那唯一的一面,为什么他眼里竟全是落寞和寂寥,因为他不愿意这桩婚事的,他是不情不愿来她家下聘的,娶她的原因,大概只是无法违背年轻守寡的母亲。   整整一夜,倔犟的她痛苦万分,假如她没有爱上他,只是一个从不知情为何物的新嫁娘,她也不会如此痛苦,明明看到的是一生的春光明媚,可是握到手的却只有秋意凄凉。   可是自幼受过的严格教养和国公府嫡长女的骄傲不允许她哭,甚至人前不流露出半点不满。   在满心凄凉之下,她依然端庄文雅地赏过了前来传话的仆妇,并请她向老夫人致谢,然后就这样顶着盖头坐了一夜。   陪伴她的只有忠心耿耿的陪嫁丫头青云,她一直默默地流泪,心里为小姐难过,也为自己难过。   陪嫁过来,注定做他的通房丫头,既然他的心里连小姐也没有,自己又算得什么?   静静地想了一夜,因着自幼受过的良好教养和天生的大度,让十五岁的韩月洁想通了。   也许他真的有事,也许他另有心爱之人,但只要他善待于她,真正视她为嫡妻,她就要一心一意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丈夫就是天,越高贵的女子就越躲不过和别人分享丈夫的命运。   第二天反而是她安慰了为她受冷落哭得双眼通红的青云,早早令人梳洗打扮的端庄喜庆,恭恭敬敬地给于老夫人磕了头请了安,然后每天晨昏定省,小心侍侯,言行端庄地恪尽新妇的本份。   于文远父亲去世的早,于老夫人只有一个独子,另有一个庶女早已出嫁,膝下荒凉,她的沉静和大气赢得了于老夫人的真心喜爱,视她如女。   可是三天到了,到了回门的日子,于文远依然无影无踪,整个于家都笼罩在谣言和不安之中,她走过之处,时时能看到下人们同情的眼光,暴露了于家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她依然恪守本份,派人请示过老夫人,带着青云,在于文远一个远房堂兄和堂嫂的陪同下,精心打扮,光彩照人回了门。   整整一天春风满面,唇边眉梢堆着笑意,应付着一个个不怀好意、暗含讥讽的姨娘、婶娘和庶妹、堂妹,用她强做出来的幸福,安慰着暗自嗟叹的母亲和怒气隐隐的父亲。   疲于应付一天,回到侯府,夫君还是没有回来。她就象散了架子,才发现不幸福的她回娘家已经成了一种沉重负担,还是在这里好,她只要恪守本份就好,不需要刻意装做幸福的样子。   暂时家里的主人只有她和于老夫人两个,于老夫人又是真心喜欢她,至少她不用象在娘家一样整天提防这个、提防那个。   至于夫君,他总会回来的,自己这样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相信那样一个清秀儒雅的人会善待自己。   想通以后,她心里顿时卸下了重担,越发端庄守礼,也赢得府里下人的尊重。   一个多月过后,她正陪着于老夫人说话,她的夫君终于回来了,满目沧桑、憔悴不堪、虚弱至极,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进门以后,只瞥了她一眼,就那一眼,她就僵住了。那是他第一次看她,她清楚地看到了其中的恨意和凉薄,顿时就象衣衫单薄地站在了冰天雪地里,整个身心再无一丝暖意。   她清楚地记得他扑通一声跪在于老夫人面前说过的话:“娘,孩儿不孝,此子名于奉纯,乃孩儿亲生骨肉,他就是孩儿嫡长子,他的娘美丽温柔,虽然已经死了,永远是孩儿最心爱的女人,她就是孩儿嫡妻,望母亲成全!若不容于母亲,孩儿情愿不要这安靖侯之位,立刻带着他离去,也不让他成为于家上下的眼中钉!”   于老夫人那时还是一个中年妇女,早年守寡将她磨练得察颜观色、精明能干,委屈的儿媳、悲痛的儿子、失母的幼孙,都在等着她做主,她谁也舍不得得罪,谁也舍不得失去。   “儿呀,你来回奔波,已经疲惫之极,孩子年幼经不起奔波之苦,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吃过饭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王妈,你照顾孩子有经验,去和香草小心照顾着,明天托人找几个靠得住的奶妈,不得有半点闪失!”   见母亲没有反驳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也没有出言反对,疲惫至极的于文远点点头,同意了母亲的安排。一场冲突在于老夫人的四两拨千斤中化解了。   可是韩月洁眼中却只有丈夫那恨意而凉薄地一瞥,和于老夫人看向那幼儿时眼中强行掩饰的欣喜和慈爱。   如果不是顾全她的感受,恐怕早就抱到怀里千疼万爱了。这也难怪,她年轻丧夫只有独子,日夜担心儿子有不测自己老无所依,今得男孙,又怎能不喜极,至于他的生母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至亲的祖宗三代,血肉相连,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如果说此时要有人做出牺牲,那只能是她韩月洁,她是四个人中最不重要的一个。   韩月洁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抱着与别的女人生的儿子,辞别母亲下去休息,她的脑子一片茫然,木然地告别了婆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膝下荒凉已久的于老夫人沉浸在突得男孙的喜悦中,冲淡了对韩月洁的同情,安慰了她几句,就带着人去家祠里烧香告慰祖宗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韩月洁心里累极,她什么也不愿再想,在青云的服侍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没人叫醒她,她就这样一直睡着,直到第二天下午,老夫人派人来传她。   她以为会见到于文远和幼子正承欢于老夫人的膝下,叫她去只是为了告诉她必须得接受这个不得已的事实。   她去了以后,却只有老夫人一个人,已经秉退了所有的仆从,看着老夫人信心满满的样子,她分明已经说服了儿子,想和她单独谈。   韩月洁一如既往恭敬地行过礼,坐在下首,淡淡地看着地面,再不开口。   于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孩子,不要怪我偏心,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文远已经同意了,下来就看你的意思了,当然如果你坚决反对,我也不会强迫于你。可这就是我们女人,特别是世家女子的命运,我这样做,于你于大家都是最好!按照国法,成亲之后文远就可世袭安靖侯的爵位,到时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安靖侯夫人,再加上膝下有子,你的地位谁也无法动摇,你要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韩月洁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却仍然不开口,静等下文。   原来她是想把于文远与别的女人生的儿子抱养到她的膝下,这样做既如于文远所愿给了私生子嫡长子的名份,也不算亏待于她。   因为儿子是一个女人在婆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她刚新婚就有了这个根本,即使以后生不出儿子,以于文远对幼子的喜爱,也绝不会动摇她的地位。   何况幼子生母已亡,再不会有人同她争丈夫、争儿子,想必这个主意已经得到了于文远的同意,因为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可以让私生子名正言顺有了嫡长子的身份韩月洁心里暗暗冷笑,以为她是傻子吗?她是世家大族嫡女,岂能不明白其中利害。   此子成了于家嫡长子,那么以后安靖侯世子的位子还不是他的?安靖侯府若大的家业还不成了他的?   如果她韩月洁以后有子,只能算是嫡次子,就无权得到安靖侯世子的位子,子子孙孙就成了旁支远系,不但享受不到世袭罔替的富贵,还要仰人鼻息过活。   那个女人夺去了丈夫的爱,虽然她已经死了,可是又有谁能和死人争宠?那恨意而凉薄的一瞥象尖锐的冰刀扎在她的心上,冷且痛。   现在她的儿子竟然还要抢去自己儿子的位子,她青春年少,谁敢说她以后生不出儿子?可这一切,从于老夫人嘴里说出来,就好象处处为她着想一样,韩月洁再也遏制不住心里的恨意。   于老夫人仿佛查觉了她的想法,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可目前这样也是为了稳住文远的心,他年轻气盛,如果真的一怒之下带着奉纯离家,你说我们两个女人守着这么大个家有什么希望?只要他肯留下,等你有了自己的子女,那时再慢慢谋划。安靖侯府世子的位子非同小可,不但族里要同意,还要上报朝廷,你莫要担心,只需恪尽人妇及嫡母本份,相信日久以后,文远必能体谅你的苦心,我也会为你做主。”   韩月洁无可奈何的听从,接受了无法改变的命运,从此更加恪守本份地孝敬婆母、侍侯丈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奉纯,在苦守七八年的空闺后,也终于赢得了于文远真心的尊敬和爱意。   原以为守得云开见日月,从此夫妻比翼,恩爱白头。可是奉直出生后,于文远却因为担心奉直会威胁到奉纯嫡长子的地位,更担心她会生出更多的嫡子威胁奉纯的地位,对她敬重有加,情爱全无,韩月洁再此衾寒枕单,空闺寂寞,对丈夫彻底死了心。   十八年来守着儿子苦挨岁月,替妻妾成群的丈夫打理着于家若大的家业,为的就是有一天儿子得到安靖侯世子的位子。   自己输给了那个女人,奉直不能再输给她的儿子,那怕奉纯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总归是隔肚皮如隔万重山,何况奉直出生后,于文远担心她会加害奉纯,对她百般提防,不许她和奉纯再有任何来往,十几年来,母子感情如同路人。   如今奉直好不容易攀上了凌相这棵大树,以凌相的手段,安靖侯世子的位子一定是奉直的。   可是到了两家谈婚论嫁的关键时期,奉直竟然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情,还为了那个蜀郡女子欺骗自己,说什么大雪封山,大过年的也不回来,只为守着那个蜀郡女子。   欺骗自己是小事,如果激怒凌相,婚事泡了汤,以于文远的态度,安靖侯世子的位子就很难再落到奉直头上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忍辱负重和经受的种种委屈和伤痛,不是全落空了吗?   想到这里,韩月洁再也坐不住了,她匆匆披上外衣,在丫头仆妇的簇拥下去找奉直了。    第一卷 长相依 五、母子(一)   奉直已经清洗干净伤口并上了药,大概因为在床上养伤不方便照顾,此时正趴在软榻上,盖着一张轻软的丝被,虽然强忍着不呻吟,可是依然痛得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丫头嬷嬷们还算尽心,屋里燃了安神静心的熏香,碳盆也红红的,桔黄的烛光闪烁着,一室暖意。   看到于夫人进来,奉直侧过脸满含乞求地叫了一声娘,就痛得冷汗淋漓,于夫人看着儿子的样子,心里又痛又恨,一想今天来的目地,她强忍住眼泪,坐在一旁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奉直表面上大方开朗,懂事知礼,其实因为亲生父亲长期的冷淡,他是个内心非常敏感而倔强的孩子,今天如果话说得不合适,不但不能改变他的想法,可能还会造成母子反目。   奉直的奶娘严妈在一旁边抹泪边给奉直擦汗,看到于夫人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哭了:“夫人,公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么大的苦,刚才老夫人来了,哭得跟什么似的!老爷怎么下得了手啊!嫡亲的儿子呀!”   一声“嫡亲的儿子”提醒了于夫人,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她沉着脸喝令:“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和公子说,严妈你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打扰!”   严妈看她满脸严肃,不敢多言,敬上茶就带着丫头小厮们退下了。   “娘,儿和若水情投意合,愿一生不离不弃,请娘成全!爹爹向来不大喜欢孩儿,孩儿唯有依靠娘成全我们了!”   一句“爹爹向来不大喜欢孩儿”让于夫人满腔恨其不争的怒火瞬间消退,代替的是深深的怜惜和慈爱,往事一幕幕呈现出来。   初为人母的她,虽然无比虚弱,看着身旁娇嫩的幼子,满心的甜蜜和幸福都涌上心头,等待丈夫前来看望她们母子。   可是整整五天了,于文远也没有踏进她的房门,就连时时粘着她的奉纯也不见踪影,每天来探望她们母子的于老夫人含糊其词,只是不停地安慰她,同时送来大量的补品。   她猜测着,不安着,不好意思问别人,只好让已是于文远通房丫头的青云去打听,青云一遍一遍打听的结果却是于文远公务繁忙,抽不开身,等有空就会来看望夫人和二公子。   终于有一天青云不忍心看她痴痴等待的样子,含着泪告诉她:“夫人,不要再等侯爷了!那天侯爷听说夫人生了一位公子,就转身去看奉纯公子了,说什么也不肯过来,还让人带走奉纯公子不许再来找你,老夫人再怎么骂也不顶用!”   眼泪簌簌的落下,原来自己的儿子一出生,就成了亲爹的眼中刺、肉中钉,自己又重新成了弃妇。   “夫人,月子里千万要放宽心,可不敢哭落下了病根。以后有小公子陪着你,总算终生有了依靠,你一定要想开些,你可是小公子唯一的依靠!”   青姨娘不忍,跪地使劲磕头哭求着。   那一刻,仿佛又看到当年于文远那恨意而凉薄地一瞥,一颗心冷极痛极!终于明白,他的心里从来只有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儿子。   自己的孩子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嫡亲的儿子,因为可能威胁到奉纯的嫡长子地位,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年多的夫妻恩爱原来都是假的,只是对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全心全意付出的感激而已。   一旦她和奉直威胁到那个女人和她儿子的利益,就立即露出了冷酷的一面,要想和她一直夫妻恩爱,除非自己一直都生女儿,或者干脆不生,一心一意以奉纯为主,绝对不能威胁到奉纯的嫡长子地位。   这么多年来,仿佛奉直是个拖油瓶一样,于文远从没关心爱护过他,满月贺仪也草草举行,就连奉直的名字也是于老夫人起的。   而自己重新又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长夜寂寥,独守空闺,于文远一个又一个侍妾纳进了家门。   那一年春暖花开,奉直才丫丫学语,看到刚刚外出归来的于文远,脚步蹒跚地走过去,抓住他的袍角,仰起天真可爱的小脸:“爹爹抱抱!”   于文远喝了一声:“严妈!把小公子抱进去!”,就看也不看奉直一眼,牵着已是少年的奉纯走了,只留下泪流满面的她和哇哇大哭的奉直。   想到这里,于夫人顿顿心神:“奉直,你可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你的爹爹从来就没给过你一张好脸,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对我们母子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奉直想起爹爹对其他兄弟姐妹的关心和对自己的冷淡,想起懂事以来母亲的郁郁寡欢,惊讶狐疑。   “儿子也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爹爹就不待见我,就象这一次,如果是大哥做了同样的事情,爹爹未必会象对我一样狠得下心。每次看到爹爹很疼爱大哥和弟弟,就是对妹妹这个庶出的女儿也喜欢得很,奉直心里就很难受,小时候还偷偷哭过几次。懂事以后常常想问娘,又怕惹娘不开心,问奶娘她不肯说,我就一直强忍着,后来也就想开了,只要有奶奶和娘疼我就行了。今天娘这么说,莫非奉直不是爹爹的亲生儿子?”   “如果你不是他亲生骨肉,那怕他打死你,娘也认了!虽然他一直以奉纯为嫡长子,其实奉纯只是一个私生子而已,只有你才是他唯一的嫡子!也是娘唯一的骨肉!”   “那大哥?难道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既然我是爹唯一的嫡子,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奉直惊呆了,奉贞是青姨娘生的他知道,娘只是担心她因为生母是通房丫头而被人看不起,所以自幼养在身边,而大哥奉纯,他一直以为是母亲亲生,只是因为父亲对两个儿子不能公平对待而导致母子兄弟离心。   “你也成人了,娘不想再瞒你了,今天我就全部告诉你吧。”   奉直忘记了疼痛,听母亲慢慢诉说着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于文远才尚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清秀儒雅、才华横溢,考中进士以后,去河北大名看望几年未见的恩师陈清思。   谁知去了以后,恩师已经病重,师母也离世多年,只有独女陈如玉守着病父,于文远是一个多情多义之人,早年丧父与恩师情同父子,当时就留了下来,如同亲子一样照料着恩师。   他的师妹陈如玉是一个美丽温柔的才女,两人一起尽心尽力照顾着陈清思,闲时吟诗做对,渐渐情投意合。   看出了女儿和爱徒的情意,正担心自己离世之后女儿无所依傍的陈清思喜不自禁,问清于文远尚未定亲之后,病重的陈清思决定遂其所愿,离世前亲眼看到爱女和爱徒喜结连理。   于文远立即让人送信向于母秉明此事,可是恩师的病情已经不能耽搁,来不及等于母同意,更来不及等于家下聘,陈清思就以恩师如父的身份,请来当地名流证婚,亲眼看到两人入了洞房,几后天,心愿已了的陈清思撒手人寰,办理完恩师后事,于文远正准备带妻子返乡之际,于母的回信到了。   世事难料,于文远离家以后,曾经无人理睬的安靖侯府孤儿寡母,因为于文远考中进士前途无量,再加上才貌出众,世家权贵纷纷提亲。   于母生怕娶妻不淑误了儿子一生,想方设法找人打听,终于得知安国公韩颂义嫡长女韩月洁娴雅端庄,善于治家,就等不得儿子回来,正式订下了这门亲事。   谁知那边儿子却已奉师命成亲,一边既成事实,一边是国公府再无退婚之礼,于母两难之下,决定命儿子带陈如玉回府为屈为妾室,然后迎娶韩月洁为妻。   可是陈如玉出身书本网,美丽过人,自幼饱读诗书,承父命拜过天地嫁给于文远为妻,家乡中人也都知道她是安靖侯府世子的妻子,将来的侯爷夫人。   现在惊闻要她屈身为妾,竟然宁死不从,宁愿独居娘家守着父母灵位到老,甚至出家为尼也不去侯府做妾。   于文远被突出其来的变故弄得痛苦不堪,一方面不能违背自幼相依为命的母亲,一方面不忍心爱的女子屈为妾室,只得一个人先赶回侯府见母亲,希望能做通母亲的工作,放弃同安国公府的亲事。   可是世族大家若非遭遇重大变故哪有退婚之礼,于文远说不通母亲,又偷偷给母亲留信离家去看望新婚妻子。   去后才知陈如玉已经有了身孕,于文远欣喜之余,安顿好妻子又返回长安向母亲秉明,希望母亲看在骨血的份上同安国公府退亲。   可是多年来独自支撑侯府,深谙官场险恶的于母当然不允许儿子因为退亲贻笑朝中,得罪安国公府,进而毁了于家。   她寻死觅活,软硬兼施地逼迫于文远同意娶韩月洁,立陈如玉为妾,于文远无奈只得屈服,奉母命去接陈如玉回侯府。   一来一去,陈如玉已是大腹便便,她以为于文远已经说服了母亲退亲才来接她,就高高兴兴地随夫君回长安,于文远有苦难言,怕孕中陈如玉受刺激,只得先瞒着她。   因陈如玉孕是受不得颠簸,他们路上走得很慢,快到长安之时,陈如玉已经将要临盆,眼看家门在即,于文远再也无法瞒下去了,只得向陈如玉说明实情。   重创之下,陈如玉早产下一子,说什么也不肯去侯府为妾,宁愿带着儿子回老家独居。   于文远只得宽慰她,说一定想办法说服母亲看在孩子的面上,退掉安国公府的婚事,让她安心将养身体,抚育幼子,陈如玉怀着一线希望,苦苦等待着。   于文远回府之后,千求万恳,可是为了于府的前程,为了于文远将来的朝堂上有立足之地,于母坚决不答应退婚,甚至以死相逼儿子去安国公府下聘并立即成亲。   于文远万般无奈只得瞒着陈如玉迎娶韩月洁进门,只能等既成事实后再慢慢说服陈如玉。   可是陈如玉却无意之中得知了于文远娶妻的消息,心恢意冷的她抢在在韩月洁进门之前留下稚子服毒自尽。   临终留书给于文远:“我承父命拜天地嫁君为妻,再无屈居人妾之理,我儿亦不可为庶子受世人鄙薄。今你母命难违负我,我当自尽以成全你,我死在她进门之前,应是我为嫡妻,她为填房,我子乃是嫡长子。望夫君看在先父及你我夫妻情深的份上,善待我儿,莫使他以庶子身份受人欺!”   “娘,我知道了,这个孩子就是大哥!”奉直痴痴地听着,忘了伤痛,也忘了客栈里的若水,他终于听懂了,也明白了母亲这些年的痛苦、父亲这些年的冷漠因何而起。    第一卷 长相依 六、母子(二)   二十多年过去了,说着这一切,就象说着别人的故事,可是韩月洁仍然有浅浅的心痛和醋意。   别人的幸福之外,全是她的痛苦,她却身不由己地充当了那个毁了别人幸福、让人家母子死别的角色,虽然她比死去的陈如玉承受了更多的痛苦。   “这个孩子就是奉纯,他的亲娘死后,为了给她嫡长子的身份,你奶奶和父亲让他认了我做娘。娘身不由己造成人家夫妻、母子天人永隔,你父亲因此当年恨极了我。因为要娶我进这个家门,才逼死了他心爱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奉纯一直由我抚养,他当年恐怕都不愿看我一眼!”   “娘,这怎么能怪你?你也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来,你孝敬奶奶,善待大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哥是你亲生,今天你如果不说,连我也这样认为。管理着这么大一个家,别人看不到,我是你儿子,还能看不到你的辛苦?其实爹从内心也非常依赖和敬重你,这我看得出来,无论家里还是外面什么事,他事事都要找你商量。”   儿子的话让于夫人感到一点欣慰,总算有这么个处处优秀的儿子,自己这一生不算太亏,可是她又马上想到了他带来的蜀郡女人,心里一沉,无论如何儿子的一生都不能毁在一个商贾女子手里。   “陈如玉死后,你父亲从此心恢意冷,他这一生再未爱过其他女子,他的一生只做着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对着书房里的画像吟诗作画,思念他心爱的女子,菡姑娘和玉姑娘就是因为长得象陈如玉而被他买回来做侍婢,玉姑娘更是因为名字叫陈若玉,长得也象陈如玉,而倍爱你父亲宠爱,其实她们只是陈如玉的影子而己,要不然堂堂侯府,怎么容歌妓进府。第二件事是培养他们生下的儿子,防止任何人侵犯他的利益,包括嫡长子的地位和安靖侯世子的位子。”   血涌上了奉直的脑门,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父亲长久的冷淡,他以为自己有奶奶和亲娘的疼爱,是不在乎多一份或者少一份这份父爱的。   现在才知道,自己心里从来都是渴望的,因为得不到的的遗憾,因为一直被伤害的自尊,因为深积的怨气,因为对其他受宠兄弟姐妹的妒忌,他一直欺骗自己,自己不在乎他,不稀罕他的爱,天长日久,仿佛成了真的,就象伤口结成厚痂,不揭开倒也无所谓,一旦揭开并得知真相,竟然痛得鲜血淋漓。   原来不爱自己,是因为担心自己夺了他另外一个儿子利益,同时亲子,一个是心头肉,一个却是眼中钉。   奉直从心里几声冷笑,自己一直竟被亲生父亲视做对手,连带任劳任怨的娘亲也不受他的待见。   看到儿子痛苦的眼神,于夫人沉默了,她不知自己这样说是对是错,可是想到儿子的前程,她横下心继续说下去。   “多年来,你爹沉在过往的痛苦里,不在乎仕途进取,不理会侯府若大的家业,也从未当我是他的妻子,我只是一个替他管理家业、孝敬老人、照顾子女的高级管家而已。他如今对我也算是礼遇有加,百般敬重,可是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这就是娘一生的悲剧。如果这只娘一个人的事,受再多的苦都无所谓,最关键的是立谁为世子侯府,你要记住,你才是侯府真正的嫡长子,一定要千方百计去争。”   “可是,爹只承认大哥为嫡长子……”   “他承认又能怎么样?他娶那个女人时有没有于家的聘礼?有没有三媒六证?有没有进祠堂拜过列祖列宗?于氏家族有谁承认?她连于家的大门都没有进,又怎能算是嫡妻,她的儿子又怎能算是嫡子?按照于氏族规,她连正经的妾室都不是,奉纯连庶子都算不上,他只是个私生子而已!”   “可是,父命难违,爹爹如果一心要让大哥做安靖侯世子,谁又能阻止得了?”   “怎么没人阻止得了?安靖侯府立世子,是要上报礼部同意的,皇上年老体衰,凌相把持朝政,如果你娶了他的女儿,有凌相插手,谁又能夺走你的位子?以后自是前途无量!”   奉直大惊,什么娶凌相的女儿?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他不要娶,他要娶若水,他唯一想娶的女人是若水,他只要她,他一生也只爱她。   “不,母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在说父亲和你的事情,不是说安靖侯世子的事情吗?怎么又扯到我的婚事上?我不要娶什么凌相的女儿,我只喜欢若水,我要娶她为妻!母亲,求你成全我们,我只有依靠你了,若水是个很好的女子,你见了她一定会喜欢的……”   奉直忽然有点同情父亲和陈若玉,他们也是一对相爱却天人永隔的可怜人,虽然他们的爱让别人受尽了伤害。   儿子的争辩仿佛让于夫人看见当年于文远跪在于母面前苦苦乞求成全的样子,顿时怒火攻心。   “一个偏远地方的商贾女子怎能做安靖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何况她不知羞耻,抛父弃母,与人私相婚配、这样淫贱的女子怎进得了我侯府的大门?别说她是商贾女子,就是一个世家小姐,与人私奔,也只配做低贱的侍妾!”   商贾女子?不知羞耻?淫贱?低贱的侍妾?他的若水一直都是最好的,最清纯可人,最聪慧善良的,什么时侯这些可怕的词语竟然用到了她的身上,而且是从自己母亲嘴里出来的?   奉直心痛极了,不顾疼痛,翻身从榻上滚了下来,爬到于夫人面前,伤口重新撕裂,血水再次浸红了白色的底裤。   请不要这样说若水,她不是这样的女人!你要怪,就怪儿子吧,是我喜欢她,想娶她,就把她拐了来,她不是淫贱的女子,真的是我拐了她。现在她已经跟我来了,已经无法回头,就算是错了,儿子也已经做了,求娘成全,让我娶了她。惹怒了爹爹不让我做安靖侯世子,我就不要了,让大哥做安靖侯世子吧,我有娘和若水就行了,我知道娘受了很多苦,我和若水一定会好好孝敬你……”   于夫人气极了,因为儿子说出的话,也心痛极了,因为奉直白裤子上斑斑的血迹。血涌上头,她狠狠地挥起手,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奉直的脸一下子肿了起来。   “住口!你这逆子!堂堂一个安靖侯府嫡长子,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不顾三纲五常,不顾父母恩情,不顾仕途前程,大过年的也不回家,枉费我二十年来的艰辛!一个未婚女子,且不说淫奔之事,尚未进门就害得人家父子成仇,母子反目,不是祸害是什么?这样的女子就是王母娘娘的女儿,我于家也要不起!”   奉直拼命地辩解着,他不能让娘这样误会若水,她还在客栈里等着他娶她,他一定不能负她,他今生都不能离开她。   “娘,不是这样的!是儿子拐了人家来,让你误会若水,只要你见了她,就一定会喜欢她,求你成全我们!”   “就算你私拐在先,她若不自甘轻贱,又怎会跟你走?不行!你的大好前途不能毁在那样一个女人手里。凌相的二女儿娘见过,端庄娴淑,美丽高贵,配你再好不过,她的姐姐就是瑞王正妃,众皇子中,瑞王最有希望夺得皇储之位,倘若瑞王继位,你就是皇后的妹夫,前途无量,何苦为了一个商贾女子纠缠不清!”   奉直苦求不得,终于被母亲的态度激怒了,原来她们一个个都把功名利禄看得比他的终身幸福还要这样,尤其他最爱最敬重的母亲,把自己以往的仇恨和痛苦全部强加在若水身上,这样做对若水太不公平了,太伤他的心了,一怒之下,口不择言。   “娘!请不要强迫儿子!我知道你这些年很苦很累,爹爹欠你很多,他和大哥亲娘的事情对你伤害很大,连带你对若水成见也很深,若水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用那些难听的字眼污辱她,也不要把过往的恩怨算到我们身上,更不要把你全部的怨恨强加到若水身上,你的痛苦是爹爹造成的,与若水无关……”   “住口!奉直!别再说了!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你象一个儿子说的话吗?你娘这么多年受了多少苦,你竟然揭她的伤疤!你太伤人!夫人,夫人,你不要和奉直计较,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口不择言……”   奉直血迹斑斑的爬在地上,口不择言,大声反抗着,他看不到母亲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嘴唇直哆嗦,一直在门外等侯的青姨娘忍不住冲了进来大声责备他。   奉直吃惊地抬起头,看到母亲浑身颤抖着拿起一只茶杯想砸向他,却再支持不住,重重地摔在地上,青姨娘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   你怎么呢?你不要吓我,我再不胡说八道,我再也不气你了,求求你醒过来!”   奉直在地上翻滚着想爬到母亲身边,身上的伤口却全部裂开了,血瞬间染红衣裤,疼昏了过去。   青姨娘一边抓着一个哭喊着:“快来人呀,快救夫人和公子!”   外面的严妈带人冲了进来,母子俩同时昏倒在地,一时间场面大乱。!    第一卷 长相依 七、等待   若水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等到天刚蒙蒙亮,连忙唤醒虹儿起来梳洗打扮。   坐了几天车的虹儿疲惫不堪,浑身酸疼地从床上爬起来。   “小姐,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我浑身上下都快散架子,你不累吗?怎么不多睡会儿?”   因为担心奉直会受家法,更因为担心奉直不能说服父母同意他们的婚事,若水一夜都未眠,这会儿才天刚刚亮,又担心奉直早早来接她们,不顾旅途劳顿喊醒虹儿起床收拾。   “虹儿,该起床了,赶快梳洗收拾吧,等会公子来接我们,这样子怎么见人。说不定还有侯府其他人,不要失了礼被人笑了去。”   虹儿想起昨晚在于府门前发生的一切,担心地看着若水,看昨天的情况,于家人好象并不欢迎她们的到来。   不知道公子能不能说服父母接受小姐,这么远巴巴地跟了来,可千万不能负了她,那么他们主仆就只有死路一条呢。可为了不使小姐担心,虹儿还是笑嘻嘻地从舒适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我知道了小姐,今天是你第一次拜见未来的翁姑,一定不能马虎,我这就起来服侍你梳妆,保准把你打扮得象仙女一样,让他们一看见就也舍不得你离开,保证连哄带骗地也要让你嫁公子!”   虹儿的捉弄让若水又羞又喜,顿时少了几分担忧,心情开朗了许多,扑过去佯装要拧她,虹儿笑着求饶,两人闹了一阵子,才慌忙起床收拾。   两人匆匆洗漱,传了饭草草用过,收拾好包裹,就开始精心的梳妆打扮,一心一意等奉直来。   若水这次虽然走得匆忙,可还是带上了心爱的衣服、首饰和胭脂水粉,今天可一定要分外仔细地装扮。   头上精心地梳着少女的环髻,缠着七彩的锦带,插上精致的珠钗,细碎的珠光嵌在黑鸦鸦的头发里,尽显少女的甜美和闺秀的雅致。   穿着杏黄色软缎夹衣,光泽夺目,水红色提金丝的蜀锦夹裙,系着宝蓝色的锦带,绚丽而华贵,绣缠枝花的宝蓝色披风也准备好了,准备出门的时候再穿。   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若水已经望眼欲穿,却还不见奉直的影子,派虹儿下去给小二传话,如果于府二公子来了请直接领上来。   一直等到辰时还是不见人来,若水的脸色渐渐黯淡下来,开始心烦意乱。   她还是故做轻松地说:“奉直这个懒虫,一定这么长时间坐马车累坏了,睡得醒不来,也不告诉咱们他晚些来,害得我们早早起床等他,等会他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嗯,等会来了,罚他在门外等一大会,看他还磨蹭不?”虹儿也没话找话地说着。   又等了一会,已经到了巳时(注②),早春的太阳高高升起,暖暖地照着,若水望穿秋水,恨不得跑到侯府门前去打听,表面上却还强做镇静。   虹儿安慰着她:“小姐别急,兴许是公子怕咱们住不惯他们家的房子,用不惯那些家具,又怕下人置办的不称小姐的心,正亲自带人去置办家具布置房间呢。”   若水强行做出一个笑脸“我不急,急什么呢?哎,虹儿,今天是我第一次进于府,你看我穿这身衣服合适不合适,这桃红织金的蜀锦太贵重了,颜色也太过娇艳了,奉直父母会不会觉得我不庄重,衣着太奢华不会持家过日子?还是换上昨天那身红色吧。”   等人的滋味真不好受,又实在无事可干,虹儿听话地打开包袱,取出那身飞霞色的厚绫上襦、和湖蓝色百褶长裙帮若水换上。   两人相对无言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还不见任何人来,若水无聊之中去照镜子,又皱起了眉头。   “虹儿,这身也不行,虽然看起来庄重雅致,可是太老气了,他们家人看了,还以为我已经七老八十了,还是换掉吧,你可不要嫌烦呀!”   已经快到巳时还没有人来,虹儿心里泛起了不好的感觉,若水更虽烦躁不安,就索性又打开包袱。   两人挑了半天,终于选定鹅黄色绸衣和绣着小白花的嫩绿色夹裙,配上金色的腰带,和翡翠的簪子、洁白的珠钗,鲜亮而不艳丽,娇美雅致,很配这初春的季节和太阳。   左照右照,若水总算满意了,强压住内心的焦急和担忧,耐心地等待。   心急如焚中,午时(注③)到了,店中专门侍侯女客的老妈子上来问要不要传午饭。   整整一上午的等待,若水终于崩溃了,让老妈子离去后,她关紧门窗,一头扑到的被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一种被全世界遗忘的痛苦漫上心头。   虹儿本来年幼,因为怕若水难过,一直强压着内心的恐慌和担忧,看到若水哭了,再也忍不住,趴到床的另一头也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知哭得多长时间,累极的两个人就这样趴在被子上睡着了,一直睡了一下午,连午饭也没吃。   等到天色已经黑了,因为没有盖被子,再加上以为早上就要走了,房里也没有放炭盆,早春的天气仍然寒气袭人,若水被冻醒了。   她睁开眼睛,打个哆嗦,看着黑乎乎的房间,半晌才清醒过来,暂时,只有她们两人相依为命,一切都要靠自己,她强行支撑着昏沉沉的头,点燃蜡烛,喊醒虹儿。   虹儿醒过来,木了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孩子心性,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虹儿,别哭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现在下去,吩咐端个碳盆上来,再让人端点粥和小菜,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弄跨了身体。”   “可是公子那边?”   若水叹了一口气,“也许他有什么难处脱不开身,也许他说不通他的爹娘,也许他挨了家法动不了,现在担忧也没用,要坚持到他来找我们,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负我的!”   若水的坚定让虹儿有了主心骨,她趁机道:“要不找个伙计,给点赏钱,让他找人去于府打听打听消息?”   若水摇摇头:“再等等看,明天等不到再说吧。”   两人百无聊耐地喝了点粥,守着火盆相对无言,一直坐到半夜,在虹儿的劝慰下,主仆二人才睡去。   第二天早晨,天色已大亮,外面的老妈子许是等不到,敲着房门问她们要不要热水洗漱,虹儿才醒过来,慌忙穿好衣服端来热水,喊了好几声,若水也没反应,骇极去摸她的额头,才发觉烫得吓人,连忙让伙计去请大夫。   若水感染了风寒,半昏半醒,忽冷忽热,一会儿呻呤,一会儿说糊话,虹儿吓得不轻,幸亏掌柜看在安靖侯府的面子,专门指派了一个细心的老妈子帮忙照看。   第二天,就在若水的昏沉沉中和虹儿的惊吓度过了,天快黑的时候,还不见奉直的影子,虹儿实在等不极,给了一个小伙计一点赏钱,让他去侯府打探消息,可是小伙计去了一趟,却什么也没有问到。   无奈虹儿只得耐住性子又等一夜,幸好若水服了药,烧渐渐退了。   第三天,又等了一个晌午,看着依然昏昏沉沉的若水,虹儿再也忍不住了,让伙计带路,亲自跑到侯府去打探消息,可是大门紧闭,虹儿拍了半天门,才出来一个家丁,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想进去找奉直又坚决不让,虹儿受了气,只好哭着跑了回来。   第四天,若水的神志渐渐清醒,能喝上几口粥了,看到自己和虹儿仍然住在客栈里,苦笑一声,木木地躺着,什么也不肯说,也不再提奉直和于府。   虹儿看她的样子有些害怕,一个劲地劝道:“小姐,你不要这样,那天咱们在侯府门口,于管家说侯爷暴怒,可能要对公子用家法,也许公子真的被打得起不了床,没法来接咱们,咱们先耐心等待,你将养好身子,等公子伤好了,自然会来接我们。”   若水苦笑着摇摇头:“我不是怀疑奉直,我是觉得如果于家坚持不接受我,奉直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还犟得过父母吗?他的父亲能为此打她,可见根本不愿意我进于家的门。虹儿,我不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办?如果于府不能接受我,蜀郡是不能回了?天大地大,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爹娘,大概只有死路一条了。”   虹儿哇地一声哭了,“小姐,不要这样想,先养好身体,公子给的银子还有许多,够我们花销一段时间,等等再看吧,千万不要丢下虹儿,虹儿早已失去父母,只有小姐一个亲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别哭了,你放心吧,即使是死,我要也等到见奉直一面。”   五天过去了,春水一样明媚的若水渐渐憔悴得不成人形,她什么也不说,在虹儿劝慰下吃几口东西,就整天窝在床上。   掌柜的本是势利之人,见侯府没人过来理睬,再加上听伙计虹和连侯府大门也进不去,就不再象以前那样殷勤备至,就连饭钱和住宿钱也是每天清现银。   奉直给她们的是银票不方便兑换,这天到了吃饭的时间,虹儿又为伙计要先清银子才上菜吵了起来,若水被吵得头疼,虽是出身商贾也是从小奴仆成群的富家小姐,哪里受过这种气,强行打起精神起床,抱起首饰匣子来到掌柜面前打开。   “掌柜的,你以为侯府没人理,我们就会赖你的饭钱和房钱?你睁开眼看看,这里面哪一样不够我们好吃好喝一年?你们的伙计再敢仗势欺人,我就烧了你的店面!   说完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   注:①,上午七时至九时②,上午九时至十一时③,上午十一时到下午一时 第一卷 长相依 八、说客(一)   奉直伤口撕裂,整天趴在床上不能动,想到若水和虹儿在客栈里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心如刀搅。   可是因为那天于夫人气得昏倒在地,于文远吩咐全府上下谁也不许过问若水的事,若有违犯触出府去。   于管家和奉直的奶娘严妈被盯得最紧,不敢轻举枉动,奉贞被关在自个的小院里出不来,再加上两个贴身丫头挨了二十大板,自个的事情都顾不过来,更别提替奉直分忧了。   好几天了,奉直却找不到一个可靠的人给若水带话,更不敢再触怒母亲落得个不孝之名,只得每日心急如焚地盼着自己快点好。   他已经下定决心,决不负若水,若于家实在不容若水,就带她离开这里,两人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可是现在她还在客栈里苦苦等候,怎样才能给她捎个话呢让她放心呢?   苦思冥想半天,看着在一旁整理衣柜的严妈,只好厚着脸皮求道:“好奶娘,你就帮帮我,一定要找个人去逍遥居客栈给若水带话,我怕她急出病来,说不定还赌气走了,你让我上哪里去找?奶娘,求求你了,从小到大,你跟我最亲了,你一定要帮我!”   严妈叹了口气:“二公子,不是我不帮你,老爷撂了狠话,夫人又派人盯的紧,我实在脱不开身,你别打主意了,静下心好好养伤吧,等你伤好了去求侯爷和夫人成全才是正理。”   这天于老夫人又来探望孙子,见他心急如焚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奉直,养伤心一定要静,只有等伤好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这整天这幅急躁躁地样子,伤何时才能好?”   见到祖母,奉直紧紧地抓住她,苦苦求着。若水远远地跟了来,连于府的大门也进不了,现在还在客栈里眼巴巴地等他去接,可自己现在不能动,盍府上下,或者不愿,或者不敢,总之没一个能帮他,连一个带信的人都找不到。   现在,他只能信任和依靠这个老祖母了,而且只要她同意,他和若水的事情就会简单的多。   “求祖母帮我!我真心喜欢若水,若水是个好女子,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求你成全我们。反正孙儿一定要娶若水,如果于家不容,孙儿就和她远走高飞!”   于老夫人内心哀叹,仿佛多年前儿子这样跪在他面前求他成全,也是非卿不娶,宁愿抛下父母家园、功名利禄。虽然父子俩并不亲厚,却在感情一样的固执,更有着同样的少年痴狂。   “我答应想办法成全你们!”   话音刚落,奉直欣喜若狂,多日的阴霾一扫而散:“真的吗?你不骗我吗?”   “我当然不骗你,怎么能骗你?可是你肯听我的安排吗?”   “听,我听,只要祖母肯成全我们,我一定听你的安排!”   于老夫人紧盯着奉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听好了,云氏只能入我家为妾,而且条件是你必须先娶凌家二女儿为妻室,按我云家规定娶妻一年后方能纳妾,你必须遵守这个规定,要不然你和云氏的事情谁也无法成全!”   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奉直惊呆了:“为什么?为什么若水只能做妾?我为什么要娶凌家二小姐?不!若水决不能做卑贱的侍妾,我决不娶凌家二小姐,我要娶若水做妻子!”   于老夫人的眼里满是精明和无可奈何:“你怎么这么糊涂?云氏除了做妾,难道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她一介商贾女子,怎么入我侯府为主母?就是普通的良家子也没有那个资格,何况你们俩私相婚配,向来女子婚配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男方行聘方能为妻,私奔之妇只能为妾,若你违反,轻则受人嘲笑轻视,重则累你名节,不但你仕途受损,还会连累你爹被人弹劾。想必你娘也说过,奉纯生母当年奉父命拜过天地高堂成的亲,也因为没有男方行聘而入不得我侯府之门,何况云小姐和你私奔而来,于情于理都做不得嫡妻!”   奉直刚刚欢快起来的心又沉到谷底,以前虽然百般焦虑,却还抱着一线希望,幻想着父母能够想通成全他和若水,今天祖母却把他所有的希望打灭了!   妾之低贱,仅高于奴,属半主半奴、不主不奴之人,也是因为这样,大哥才下决心不愿纳妾,他怎忍心若水沦为侍妾,若将来娶个善妒的正室,即使她被凌虐折磨他也无可奈何,现在只要想想都万分心痛。   “既然祖母不肯成全,等孙儿伤好后,我就带着若水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于老夫人听着如同其父当年一般的口气和言语,摇摇头拍拍他的手:“稍安勿躁,听祖母把话说完!你自幼生长于富贵之家,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吃穿用度都是上品,何曾为衣食发过愁?云氏也出生于富商之家,自小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如果离开家族的庇护和供养,你想想看你们能独立生活吗?”   奉直沉默了,那怕他有凌云志,也不得不承认于老夫人的话,自己羽翼未丰,若水娇生惯养,离开了侯府的庇护,失去了安靖侯公子的地位,他什么也不是,甚至不如街头一个贩夫走卒,他们尚能养家糊口,可他连生存的手段都没有,更谈何养活若水了。   看到孙儿不再反驳,于老夫人继续说下去:“离开了侯府,你能受得了茅屋布衣、日日辛苦谋食、事事亲力亲为的艰苦生活吗?就是你一个男人家受得了,云氏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怎么受得了贫贱流离之苦?两个为情弃家私奔,听起来很好,真的能做到吗?何况父母亲人养育你多年,你娘又被你气病了,你真的忍心抛下我们?”   奉直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痛苦万分,当初不管不顾地爱上了若水,跋山涉水地带她回来,却让她落到如此境地!   “祖母,我实在是不忍心若水沦为低贱的妾侍!将来若被正室欺凌,孙儿眼睁睁地救不得,岂不是要心痛死?”   看到奉直已经心动,于老夫人松了一口气。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别想太多了孩子,只要两人在一起,一切都会好起来。妾侍虽然低贱,但也看哪种出身,通房丫头因为是奴籍,当然低贱,买来的姬妾也是半奴半主,但若是纳的良家女子,也算是堂堂正正的侧室、侯府的主子,如果再生了儿女,谁还敢轻视他?就象你善姨娘,本是良家子,又生了奉孝,家里除了你母亲就她最大,哪里受过半点亏待?我们世家门第所娶女子出身高贵,自幼受着良好的教养,只要为妾的恪守本份,哪会去为难她们,你见过你娘和哪个姨娘过不去?”   看奉直听了进去,于老夫人的语气更加坚定了:“奉直呀,听祖母一句劝,无论你甘不甘心,无论云氏愿不愿意,事情是你们自己做出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就这,我还得去劝你爹和你娘,你也知道你娘被你气成那样,要说服她恐怕不容易,不过只要你答应尽快娶凌小姐进门,祖母一定说服他们!”   奉直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应。于老夫人目的达到,劝他好好养伤,就准备离开。   “祖母,奉直再求你一件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即使你不说,我也会派人保护云氏的。后面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总住客栈也不合适,等说服了你爹娘,就让云氏先住到你外祖家,由外祖母教授世家大族的礼仪,等凌氏过门满一年之后,再由你外祖母以心疼外孙子的名义,为你纳她为妾,长者所赐,地位高于其他妾室,凌氏必不敢拒,也不敢欺凌,她可担不起不孝的名声。”   听祖母安排的确实妥当,奉直心有不甘的同时,也只得点点头,同时不放心地叮咛:“奶奶可一定要派个和善细心的人去看望她,千成不要吓着她了,看看她缺什么就添置什么,等我好了还你银子。”   于老夫人又气又笑地打了一下他的头:“装什么乖?哪一次银子不够使不问我要,你给我安心养伤吧,其余事情交给我了。不是我说你,那天你的话太伤你娘了,等你能下床了,去跟你娘重重磕几个响头,赔个礼,你娘这么些年,不容易呀!”   奉直满脸愧色,当时确实中不择言,气得母亲当场昏过去,想想母亲这些年的不容易,心里后悔极了,忙不迭点头答应。   “孙子现在行动不便,请祖母转告母亲,儿子罪该万死,气坏母亲了,都是奉直的不好,让她千万消消气,等我能下床,一定去给娘赔罪,要打要杀,全由娘,我绝无半点怨言!”   “别浑说了,什么死不死、杀不杀,自己个的儿子,你娘就是再生气,也是一时的,还能真的和你计较。别看你把你娘气病了,她可是时刻惦记着你,哪象你这个没良心,为了认识几个月的女子,竟然想丢下我们不回来。”   奉直连忙赌咒发誓半天,一再象于老夫人保证,只要大家不难为若水,他绝不会再做不仁不孝之事。   祖孙俩磨叽半天,奉直也算是去掉了心病,于老夫人也达到了目的,高高兴兴地分手了。       第一卷 长相依 九、说客(二)   于夫人这几天一直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心情灰暗到极点。   十五岁进门,从新婚之夜就开始受尽夫君冷眼,无论她如何青春美丽,如何精心装扮,如何尽心尽意为他操持家业,总敌不过他心里已经死去的那个女人。   他失去心上人的痛,幼子离亲的苦,全部计算到她的头上,仿佛那怕付出生命,也赎不回自己的罪过。   多年来,他象行尸走肉一样,日日夜夜沉浸在对那个女人的思念中,他的生命里没有义务,没有责任,只有对那个女人刻心铭骨的思念。   年复一年,他每日所做的,就是向母亲请过安,看望过儿子,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那个女人的画像发呆、诉说、吟诗,把一家老幼饱暖、世家往来应酬、侯门家业打理全部丢给从来不屑一顾的她。   除了那个死去的女人,任何女人在他眼里仿佛虚无。即使她每日为他一茶一饭用尽心思,对他的母亲日日嘘寒问暖,为照顾那个女人的儿子累得衣带渐宽形容憔悴,也换不来他回头一顾或者一句体贴的话语。   她从来也不知道,死亡可以让一个女人那么顽强地占据一个男人的心,如果能够,她情愿死上千百回,也胜过她每日活着面对他虚无而淡漠的眼神。   终于有一天,身心疲惫至极她沉沉地病倒了,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那时他才知道,没有她的日子,若大的侯府,成群的奴仆,全乱了套。   他的母亲焦虑上火病倒了,他的儿子因为饮食失调而生了病,天天哭着要娘亲,而他连一杯可口的茶也喝不上,特别是管家递过的那个王府添子需要送贺礼,那个当权人物纳了小妾需要前去贺喜,那个世交家老人去世需要前去吊唁的单子,他的头比斗还大。   多年来,他何曾过问过这么多事,何曾知道侯府竟然有这么多的俗事需要应酬,终于明白这个和他从未有过夫妻之实的妻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他付出了多少,全府上上下下他对她的依赖有多深。   等她醒过来,终于看到他的焦虑而欣喜的脸,那眼里不再是漠然,而是愧疚和久违的温情。从那天开始,他天天守在她的榻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八年了,守得云开见日月,需要也好,感激也好,她终于做了名副其实地妻子。   直到有了身孕,她娇羞而欣喜地告诉他时,他并不象她想象中的那样高兴,而是满脸惊愕,甚至有一丝悔意。沉浸在喜悦中的她不明白他怎么了,也没有太在意。   直到她生下了奉直以后,他和她又开始相敬如冰,再没有有过夫妻之实,对她的儿子更是不闻不问,而一个又一个长得和那个女人相似的小妾抬进了家门。   多年的忍辱负重,总盼到儿子长大成人,可是又发生了和他父亲当年一样的事情,竟然为了一个商贾女子,如此对待他的母亲,在他心里母亲竟然是那样一个积怨重重、心胸狭窄、阴暗狠毒的女人,这几年受了那么多的苦,竟然换不来私毫的体谅,为了一个商贾女子不惜母子反目。   奉直的话实在对她打击太大了,多年的寂寞,一颗心象沙漠一样荒芜,也许恨意早已象积雪下丛生的野草,一旦有了合适的气候立即滋生成长,象暗流汹涌的江水,只要有了突破口就会立即咆哮成灾。   在认识那个女人之前,儿子可不是这样的,是自己最贴心的人,最亲的人,处处维护关心自己,现在竟然对亲生母亲说出那样的话,无论如何不可原谅,更不可让她进于家大门一步,否则将来必弄得家宅不安,弄不好还会影响奉直的前程!   正在思虑重重之际,老太太带着一群人进来了,于夫人连忙要起身行礼,被她按住不让:“你我二人相处多年,情同母女,你又身体不好,就不要讲那些虚礼了!”于夫人点点称是,暗暗猜测着她的来意。   等丫头们上了茶,老夫人让她们退下,坐着榻前看着脸色苍白的于夫人,不再说话。   “母亲前来,可是做奉直的说客?”   “你猜得不错,不过也不完全对。我不是奉直的说客,我是我自己的说客。那天奉直说错了话,自己也是万分后悔,年轻人气盛,有时说话难免冲动,你也不必生气了,总是母子连心,目前最重要是解决云氏的事情,无论不合礼教也好,大逆不道也好,事情奉直已经做出来了,我们总要想个办法解决,你们病得病、伤得伤,只能由我这个老婆子来出面了。”   于夫人惊讶地抬起头,婆母竟然前来说服自己接受那女子入府!片刻又低头不语,虽然貌似恭敬,心里已经满是戒备。   相处多年,她很了解这个早年守寡独自支撑侯府十几年的于老夫人,她的审时度势、精明能干和处事果断狠辣让她一直非常佩服也百般提防,所以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是个明白人,这件事情我就不饶弯子了,云氏绝对不能入我于家为正妻,奉直已经答应了。”   见媳妇面色平缓,老太太又接着说。   “文远那里我也说通了,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你是他的亲娘,如果你不同意,无论奉直怎么固执,我也绝不会让云氏进我于府大门半步。就怕奉直不舍弃云氏,以他对云氏的迷恋,未必不会做出为她离家出走的事。话说回来,如果奉直狠心抛弃云氏,云氏与人私奔不成反遭遗弃,下场凄凉甚至因此送命,奉直不但落个始乱终弃之恶名,弄不好还被云家告到官府追究私拐良家妇女之罪。”   见她仍不应承,无奈又说:“我于氏家规,娶妻一年方可纳妾。你不是一直担心奉直固执不肯娶凌氏,可如果他要纳云氏为妾,必须先娶凌氏为妻,以后自会前途无量,你也老有所依。我已经老了,还不是为了你们,亲娘俩的,切不可为小事执气!”   于夫人不由得佩服婆婆的精明过人,这么做,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可是奉直那天的话就象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让她不肯轻易妥协。   “那云氏是偏远蜀郡的商贾女子,敢同男子离家私奔,必是个缺乏教养、不知礼仪廉耻的淫贱女子。媳妇担心她进门之后败坏门风,恃宠而骄,弄得家宅不宁,更兼影响奉直同正室的关系,不利奉直前程。”   “媳妇放心,奉直是我最看重的孙子,我当然不会做出不利他的事。云氏既入我家门,当然要叫她严守世家礼仪,谨记本份,不至做于贻笑大方之事。”   这样安排也算是极妥贴的,于夫人也只能点头答应,只要奉直听从安排娶了凌家女子,多一个妾又有什么了不起。   于夫人点点头:“母亲安排甚是妥当,媳妇无不听从。可是云氏倘在客栈,依媳妇看先不要理会她,晾晾她,磨磨她的性子,好知道我侯府的规矩,将来也能温顺守礼些。”   于老夫人略一思量,觉得也在理:“我答应了奉直派人去看她,将来总是你的儿媳妇,还是你看着办吧,也不要太为难她,总归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将来进门了再慢慢调教。”   “母亲放心,媳妇自当有分寸。要不这几天先去和凌家商议,趁着他们还不知道云氏的事情,先把奉直的婚期定下来,等奉直伤势好了就成亲。”   说到同凌家的亲事,于老夫人叹了口气:“文远年轻时荒唐沉迷,无心仕途经济,现在一心想重振门庭,一心结交凌相。现在皇上年老,储君未立,众皇子纷纷争储,局势难测。现在与凌家结亲真不知是对是错,但愿列祖列宗保佑,一切如你们所愿。”   “母亲且放宽心,皇上极信任凌相,又最喜欢瑞王,我们应该有胜算。”   于老夫人刚走,奉纯就进来了,不等韩月洁招呼,刚一进门就先跪下一连磕了六个响头。   于夫人愕然了,因着于文远的阻拦,自从奉直出生后,奉纯几乎没来过她的院子,这会又什么事,让他不顾父亲的命令?她摆个眼色,丫头婆子慌忙退下。   “大公子,你这是为何?”   “母亲,这三个头,是替奉直磕的。儿子刚刚去看过奉直,他说自己说错了话,想求娘原谅,可是不能亲自前来,所以让孩儿替他磕头请罪。另外三个头,是孩儿该给母亲磕的,母亲自幼养育,母子亲情奉纯日夜难忘,特来向母亲秉明心意,儿绝无意同奉直争夺世子之位,一心只愿孝敬母亲,抚养幼子,请母亲明鉴!”   于夫人怔住了,饶是她如何难以忍受奉纯的身世,更不能忍受奉纯以庶子身份同奉直争嫡,这些年更是为了世子之位,与奉纯形同陌路,母子亲情荡然无存,可是亲耳听到奉纯这样说,她还是深深地吃了一惊。   同奉直的俊朗英挺不同,奉纯样貌清俊,眉目含情,斯文有礼,略有阴柔之气,看过陈如玉画像的人都知道奉纯酷似生母,也由此可知,她的生母是怎样一位楚楚动人的佳人,于文远对他的喜爱远远超过所有子女,不能容忍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地位。   曾经,于夫人对这个养子是有着真情实感的,这个情敌的儿子曾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一天天亲手抚育,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母子感情非常亲厚。   可是自从奉直出生后,因着于文远的冷淡和防备,对他的感情才渐渐疏远了,远到她已经忘了母子俩曾经的依恋和亲昵。   奉纯是真心的难过,如果要他为了世子之位不顾母子兄弟亲情,他宁愿不要,如果不是这十几年每天被于文远灌输着逼迫着,他恨不得现在就恭手让给奉直,可是背负了父亲这么多年的爱和希望,他不得不抛开一切亲情去争、去抢。   其实内心最在乎和最难以忘记的,就是年幼时母亲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可是自奉直出生后,父亲就不再轻易许他去见母亲,,母子亲情日益淡薄。   无数回伤心过、哭过以后,才从父亲口中得知,自己的生母竟然另有其人,就是因为她的进门,才逼得生母为了保住自己的嫡子地位不得不自尽,为了不辜负生母的心意,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找她、不再提她。   曾经他也是她手心里至爱至亲的宝贝,可是现在却形同陌路,仿佛所有的慈爱和依恋都不曾有过。   于夫人直直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奉纯,一阵怜惜和痛楚袭上心头,这是她从出生不足月的婴儿亲手养育到九岁,怎能没有亲情和怜爱,可是自从奉直出生后于文远对她百般防备,甚至不许她单独见他,仿佛她随时会害了他,生生地隔离了母子亲情。   她虽然心头有些难过,却并不为所动,就凭于文远这几年的教养,她才不信他会主动放弃世子之位。   她狠狠心,转过头去,不让他看到眼里的泪,极淡漠地说:“谢谢大公子的孝心,也谢谢你替奉直来陪罪。可是那样的话请大公子别在说了,侯爷一向对大公子寄于厚望,你想那样做,侯爷能准吗?”   奉直已经泪流满面,他重重地磕着头:“虽是父命难违,可是母亲养育之恩,奉纯至死难忘!”   说罢转身离去,只留下掩面而泣的于夫人。    第一卷 长相依 十、初见(一)   逍遥客栈,若水两眼无神地躺在床上。已经十三天了,不见奉直的影子,也没有侯府任何人来。虹儿每天去侯府门前打探消息,却连门也不得入,守门的家丁没有一个人敢理她,敢对她多讲一句话。   自从被客栈伙计轻视,若水一怒之下拿出心爱的首饰示富后,掌柜倒也不敢再轻视她们主仆。可是明眼人谁都看得明白,侯府压根就没把这两位当回事,要不那有把客人晾到客栈十几天不闻不问的。   门被轻轻推开了,不用看,也知道是虹儿。   “虹儿,你又去侯府门前打听了?你怎么这么傻?如果他想来,早就来了,即使自己动不了,也会派人来捎个话,而不是让我们主仆这样傻等着。”   虹儿上前一步跪倒在床前:“小姐,我刚又去了侯府,什么也问不到!你不要太难过了,说不定公子真的是受了家法行动不便,又被家里盯的紧没法派人报信。我们再等等!”   泪水悄悄地从若水眼中滑落,她不忍虹儿看到伤心,抢在她没有发现前赶紧拭去。   “好了,我不想了,你也好生呆着,别再去打听了。也许真的象你说,公子被家里拘着暂时出不来,说不定过几天他的父母想通了,就会放他出来接我们,你也休息一会,让我静静。”   其实内心已经凄凉不堪,因着一见钟情,为着终身厮守,远远地抛家离亲私奔而来,却连男方家门也不得入,还连累他为自己受家法。   即使他的父母迫于奉直的固执,不得已接受了自己,以后在他们家,还有好日子过吗?时至今日不让进门,也不派人来过问已经尽露贬低和侮辱之意,如果家人知道,不知有多心疼,因着她私奔,不知连带父母家族要受多少耻辱。   虹儿到底年幼,这些天受尽了委屈,忍不住抱怨:“如果那天我们不去上街多好,也不会遇见公子了,现在还好好地在家里,怎么受这样的辱没?”   泪漱漱落下,“虹儿,是不是连你也嫌弃我了?我是不知礼仪廉耻,与人私奔,如果受尽冷落和侮辱也是活该,只是不该连累了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   虹儿紧紧抓住她的手:“小姐,你折煞虹儿了!虹儿若有此心,天诛地灭!虹儿从没这么想过,就是你让我死,也绝不敢有半点怨言。我只是替小姐难过,不忍心看你受这样的罪!小姐从小到大可曾受过一星半点的委屈?”   主仆俩抱头大哭,半晌虹儿才醒悟过来:“小姐千万不敢哭坏了,都是虹儿不好,惹哭了小姐!我去打水,给你洗洗脸。”   略为收拾齐整,两人又相对无言,半晌,若水又劝慰她:“别担心,最多等上一个月,如果奉直还不来,我们就离开这里,家里是没脸再回去了。带的首饰变卖了,足够我们生活个十年八载的,住在客栈总非长久之际,我们就租个地方先住下,以后再打算,只是连累你跟我吃苦了,以后可能还要受许多想象不到的磨难,这条路我已经走了,无法再回头。”   虹儿无言地看着她,形容憔悴,泪痕未干,双眸无神,这还是那个天真明媚、活泼开朗,从不问柴米油盐事的娇小姐吗?   也许人真的在受过打击以后才能成熟,其实经过这件事,成熟的不仅仅是若水一个。   “无论小姐怎么决定,虹儿都会象尽心侍候,哪怕吃尽苦头、陪上性命!”   虹儿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若水扑下床扶起她:“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现在就只有我们俩个人了,除了互相依靠,我们还能靠谁?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吧,可千万不敢再病了。”   若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止住眼泪,拉虹儿上床躺下,嘱咐她好好休息,这几天天天往侯府跑几趟打探消息,一次一次的失望,这丫头已经快崩溃了。该来的总会来,总无再回头之理,那就让自己坚强些吧。   可是人生为什么要有初见?为什么又不仅仅只是初见?   蜀郡,最热闹的大街上,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万分焦急尴尬,虽是冬天,他却急得满头大汗,旁边一个卖小吃的摊主正同他吵闹着,还嚷嚷着要拽他的衣领。   大清早抛下家僮,一个人跑出客栈逛街,被满街与长安完全不同的景致和风俗吸引住。也不知道是蜀郡山水好还是因为什么,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子,一个个面若桃花,大方活泼,一路上说着他听不懂的蜀语俚腔,更让他流恋往返。   这里深秋不似长安那样冷意袭人,依然举目苍翠、秋高气爽,他兴致勃勃地观望着、游览着,不知不觉到了晌午。   看到一个卖面的小担,闻到扑鼻的香味,顿觉腹中十分饥饿,虽然语言不通,可是他往摊前一坐,摊主连忙端上一碗,饿极了的他,觉得这面鲜香麻辣、清爽可口,美味极了,不由得忘了先生教诲,也不顾个人形象,一连吃了两碗才觉心满意足。   可是吃完往腰里一摸,一下子涨红了面皮,早上走时忘了带钱袋。摊主一看他连吃两碗竟没有带银子,顿时脸色难看的很,操着一口蜀郡方言就嚷嚷起来。   公子听不懂他的话,自己的解释别人也听不懂,又没银子给人家,又羞又窘,一时间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特别是一些妙龄少女一边对着他指指点点,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样一个英俊的公子居然吃白食,简直太好笑了。   公子更窘迫了,少年怀春,谁不希望能在女子面前留下好印象,此时此刻,却只能又羞又愧又急,此乃他乡不可能遇到熟人来解围,只能盼着随行的仆僮找了来,然而这希望太小了,走了大半晌,自己都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无奈,只得一边对摊主作揖,一边用官话说着解释的话,可是摊主还是听不懂,紧紧拉着公子的衣领只嚷着要见官,他羞愧至极却无可奈何。   “这位摊主,这位公子象个读书人,看样子家世不错,怎么也不会是个吃白食的,今个可能忘带银子了。面钱我认了,就别难为他了,快让人家走吧。”   公子惊讶地抬起头,这地方居然还能听到标准的官话,而且是一位女子说的。如果是读书人倒也正常,为着以后走上仕途光宗耀祖,一般从小都会学得标准的官话,可女子就不必如此,难道她也是从长安来的?   站在面前的是一位锦衣丽服的少女,身后一个丫环打扮的人,少女年龄并不大,眸光如水,妩媚而清纯,浅浅的笑意灿若朝霞,脸上的稚气和纯真倘未完全脱去,大概刚刚及笈吧,从全身的衣着和首饰看,不是世族小姐就是富家千金。   少女说完,旁边的丫环拿出一些碎银子递给摊主,摊主并不想寻客人的不是,一看有人付钱,连忙向公子作个揖以示陪罪就忙他的去的,围观的人一看没有好戏看了,也都很快散去了。   公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刚才真是丢人丢到家,长这么大还没丢过这么大的人,更没吃过白食。看到他这幅的样子,主仆二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公子刚刚正常的脸色又变通红了,连忙走过来见礼:“谢小姐解围,还望小姐告知府上地址,明日一定上门致谢并送还银两。”   主仆二人一对视,低头掩唇,哧哧笑了好一会,看他尴尬方才强行忍住,却仍是满脸忍俊不禁:“公子不必客气,不过几个小钱,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说什么谢不谢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公子连忙拦住她们:“小姐请留步,你们好歹也告诉在下名字和府上住址。我名叫于奉直,长安人,来蜀郡拜访昔日的同窗好久,不期对方早已搬家,我住在客栈,准备过几日再去找他,想请小姐告知姓名,小姐义高不需人谢,可是我心中也应知道是谁帮助了我。”   主仆二人又扑哧一声笑了,小丫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姐,你就告诉这位于公子吧,他一心想知道,看样子是回家想供个长生牌吧。今天的几钱碎银子花得可真值,老爷和夫人给庙里捐了那么多香火钱,也没换个长生牌。”   于公子的脸更红了,心里也不明白自己平时也大大咧咧豪气十足,怎么到了这对主仆面前就变得如此拘谨,更不明白这两位少女怎么这么爱笑。   那位小姐大概看到于公子英俊的脸越来越红,心下不忍,嗔到“虹儿莫要无礼,于公子既然一定要问,你就告诉他吧,不过于公子不要再说什么谢不谢的,也千万不要上门致谢,被爹爹知道了,又要怪我们私自上街和生人搭话了。”   虹儿捂住嘴强忍着笑:“于公子听好了,我家小姐姓云,闺名若水,我是她的丫环,叫虹衣,我们家就是前面那条大街上的云宅。小姐说了,不要你上门致谢,你就在家早晚烧几柱香,祝我家小姐福寿双全,长命百岁就行了。”   “虹儿,你又乱说了,没事咱们快走吧,趁爹娘和奶娘今天不在家好好逛逛。公子请便,我们走了。”   于公子再次致谢,目送主仆俩转身离去,才恋恋不舍地准备回客栈。    第一卷 长相依 十一、初见(二)   刚走几步,奉直又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回客栈的路,准备找个人问路,可一想语言不通,一时半会也找不一个读书人,想到若水主仆二人,连忙举目一看,俩人的身影还隐约可见,赶紧追过去,一直跑得气喘吁吁,才追上了。   “小姐请留步,我还有事请教小姐!”   主仆二人转过头,看着跑得直喘气的于公子,愣了一下,又忍俊不禁地笑了。   “公子还有什么事?”   “打扰小姐了,我住在云升客栈,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不知怎么回客栈,其他的人又听不懂我说话,只好再来麻烦小姐了。”   主仆二人又愣了,反应过来又忍不住笑了。   小丫头一本正经地板起脸:“哎,你有完没完,我们今天还想趁老爷和太太不在家好好逛街,你三番五次打扰我们。真想不通你怎么搞的,不但出门忘带银两,居然还连回客栈的路也不记的。我们又不认识你,凭什么一再帮你,何况你是一个大男人家,三番五次和小姐搭话,这不是毁我们小姐清誉吗?”   在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面前,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于公子更窘了,只好求救地望着美貌可人的小姐。   锦袍绾巾,风度翩翩,年少倜傥,英俊的脸上满是羞愧和求助,一直谈笑自如的小姐腾地一下红了双颊,眼里有了一层薄薄的羞意。   “虹儿,他是外乡人,不熟悉地方,帮人就帮到底吧,云升客栈好象离这还比较远,具体位置我们也不清楚。你去叫乘轿子,付了银子让他们把公子送过去。”   虹儿不满地瞪了于公子一眼,去找轿子了,只留下他们两个,气氛微妙而尴尬。   “小姐的官话说得真好,是否在长安住过?”   “不是,我出生在蜀郡,自幼在此长大,从没去过外地。我的奶娘以前在长安住过,我从小跟她学的官话。”   俩人好不容易找了一句话,就再找不到话了。   “小姐大恩,我一定不忘。我叫于奉直,家在长安内坊的安靖候府,这几个月都在外地游历,小姐如果有机会到长安,请一定不要忘了派人来找奉直,一定当尽地主之谊。”   “公子不必客气。你在你在外游学,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真让人羡慕!”   一提起游历,奉直这才脱了窘迫,连忙绘声绘色地讲起他去过的杭州、岭南、等地的风光人情,小姐听得非常认真,满脸羡慕。   “小姐,轿子找来了!”   俩人谈兴正浓,虹儿带着一乘小轿,气喘吁吁地走来了,忘不了瞪奉直一眼,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小姐出来逛街,却让这位陌生的男子给搅乱了。   “银子付了吗?”   “当然付了!请这位公子快上轿走吧,我们还要逛街了!”   一看小丫头不耐烦了,想想确实耽搁人家时间了,奉直连忙致过谢,恋恋不舍地上了轿子,回头忘去,刚好佳人也在望着他,明眸如水,乌发如云,秋风轻轻吹动她的长裙,奉直的心狠狠地紧了一下,才刚见面,怎么就有了不忍离去的感觉?   打发了奉直,虹儿开心地跟着自家小姐,准备好好地逛街,去买喜欢的胭脂水粉和首饰,不由得乐得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才查觉小姐不太对劲。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平时一逛街就满面笑容的小姐这会象变了一个人,只默默地走,既没看街道两旁的东西,也没有笑容,一双原本无忧无虑的眼眸多了一种虹儿看不懂的东西,看起来更动人了,不过虹儿凭直觉感到应该与那位公子有关。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那位公子的气了?他已经走了,咱们不管他了,好不容易出来就好好逛街吧,那边有家首饰铺子,咱们过去看看吧。”   虹儿欢呼雀跃地拉着若水去看首饰,若水却一直心不在焉,意兴阑珊地任由虹儿拉着逛了半晌,随便买了一些小物件,估摸着父母快回来,才急急地回家去了。   回家以后,活泼开朗的若水莫名其妙地变得沉默起来,整天心不在焉,不是坐在窗前发呆,就是坐在池塘边弹琴,可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心根本没在琴上。   虹儿有些不懂小姐为什么会逛一次街回来就变成这样,以前偷着溜出去一次,主仆俩都要开心好长时间。不就是碰到了一个外乡的年轻公子吗?也不至于让小姐变成这样,难道她去找轿子的时候,那位公子说了什么让小姐不开心的话,仔细想想又不可能,他怎么会得罪真心帮助自己的人呢?   一想起那位公子的窘样,虹儿总忍不住要笑。这天若水又坐在池塘边弹琴,听到虹儿扑噗一声笑了,奇怪地问:“你这丫头,好好地坐着绣花笑什么了?莫不是昨夜做了什么好梦?”   “小姐,我一想到那个于公子的窘样,就不由得想笑,太好笑了,一个大男人家,穿着上好的衣服,却吃了人家的两碗面没有银子付,而且还走丢了不认得路,真是太可笑了。”   虹儿没有看到,若水也轻轻地笑了,双颊浮上了一层薄薄地红云,眸子水一样温柔。   “小丫头,学厚道些,人家一个外乡人,不认识路有什么奇怪的?忘带钱袋的错误也是人人都会犯的,有这么好笑吗?”   虹儿年少单纯,情思未懂,不满小姐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外乡人责怪他,反驳到:“小姐,不就一个外乡公子吗,笑了也就笑了,虹儿还为他跑腿去找轿子呢,小姐总为他说虹儿。虹儿要不高兴了!”   “好了好了,虹儿,你看看,我还说不得你了。你说天已经冷了,那位于公子回长安了没有?”   正说着,奶娘云荷雨走了过来,刚好听到“于公子回长安了没有?”这句话,心里不由得百般猜疑。   这段时间若水总是心神不宁,莫不是女孩子大了有了心事,今天刚好听到她说什么于公子回长安,再看到她脸上可疑的红云,心里不由得有些疑虑,若水这是怎么呢?怎么会认识长安的于公子?女孩家清誉最要紧,可千万不能与不相干的人有什么纠葛。   “俩丫头说什么呢?什么长安的于公子,女孩家好好地呆在深闺里,不要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记住了吗?虽说云家是商贾之家,比不得世家贵族礼教严谨,但小姐也是富家千金,千万要遵闺训,将来才能找到好夫婿。”   若水脸上一红,站起来拉着奶娘撒娇:“奶娘也不听人家说清楚,只听了一句就开始教训人家,我和虹儿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出一趟门你都跟着,怎么会认识什么于公子。是我前个从书上看个故事,里面说有个于公子是个呆子,正讲给虹丫头说笑了。”   “好了好了,奶娘老了糊涂了,错怪我家若水了,谁让小姐长得美貌如花人见人爱,奶娘生怕被别人惦记了去,算我错了还不行。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看书费力气,以后有什么好故事,别只讲给虹丫头听,也讲给奶娘听听。”   “好吧奶娘,只要你不疑神疑鬼,我当然讲给你听!”   “死丫头,难道我疑神疑鬼你就不讲给我听了?我还不是担心你,难怪人说女大不中留。不过我家若水确实招人疼,前几天老爷刚放出话说要给你说亲,这几天媒婆纷纷上门来了,谁让我们若水生的如此美妙无双……”   “奶娘!我不嫁人!我不要说亲!”若水脸色突变,眸子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猛地站起来,撞翻了琴凳。   奶娘一愣,女大当嫁,若水听到有人提亲反应怎么这么大?难道真的曾和什么公子暗中有意不成?女孩子脸皮薄,这事不能明着问,以后要严加防范,可不能碰到轻薄人误了若水终身。   遂耐心劝道:“好若水,你是太太和我的心头肉,我们也舍不得你嫁了出去,恨不得天天陪在身边,可是那有女孩子长久留在父母身边,这不是要误了你一辈子吗?现在只是提亲而已,离嫁还早着呢,先别着急。老爷是你亲生父亲,能不为你着想吗?肯定要给你挑个家世、人品样样都好的。”   若水抱着她哭泣起来:“奶娘,我不想嫁,你和娘这么疼我,我舍不得离开你们,如果嫁到别人家,哪能象在自家一样开心?再说娘身体不好,爹又只听周姨娘的,根本不关心娘,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我不放心娘,不想离开你们!”   奶娘听了也很伤心,从一个瘦弱的小婴儿亲手养育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自己又哪舍得她出嫁?谁又能保证她能嫁个一生一世对她好的良人?也不由得抱着她哭起来,早忘了心里的疑虑。   “别哭了,奶娘,小姐,被周姨娘的人听到了,又要告老爷了,老爷又要责怪太太了。”   虹儿担心地看着周围,这晴天大白日,又没什么事,两个人抱头痛哭,被周姨娘的人看到告诉了老爷,老爷舍不得责怪女儿,又要骂太太不好好管教净给他带来晦气,妨碍了他的财运。   “好了,若水别哭了,我们若水说不嫁就不嫁。来,给奶娘弹一曲,让我听听你的琴艺长进了没有。”   主仆三个重整净面整妆,焚香听若水弹琴,虽然若水担心被人查觉心事,刻意掩饰,可是奶娘还是从琴声里听出了若水的心不在焉,她从心里叹口气,看来小姐真的是长大了,真的是有了心事。   初见是如此难忘,一言一语,一嗔一笑,都是那么值得回味。   若水躺在客栈的床上,忆起往事,心头涌上丝丝甜蜜,冲淡了这十几天无人问津的痛苦和羞辱,奉直对她是真心真意的,他不是一个薄幸人,她要相信他不会辜负她,无论多苦,她要一直等下去,直到他来接他回侯府。    第一卷 长相依 十二、暗许   奉直恋恋不舍地离开蜀郡,听说好友举家搬迁到阆州(注①),又车马劳顿地跑到了阆州前去探访。   好不容易好友相聚,奉直却怎么忘不了若水站在秋风中看他的样子,整日心神不安,甚至憔悴了许多,只呆了几天,又北上金城郡(注②)拜访了其他几位同窗好友,此时已是深冬了,就匆匆离去了。   奉直站在秦州(注③)的路口上,看着前方的路,一条直奔长安,一条可绕向蜀郡,他徘徊不定,不知该往哪里去。   “二公子,这条是直往长安的路,如果我们走得快的话,能赶上回长安过年。”   贴身侍僮碌儿这一路一直跟着他,特别是那次在蜀郡他清晨一个人出去闲逛差点走丢了,简直吓破了碌儿的胆,从此更是不敢有一点大意。   奉直的心情非常矛盾,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尽快赶回长安过年,可是在蜀郡见到的那如花的笑靥,如水的明眸,娇矜而调皮的神情,匆匆一面,已深深刻在他的心里,日日夜夜,思之慕之,挥之不去。   如果今日离去,回家后父母一定会让他尽快入仕,甚至定亲,一旦入仕成家,恐怕再无机会来蜀郡,就此别离,以后花落别家,徒留给自己一生一世无穷尽的相思。   奉直咬咬牙,暗下决心。   “碌儿,我们暂时不回长安了,前面遇到驿站后,捎封信回府向老爷夫人告罪,我们改道去蜀郡,今年在蜀郡过新年!”   碌儿又急又惊,公子这样任性,夫人不忍心责罚,回府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公子万万不可!碌儿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懂得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夫人为了让公子拜见好友并长见识,才同意公子出来游历。可是年关将至,公子说什么也要回去过年,家里老夫人、侯爷和夫人可都等着公子!碌儿求你了,我们赶紧回吧,这地方不比长安,到处都是看不到头的山峰,一旦下了大雪,我们就被困住了!”   奉直正发愁该怎么向父母自圆其说,一听碌儿这么说,哈哈大笑:“好碌儿,你的主意好,到了前面驿站,我就写信给府里,说这里大雪封山我们被困住了,只能等到开春雪化了才能回长安,花些银子让驿站飞鸽传信,然后我们去蜀郡!过年的赏银我一定给你封得沉甸甸的!别发愁了,快跟上,随本公子去蜀郡!”   说完扬鞭向蜀郡飞奔,碌儿无奈跟上。   蜀郡的大街上,云宅修建的富丽奢侈,可是因为只是商贾,没有功名在身,再大的宅子也只能叫宅子,不能叫府,当家主母只能叫太太,不能叫夫人。   年关将近,街上到处都是采购年货的人,奉直带着碌儿在云宅外已经徘徊三天了,出出进进的下人到是不少,可就是见不到若水与虹儿。   上次奶娘听到若水和虹儿说什么长安的于公子,虽然顾忌女儿家害羞不好问,可是暗地里却对这主仆俩管得很严,她们根本就没机会再出来,而且家里已经着手给她订亲了,云家富有,若水品貌出众,慕名前来的媒婆如同穿梭一般。   已经腊月二十七日了,再过天就要过年了,奉直心急如焚,思量怎么才能见到若水一面。可是他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子,如果冒昧前去打听,一定会被人家赶出来,说不定还要送官。   碌儿莫名其妙跟奉直来到了举目无亲的蜀郡,又莫名其妙地在非亲非故的云宅外等了五天,公子又不肯说在等什么。   奇怪的是上次在蜀郡玩了一次失踪后,奉直就好象丢了魂,一会儿好好地哀声叹气,一会儿又一个人傻笑,有时在屋里急得转圈圈,有时半夜里策马狂奔,害得碌儿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奉直出了差错自己小命难保。   “公子,你到底在等谁,说出来让小的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出个主意,奴才虽然愚笨,可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主意多。”   奉直叹了一口气,已经在云宅对面的茶馆整整等了六天了,每天都灌满满一肚子茶水,却根本不见若水和虹儿的踪影,马上到年底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等到,觉得碌儿的话也对,他平时又对自己忠心耿耿,嘴巴又牢靠,索性把遇到若水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碌儿。   碌儿是安靖侯府家生子,为人机灵细心,深知侯府的规矩,一听大惊,公子这一趟出远门弄出这么一出事,甚至过年都不回家去,自己回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公子千万不可,我们侯府规矩大,到时一定会为公子聘个世族大家小姐为妻,绝对不会允许公子私相婚配。云家若是世族大家还好说,公子可以回京征得侯爷和夫人的许可派人来提亲,可是这个云家虽然有钱,却是商贾之家,侯爷和夫人怎么能容商贾女子进门?就是纳妾,也要书本网的女子,咱们侯府最讲出身,菡姑娘和玉姑娘再怎么受侯爷宠爱,也因为是歌妓出身,连妾也做不了,只能为婢。公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们这就回客栈,等过完年就赶快回长安,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奉直却一心一意想见到若水,生怕因自己回长安无法再见,从此失之交臂,抱憾终身,还没想到这么多,听碌儿这么说,不由得一颗心沉了下去,思量半晌,抬起头坚定地说:   “碌儿,我知道你一心为主子好。可我今生如果错过这样的女子,还有什么意思?我只想见她一面,如果她无意于我,你家公子也就从此死心,全部听从父母安排。如果她有意于我,我一定会争得老太太和母亲和同意,若水虽是商贾女子,却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品貌俱佳,她们一向最宠我,又为人宽厚,一定会成全我们的。”   碌儿见奉直固执己见,一个情字难以割舍,心里暗叹道,老夫人和夫人的为人宽厚,那只是在奉直面前,也是因为奉直长这么大一直很听从她们的话,其实府中上下谁不怕她们,一个个城府极深,规矩极大,治家极为严谨,自己回去一顿痛打是少不了,说不定还会要了小命,自己是家生奴才,打死自己就和打死一只狗一样。   可自己是公子的贴身侍僮,一切以公子为中心,既然公子一心要等,自己只能听从,只盼着流水有意,落花无情,那位云小姐根本就对公子无意,好让他死了心,安心回长安。   从早上等到下午,午饭简单对付过去,俩人的肚子都被茶水灌得胀胀的。碌儿见公子痴痴不肯放弃,想了一个主意。   “公子,你一看就是大家公子,前去打听人家小姐确实要惹麻烦。要不我上前,就说是云小姐的贴身丫头虹衣的远房亲戚,从长安来的,路过蜀郡想见一面,虹衣一个丫环,想必云府的人不太注意,只要虹衣肯出来,就能给云小姐传话,然后公子再约云小姐当面问清,也省得在这里白等。”   奉直正无计可施,觉得碌儿这个主意不错,夸了他两句,就命他前去打探。   碌儿办事果然得力,几句好话加上几两碎银子,守门的家丁高高兴兴地托人前去传话。   云宅内院,若水心烦意乱地坐在窗前,这几天上门提亲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都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要不是快到年关,父亲一定会找个对自家生意有帮助的人家订亲,如果遇人不淑,那自己一生不就完了。   特别是她的心里已经放不下奉地,别的男子再也看不到眼里去了。   可是那个于公子只有一面之缘,只知道是长安人,其余一无所知,谁能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无意,年关将至,可能已经返回长安,说不定家中已有娇妻等着,若水越想越心烦意乱。   想上街走走,可是全家都想尽快给她订亲,管束越发严了,整天只能呆在小院,那也不能去,也许与于公子再无相见之日,可是这般心事,除了深埋心底,还能说与谁知。   正胡思乱想着,虹儿进来了。   “小姐,刚才外院的王嬷嬷来了,说门房的丁三传话,有一个男子自称我在长安的远房亲戚,路过蜀郡来看望我。这就奇怪了,我爹娘去世的早,可从没有过什么长安的亲戚……”   若水腾地站了起来,长安的远房亲戚?她一下子明白了,整个人都象注入了活力,满脸兴奋。   若水的反应吓了虹儿一跳:“小姐你怎么呢?莫非你认识我这个亲戚?”   “虹儿,别问了,既然有人自称是亲戚来看你,你就快去吧,记住别告诉任何人,他说什么你回来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找错人了,已经打发走了。趁这会娘和奶娘都还午睡未醒,你快去快回。”   虹儿见若水神色异常,不敢多问,赶紧往大门赶去,走到门口,守门的丁三对一个从不认识的家丁模样打扮的人摆摆头,那个家丁模样的人连忙见礼:“表妹许久不见,一晌可好,我们去茶馆说话吧。”   虹儿正待嚷嚷,想到若水的话,就暂且按下,随他来到茶馆,刚一进门就看到几个月前见过的于公子正满面惊喜地看着她。   注:①阆州,今四川省阆中市②金城郡,今甘肃兰州市③秦州,今甘肃省天水市 第一卷 长相依 十三、信物   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再过两天就是新年,云老爷今年在周姨娘兄长的照顾下,做了几单大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按照往年的规矩,过年的赏银肯定很丰厚,仆佣们个个面带喜色,上上下下忙着收拾庭院,准备过年所需要的一切。   这几天家里忙,也不用若水每天起早给父母请安,再加上心情沉闷,每天懒懒散散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床。   今天她一反常态,起了个大早,坐在镜前梳妆打扮。   “虹儿,这个发环拆了重梳吧,太老气了!”   虹儿噘着嘴嘟嘟嚷嚷的,为了服侍好小姐,她从小就学了一手梳头的好手艺,谁不夸她头梳得好,可是今天都梳了三遍了,小姐还不满意。   “小姐,真的挺好了,你自己看看,多漂亮!那个于公子见了,保准眼睛都移不开了!”   若水吓得连忙朝四周看,还好没人,嗔到:“你这个死丫头,乱说什么呢?被人听去了咱们还要不要活?”   虹儿自知鲁莽,不敢再言语,若水又仔细照照镜子,终于对现在的头发勉强通过了,嫌金银俗气,只插一只淡粉色的珠钗和羊脂玉的簪子。   然后让虹儿打开衣柜,挑起衣服来。红的嫌艳,金的嫌俗,粉红太娇,桃红太媚,绿的太冷清,白的太素淡,千挑万挑,总选不出合适的衣衫。   虹儿实在没了耐心,提醒了一句:“小姐,再不决定穿哪件衣服,就来不及了!”   若水这才慌了,拿起一件天蓝色厚缎裙子正比划着,奶娘进来了。   看到若水光彩照人的样子,奶娘愣了一下,连忙笑着说:“我的好小姐,今个可真爱死人了,有什么高兴事吗?”   自从入冬以前,若水每天神情恹恹,做什么都没有兴趣,也没有心思打扮,特别是听说要给她订亲,更是一幅心灰意冷的样子,人也憔悴了不少。   奶娘一直视若水如同亲生,对她百般疼爱,不亚于云太太,心疼的同时也没有办法,但愿她只是舍不得母亲不想出嫁,而不是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女孩子家,没有比名节和清誉更要紧的事情了。   如果若水真的与那个什么长安的于公子有点瓜葛,那可就毁了她的一生。不过今天见她兴致高,奶娘还是很开心,同时也有些狐疑。   “我的好小姐,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有什么好事吗?”   “奶娘,入冬以来我一直怕冷,干什么都没有兴致,天阴答答地也不想出去。今个天气放晴,我想和虹儿出去买几样过年戴的首饰和胭脂水粉,不是还要见客吗,可不能还戴着过时的样子,让人家笑若水土气。”   奶娘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小姐,不是前个太太给你做了好几件新衣裳,还买了几样过年的首饰吗?”   “奶娘,那些金银的首饰我不喜欢,和我的衣裳不配,我想自己选几样时新的样子,过年了,我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走亲戚!你就让我们去吧,我一定赶在吃中午饭前回来。”   “要不我陪你去吧!”   若水急了:“奶娘,大过年的家里忙,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才出去的,你可不行,娘什么都要依靠你,如果都出去了谁照顾娘?你就留在家里吧,这样我也能安心挑选东西。我一定会给你和娘也买东西的!”   奶娘还在思索着,若水开始撒娇:“哎呀奶娘,再闷下去我就生病了。再不给我买,爹爹急着想把我嫁出去,说不定明年就不能遂我的意了!”   奶娘心里有点疼惜,这几天来家里提亲的人很多,老爷已经开始挑选了,说不定明年就要出嫁,就成为别人家的人,再不能日日相伴,而且已经年底了,就是有个什么长安的于公子,也早己回家过年了,不可能去同他私会。   “好吧好吧,我的小祖宗,你去告诉太太一声,如果太太准了你就去吧。不过年关街上很乱,你和虹儿两个女孩子家出门我不放心,还是叫上伶俐的两个小厮跟着才好。”   若水立即就顿脚:“奶娘!每日呆在家里就和关在笼子一样,再跟上两个呆头呆脑的小厮,想着都没有兴致,等嫁到了别人家,出门一趟更不容易了,想买个喜欢的首饰都不行!现在你还拘我,算了算了好没意思,我不去了,我要睡觉!”   若水作势要拔掉首饰上床睡觉,奶娘见她几个月来好不容易有点兴致,不忍心扫了她的性,只好耐心哄了一会儿,才勉强答应她和虹儿俩个人出去逛街,一再叮嘱虹儿要小心照管好小姐,出了差错仔细你的皮等等。   云太太体弱多病,这些年更是因为丈夫的冷落和周姨娘的得宠跋扈,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若水的事情基本都是由忠心能干的奶娘作主,也听女儿说的有理,女孩子家嘛,谁不爱美,大过年的,都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叮嘱了几句应允了。   在奶娘的帮助下,若水挑了一件桃红色抽银丝的箭袖窄襦,湖蓝色百褶长裙,再披上镶着白狐裘领子的披风就出门了。   得了自由,若水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欣喜,可还是遮不住神彩飞扬。   虹儿虽然年幼单纯,还是多多少少明白了一点自家小姐的心思。不过她对奉直的印象确实不错,大过年的,能舍得了父母来蜀郡找小姐,可见是个实心的,小姑娘家也就没有多想,高高兴兴地陪着若水出门了。   俩个人装模作样地去首饰铺子胡乱买了几件首饰,又买了几样胭脂水粉,就借口累了来到和奉直约好的茶楼。   奉直坐在靠窗口的包间里,怕若水出门不方便,虽然约了今天来,却没有约定时辰,大清早就在这里等着,生怕错过了。   正在望穿秋水之际,若水俏生生地站在包厢门口,满面娇羞,不见了平日的明朗,洁白的狐裘越发衬得她面若桃花,容光照人。奉直痴痴地看着,思慕已久,乍一见却相对无言,一时竟忘了请若水进来坐。   碌儿看着俩人的样子心里直叹,看来两人都是有情的,如果公子不顾一切带这位云小姐回侯府了,到时肯定掀起轩然大波,受苦的还不是他。   “公子,请云小姐进去坐吧。”   碌儿轻声提醒了一句,奉直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让坐,碌儿亲自倒上茶水,和虹儿守在门口,俩人坐下又没有话说了。   半晌奉直才问了一句非常蹩脚的话:“云小姐家年货都值办齐了吗?”   若水再想矜持也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这一笑更是双眸生辉,容颜明媚。   奉直看痴了,也尴尬极了,又不知说什么好了,心里想着见鬼了,自己平时大大方方的,怎么一见这位云小姐就紧张的总说错话。   若水忍住笑问:“于公子不打算回家过年了?”僵局终于打破了。   奉直一想自己顾不上回家过年,绕道来到蜀郡,不就是为了再见到她明媚的笑颜吗?   终于鼓起勇气:“我探访完好友,本可以直接回长安,可是想到小姐恩义,日夜难忘,一心想当面一谢,所以才放弃回家过年,捎信向父母亲谢了罪,专程来向小姐致谢。”   虽然说是致谢,可是若水怎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俏脸一红,含情的眸子如同夜晚的星子。   半天,才幽幽地说:“公子之意,小女子心下明白。只是公子只身在外过年,父母家人皆不在身边,总有不便之处,望公子保重身体,我爹爹已安排大年三十晚上在我家门前放烟花共贺乡邻,请公子到时观看,以慰思乡之情。”   奉直心下一喜,没想到大年三十晚上还能见若水一面,连忙点头谢过,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羊脂玉佩:“此玉从皇家寺庙求来,请过高僧开光,护身避邪,乃我自幼佩戴,从未离身,小姐若不嫌弃,请收下。大年三十晚上我一定前来观看贵府的烟花。”   若水满面羞色地接过,低头取出一个绿莹莹的翡翠玉佛:“公子千里奔波,路途艰险,没有护身之物怎行?这个玉佛乃我母亲所赐,贴身佩戴十几年,今回赠公子护身。”   俩人互赠了定情之物,奉直如获至宝,看看时间不早,若水只得告辞离去,奉直万般不舍又不能挽留,只能告诉若水他住的客栈,若有事可派人找他。   若水又羞又喜地带着虹儿回去了,因为年关大家都忙,也没人注意她神色不对,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大年三十,奉直一心等着晚上看烟花,盼着能再见若水一面,此刻时辰未到,正无聊得慌,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来找他,捧上一个食盒:“小的是云府家人,这是小姐跟前的虹衣姐姐说是公子的远亲,听说长安人大年三十晚上要吃饺子,特意派小人送来饺子以慰公子思乡之情,还叮嘱今晚云宅前放烟花,请公子前去观看。”   碌儿不满地嘟囔着:“什么时候我的亲戚成了公子的亲戚?”   食盒用厚棉巾捂得严严的,打开以后,饺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扑鼻,象一个个洁白的小兔子挤在一起,奉直满心甜蜜,却故作严肃地对碌儿说:“既然是你家亲戚,看在今个是大年三十的份上,准你和本公子一起吃饺子!”   碌儿高兴极了,大年三十身处异乡,能到香喷喷的饺子,离乡之痛也不那么强烈了,看来这位云小姐当真是个有情有意的,但愿她和公子好事能成。   晚上站在拥挤的人群里,他远远地看见了若水,若水也看见了他,俩人波光流转,心意暗传,却脉脉不得语,随着烟花绚烂的升空,和人群一齐欢欣着,直到结束了才恋恋不舍地各自离去。   虽然大过年的身处异乡,不能与家人团聚,奉直还是开心极了,决定过完年再见若水一面,让她千万等着自己,然后就赶回长安请父母派人来提亲。   若水开开心心地过了年,家里人以为她想通了,不再抵触定亲的事情,也都放心了,对她的管束也松了许多。    第一卷 长相依 十四、变故   大年初四,云老爷的妾室周姨娘的娘家侄子周立来给姑母拜年,云爷中午设酒宴招待。   今年因为周家的扶帮,云老爷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越发有财有势,为了抬举周立,加上又逢大过年的,命令全家人一起陪客。   周姨娘娘家极富,本无做妾之理,可是自幼定亲后,却男方病故守了望门寡,人人皆认为其命硬克夫,落个穷家不敢娶,富家不愿聘,眼看年过二十,成了老姑婆。   云老爷偏不信邪,又贪慕周家财势,特别是为了得到极为丰富的嫁妆,不顾若水母女俩的脸面,强行执妻礼娶为妾室,本来商贾之家就不象世族那么讲究礼仪尊卑。   按家规,妾室的亲戚是上不得台面的,只能自个私下接待,可是因为周姨娘生了独子,而且近几年娘家生意越做越大,云老爷很多时候都要仰仗人家,所以向来对周姨娘以妻礼待之,宠得无法无天,对其娘家人更是百般讨好奉迎,根本没把若水的母亲放在眼里。   若水不想母亲受气只得赴宴,并按照父亲的要求,穿上过年的喜庆衣衫,精心装扮过带着奶娘和虹儿前去赴宴。   周立年方二十三岁,嫡妻刚病逝,一见若水灿若朝霞的容颜,顿时魂飞魄散,几年不见,那个黄毛小丫头竟然出落得样貌无双,家里十几个小妾,没有一个能比上若水一分的颜色。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只盯着若水移不开眼睛。   若水本就极为讨厌整天欺负她们母女的周姨娘,这会拗不过父亲才来,见周立色迷迷的样子,心里极为讨厌。   而且年方八岁的弟弟若峰被宠得无法无天,在母亲的教唆下,一个劲地找若水的麻烦,若水怜他年幼无知,百般哄劝,可是若峰却一个不小心把一个油浸浸的鸡腿抛到若水胸前,鲜艳的红绫衫子一大片油污,若水刚好不愿见周立,就借口换衣服匆匆离去。   周立眼巴巴地看着若水走了,却无可奈何,回家后把前来献媚的姬妾统统赶走,一晚辗转难眠,眼前全是若水娇媚的容颜。第二天一大早,顾不得大过年的,就央求父亲派人来提亲,要聘若水做填房。   凭心而论,云老爷虽然冷落妻子多年,对如花似玉的女儿却是真心疼爱,当然舍不得若水去做人家的填房,而且周立比女儿大好多岁,相貌平庸,举止粗俗,家里还有三四个儿女、十几房小妾。   可是周家的财力太雄厚了,提亲的条件也实在太优厚了,每样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还说只要同意定亲,立即遣散没有生育的小妾,并立字据再不纳妾,特别是威胁说如果不同意,以后生意上就不再帮衬云家。   云老爷思量半天,只要这门亲结成了,周立是独子,周家万万贯家财还不都是若水的,一生锦衣玉食,自己的生意也有所依傍,如果不同意,惹怒周家,自己的生意迟早做不成,思前想后终于答应了。   在周家的再三催促下,于老爷不管若水是否同意,准备立即下聘定亲,并开春后就选吉日嫁女。   听到消息,若水抱着娘亲和奶娘哭得死去活来,想到粗俗好色的周立,如果嫁给他,那还不如死去算了。   云太太出身书本网,美丽柔弱的她从小饱读诗书,无奈却家道中落空有其名,只得嫁作商人妇。因为生不出儿子,更因为温顺软弱,周姨娘进门后很快失宠,空有正室之名。虽然不满丈夫的做法,可是她性格软弱,根本拿丈夫没办法,何况女孩子家未嫁从父,既已定亲,也是无法改变的事。   让她感到安慰的是,周家财力雄厚,周立是独子,虽然人才相貌差些,可是若水嫁过去后,一生锦衣玉食,奴婢成群,而且周立还准备为迎娶若水遣散侍妾,并发誓一生再不纳妾,看样子也是真心喜欢若水,这样想着心里也安慰了许多。   若水却怎么也不愿意,可是母亲身体不好,怕母亲难过,她不敢太在她面前发作,只能每天缠着奶娘,求她想办法让父亲退亲。   奶娘开始也非常气愤,可是仔细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周立真能如他所说的一辈子不再纳妾,那么若水嫁过去总的来说还不错。   而且若水近来神思恍惚,越来越让人怀疑她是否存了什么女孩子不应该有的心思,如果那样可就是名节尽失,毁了她的一辈子,还不如早早出嫁算了,就每天耐心劝慰。   若水向娘亲和奶娘哭诉没用,只好硬着头皮跑去哭求爹爹,可是几句话就被爱财心切的云老爷训了回去,掩面跑回去哭了半天,想起奉直俊朗倜傥、含情脉脉的样子,再多的恩情已成空,今生就要错过了,只觉得心就要碎了。   云太太每日苦劝不得,只好由她自己慢慢想开了,虹儿每日陪着她落泪。   奶娘已经着手准备若水的出嫁事宜,受云夫人之托每天在房里拟着嫁妆的单子,买绸缎和首饰、找绣娘和裁缝,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她在自己压箱底的东西中找到一件久违的东西,思索半天来找若水。郑重其事地让虹儿退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若水。   “小姐,你嫁到周家后,周立虽说保证以后再不纳新妾,可是家中总还有几房妾室,那些小门小户的女人,从小就想着怎么往上爬,一个个人精似的,以后难免要与她们相处。”   一说起周家若水就无比心烦,一边捂耳朵一边跺脚:“我不听!我不听!烦死了!”   奶娘好性子地拉住她的手:“好小姐,你不听将来可要吃亏的!”   若水一向和奶娘十分亲密,也很依赖敬重,见她满脸严肃,只得撅着红唇耐心听她絮叨。   “这是我从前在长安的大户人家做差事,家中主母代代母女相传的私藏书,说的全是如何得到相夫教子、如何对付其他妻妾,如何管理家业之事,我凭着记忆录了一册,现送与小姐。你虽然聪慧却太单纯善良,这本书你一定要看,一定要全记在心里然后烧掉,若泄露出去会招祸的。”   若水的心情坏到极点,自己的命运已定,看那本书又有什么用?她才没心思为那个男人打理家业,管束妾室。可是为了不拂奶娘的心意,她也只好接过来。   “这都是极私密之事,一定要藏好了,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认真看,千万不可让别人见到,就连虹儿也不可以,记牢了一定要烧掉。”   奶娘见她不耐烦,只得叮咛几句离开了。   这些天,虹儿看着若水形容憔悴、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里非常难受,她也不喜欢那个平庸粗俗、色迷迷的周立,这样的人说是以后不纳妾,可是还不知要以什么名堂往家里养多少女人,如果小姐嫁了她,自己难逃做他通房丫头的命运,那样的男人想着就心烦,更别说嫁了。虹儿情窦渐开的心里,直觉是选择象奉直这样的翩翩佳公子的。   “小姐,我看那于公子是个有义气懂感恩的,何不告诉他,看他有什么办法。他总是长安人,家里不还是什么侯府吗?说不定能找个当官的吓退周家,让他们退亲。”   若水一听心头顿喜,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可总抱着一线希望,再说了,即使要嫁给别人,也总要让奉直知道,两人好当面告别,从此妾嫁郎娶,再无交集。   第二天,若水借口心烦想上街逛逛,家人见她心情极坏,怕她闷在家里想不开,忙不迭答应了,嘱咐虹儿好好陪着,就由她们去了。   俩人装模作样地在街上闲逛了一会,看看没有人跟踪,连忙赶到奉直住的客栈。   奉直苦思若水不得见,正牵肠挂肚、闷闷不乐之际,忽然若水来访,顿时喜出望外。   若水一身织锦红裙,外罩银白的狐裘领斗篷,越发衬的容颜如玉,可仔细一看也水憔悴了许多,见了奉直更是神色伧然,虹儿也沉着脸不说话。   “怎么了云小姐?你们碰到什么事这么不开心?”。   奉直又惊又急,若水却哭了起来,流泪不语。虹儿沉不住气,一五一十地说完了。   “小姐实在不愿意嫁给那个周公子,可是老爷的命令又不能违背,现在已经请人合八字了,听说上元节过后正式下聘,开春以后就要成亲了,公子一定要想办法让周家退婚!”   听说心爱的女子已聘于他人,嫁期在即,从此再不能见,顿时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奉直心里痛极了。   思量半天,觉得今生今世不能错过若水,暗下决心要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若水,我能这么叫你吗?奉直无能,无法让你和别人退亲,但我可以带着你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走吗?”   若水吃惊的抬起头:“跟你走?去哪里?”   “我们一起回长安,我不能眼看着你嫁给别人。我要带着你回家,请求父母接受你,我要娶你为妻!”   奉直不复以前的拘谨和窘迫,坚毅地看着若水。   “于公子,你真心要带我走吗?你的父母能接受我吗?”若水望着他坚毅而英气逼人的面庞,没想到他还有与以前完全不同的一面。   “当然,我是真心真意的。若水,跟我走吧!我收拾好东西等你,你有机会脱身就立即来客栈找我,我们随时都能走!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我怕你一回家就出不来,我怕他们会强迫你嫁过去,我怕失去你!”   若水秋水盈盈,不是伤心,而是感动,今生今世,得良人如此,夫复何求?   “谢谢你于公子,我相信你,我愿意跟你走。不过现在不行,如果我回去晚了,家里很快会派人来找,到时我们就走不掉了,还要连累你。今天还是先回家,等我找到合适的机会,就立即来找你!”   “小姐,千万不要丢下虹儿!”一听若水要和奉直离开,虹儿大急。   看着她焦急委屈的样子,大家都乐了,若水也破啼而笑。   “虹儿你放心,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如果我丢下你,家里发现我不见了,你还有命吗?”   商量好了事情,俩人很快离开客栈,为了掩人耳目,在街上买了一些东西就回家了,奉直和碌儿也退房离去客栈,又扮成外地商人搬到了另一家客栈。    第一卷 长相依 十五、出逃   和奉直虽然只见过匆匆数面,可是他的一言一行已深深刻在若水心里。她相信这个既儒雅多情又英气逼人的少年,一定会不辜负自己。   一个颗心已经完全迷失了,一心一想只和他在一起,那怕抛下眼前这一切荣华富贵,只要以后的人生有他,只要能一生一世在一起,就足够了。   家里人看到若水情绪转好,以为小女孩家,出去逛逛街散散心也就想开了,不再多想。   若水和虹儿已经悄悄地收拾好了要带走的东西,心爱的衣服首饰一个也没落下,还有娘送的玉镯、奶娘送的书都带上,也好在异乡留个念想。   正值大过年的,于府上下的人整天忙着访亲待客,拜年送礼,也没人太关注她们,俩人准备停当,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脱身机会,又担心家里知道要棒打鸳鸯,心里非常着急,生怕脱不了身,更怕奉直等不到消息回了长安,从此天各一方,徒留相思,如果那样还不如一死算了。   若水心急若焚,又怕被人看出来,一连几天都百无聊奈地躺在榻上。   已经五天了,奉直肯定在客栈里等得心急若焚,可是她却找不到机会离开,即使抽空偷偷溜出去,恐怕还没等出城就会被发现,私奔被抓回来的下场可想而见,而且还会连累奉直。   “小姐,姑奶奶来了,说过会来看你。”正意乱心烦之际,云老爷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过来传话。   姑母来了?若水心念百转,想到姑母素日对她的疼爱,说不定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姑母闺名云世香,嫁到城南的张大户家,非常喜欢若水这个唯一的侄女。   “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姑奶奶,就说若水等着她。”   小丫头走后,若水刚准备起身更衣,梳洗打扮,想了想又躺下了,故意弄得头蓬衣乱,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一声环佩叮咚,云世香带着一群丫环仆妇很快进来了,看到若水的样子,眼泪就下来了。   “我的儿呀,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你爹也舍得,不就是贪图周家财势吗?”云世香拉着她的手,拨动着她散乱的头发,难过极了。   若水故做出心灰意冷、有气无力的样子:“姑母,谢谢你对若水的疼爱。可是爹的命令我怎么能违背?再说爹也有他的难处。听说上元节过后就要订亲了,开春后就要出嫁。若水出嫁后,想见姑母一面就难了!”   看她乖巧懂事,姑母更心疼得紧:“可怜的孩子,多好的模样,就是命太苦。不过你也要想开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爹的生意一直仰仗周家,确实有他的难处,你能谅解就好。”   “姑母,不提这个了。侄儿在家里呆着心里烦闷,想去姑母家住上十天半个月散散心,好与表姐妹玩耍,不知姑母可否答应?”若水趁机提出要求。   “我的儿,我一向可把你看的和你那两个姐妹一样金贵,姑母恨不得你能长住我们家。”   若水出嫁后,就再也不能来自己家小住了,云世香当然满口答应。   “可是我怕爹和娘不答应。”   “放心吧,孩子,我去和他们说。这门亲事实在太亏你了,你爹娘都心中有愧,也怕你愁坏了身体,巴不得你能去我家散散心。”   若水暗喜,连忙向姑母致谢。。   “要不你今天就和我一起走吧!晚上我让人好好做一桌好菜给你补补身子,可怜见,几天没来瘦得不成样子。”   若水连忙拒绝:“今天就算了吧,我好久不去姑母家,还要给姐妹们和小弟弟准备礼物,再说我要住上一段时间,总得收拾一些随身物品。”   听她说的有理,云世香点头答应,就去找若水爹娘求情去了。   云老爷因为婚事上亏欠了女儿,觉得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一口就答应了。   云太太和奶娘见若水这几天情绪慢慢好点了,现在又肯去姑母家小住散心,当然满口答应,于是商量好后天若水去姑母家小住,到时她家派轿子来接。   第二天,若水借着上街给姑母和表姐妹们买礼物,带着虹儿上了街。家里人也不忍心太约束她了,快要出嫁的人了,嫁过去后就更没自由了,现在就让她放松一点吧。   她们逛了一会儿,很快去了奉直住的客栈,商量第二天的事情。   奉直等得心都焦了,真怕若水来不了或者改变主意了,每天望眼欲穿,又怕云家人起疑心,也不敢去打探消息,只能在客栈苦等。   千盼万盼,若水终于来了,还带来了好消息,奉直心头的大石头才落了地,两人连忙商议细节。   最后商定若水写一封信给姑母,让碌儿冒充云府家丁现在就送过去,就说若水身体略有不适,暂时不去姑母家,等上元节过了再去。   若水回家对爹娘仍说去姑母家,然后明天一大早由碌儿雇两乘轿子去云府门前接若水主仆二人,就说是若水姑母家的派人来接,云家不知情由,一定不会阻拦。   若水出府后,轿子直奔东门外,奉直提前雇好马车等候,两人会合后快速离开,为防被云家发现追赶,先不回直接回长安,而是绕道果州经万州、安康郡(注①)再回长安。   商量好事情,若水和虹儿离开客栈,顺便买了一大堆礼物。   千谋万算,明天终于要走了,若水既兴奋又担心,同时心里还有几分难过和愧疚,特别是娘亲的病情,让她极为牵挂,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也不知娘亲能否受得了这个打击。   还有姑母,好心好意关心自己,却被自己利用,知道自己利用她和人私奔,不知会伤心失望成什么样子。   晚上,若水想临走前去看看娘和奶娘,虽然她很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被发现,还是去敌不过亲情去了。   云太太刚吃过了药,正和奶娘说着话,因为她身体不好,若水借口自己长大了,就让细心能干的奶娘随身照顾娘亲,这样她才能放心。   看到心爱的女儿来了,云太太苍白的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爱,奶娘连忙拉着若水坐在母亲身边,也满脸喜色。   “若儿,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明天还要去你姑母家,你要早早起床收拾,别贪睡起来晚了让你姑母牵挂。”   若水再也忍不住眼泪,倒在母亲怀里流泪,这么好的娘亲和奶娘,她怎么舍得丢下?她走了,她们该怎么办?为什么伤心失望得要死?   奶娘看她哭得难过,也忍不住擦眼泪,虹儿吓得不轻,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生怕她们看出什么,不但走不成了,自己肯定会被老爷一怒之下打死。   云太太以为她又在为婚事流泪,心疼地拍拍她的背:“孩子,别哭了,娘知道你心里难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女人家的命运就是这样,不过好在我看那周立确实是真心对你,你嫁过去也不会受苦……”   提起周立,若水心里涌起一阵厌恶,狠狠心,越发坚定了非走不可的决心。   “娘,这是给你买的暖胃的药,让人筛去尘土装在厚一点的布袋里,每天临睡前烤热了放在胃上捂一会儿,这个方子是我从书找的,以后胃疼时别再吃药了,药吃多了身体。”   云太太欣慰地笑了:“还是我儿贴心。”   若水控制住眼泪,又拿出一袋药递给奶娘:“听说何记药铺来了一位游方名医,这是我专门求他给你开的眼药,每天用水煎来放凉了早晚洗眼,听说可灵验了,用了它,奶娘的眼病一定会好的。”   若水怕自己控制不住失声痛哭,扑通跪在地上朝娘和奶娘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两人慌忙扶她起来:“孩子,你这是干什么?”   若水跪地不肯起:“儿谢娘和奶娘养育之恩,若水从没有报答过,反放你们为我操不尽的心。你们以后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总想着若水,如果若水以后做了什么错事,也请娘和奶娘不要生气,凡事想开些,求奶娘以后替若水好好照顾娘亲!”   两人强拉若水起来,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若水今天怎么了。不过都以为若水不愿意周家的亲事气糊涂了,再加上要去姑母家小住,有点舍不得离开她们,也就没有多想。   若水强忍眼泪,推说累了想休息,狠下心告辞娘和奶娘,回房后又哭了一会,才和虹儿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行礼。   整夜,若水辗转难眠,既怕事情败露,又担心娘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离家私奔虽然能和奉直在一起,不用再嫁给讨人嫌的周立,可是知道自己与人私奔后,家里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父亲勃然大怒之下,然后把火都发到母亲身上,也不知她能否受得了这个打击,奶娘会不会被父亲迁怒赶出府去。   姑母好心接自己去散心,自己却利用这个机会私奔,周家会不会找姑母的麻烦,会不会和爹爹翻脸。   思前想后,若水难受极了,流着泪给娘、奶娘和姑母各写了一封信,藏在梳妆匣里,等她们找不到她,自然会在房里找,希望她们看后,不敢说原谅她,其码不要为她担心。   第二天早早起来,辞别爹娘,由奶娘相送来到大门口,看到门前停着一乘轿子,旁边站着碌儿,说是姑奶奶派人来接小姐,主仆二人才放下心来。   生怕别人看出端倪,若水忍着眼泪与奶娘告别,然后带着虹儿上了轿匆匆离去,家门渐远,俩人既喜且悲。   轿子很快来到城外,奉直已经雇好马车在这里等着,看到若水满面泪痕,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暗下决心要护她一生一世,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为了避人耳目,这边的路口是通往长安的,四人上车后,马车绕城半圈直奔果州。   注①:果州,今四川省南充市万州,今重庆市万州区安康郡,今陕西安康市 第一卷 长相依 十六、诺言   傍晚,蜀郡通往果州的官道上,两辆外表普通的马车一路狂奔。   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虹儿扶着脸色苍白的若水跳下来,快步走过路旁,扶着一棵大树干呕起来。   后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奉直和碌儿也跳了下来,紧张地跑过来。   “怎么了若水?是不是生病了?”   若水喘口气,扶着树站稳,抬起头,看到奉直年轻俊朗的脸上满是关切的担忧,心里一热。   “没事,谢谢于公子,只是路上太颠簸了,我有些头晕,不用担心。”   听到若水喊自己于公子,奉直一愣,心里有些不甘:“若水,都这会儿,你还要跟我客气,以后就叫我奉直吧!”   若水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层层薄薄的红云,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奉直示意碌儿从车上拿来一张矮凳,扶若水坐下,递上水袋,看着她喝了一小口。   “要是有一口热汤喝就好了,这几天一直急着赶路,风餐露宿的,吃的都是干粮,辛苦你了,等到了果州,咱们找个地方住下,好好吃一顿,休息一晚再走吧,今晚不用赶夜路了。”   若水一惊,万一被家人发现赶上了,自己回去还能有好果子吃,说不定还得嫁给那个周立。   “不用了,我没事,咱们稍稍休息一会接着走吧,晚上不用找客栈休息了,继续赶路吧,就在车上休息就行了!”   说着就挣扎起来:“于公子,不,奉直,我休息好了,咱们快点走吧!”   奉直有些犹豫,望着若水苍白的脸于心不忍,又不敢耽搁,想了想说:“行,那咱们就继续赶路吧,可是你这样,我实在不放心,虹儿年纪还小,还顾不过自己,我怕她照顾不周,要不我和你同乘一辆车,路上也好照顾你。”   若水的脸上有点害羞,但还是点了点头,全然不见了初见奉直时大方活泼的样子。   奉直扶着若水上了前面的车,转头对碌儿说:“你和虹丫头一起坐后面的车,她还小,路上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碌儿满脸苦相,虹儿更是不满地嘟嚷着,两人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前面的车已经出发了,也只得上车吩咐赶车。   虽是官道,也只是比一般道路宽阔些,依然坎坷不平,坐在车里颠簸得厉害,两人在车里不停地碰来碰去,若水的脸更红了。   一会儿就被摇得头晕,又不好意思让车停下来,正难受着,随着马车的摇晃,跌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奉直迟疑了一下,涨红了脸张开胳膊揽住了若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若水羞得抬不起头来,想推开他又舍不得这份温暖和舒适,而且靠在这里确实比刚才好受多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马车依然快速前进着,两颗心羞涩而甜蜜,虽然颠簸的厉害,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若水,前面就是果州了,晚上我们就住那里,好好休息一晚。我们安排的很周密,你的家人应该还以为你在姑母家,即使发现了,也会朝长安方向追赶,相信我的直觉,他们不会追来的。”   若水点点头,依然靠在奉直怀里不说话。   奉直紧紧的揽着她,呢喃着。“阿若,我以后就叫你阿若。你怎么不说话?第一次见到你和虹儿,你们那么爱笑,我从来没见过笑得如此开心的女孩子,希望一生一世都能看到你的笑颜。”   若水慢慢的抬起头,展出一个极清新甜美明朗的笑,奉直看痴了,紧紧地揽住她,但愿生生世世都不要分开。   虽然几天来昼夜奔波,可是奉直还是起了一个大早,早早安排好一切,坐在大堂里等待着若水。   一夜好眠的若水身着淡桔色的锦衣慢慢下着楼梯,清新娇美的象含露的花瓣,当她出现在奉直面前时,好象清晨第一缕霞光映进了奉直的心里。   他们不敢耽误,吃过饭就匆匆出发了。   “阿若,你会骑马吗?长安的女子都争相学骑马。前面都是山路,会越来越难颠簸,骑马要比坐车好受些。”   若水的眼里闪过一丝热切,以前她就很想骑马,可是娘怕出危险,说什么也不让她学,听奉直一说不由得跃跃欲试,连忙点点头。   奉直连忙把她扶到马上,真的骑上去后,若水却吓得脸色顿变,紧紧抓住缰绳不赶动,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奉直不再犹豫,很快翻身骑上马背,一抖缰绳,马很快奔驰起来。   碌儿无奈,只得和虹儿上了马车,快速追赶。   若水又羞又怕,紧紧闭上眼睛,靠在奉直怀里,任凭他带着自己驰骋。   抛下父母,远离故乡,把自己的今生今世放心地交给他,无论马上车上,只愿朝朝暮暮,无论是苦是甜,只愿生死相依。   奉直佳人在怀,纵马奔驰,恨不得人生永远如此快意,忘记功名利禄、父母亲恩,和若水日日纵情山水间。   进入了山路,马车越来越不好走,只能弃车上马,虹儿不会骑马,只好不情不愿地和碌儿共一骑。   随着马蹄的飞奔,渐渐远离了蜀郡,云家不可能追来了,一行人都放松了心情,反而不急着赶路了,索性一路游玩回长安,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带若水再出来了。   若水和虹儿长这么大,几乎从没出过蜀郡城,见路上峰峦叠幛、山青水秀,风景十分宜人,一路或有飞瀑清溪,或有行猿走兔,若水和虹儿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惹得奉直和碌儿哈哈大笑,碰到风景特别优美和奇丽的地方,就停下来观赏嬉戏一番再走。   渐渐,大家都没有了当初的羞涩和拘谨,无拘无束地游玩、谈笑,两人感情越发亲密浓厚,不时响起若水欢快的笑声。   奉直看到若水象孩子一样活泼欢快,好奇心十足,心里无比地满足,幸亏她没有辜负自己,幸亏自己带了她回来,要不然今生今世将有多少遗憾和思念,将有多少求不得的痛苦挣扎在心头。   行到一处溪前,清澈见底,流水潺潺,若水忙喊奉直停下来,想下去休息一下,有些累了。   停下来后,若水又调皮提起裙子在山间跑着去追一只小兔子,奉直不放心,吩咐碌儿和虹儿看着东西,连忙追去。   绕过林间,是一片绿盈盈的草地,开着不知名的小花,蝴蝶轻舞,流水潺潺,看到奉直追来,若水红唇微撅,娇嗔地说:“小兔子为什么要跑,我又不会伤害它。”   她因奔跑而粉面如霞,眸光闪闪,衣领微散,露出无比细致娇嫩的肌肤,散发着隐隐的馨香,娇柔粉嫩的双唇象初绽的花瓣。   奉直再也忍不住了,不要倾城倾国,不要月中嫦娥,一生一世唯此佳人。   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把若水拥进怀里,温热的唇划过她细嫩的脸颊,若水娇羞无比地抬起头,水一样的眸子波光潋滟,奉直用手指轻柔的摩娑着她花瓣一样的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若水,你怕吗?怪我吗?”奉直紧紧揽着若水柔软馨香的身子,贪婪地摩娑着。   若水羞得说不出话,紧紧依偎在奉直温暖坚实的胸膛上,希望一直这样下去,没有什么人打扰她们。   可是天不随人愿,半晌,等不及的碌儿和虹儿在外面喊着他们的公子和小姐,若水又惊又羞,从奉直怀里抬起头,六神无主地看着他。   奉直忙喊:“知道了,你们不要过来了,快回去看着马匹行礼,我们马上过来。”   碌儿虹儿一看主子没事,就听话地返回了,俩人慌忙整理衣衫鬓发走出林子。   奉直正欲穿上披风,却发现上现一点梅花样的血迹,满脸惊喜,紧紧的揽住她:“阿若,今生今世,我定不负你!愿舍了我的命护你一生周全!”   若水侧过脸温柔而坚定地迎向他:“阿直,我不要你舍了命,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同欢同悲,不离不弃!”   走出林子,碌儿和虹儿坐在石头上等他们,马儿悠闲地吃着草。   虹儿不解地看着若水绯红的双颊和凌乱的鬓发,走上前为她摘去头发一朵鹅黄色的花瓣,心里百般不解。   “小姐,你的头发上怎么这么乱,还沾上了花瓣?还有你的衣服怎么也乱了?”   若水的脸更红了,奉直想笑又不好意思,故意沉下脸“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话,你家小姐不小心,头发挂到了树枝上,你还不赶快给她梳理!”   若水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又涨红了脸低头不语。   这几天相处,虹儿渐通人事,看到他们的样子羞得脸一红,也不再说话,赶紧给若水梳发理妆。   碌儿看到奉直抱着青色的披风,揉得皱巴巴的,上面沾满了草叶和碎花瓣,还有两人可疑的神情,凌乱的衣衫,一边心里暗叹,但愿上天眷顾,侯爷和夫人能成全他们两个。   就上前接过披风,准备整理,奉直却一把夺过去:“不许碰!虹儿你把它收拾好带回去,可千万不要洗了!”   虹儿不明就里,正待问,却被碌儿训了一句:“小丫头乱问什么,公子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   若儿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   俩人情洽意浓,至此双宿双飞,形影不离,一路上好山好水游玩嬉戏、走走停停,尽情挥洒着一生最欢乐无忧的时光。   终于过了安康郡,道路逐渐平坦,气候渐冷,北方的早春还是寒意未散。   一行人弃马乘车,缓缓地向前驶去,官道上的垂柳轻轻地拂着咯吱前行的车顶。   “阿直,我害怕。你家是世族,规矩一定很严,我好担心。我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你,我怕你家人不许我进门。”   离长安越近,若水越不安,渐渐不象以前那样欢声笑语。   “放心吧,阿若,我已经许了你一生一世,永不离弃,哪怕要了我的命,也不会负了你!”   奉直很明白,想要让父母接受若水有多难,可他绝不会放弃,他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这一生该如何度过?   近乡情怯,家门在即。   也许曾经度过的,是他们一生最美妙、最无忧的时光。    第一卷 长相依 十七、意切   奉直以为自己答应了娶凌家二小姐,母亲就会立刻接若水回来,可是都快二十天了,若水还是没有被接回来,而且天天来看望他的祖母和母亲,也不见了踪影。   碌儿也被打伤了,找不到可靠的人去看望若水,自己可是答应她第二天就去接的,也不知这么长时间主仆俩人怎么样了。   奉直苦等不到,只好派人去请祖母和母亲,可是她们俩人象商量好似的,不但不见踪影,还连句答应的话也没有。   “你去了夫人到底怎么说?”奉直气得朝小厮直吼。   小厮吓得战战兢兢:“夫人只说知道了,再没说什么,老夫人也这么说。”   奉直正要发脾气,奶娘严妈进来了:“公子,别骂了,老夫人和夫人如果肯来,早就天天来看你了,你怪他也没用的!”   看到自小疼爱自己的奶娘,奉直象看到救星,连忙一把抓住严妈的衣襟:“好奶娘,奉直求你了,你就疼疼奉直吧,等我伤好一定好好孝敬你。你去好好求求我娘,让她快点派人把云小姐主仆二人接回来,她们两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住在客栈里我真不放心!好奶娘,求求你了!”   奶娘看他急得满脸通红正准备爬起来,连忙按住他:“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动了,小心伤口又裂开了,再将养一些几天就要好了,那时想去哪,谁还能拦得住你?”   “奶娘,你再不管我,我可真要下床了,伤口裂了就裂了,反正也没人心疼,这么长时间不见老夫人和夫人来看我,可见我是个不招人疼的!”   “别乱说话了,不是我不去,我昨天还去求过夫人,和小厮们说的一样,她只说知道了,并不应承去接人,我一个奴才,总不能逼着夫人去接吧!”   奉直急了:“她们不是说只要我答应娶凌二小姐进门,就接若水进门吗?我都同意若水做妾了,她们还要怎么样?总不能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吗?”   “不是不给你活路,而是为你着想才这么做的!”正说着于夫人带着丫头们进来了。   奉直连忙要滚下来行礼,被于夫人强行按住:“你这不听话的孩子,又想伤口撕裂吗?你再这么任性,我可真不管你了!”   “娘亲息怒,奉直听话!”奉直生怕她翻脸,连连应承。   于夫人示意奶娘带着奴才退下,坐在奉直榻前的矮凳上,叹了一口气不说话,奉直身着白色的内衫,因为伤口没有全好,仍然趴在榻上,可以想象他这么长时间过得有多辛苦,英俊的脸上憔悴了许多,眼眶都陷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母亲,于夫人心头大不忍。   “娘亲,奉直年轻不懂事,说错了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奉直答应听从娘亲的安排娶凌家二小姐,求娘亲快派人去客栈接若水回家,两个女孩家,举目无亲,住在客栈我实在不放呀!如果出了什么事,孩儿一生不得安宁呀!”   于夫人轻轻拉起儿子的手,给他擦去眼泪。   “孩子,你以为你娘真的是那么心狠的人?客栈那边我已经派人吩咐过掌柜要照顾好云氏主仆二人,千万不可怠慢,还暗中派了两个家丁住在隔壁随时保护她们,她们都很好,你放心吧!娘不为别的,就为你,也要护着她们周全!”   奉直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不好意思的抹去眼泪:“谢谢娘,娘待奉直真好,奉直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娘,再不惹娘生气了!不过,若水她们住在客栈总是不便,还请娘亲早点派人接她们回府,儿子也就放心了!”   奉直三句不离接若水回家,于夫人心头涌上一阵不快,想想还是克制住自己,儿子是最亲的人,后半生的依靠,不就是一个小妾吗,可不值得为了她弄得母子产生隔阂。   “娘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云氏乃富商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奴婢成群,身上肯定有些傲气和娇气,而且商贾之家,自小个礼教不象我们世族周全严格。云氏进府总是为妾,如果恃宠而娇,不服正室管教,不守为妾的本份,将来不但弄得你家宅不宁,如果遇个厉害的正室,她自己也会讨许多苦头吃。”   见母亲误会若水,奉直急了,连忙拉住她的衣襟苦苦哀求:“娘,若水不是这样的人,相信儿子,你见过她就会知道。若水单纯善良,活泼聪慧,娘如果见过一定会喜欢的。儿子能够认识她,也是因为碰到了难处举目无亲,多亏她出手相助。求娘今天派人接她回府,儿子求娘了!”   于夫人见儿子为一个女人这样焦急上火,低三下四的,心里更不快了。   “你看看你,一个尊贵的侯府嫡子,为了一个女子成了什么样子?又是满身的伤又是见人就求的!娘迟迟不接她的本意,是想晾晾她,磨磨她的性子,也好去掉些富家女的傲气,进门后恪守家规礼仪,懂得为妾之贱,并不是存心为难她。既然如此,今个就算了,明个是好日子,我派人去接她送到你外祖母家。”   “娘,能不能接回来让我们见一面,再送去外祖母家,儿子也好安慰安慰她,这些日子,她们一定担惊受怕的,儿子放心不下。”   “你放心,接回来我们都要见见她的,再送你外祖母家。”   奉直大喜,这么多天的心病放下了,有些忘乎所以,拉着于夫人的手撒娇:“娘,能不能不送若水去外祖母家,儿子舍不得。”   于夫人见儿子一幅赖皮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自家儿子什么都好,品貌才学皆是上乘,就是一个情字上陷得太深。   “老太太不是说过吗?送去你外祖母家为了抬高她的身份,当然也是为了让你外祖母好好调教,教她学些世家礼仪,你外祖母是个和善的人,一向疼你,你就放心吧。如果你真为她好,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和老太太已经想尽了办法,接照于氏家规,正室进门三年之后方可纳妾,这样做也好在你娶妻一年后,让你外祖母以心疼外孙子,专门纳房妾室服侍的名义,让云氏风风光光地进门,也不至于被正室欺凌轻贱。”   奉直听得母亲处处为他和若水着想,连忙点头答应,自然感激不尽,赌咒发誓要好好孝敬母亲。   于夫人目的达到,儿子又象以前一样贴心孝顺,也宽慰了许多。   “你的伤势也快好了,等安排好云氏的事情,就准备为你订亲,这几天就去找媒人商议正式下聘的事,到时你可要听话,按照我的吩咐做。”   奉直此时只要若水进门,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忙不迭答应了。在他的心里,那个将要娶进门的凌家二小姐,只是个局外人,根本不能影响他对若水的爱,只要若水进了这个家门,无论是做妻做妾,有他一心一意爱着她,有他的保护,谁还能给她半点委屈受,最重要的两人能够朝朝暮暮,不要再象现在一样饱受相思的煎熬。   “我一定听娘的话,也盼着娘尽快接若水回来。”   “这样最好,为娘的哪个不为儿子打算。等伤好了,去向你爹告个罪,不管怎么样,他总是你亲生的父亲,侯府的家主,你和云氏的事情老太太已经告诉他了,他也同意了,你还是亲自去一下,云氏虽然进门为妾,到底家主同意了体面些。”   一听要见父亲,奉直不由得脸上一顿,和父亲相处十几年,恐怕他都没正眼瞧过自己,这次挨家法,恐怕是有生以来父子俩人谈话最多、交集最深的一次。   见他面色难看,于夫人想起母子这些年受的冷遇,不由得心疼起来:“直儿,听娘的话,总是亲生父子,切莫落下不孝之名与你不利,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他已经同意了,你只是当面秉明以示尊重而已。”   奉直点点头,为了若水板子都挨了,去见个面又有什么了不起,他又不可能见一次打一次。   “娘,我听你的就是了,儿子明白,他可以不认我这个儿子,可我却不能不认这个父亲,因为他有好几个儿子,我却只有这一个父亲。只是儿子有一事不明,请母亲指教。既然爹爹一心想让大哥继承安靖侯的位子,又怎么会让我同凌相的女儿成亲?如果凌相支持我做世子,不是影响了他的谋划?”   “直儿,你以为你爹这样做是为了你打算,那你就错了。娘以前不想告诉你这些,影响你们父子感情,可是你已经长大了,很快就要面临夺嫡之争,何况你本就是明正言顺的嫡子。”   “如果娘告诉孩儿,我还不明白父亲为何一直不喜欢我。”   于人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爹这二十多年来沉迷过往,,不但无心家事,更无心仕途,几乎不与同僚往来,也不屑结交权贵,因为多年无所作为,于朝廷毫无建树,当今皇上对他也很不满。我们侯府虽是世族,可也只是闲散王侯而已,并无实权,在朝中也没有什么依靠,一有风吹草动首当其中。这几年你爹才开始感到不安,生怕受人挤兑,丢了祖宗用命换来的爵位。所以他极力促成你和凌家的亲事,也是为了侯府有所依靠,而且如果你和凌家结亲,凭凌相的权势,一定会为你在朝中谋个好前程,必将前途无量,这样就不会太看重一个侯府世子的位子,就能如他所愿落到奉纯头上,他自己也能求个心安,毕竟你也是他的亲儿子。”   奉直咬牙切齿地听完,看来在父亲眼里,自己永远也比不上大哥了,也永远得不到从小就渴望的那份父子亲情:“谢母亲告诉儿子,儿子从今只是母亲一人的儿子。”   于夫人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好孩子,好好养伤,今个算了,我先去派人去传话让云氏主仆二人收拾随身物品,明日是吉日,就派轿子接她们进府大家见过,然后送去你外祖母那里。”    第一卷 长相依 十八、父子   安靖侯于文远象往常一样,用过早餐,守着一壶上好的清茶,就坐在书房里,对着一张画像发呆。   二十多年了,自从陈如玉死后,他请人画了这幅像,除过有特别的事情,就每日对着她的画像吟诗、作画,即使买了两个与她颇为肖似的侍婢,也只聊慰相思,根本不能取代她的位置,从来没有那个女人能取代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那怕是绝色倾城。   画中是一白衣翩翩的妙龄女子,长身玉立,螓首云鬓,眉如笼烟,明眸含情,微翘的红唇虽然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是整个人却笼着淡淡的轻愁,衣袂飘飘的样子好象要凌云而去。   陈文远痴痴地看着:“如玉,这些年了,我心里从没有过其他女人,为了你和纯儿,我几乎众叛亲离,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家里,几乎都没有我的位置。所有的人都嫉恨我只看重奉纯,可那是我们唯一的孩子,而且是个刚生下来没几天就失去母亲的孩子,我怎能不多怜他一些?特别是为了如你所愿让他继承世子的位子,我伤透了奉直母子的心,这么多年一个独守空闺,一个我从没正眼瞧过。如玉,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可这些都是为了你和咱们的奉纯呀!”   此时,奉纯正和妻子刘静芝相对无言。   他刚出生才几天,就由于夫人亲手养大,直到奉直出生。   记忆中,那时于夫人还算年轻美丽,眉目间总有着深深的落寞,喜欢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只有看到他,才会开心的笑起来,然后抱起他坐在膝上,轻柔地唱童谣,每次他做错了事,她总舍不得责罚,而是轻轻地点着他的额头嗔怪着,夏天的晚上醒来,常常能看到她身着白色的睡衣,披着如云的黑发,坐在他的床榻边扇着扇子。   那时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全家视若至宝,可是他只喜欢日日粘着她,腻在她身边,一次一次地喊着娘,缠着她讲那些胡乱编来骗他的故事,然后两人笑成一团,那时自己,一定是个天真活泼的孩子。   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八、九岁的时候,奉直出生了,已经慢慢懂事的他开心极了,别人家都有好多孩子,可是家里只有自己一个,现在有了一个小弟弟,别提多开心了。   可是,爹爹却沉着脸很不开心,狠心把他从娘身边带走了,从此一直养在自己身边,还找了两个奶娘照顾他,不许他再去找娘亲。   自从记事起,他就没离开过娘一天,谁也不能代替娘的位置,他先是哭闹,再是乞求,求爹爹把自己送回娘和小弟弟身边。   爹爹起初还耐心哄劝,终于受不了向他喝道:“你的亲娘已经死了,你现在的娘有了小弟弟,就不会再爱你了,如果她想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你?你去了说不定会打你骂你,你还是好好呆在这里吧!”   他呆住了,哭了半夜,他不信,娘那么爱他,怎么会不是他的亲娘呢?他的亲娘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他只要这个陪他长大的娘。他一定要见到她,一定要问问她是不是有了小弟弟就不爱他了?   终于等到一天,他趁爹不在家,躲开两个奶娘来到娘的院子,却看到娘坐在杏花树下,在漫天飞舞的落花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嘴角堆着甜甜的笑,柔柔地唱着童谣,他站了半天,娘都没有看见他,或者是根本不想理睬他。   他狠狠地受伤了,可是小小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表现出来,只好赌气悄悄地走了,因为娘伤了他的心,也因为父亲竟然说对了,娘果然喜欢小弟弟不再喜欢他。   可是心里是不甘的,他一直等着娘亲想自己了,过来找自己,象以前那样把自己抱在怀里安慰着,可是他一直没能等到娘亲来,就渐渐相信了父亲的话。   终于有一天,他和爹爹去看望生病的奶奶,见到了念念不忘的娘亲,她牵着已经蹒跚学步的小弟弟。他清楚地看到了,娘看到他时满脸的惊喜,嘴唇张了张很想对他说什么,可是看了一眼沉着脸的爹爹,又垂下头去不再理他。   爹爹理也不理小弟弟,就牵着他的手走了,他多想上前和娘说有多想她,也想和小弟弟玩一会,可是他不敢反抗,只能随爹爹走了。   那次他知道,娘是爱他的,是爹爹不允许而已。   以后,也许是因为爹爹的缘故,偶尔的匆匆一面中,娘对他越来越冷淡了,直到最后,见了他如同客人一般客气而淡然,淡的让他忘了,她曾是百般宠他爱他的娘亲,只留下孤独的自己,每夜带着对母爱的渴望沉沉睡去。   如果一个世子的位子,让他从小失去母爱,失去兄弟亲情,他宁可不要。   “静芝,我想好了,我不想再和奉直争世子的位子,只要你和孩子陪着我就行了!”多年的痛苦,让奉纯暗下决心。   可是他的妻子刘静芝反应却十分强烈。   “不行!这绝对不行!公子,你怎么这么傻?你在朝中无依无傍,正经的进士出身,直到现在还是从七品太常博士,自从我来到这个家,母亲一直对我们这房如同路人,如果你得不到世子的位子,以后奉直成了府里的主人,母亲当了家,你该如何立足?即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两个孩子想想,如果你失去了这个位子,信儿就永远别想得到,你让孩子以后该怎么办?连累慧儿长大了也找不到好人家。”   奉纯腾地站起来:“我已经决定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要再说三道四了。奉直是我亲兄弟,将来他做了世子,绝不会亏待了我们!”   刘静芝不顾一切地拉住他:“奉纯,求你了!你就为孩子想想!奉直就要同凌府结亲,到时前途无量,还会在乎侯府世子的位子?你是长子,应该立你为世子!”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现在就去找父亲说!”   奉纯挥开刘静芝毅然离去,只留她坐在地上哀哀地哭着。   “爹,孩儿不想做侯府世子,就请爹爹立奉直为世子,孩儿只想每日教养儿女,孝敬父母和奶奶。请爹爹成全奉纯的心意!”   于文远闻言蓦地抬起头来,二十几年来,他为了实现如玉的遗愿,为了保证奉纯的利益,费尽心机,几乎众叛亲离,特别是有意冷落奉直母子多年,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得到侯府世子的位子,可他竟然说不想要了!那么自己二十多年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特别是他生母的性命也不是白送了吗?   于文远努力克制住怒火:“奉纯,你知道你的亲娘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她为谁死的吗?今天你竟敢说不想做了!不必管我,你先问问你九泉之下的亲娘同意不!”   看到爹反应如此大,奉纯虽然不服,却也不敢再言语冲撞。   “奉纯不知,请爹爹知无不言。”   于文远慢慢地讲着尘封多年往事,奉纯眼泪长流,虽然素未谋面,天人永隔,亲娘在他的生活里,一点痕迹也没有,他还是被他的爱子情切深深打动了,为了维护儿子的利益连生命都可以付出,还有比母爱更伟大的吗?   奉纯擦净眼泪,仍然不改初衷,虽然亲娘让他感动至深,他还是不肯改变自己的想法。   “亲娘为了儿子不被人轻视,连生命都可以舍弃,爹爹更是费尽心血,自幼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这些奉纯都明白,并终生难忘。可是现在的娘对奉纯有养育之恩,奉纯没齿难忘,奉直是我亲生兄弟,感情深厚,我不想和他争,不愿为了侯府世子的位子兄弟反目,请爹爹成全!”   说了半天,奉纯还是固执己见,于文远气得把心爱的茶杯狠狠地摔过去。   “逆子!你要气死我!你是嫡长子,世子的位子你是坐也得做坐,不坐也得坐!”   “爹爹不必如此对待大哥!奉直自知年幼,大哥身为长子,当然坐得世子之位,奉直绝无越过兄长之礼,请爹爹放心,奉直绝不会同大哥争夺世子之位!”   来的正是奉直,因为若水明天就要进门了,今天就是做样子,也要秉明父亲,征得他的同意,这才趴在榻上,让小厮们抬着来找父亲,刚进门就听到父亲强迫大哥继承侯府世子之位。   可见母亲说得都是真的,和大哥相比,自己确实不受待见。   “奉直,不安心养伤,来找父亲有什么事吗?”   看到兄弟,奉纯心情好了些,虽然因为父母的原因,他和奉直小时候并不亲密,可还是很看重这个弟弟。暗想于文远情知那番话刚好被奉直听了去,本就父子兄弟之情就很淡漠,现在心里一定更怪自己了。   “父亲、大哥,原谅奉直有伤在身,不能行礼。奉直前来,是有事情要秉明父亲,请求父亲同意。”   于文远一向对奉直冷淡惯了,虽然也想问一下他的伤势,却拉不下脸,他收敛怒气,淡淡地问奉直:“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父亲,儿子不孝,违反家规带良家子私奔,幸得父母和祖母为儿子考虑周全,顾全了儿子的名声,也成全了儿子的心意。明天母亲欲接云氏入门,还望父亲同意。”   于文远对儿子用了家法,一怒之下打得重了些,想到平时对这个儿子冷淡,心里也有些悔意。今见他亲自来求,又是早就知道的,刚好也缓和一下父子关系,当即就答应了。   见父亲答应,最后一道障碍也已消除了,若水明天就能见到,奉直心里却一下子放松,也不再想他刚才多话,连忙告辞了。   明天,应该是美好的,虽然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但终究可以一生一世相依相伴,永不离弃。    第一卷 长相依 十九、情真   长安的早春乍暖还寒,早晚仍然寒气侵人,不比蜀郡气候温和,若水有些不大适应,再加上也没带太厚的衣物,唯一能御寒的狐裘已不适合春天穿着,就整整二十多天不出客栈,虽身处长安城,却从未出去逛过。   二十多天了,开始的羞愧、悲伤、愤怒、担忧过后,若水反而淡然处之。   只因为相信奉直,相信他定不负卿的话,相信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诺言。   所以她坚信奉直一定会来接他,他暂时不能来,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肯定还在竭尽全力的说服父母,说不定还为自己受了家法无法起床。   她信他,所以要等他,直到等到,也许他说服不了父母,抗争不了整个家族和世俗礼教,可是他一定不会就这么把她抛下。   他一定会对她有个交待。   虹儿仍然每天去侯府门前打探消息,却一个想见到的人也见不上,又失望又委屈又担忧。   “虹儿,你是不是又去侯府了?傻丫头,不是说让你别再去了?你去一百遍也打听不到什么的。”   “小姐,已经二十多天了。公子自己不来,也不派人来问一声,我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也真放心。还有那个于管家,说他第二天再来安置我们,到现在也不来。侯府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相信公子,他一定是受了家法,被打得动不了,没法来看我们。”   想到奉直可能正在受苦,自己被丢在这里无人理睬,若水还是控制不住流泪了。   虹儿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若水:“小姐,如果公子说服不了他的父母,我们该怎么办?”   若水凄然一笑:“那也是很可能,侯府乃世族大家,想来家规极严,奉直一个人,怎么可能拧得过整个家族,何况都是他至亲的人。”   “小姐,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是那样,我也不忍心他夹在中间难受。”   若水拭去泪水,转过头,一字一顿。   “如果奉直真的不能说服他的父母,侯府根本不能接受我,蜀郡是不能回,我没有脸面让父母知道我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也不想让他们为我伤心。说不定以后,真得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小姐,这怎么行?我们俩人怎么生活?如果你带来的银两和首饰花完了,我们怎么办?再说我两个女子无依无靠的去哪找房子?如果遇到坏人怎么办?我们这么远跟着公子回来,侯府怎能不让我们进门?”   “虹儿,侯府深似海,你以为是那么好进的。相信你家公子,他不是没有担待的人,更不是薄情的人,也许他真的有什么难处。我们再安心等等看。”   看到虹儿依然满脸对奉直的埋怨,若水心里一阵苦笑。   “虹儿,你想想看,现在已是早春,如果我们不跟着公子来,爹爹就会让我和周立成亲,嫁给他还不如去死。幸亏与公子相识,跟着他,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是苦是甜都是自己种下的,我都要一直走下去,即使想后悔也已经没有退路。相信公子定不负我,悲也罢,喜也罢,只要两个人一生一世相伴就好。”   看看若水又哭了,虹儿一阵懊悔:“小姐,都是我把你惹哭了。我去打热水,咱们好好梳洗一番,万一公子来了,看到你这幅样子会心疼的。我听你的,再也不去侯府打探消息了,就在这里等公子来接我们。”   若水泪痕未干,仍然展然一笑,似清晨带露的百合。   她故作开心地说:“今天我要好好妆扮,你快去打水,替小姐我梳洗,看你能梳个什么样的好发型。”   虹儿天真,以为小姐真的开心了,也露出了二十多天来第一个笑脸:“你放心吧小姐,奶娘担心我服侍不好你,早早就让我学了许多发式,奶娘的手可真巧,不但会梳许多发式,还教我怎样想办法梳出别人从没梳过的新发髻。”   提到奶娘,若水又低头不语了,这会不知她们都急成什么样子了,女儿不孝,但愿他们不要太过生气伤心,如能如愿以偿和奉直结成连理,也好写信回家对爹娘有个交待,求得他们原谅。   虹儿觉察到若水神色不对,暗暗后悔说错话,连忙慧黠地一笑:“小姐,女孩子的发式就那么几样,选不出什么好样式,若小姐嫁了,虹儿会梳的妇人发型可多得很,保证每天梳不同的发髻,将于少奶奶打扮得美丽过人,迷得于公子神魂颠倒。”   若水想到一路上和奉直双宿双飞,耳鬓厮磨,全落到了这个小丫头眼里,俏颜飞红,连忙做势要打:“死丫头,净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   虹儿一看小姐害羞了,一边讨饶,一边赶紧替她拆洗长发。   二十多天来,这是主仆俩人最开心的一天。   于夫人房间,她神色端庄地坐着,青姨娘侍立一旁。   “青儿,你也坐吧,咱们都老了,孩子也大了,不用那么拘礼了。”   青姨娘一向忠心谨慎,自幼服侍于夫人,感情极为深厚,看她一把年纪仍然对自己恭恭敬敬,不肯有半分失礼之处,于夫人即使治家严厉,也于心不忍。   “夫人,侯府不比寻常人家,夫人是诰命,礼不可废,让下人看了生懈怠之心。”   青姨娘依然恭敬侍立,从小恪守本份,从不做非份之想,从不逾雷池半步,一切皆听从于夫人,这也是她深得于夫人信赖的原因。   她也明白,于夫人自进门就受尽侯爷冷落,多年空有夫妻之名,如果不是她手段刚强,治下极严,府中奴婢成群,谁还把她放在眼里,这侯府哪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奉直这孩子,看来被那蜀郡女子迷得深了,我担心他沉迷儿女私情,无心前程,还担心凌氏进门后,他冷落嫡妻,惹怒凌相。那云氏也真是个祸水,奉直为了她连过年都不回来,还写信骗我们说大雪封山,也不管我有多惦记他。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了,想想真是心寒,真不信一个蜀郡女子难道还比满长安城的闺秀还好?”   一想到奉直无时无刻不惦记接若水进门,于夫人难耐满腹的怨气。   青姨娘好心劝慰:“这也不奇怪,人常说俊鸟出深山,说不定那蜀郡女子真的生一幅好样貌。”   于夫人哼了一声:“偏远的商贾之家,顶多不过一俗艳女子罢了,能跟只见了几面的男人私奔,可见是个没教养不知廉耻的,幸亏遇到我家奉直是个实心善良的,要碰个浪荡子,还不知落到何种地步。”   青姨娘思索着说:“这也不能全怪公子,别的府上主子成年了,都先指派两个性情模样好的丫头在身边服侍,也好让主子收心。咱们家却没这种规矩,年轻人见到妙龄女子,心生爱慕也是人之常情,也不能全怪二公子。听说其他府上象我们公子这个年龄身边早就有好几个人服侍了。”   于夫人咬牙切齿地说:“奉纯成婚早,身边没有指派服侍的丫头,轮到奉直,也不许指派,这下事情做出来了,就一顿板子好打!还有这样的爹,要不是奉贞机灵找来了老太太,恐怕都打坏了,这两个孩子倒是兄妹情深。”   于夫人说着眼圈红了,青姨娘忙用递上丝帕子拭泪,看于夫人心情尚可,连忙跪下。   “夫人,容我说几句心里话。二公子年少,难免看重儿女私情,现在蜀郡女子已带回,事实既成,夫人且不可因此伤了母子之情,左不过那个女子只是做妾,又年幼不懂事,进门好好约束教导就是。凌家二小姐出身大家,婚后自会一心一意辅佐丈夫,岂会在乎多几房妾室?二公子成亲后定会收心谋划前程,不辜负夫人的期望。”   于夫人听言,心下宽慰了许多,连忙亲手扶起青姨娘:“你看看,刚让你别多礼,你又跪了,咱们有什么话还不能坐着好好说。”   说完把青姨娘按到偏坐上,青姨娘推辞不过,只得略略侧身坐了,于夫人不语,内心很满意她的懂礼数。   “倘若那个丫头如你一般的性情,那倒是奉直和我们姐妹的福气。不过还好,听跟着她们的两个小厮说,除了小丫头天天来门口打探消息,云氏倒是一直呆在房里,连客栈的门也没出过,看来性子不太野,还好调教。我今就托付于你了,等她进门后,你一定要替我好好调教看管,让她如你一般温顺知礼。”   青姨娘忙站起回话:“夫人言重了,只管吩咐就是,妾身怎担得起托付二字。二公子也是个聪明人,她能看上的女子肯定不会错,等她进门后,妾身一定悉心教导。”   于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青姨娘看她心情好,略一思索试探着说:“夫人既已答应二公子今天派人去通知云氏明日入府,不如妾身替夫人跑一趟……”   于夫人想起奉直殷殷期盼的眼神,心头一软,无奈地说:“是该去了,儿大不由娘。你还是不要去了,你面善心软的震不住她,她也不配你亲自去。还是派段嬷嬷去吧,她心思伶俐,为人极严厉知礼,让她去传个话,好让云氏知道我侯府规矩。”   青姨娘点头答应,在这府里,善姨娘有老太太护着,又有儿子傍身,两个侍婢有侯爷宠着,她们母女能依靠的只有夫人,当然唯她是从。   段嬷嬷很快被传了上来,于夫人面色冰冷,淡淡地说:“午饭后,你去消遥居客栈给蜀郡云氏传话,就说明日侯府派人去接她,让她收拾好行礼,约束自己的言行,明日就是我侯府的人了,切莫做出贻笑大方之事,损我世家脸面。   段嬷嬷在于夫人身边服侍多年,极会察言观色,这几天听府中下人纷纷传言说二公子私自带回一蜀郡女子,惹怒侯爷家法侍侯,现在看夫人情形,立即明白该怎么做。   “夫人放心,奴才明白,一定把话传到。”    第一卷 长相依 二十、喜讯   因为相信奉直,若水不再象开始几天那样焦虑,每天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气色和身体都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午饭后小睡起来,让虹儿给自己重新梳妆,因为他相信奉直会随时来接她,可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糟里糟沓的样子。   难得小姐这几天心情好转,虹儿施展全身的本事打扮着她。   鹅黄色的厚绫夹衣,领口和袖口缀着洁白的兔毛,葱绿色的软缎曳地长裙,纤腰系上缀着细小珍珠的白色锦带,双环髻上扎着翠绿色锦带,再插上一支金钗,挂上翡翠的耳铛,清新明丽,纤秾得度,象嫩柳迎风,黄花、初绽,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若水总算是满意了。   她不说话,静静地坐着品茶,虹儿知道,其实她正在望眼欲穿地盼着公子来接她们。   正在百无聊耐之际,有人敲门,若儿以为是侍候的仆妇,没有在意,示意虹儿去开门。   门开了,这几天服侍她们的仆妇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家仆打扮的女人,虽是奴才的装扮,仍是穿绫着缎,神态倨傲,气势凌人。   若水心里一跳,莫不是侯府来人了,可是奉直怎么没来,难道他真的被打得厉害了?   “云小姐,这位是侯府内院的管事段嬷嬷,说是找你。”   仆妇说完退下,若水一阵激动和狂喜,手一哆索,茶杯差点扔掉,又想着初次见面千万不可被人看轻,就强行稳住心神。   同时也很疑惑和失望,千盼万盼,侯府终于来人了,可为什么不是奉直?   虹儿更是惊喜交加,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若水怕她出言幼稚,被人看轻,连忙说:“虹儿,快请嬷嬷坐下喝茶。”   主仆二人的神情动作皆被在自幼在侯府长大,又见多识广的段嬷嬷看在眼里,顿时眼露轻蔑,同时暗暗称奇,蜀郡商贾家女子,竟然说得一口如此标准的官话。   本来刚进门时,极善查言观色的段嬷嬷一看若水全身上下的行头极雅致时兴,皆是上品,应该是出身富贵人家,且生得一幅极好的模样,连小丫环都长着一张小俏脸,正暗自纳罕夫人为什么派一个奴才来传话。   现在才知道,难怪被夫人看轻,侯府来个传话的奴才都激动成这样,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什么世面,凭着模样好就想攀高枝,不知廉耻跟公子私奔,以为侯府的大门那么好进的。   虹儿压下心头的激动,连忙挪来一只矮凳让坐,暗暗打量着她身上的绫缎和金簪,一个体面些的奴才就如此装扮,可见侯府的财势。   段嬷嬷一幅波澜不惊、面不改色的样子,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地说:“老奴见过云小姐,不敢失了礼数坐下。夫人派我来传话给小姐,让小姐收拾东西,明日是吉日,府上会派人来接小姐进府。”   言语虽然恭敬,可是却面露轻视,神情冷淡,让人看着压抑。   若水本来闻言心头又羞又喜,可是看她一幅冷淡倨傲的样子,又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好半晌才悻悻示意虹儿退下。   “即然嬷嬷怕失了礼数就撤下凳子吧,谢嬷嬷辛苦传话,请回去告诉夫人说若水知道了,夫人吩咐无有不从。”   “老奴回去一定告诉夫人。夫人还让告诉云小姐,从明个起小姐就是侯府的人,京城人不识小姐,却人人皆知侯府,从今个起小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侯府的体面,望小姐谨慎言行,莫叫人耻笑了去,损了侯府的声誉。”   若水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正想发作,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忍又有什么办法。   “若水谢夫人教诲,谨记在心,不敢有违。”   段嬷嬷仍然面不改色:“小姐知道了就好,老奴也好回去复命。”   说完转身就要走,若水一慌,忙喊:“嬷嬷留步!”   段嬷嬷以为要给赏银,面色稍缓:“云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若水脸色顿红:“你家公子现在可好?还望嬷嬷告知。”   段嬷嬷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和懊恼,没好气地说:“府上有三位公子,老奴怎知小姐说的是哪位?”   若水一滞,怎么从没过听奉直说过?脸色更红了,声音低如蚊蚋:“就是那位名奉直的公子。”   “原来小姐说的是二公子,听说他为一不知廉耻的女子所累,被老爷重重赏了一顿家法,现在还在床上养伤。”   若水“啊”了一声,顾不得段嬷嬷话中暗含讥讽,泪水簌簌地流下,虹儿也吓呆了,轻轻抽泣起来。   段嬷嬷看她俩半天没反应,也不提打赏的事,悻悻地走了。   半天,若水才发现段嬷嬷走了,焦急地站起来,迅速从腕上褪下金镯子,塞到虹儿手中:“糟了虹儿,我忘了打赏,你快去追段嬷嬷!”   虹儿看她面色不对,也不敢多言,接过镯子就跑出去,可是段嬷嬷早走了。   若水懊恼地说:“你看我,怎么这么糊涂,第一次见侯府的人就忘了打赏。我看这位段嬷嬷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万一她在夫人面前说我的不是怎么办?”   虹儿也感到嬷嬷是个厉害人,看若水忧心忡忡的样子,急中生智劝道:   “小姐放心吧,那位段嬷嬷再厉害也是一个奴才,小姐以后可要做她的主子,她怎么敢在夫人面前胡言乱语,即使她说什么了,夫人明天见到小姐不是那样的人,还不是要怪她?这位嬷嬷厉害着,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番话说的又中听又有理,若水连忙点头,心放下来:“你说的也对,已经忘了也没办法,等进府见了她再补上,这种人精似的老奴才不可得罪。哎,我也是听说公子被打伤急糊涂了,也不知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虹儿也很气愤:“这位侯爷这么狠心,和我们家老爷一样不顾儿女死活,难怪小姐和公子有缘,原来都是一样的可怜人。”   “还好,明天就能见到他了,到时我要亲手照顾他,好让他的伤快点好。”   虹儿连忙说:“好啊小姐,我会帮你的。等公子伤好了你们快点成亲,也好让那些不长眼的奴才们知道公子对小姐有多看重。”   若水却苦笑着摇摇头:“侯爷能打公子,夫人能让一个奴才来传话,可见不会顺顺当当让我们成亲,说不定还要受一番磨难。”   “小姐放宽心,他们能让小姐进府,可见是愿意的。”   “事情已经如此,也不必多想,只要能进府尽快见到奉直就好。如果他们要发难,就让他们发难好了,本就好事多磨。”   停了停又说,“一个体面些的奴才就如此厉害,可见侯府规矩之大、家法之严,以后进府可要事事小心才好,不可让人拿了短处。”   虹儿忙不迭点头:“小姐,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会事事小心,不让小姐和公子为难。”   想到奉直为自己挨打,这几天也不知受了多少罪,自己却还时不时地埋怨她,若水心头难过,又不语了。   虹儿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听说明日进府,心上石头落地,这几天去侯府打探消息的路上,见京畿之地繁华热闹非蜀郡能比,二十多天了却没有心思出去逛,这会儿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寒气渐退,思索着小姐二十多天了也没出过客栈,就心思跃跃地想出去。   “小姐,明天一进侯府,以后要出来恐怕不太容易,这会儿天气这么好,要不我们出去逛逛,京城可真是热闹,听说还有绿眼睛的胡姬,红头发的番人,小姐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若水一听,怦然心动,一路上就听奉直说京城之繁华,说好到家第二天就带她上街,可是都二十多天,自己连客栈的大门也没出去过。   想想又觉得不妥:“段嬷嬷刚说过要我们谨慎言行,莫损了侯府体面,这会子就出去,咱们两个女子,人生地不熟地惹了什么麻烦可不好。”   虹儿听她说得有理,如果出了什么事惹怒了侯府的人,不让进府,可不就害了小姐,还是忍忍算了,只好连连点头,满脸失望地不再言语。   看虹儿满脸失望的样子,若水心中大不忍,而且重重心事终于放下,若水本就活泼好动,也按耐不住很想出去逛逛,想了想有了主意。   “要不这样吧,明天就要进府上,要见好多长辈,初次见面空手总不合适,咱们来时走得匆忙,只带了随身物品,幸亏还有些银两,就去买些礼品,无论合不合适,总是一点心意。即使侯府的人知道我们逛街,也不会太责怪的。”   虹儿喜不自禁,连忙说:“好啊小姐,是应该买些见面礼,咱们现在就去,幸好奶娘从小教我们说官话,出去也方便些。”   她的喜悦感染了若水:“好吧,咱们快去快回,晚上还要收拾东西。”   俩人收拾好随身物品,带上银两,跟掌柜的打声招呼就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她们刚走,从隔壁的房间出来两个衣着普通的年轻男子远远跟了过去。   掌柜的摇摇头,心想侯府说不重视,却要派人保护,说是重视,却把两个姑娘家一晾就是二十多天,还好明天就要接走了,再呆下去谁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长安城街道宽阔平坦,屋宇高大,店铺林立,满街商贩,人群熙熙攘攘,不时可见士兵护卫的驷车大马或八抬大轿气势威严的经过,路上皆恭敬地避到一边,那应是朝廷大员或王侯公卿。   也有富家女眷的油壁轻车或是纱幔小轿,在家丁侍婢的簇拥下悠然经过。   “小姐!小姐!你看胡姬!”虹儿大惊小怪地指着一个美艳的胡姬,大声对若水说。   胡姬却听懂了她的话,转过头绿眸如水,不满地对虹儿说:“小丫头,这样指着人可不礼貌。”   虹儿张口结舌:她会说咱们的话……”   若水笑得花枝乱颤。   阳光明媚的下午,春风不寒,长安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鬓发如云的二八少女,鹅黄衫儿葱绿裙,笑容和阳光一样的明媚,朝露一样清新。   对面的茶楼上,一个锦袍华冠的青年看痴了。她不是倾城倾国,她的笑却足以倾城倾国。【第一卷到此结束】 第二卷 庭院深 二十一、侯门   虽是春天了,可是早晨仍然有些许寒意,一乘小轿悄悄地停在了安靖侯府门前。   轿子停稳,段嬷嬷示意虹儿打起轿帘,一只镶满细小珍珠的红绣鞋轻轻的踏到地上。   佳人窕窕,侯门在即,若水罗裙曳地,思绪万千,千盼万盼,一脚踏进去,从此能否过上她和奉直希翼中的生活?   调匀呼吸,静顿心神,若水一言不发,轻握虹儿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略一回顾,缓缓地踏了进去。   众丫环仆妇引着,经过两个青石大狮子,跨进了红漆的大门,绕过迎门照壁,侯府青石铺道,树木掩映红墙,亭台山石精致,屋宇壮观恢弘,若水虽然出身富豪,还是为世族大家不凡的气势所动。   虹儿虽然惊叹,却乖巧地跟着若水无言地走着。   绕过了几道门,来到一处带着花园的大院,若水一看房屋高大,富丽堂皇,正门向南,思量应该是主宅。   进得屋里,是一个方正开阔、富丽堂皇的厅堂,堂前正座上端着一个仪态端庄、衣饰华贵的妇人,旁边侍立着一群丫环仆妇。   若水暗自庆幸,幸好奶娘熟知长安城大户人家的礼仪妆扮,又从小教导严格,才不让她今日慌了手脚。   没有看到奉直,她失望而不安,可还是目光恬淡、步履轻盈,神色娴雅,不紧不慢地上前见礼。   大红织花的蜀锦上襦,窄腰广袖,泛着暗暗的光泽,衣领略竖,隐隐露出一圈泛着羊脂玉色的肌肤,浅珠灰的软缎长裙,随着步伐闪着流水般的波光,织金的腰带,环髻上扎着织金丝红缎带,发间插着一支小巧精致和金梳背和红珊瑚的簪子。   于夫人衣着严谨华贵、仪态端庄地坐在主位上,看着若水慢慢进来,心下称奇。   眼前的少女虽然年幼,可是衣饰大方雅致,用料上乘,做工极为精致,式样简洁而又时兴,首饰虽少却皆是极品,无半点俗艳之态,私毫不比长安的世家贵族小姐差。   特别是进得堂前,目不斜视,步履轻盈稳健,神色恭敬从容却无半分轻贱之态。   待她走近一看,身量中等偏高,纤秾得度,云鬓丰额,眉目清新,脂粉未施却如同桃花初绽般的天然好颜色,更无一丝矫揉造作之态。   若水从容拜倒:“小女子云氏若水见过夫人!”   虹儿连忙也跪下:“奴婢云氏虹衣叩见夫人!”   于夫人心下暗喜,这蜀郡女子看来着实不差,竟然和丫头两人说得一口上好的官话,气度和教养根本不象出身商贾之家,若是家世好,正室也做得了,可惜了,难怪奉直怎么也放不下,一时间竟忘了答话。   若水刚一进门,青姨娘心里就暗暗惋惜,真是个美妙无双的可人儿,可惜和自己一样命苦,只能做妾,上好的大红蜀锦衣服,恐怕是最后一次穿了,从今个起为人侍妾,哪还有穿大红的权力。   半晌无人答话,若水虽不安,可还是端端正正地跪着,私毫不敢松懈,于夫人更加满意,可还是不露声色。   “你就是云氏若水?起来说话吧。”   “若水谢夫人。”   若水轻轻起身,静立不语,神色恭谨大方,等待于夫人发难,把心一横,既来之则安之。   “你家可是蜀郡商户?”   若水心知国人皆轻商贾,更不用说公门侯府了,仍是不亢不卑:“回夫人,若水家父姓云,乃蜀郡商户。”   商户家能出此等女儿?于夫人不甘心地问:“你父母可是自幼请人教授你礼仪?”   一般世族豪门,都会请教养嬷嬷专门教授族中子女礼仪,于夫人看若水的言谈举止,应该是从小严格教养而成。   “回夫人,若水自幼由母亲和奶娘亲自教养,家中并未请人教授。”   于夫人心下更奇,难道商贾之妇竟然出身不凡?   “你外祖家所从何事?”   “外祖乃进士出身,只育母亲一女,早年病逝,外家再无人。”   于夫人心想还好,母亲倒也出身书本网,难怪若水仪容举止丝毫不比大家闺秀差。   若水见于夫人脸色还算温和,心下放宽,连忙上前说:“若水初见夫人,捧上礼品,只是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夫人笑纳!”   青姨娘心下暗叹:“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有一个妾进门时执媳礼给当家主母敬献礼品的事?这孩子可怜,还不知道她进门为妾,等会知道了,也不知什么反应。”   于夫人原本以为若水是个轻浮俗艳之人,所以一早按品大妆,由丫环仆妇簇拥,想用以震摄若水,令其生畏惧之心,以后好恪守本份。   今日一见若水,心里还算喜欢,可想起她私奔之事又神情不爽,见她执媳礼献上礼品,脸色顿变,想起今日的正事,心想难怪儿子被迷得不轻,自己见了都忘了正事,颜色生得比桃花还好,可见真是个祸水。   若水恭恭敬敬地捧着礼品,顾着儿子的面子,于夫人不想太令若水难堪,使个眼色,青姨娘明白,令丫环仆妇们接过礼物退下。   于夫人敛敛神色,喝了一口茶,淡淡地开口。   “今日见你,颇合我心意,只可惜出身商贾,又是私奔来的,实在做不得侯府大妇。若按我族规,当不容你进门,可是奉直是个实心的,放不下你,我也心软,求了老夫人和侯爷恩典,准许奉直纳你为妾室。”   于夫人正待交待若水要恪守做妾本份,若水却惊呆住了。   做妾?让奉直纳自己为妾室?自知进侯府虽要受些磨难甚至苛责,但侯府肯接纳自己进门,迟早会成全她和奉直,却怎么也没想到让她进府做妾!自己那么远的跟了来,从没想过要和别的女人分享奉直,更没想到做低贱的侍妾!   青姨娘一看若水反映,无比同情怜惜,公卿侯门做妾的低贱,岂是这个富家女子所能想象的,又看到夫人面色不善,连忙好心提醒:“云小姐,夫人等你回你话呢!”   若水这才反映过来,顿时泪流满面,再也不顾言谈举止是否失仪,跪倒哭泣。   “不,夫人,若水从来不知道要进府为妾!也从来没想过要为人妾!奉直不会这样对我的!我要见他!我不要做妾!”   于夫人气极,今天本打算好好威慑若水,让其心生敬畏,以后也好调教。   可是自己为她言行仪表所动,竟然和颜悦色好心相劝,没想到云氏如此不知好歹,自己一再讲明苦衷,她竟然当堂大哭仪态尽失,还大呼小叫奉直的名字!真是心软不得!   “住口!你还有脸提奉直!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抛下父母,跟人私奔,试问我们堂堂侯府何时容过你这种女子进门?世人皆知聘为妻奔为妾,你有何资格做我于家正室?且你出身商贾,怎配得上我侯府嫡子为妻?”   若水仍是嘤嘤地哭泣,让人闻之心碎。原以为进得侯府见过奉直就一切都好,没想到却如此被人轻贱侮辱,若水从小也是使奴唤婢、娇生惯养地长大,一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半晌抬起头:“若水自知失了体面,可也从没想过要为人妾。请夫人开恩让若水见奉直一面,我不信他会如此对我!”   “奉直因你受家法重责,又为你能入府奔波求情数次伤口撕裂,至今不能下床,你有何面目见他?在我侯府堂前痛哭成何体统?青儿,你看看,这人就是心软不得!罢罢罢,我霍出去和奉直生分!快叫人把她们赶出去!”   青姨娘当然知道于夫人并不真心想对儿子绝情,连忙劝道“夫人息怒,不过一小孩子家,比奉贞也大不了几岁,夫人何苦跟她较真?想必在家中也是娇生惯养,自小到大没受到这种委屈,还不懂得其中利害。夫人且歇歇,我来劝劝。”   若水膝行上前:“夫人容秉,小女子并非自甘轻贱。实乃家父要将若水许配姨娘的侄子为填房,那侄子为人粗鄙好色,姬妾成群,若水嫁于他生不如死,幸遇公子念及若水曾出手相助之情,救若水于水火之中,请夫人体谅!”   于夫人闻言把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冷冷地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让子亡,子都不得不亡,何况只是让你嫁,嫁于何人,皆是你命之所致,岂可为此离家私奔?孝义何在?廉耻何在?”   若水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不能辩解分毫。   于夫人意犹未尽,轻蔑地说:“也就是商贾之家能做出宠妾贱妻之事,嫡亲的闺女竟然要聘与妾室的侄子为填房,简直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可见你云家什么门风?就凭这,云氏女子也不配为我侯府嫡子正室!”   若水还是苦苦哀求:“夫人,若水年幼无知,无论对错也已做下,请夫人体谅。若水虽不是出身世家名门,但也无做人妾的道理,还请夫人成全,让我见见奉直,是好是坏,若水也好心甘!”   于夫人并不理她,转身冷冷地说:“青儿,我累了要回房歇息,你跟她理会吧,她要见奉直就带她去吧,也好让奉直亲口跟她说明白。”   说完不再理若水,径直离去。   若水仍是跪地哭泣,青姨娘心疼,上来拉她起来,若水只是哭,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青姨娘拉不起她,见虹儿也跟着哭,嗔怪地说:“你这丫头好不懂事,不知道劝你家小姐,还跟着一起哭,哭坏了身子怎么办?”   虹儿慌忙起来,边抹眼泪边和青姨娘一起把若水拉起来按到座位上。   青姨娘仔细给若水抹干眼泪:“孩子,听我一声劝吧。这侯门规矩大,岂是一般人家能结亲的?万万不会聘商贾女子为正室。何况你和奉直无媒无聘,私相婚配,世俗礼法也不容你为正室,否则被御史台的官员知道,就会弹劾侯府治家不严,说不定满门招祸。”   若水再怎么也只一个远离父母亲人的少女而已,这二十多天受尽委屈和冷落,连段嬷嬷这样一个得脸的下人都要给她脸色看。   见青姨娘面色和善,软语相劝,仿佛找到了依靠,扑进青姨娘怀里痛哭。她和奉直的事竟然甚至涉及朝廷和侯府前途,只有听从父命嫁给周立才合礼法吗?   难道自己的命运就和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女人一样,终身做低贱的侍妾?若水不甘极了,她哭了一会儿站起来,紧紧抓住青姨娘的手。   “姨娘,求你带若水去找奉直,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我不信他会这样对我!他答应今生今世绝不负我!”    第二卷 庭院深 二十二、为妾(一) “阿若!阿若!”   若水抬起头,却见穿着一身白色内衣的奉直一瘸一拐的进来了,后面跟着几个大呼小叫的丫头仆妇。   “奉直!奉直!”   二十多天了,受尽了相思和冷落之痛,打击一个接着一个,若水几尽崩溃,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两人旁若无人紧紧抱在一起哭泣。   已经跑进来的严妈见状哀叹一声,令其他家奴退出去,上前苦劝二人。   “公子!你的伤口再将息三五天就要好了,你这一跑小心又要裂开,这罪要受到什么时候!”   若水正哭得伤心,闻言连忙推开奉直上下打量:“奉直!你受伤了?伤哪了?疼不疼?”   “不,不疼,见到你就不疼了!别担心了,伤口已经快要长好了。”奉上心疼地安慰。   若水又哭了,“都是我不好,害得你挨打!你别乱跑了,快坐下,当心伤口又裂开了!”   两个旁若无人地互相劝慰关心,虹儿也流泪不止,幸好没有外人。   严妈本对这个害奉直挨打,又害奉直几次伤口撕裂的女子颇为怨怒,现见她不过一个刚刚及笈的少女,又哭得如此伤心,以后为人侍妾的日子不知有多难过,想想也可怜。   “老奴见过云小姐。小姐,你还是坐下和公子说话吧,公子,不敢再站了,快趴到软榻上吧!早上这么冷,你只穿内衣就乱跑,小心着凉了!”   若水又难过又羞愧,害得奉直为自己受了这么大的苦,自己还举止失仪,连忙和严妈一起扶奉直趴在榻上,又取薄被给他盖好。   奉直趴在榻上,不肯放开若水的手,紧紧拉着她坐在旁边,怎么也看不够。   若水流泪不止,奉直不但挨了痛打,二十多天来每天都趴在榻上,还为自己伤口裂开过几次,都是自己害得他。   奉直挣扎着伸手给她擦去眼泪,“阿若,别哭了,我这不是快好了吗?你总算是进来了,这下好了,我们能天天在一起了!”   青姨娘和严妈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暗暗摇头,这对痴心小儿女,怎知世事之艰辛复杂,难道入了侯府就可以朝朝暮暮、卿卿我我了吗?   想到夫人的吩咐,青姨娘虽不忍心,还是硬着心肠开口。   “云小姐,你不是有话要问公子吗?这会就我和严妈两人,都是自幼看着奉直长大的,不是外人,你大可相信,有什么话就快问吧。”   奉直才醒悟过来,忙给若水引见。   “这位是青姨娘,这位是我的奶娘严妈,都是自幼陪我长大,等同亲娘,以后在府里自会照应你。”   若水连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见礼,想起自己要做妾侍的事情,忍不住浑身颤抖,她蹲下身子,趴在奉直的榻上,直视着他。   “奉直,她们说让我进府为妾,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说过绝不负我!”   奉直抬起头,抹去眼泪紧紧拉住若水的手:“对不起若水,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若水顿时泪如泉涌,无望地跌坐在地上,仅剩的一点希望瞬间破灭,青姨娘、严妈和虹儿连忙把她扶起来。   奉直使劲抬起身子,紧紧握住若水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永远失去似的。   “阿若,你别这样,求你了!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求你了!”   若水泪流满面,凄然一笑:“阿直,我知道你很为难,也知道你尽了最大的努力,你为我受了这么大的苦,我还能不信你吗?你一个人,怎么争得过整个侯府?”   她顾不得拭去眼泪,强打精神站稳了,低头看着奉直,一字一顿地说:“你好好地别动,不要让伤口再裂开了,是我连累你了。今个我就要走了,你好自为之,从此你我是路人!”   说完使劲从奉直掌中抽出手,拉住虹儿,强言欢笑:“虹儿,我们已经见过于公子,也放心了。我们留下让公子为难,现在就走吧,天地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所。”   青姨娘和严妈忍不住抹泪,连忙苦劝。这倔犟的孩子,是宁死也不愿做妾呀!可是她哪里知道,一个与人私奔的女子,已经名节尽毁,如果男家再不接受,她除了死,大概只能看破红尘了!世上哪有她的容身之所。   眼看若水要走,奉直大惊,挣扎着一边从榻上下来,一边大喊:“若水!不要走!青姨!严妈!快拦住她!虹儿,拉住你家小姐不要让她走!”   若水痛苦而不舍地转过头,一看奉直又不顾有伤在身挣扎着要下来,严妈已经按不住他,连忙跑过去按住他不让动。   “你这是干什么!你要做死呀!你真的希望伤口一直不要好吗?”   一看若水不走了,奉直安静下来,他抬起头,哀求地看着她。   “若水,不要离开我,自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再也放不下了,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死活都不要分开了,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让你做妾室。”   青姨娘心疼地擦去若水满脸的泪:“侯府不比白丁,言行举动皆有朝廷约束,有时一件小事也会被皇上斥以治家不严之罪,以你的出身为嫡子正室定会遭人诟病,不利侯府和奉直。你若真心喜欢他,切不可让他为难,与父母家族为敌。”   若水痛苦地摇摇头,奉直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她点头答应。   一看若水仍不应承,奉真又万分不舍,严妈也急了。   “云小姐,你就答应了二公子吧,他从小到大被多少人宝贝着,这次为了你挨了近二十大板,要不是老太太及时赶到,恐怕命都没了,整天趴在榻上连身也不能翻,这都受得什么罪呀。挨打不说,他还为你能进府求老太太、求侯爷、求夫人,甚至连我们奴才都求上了,你怎么下得了狠心丢下他?”   一看若水情绪稳了一点,青姨娘又柔声劝道:“你既已跟了奉直,娘家也不能回了,两个女孩子家怎知世事险恶,世间又哪有你容身之所?侯府乃世袭富贵,即使妾室,也比一般人家的正室要体面得多,你正值青春年少,奉直又真心对你,即使做妾,也一生富贵两全。好孩子,退一步则海阔天空!”   奉直紧紧地拉住若水不肯松开:“你不能走,我已经损了你的名节,你出去了,娘家不能再回,世上哪有你立足之地?我们说过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只要能在一起,只要我真心真意对你,名份又有什么要紧?我不能给你一个好的名份,却定会疼惜你一生一世!”   若水痛苦极了,她当然不愿离开奉直,自己已经跟了他,哪还有回头之路,离开这里,就凭她和虹儿两人,能在外生存多久?   可是小门小户还好,名门世家妾室地位之低下,早就听奶娘说过,不过是不主不奴、半主半奴之人而已,处境甚至不如得脸的奴才,还连累子女一生受人轻贱。   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千山万水地跟了奉直来,会落到如此地步,不愿做周立的填房,却做了奉直的妾室,这是不是对自己抛下父母不管不顾的报应?   离开,不是出家为尼就是沦落贫贱,说不定死路一条,还害了虹儿。   留下,就做低贱的侍妾,象周姨娘一样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在府中毫无地位,子女也只是庶出。   将来如果正室进门,自己不过是个在嫡妻手中苟且偷生的奴才而已,奉直一个人又怎能护得了自己周全,他能抗争得过家法族规、世俗礼教吗?   “如果周立知道我沦落至此,一定拍手称快,如果娘知道了,一定会难过死,我这才知道什么叫亲者痛、仇者快,这就是对我不守名节的报应!”   “若水,不是这样的,要怪就怪我吧。我一定会对你好,不让你受苦,不让人你受人欺凌!你不要离开我!”   奉直一遍遍地发着誓,紧紧的拉住若水,生怕她离去。一见倾情,再见许终身,她朝霞一般明媚灿烂的笑,秋水一般清澈纯净的眸,他一生一世也看不够。   他怎能放心她离去,又怎么舍得她离去,只要在他的身边,哪怕做妾,也有他护着她一生一世。   若水低叹一声,一路上的情深意浓,一生一世相许,又哪能轻易舍得离去?   还好,有奉直对自己的真情实意,这一生即使为妾,也总能长相厮守,既然侯府有自己放不下的人,而出去又没有活路,除了留下,还能怎样?   她转过头,凄然一笑:“世上没有回头路,我不留下又能怎样?”   见她终于答应留下,奉直喜不自禁,拉着她的手,满目痴情,旁若无人。   严妈摇摇头,侯门深似海,一个富家出身的女子,倘若为妾,如此任性枉为,怎么平安到老?颜色样貌好,只能使她招人忌恨,夫君恩情深,更是她催命的祸根。   青姨娘暗叹,这样不加掩饰对若水的喜爱,不是要害惨她吗?以后正室进门,岂能容得下一个妾占据丈夫的心?奉直再宠爱若水,又怎么管得了嫡妻管教妾室,何况权势之家,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多得是,哪一样都可叫你不知不觉地死上千百回。!    第二卷 庭院深 二十三、为妾(二)   “你说她同意做妾了?”于夫人喝了一口茶,半晌,淡淡了问前来回话的严妈。   “是的,现在青姨娘在那边陪着。那云氏起初倔犟,说通道理以后,也就同意了,看样子也是个伶俐的,以后不难管教。”   严妈恭恭敬敬地回着话,也许怕说错了话,紧张的额头浸出了一层细汗。   “行了,我知道你心疼奉直,才向着她说话。本来我看她样貌举止还好,若侍候奉直,倒也不丢了侯府的人,可谁知竟不知好歹,枉我还看重她,也不想想,就为同意她进府做妾,我和老夫人费了多少周折。”   于夫人面露一丝恼意,严妈忙上前回话:“夫人费心了,公子感激的什么似的,他以后一定贴心贴肝地孝敬夫人。”   提起儿子,于夫人面色一缓,放下茶盏。   “侯门岂是随随便便的女子就可进来,就是妾室也是千挑万选的良家女子,我们不嫌她出身商贾、名节尽失,还不是看在奉直的面上。她不同意做妾又能怎样,出了侯府,一个失了名节的女子,不是出家为尼就是死路一条,算她聪明。”   “夫人说的是。”   “行了,我也累了,你去秉过老夫人,使人把她送到国公府去,我已经跟舅老太太说好了,等奉直娶亲后再说接她的话吧。早早送过去吧,免得留下来又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必须还没正式纳进门呢。”   严妈略一迟疑,第一回进府,也不留人吃了午饭?可还是不敢多言,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于老夫人一见严妈进来,不等她见礼,连忙问:“那云氏到底怎么样?”   严妈不敢懈怠,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这侯府的女人个个表面端庄大度,其实一个比一个待人严苛“回老夫人,云小姐确实生的一幅好模样,言谈举止到象个大家闺秀,起初不肯做妾,可奴才等给她讲明道理,她也就答应了,可见不是个桀傲不驯的。”   于老夫人哼了声:“她不肯做妾又能怎样,一个商贾家的女子,又做下那等没脸没皮的事情,若不是看在奉直的面上,怎能容她进府。侯府肯定不会立她为正室,答应做妾也是她聪明,出了这个门,还有她的活路吗!”   严妈心道这婆媳俩怎么一样的话,面上却仍然无比恭敬:“老夫人说的是,云小姐能进府,全凭老夫人谋划,她能听从,也算没辜负老夫人的苦心。”   “我这还不是为了奉直,你也知道,他是我一等一疼的人,人老了,都惯孙子。”于老太太话里满是无奈。   “老夫人的疼爱,奉直公子心里明白着,这些天常和老奴提起,念念不忘的。”   老太太面上露出些许慈爱,孙子里她确实最疼爱重视奉直。   奉纯虽然有父亲撑腰,顶了个嫡长子的名份,但总是一个私生子,难免被人轻贱,奉孝本就是庶子,又从小胸无大志,只知道混吃混喝逗笑玩乐,只有奉直是真正嫡子出身,又生得英姿俊朗,聪慧多才,在老夫人心里,他就是侯府的希望。   “其实我还想见见这个孩子,可又怕惯坏了她。她本就身富家,从小娇生惯养、使奴唤婢的,哪受得了做妾的低贱,一定要好好压压她的傲气,磨掉她的娇气。不是我心狠,将来总要归正室管束,她不做低伏小,一昧恃宠而骄,只是自己害自己。”   严妈唯唯诺诺地应声不止。   “老夫人心善,真正为她打算,云小姐懂事的话一定会感激的。夫人让我早点送去云小姐去国公府舅老太太那儿,让我过来问问老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于老夫人略一思索:“我差点忘了,舅老太太出身名门,家教极严,让她调教再好不过,将来由国公府送来服侍奉直,云氏地位也高些。老爷那里我派人去说一声说行了,你就尽快送去吧,不过按照我们侯府族规,先找稳婆验了身再送过去,她带来的丫头也要验验,将来都是奉直身边服侍的,免得进了不洁净的人。”   严妈忙应声退下,心里却惊慌不定,百般猜疑。公子和若水一路同行了几个月,又正值年少,身边无人管束,丫头和小厮又怎敢管主子的事,看俩人难分难舍的样子,不会做出什么失礼之事吧?   还有因为作妾,奉直和若水已经难过得什么似的,这会子还要送到国公府,两人一年多不能相见,再提验身之事,让她怎么张得开口?   青姨娘正陪着奉直和若水说话,她明白夫人的心思,担心若水未正式纳进门,和奉直独处一室引起什么闲话,因此不敢离开,一直陪在身边。   “公子,老夫人和夫人吩咐早点送云小姐去国公府见舅老太太,请小姐收拾一下这就过去。”   当着奉直的面,严妈没敢说验身之事,而且这种事情,又怎好让男子知道?   若水又一惊,突地立起来,狐疑地看着奉直,不知除了做妾,还有什么事要落到她头上。   奉直这才想起说要送若水去外祖母身边教导一段时间,等凌氏过门一年后再正式纳进门的事情。   刚见面就要分手,而且要等一年多后才能再见,心里百般不舍,更不忍看若水又受到惊吓的样子。   “若水,别这样,坐下听我说。”   奉直拉她坐下,看着她无辜而受惊的样子,艰难地开口了。   “若水,于氏族规,娶妻一年后方能纳妾,谁也不能违背。所以,你暂时还不能进门,又不能流落在外,因此祖母和娘想送你去外祖家住一段时间,由外祖母管教。等我,等我……”   奉直一时口涩无比,怎么也说不出“娶妻”两个字。她远远地跟了来,就是要做自己的妻子,现在却要亲口说娶别人为妻,还为此把她送走一年多,让他怎能张得开口?   若水已经明白了奉直的意思,她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定定地看着奉直,看他如何说得出口。   奉直无比苦涩地看着若水,明白她又受到伤害了,自从回到长安,她一次一次的被伤害着,一次比一次深,奉直突然怀疑自己,真的能护得了若水一生一世的周全吗?   青姨娘和严妈对视一下,无奈地笑了,这样对若水确实残忍了些,可是族规如此,谁也不能违背,否则就会被从家谱上除名。   奉纯的母亲就是因为在正室进门前跟了于文远,连妾的地位都不被于氏宗族承认,所以奉纯实际上连庶子都不是,只是个私生子,无论于文远怎么为他谋划都无济于事。   看两人僵住了,青姨娘只得解围:“若水,我就叫你一声若水吧,你比我的女儿也大不了几岁,今天虽然只是初见,我却很喜欢你。我知道你很伤心,也很失望,可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千万不要怪奉直,但凡他有一点办法,定舍不得叫你受半分委屈。”   严妈也苦劝:“族规家法,谁也无法违背,否则就要被从族谱上除名。小姐只是去暂住一年多,舅老太太一向极疼公子,肯定会善待小姐,请放宽心吧。”   奉直恳求地看着若水,若水转过头去,泪水一滴一滴掉在地上,虹儿跪在若水脚下,哀哀地哭着。   青姨娘给她拭去眼泪:“虽然要等一年后才能进门,却对你是极好的。好孩子,你不懂得,虽都是妾室,地位也有不同,长辈纳的,地位自然高些,象我这种通房出身的,是身份最低贱的,若不是夫人抬举,连正经的姨娘也算不上。你去国公府住上一年多,到时就以舅老太太心疼外孙子,纳一房妾室服侍的名份进府,虽然是妾,别人却不敢轻视,正室也要看在长辈的面上善待你几分。奉直有我和严妈看着,定不叫他受委屈,你就听话去吧。”   若水使劲挣脱奉直的手,伏在周姨娘的肩上默默地流泪。   “姨娘,若水娘亲和奶娘都不在身边,心里对你就象亲人一样,也明白你和奶娘是真心为我和奉直好。是我若水不知廉耻,自己做下没脸面的事,抛下父母,无所依傍,被人怎么作践都是应该的,难道,我还能去走回头路?府中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吧。”   见若水说出如此作践自己的话,青姨娘和严妈摇头叹气,奉直捂着脸,羞愧心痛至极,泪水从指缝中流出。   若水轻轻地走过去,跪在他面前,使劲掰开他的手。“若水不怪你,因为所有的一切你都是无可奈何的。回长安之前,我们就象在云端上,回长安之后,就象跌到了地上,其实本就该这样,世上哪能容我们私相婚配?只不过是我们自己高兴得昏了头,如今这样也是我该受的。”   说完站起身,拉起还在跪地哭泣的虹儿:“傻丫头,但有你家小姐一口吃的,还能饿了你,我们这是去国公府住,有什么好哭了。快起来给我整妆出府吧,也好让严妈复命。”   青姨娘和严妈忙上前帮她整妆,不再多说什么,她受的这些伤害,岂是几句安慰就能减轻,只盼着舅老太太能看在奉直的面上善待她,过上一年多就接进府来。   若水整好妆,转过头,哀伤难掩地看着奉直:“你好好保重身体,别再惹怒侯爷受家法。我走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先恭贺你成亲之喜了,只是别忘了一年后接我。”   说完提起罗裙,径直走出去,不再回头。   奉直知道,她越理智,越若无其事,受伤也就越深。眼睁睁地看着她又从自己身边离开,头也不回,这一去,一年多不能再相见,再见时,他已是有妻室之人。    第二卷 庭院深 二十四、验身(一)   若水和虹儿木然地跟着严妈走,不知接下来还要面对什么样的伤害,如果真的还有什么打击,就一起来吧,已经沦落到尘埃里,她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严妈苦涩难言,若水已经够难受的,接下来还要让她验身,可是老夫人的话谁敢违背,这可让她怎么张得开口?最担心的是如果奉直和若水已突破男女大防,该怎么才能保全他们两个?   严妈眼皮突突地跳着,差点支持不住要坐在地上。   侯府占地极大,气势恢弘,一路上绿树掩映红墙,屋宇巍峨富丽,处处可见精致的小桥流水,亭台水榭,绿树花圃,垂柳已经触目皆绿,不时可见盛开的桃花。   来来往往的仆佣低头轻轻走过,不时奇怪地看看她们,却无人敢停下来打量或者窃窃私语,可见治家之严。   虹儿到底年幼,一路上东张西望,心里连连惊叹,本以为云家富有宅子已是极富丽,可跟这侯府还是没法比。   若水淡淡地看着,此地虽好,对她来说却全是羞辱,如果不是奉直,她愿今生今世与此地再无瓜葛。   木然跟着严妈走了好一会儿,正奇怪怎么还没门口,却进了一个小院。   若水停下来,不解地打量着,难道还有什么重要人物要拜见?可是看这个院子简单窄小,比一路见到的侯府其他屋宇差远了,而且是个偏院,不象是正经主子住的。   严妈也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开口。   “严妈,不是送我去国公府上吗?这是哪儿呀?”   说完看到严妈百般为难的样子,若水不解地看着她,直觉不是好事,自从进了侯府,一件接一件的打击,若水才不信好事会落到她头上,会让严妈如此为难?索性不再言语,看她怎么说。   没时间再拖下去了,严妈满脸涨红,硬着头皮开口了:“老夫人命令,女子入得侯门,必须先验身。”   若水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验身是干什么?是不是查看有无恶疾,她可是一向身体强健,为了奉直,验就验吧。   看她还是不解,一幅天真少女的样子,严妈怎么也张不开口解释,索性横下心直接带她和虹儿入内室。   内室陈设非常简单,倒也很洁净,只有几张矮凳和一张软榻,因为没有生炭火,有几分寒意。   两个婆子立在榻旁,衣着洁净齐整,打扮得精干利落。   “严妈,人带来了,快让脱了衣服察验吧,老夫人等着回话。”   若水和虹儿大窘,为什么还要脱了衣服?   严妈看若水害羞,吩咐虹儿去外面等着,上前帮若水解衣襟,轻声劝道:“小姐别怕,这也是侯府的规矩,人人都这么过,老夫人当年进门的时候也验身了。没来得及生炭火,这里有点冷,快点让她们看完了,咱们还要去国公府。”   若水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懵懵地由严妈帮她脱了衣服,害羞地抱胸站着。   纤秾有度,骨秀肌匀,曲线柔美,处处精致完美,肌肤如同最温润的羊脂玉,此时因为寒气而微微泛红,更象粉红娇嫩的花瓣。   看着这如同玉雕粉琢一般的妙曼身躯,饶是见多识广,三个年长的女人还是忍不住面露惊艳之色。   她们还是没有忘了职责,严妈退到外面,两个婆子先轻触她紧致滑腻的肌肤,再细细察看头发、五官、牙齿、体味,包括手足、指甲,边看边赞叹,处处完美无瑕。   接着又以双手为度,量她的臂长、腿长、肩膀、腰臀,然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若水冻得浑身发抖,更羞得满面通红,眼泪盈然欲滴,见她们点头,以为结束了,连忙去取衣服,可是两个婆子却阻止了她,扶着她躺在榻上。   若水惊慌失措,她不知她们到底要干什么,只凭直觉知道不是好事,因为紧张和羞愧,也因为寒冷和恐惧,全身上下起了一层密密的小疙瘩,她蜷起身子,抱着胸,闭上眼睛,象待宰的羔羊。   直到两个婆子用力分开她的双腿,头伏得低低的朝她的下身察看,若水才大惊失色,尖叫一声,羞愤交加地推开她们,翻身下榻,飞快取过衣服遮住身体,如同秋风中的枯叶拼命地颤抖着,摇摇欲坠。   严妈和虹儿闻声飞快地跑进来,惊慌地喝问:“怎么了?你们把小姐怎么了?”   一看若水的样子,两人连忙过去扶着她,若水趴在严妈肩上,哭得浑身抽搐。   两个婆子面露不屑,生得这么好,还没进门已经破了身的,可见是个淫贱无耻的。   “没什么,验身吓着这位小姐了。现在没事了,让她穿衣服吧,这位小丫头我看也就不用再验了。我们还要去给老夫人复命!哼,真是白生了一幅好皮相!”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严妈心如擂鼓,惊慌极了,心里已经大致明白怎么回事,可看若水浑身颤抖,还是先和虹儿手忙脚乱地给她穿衣服。   衣服勉强穿好,若水才略略止住了抽泣,却仍然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严妈扶她坐下,一时心神俱乱,不知该怎么办,说虹儿不用验了,什么意思?   若水此时已经全然明白了验身的含义,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可怜兮兮而又满面羞愧地看着严妈。   严妈按住她的肩,满面询问地看着她,若水明白她的疑惑,羞愧地垂下眼睑,轻轻点点头,就低头不语,默默地流泪。   严妈一下子瘫坐在榻上,心慌极了。男女之防大于天,这两位小祖宗做出这等事情,这下子该怎么办好?老夫人和夫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若水主仆赶出府去,再不许进门?   祸是共同创下的,可受罪的只有可怜的若水,如果真的被赶出府去,又失了贞节,娘家不能回,她还有活路吗?   严妈一时间心思百转,一把拉住虹儿:“你快去找公子,让他快去求老夫人留下你家小姐,快去,你知道路吗?实在找不到,就找个人带路,就说是我让你找公子!快去吧,千万不可耽搁了,要不你们就没活路了!”   虹儿忙不迭点头,转身跑出去,严妈拉住若水颤抖的手,示意她放松,其实心里已经惊慌失措,嘴里还要不停地安慰若水。   “别怕小姐,事已至此,怕也没用,再说事情又不是你一个人做下的,断无把责任推到你头上的道理,如果虹儿能顺利找到公子,一切就好办了!”   “若水不是怕,而是受这番羞辱作践,还不如死了算了!”若水掩面而泣,刚才验身时的那番羞辱,让她死的心都有了。   “小姐想开些,很多世家名门都有这个规矩,而且愈有权势规矩越大,女子进府无论是为妻为妾之前先要验明贞节,当年老太太、太太、大少奶奶都是这样,并非针对小姐一人。”   若水已经大受打击,无论严妈怎么劝,只是嘤嘤地哭着。   很快,老夫人身边的管事林嬷嬷带人来了,面无表情地说:“老夫人吩咐云氏和丫头即刻出府,不得停留,以后和侯府再无半点瓜葛!”   说完上下打量了若水一番,对严妈说:“严妈,你也是府里老人了,别不知轻重,惹恼了老夫人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快点带她走吧,老夫人吩咐不许停留,立即出府。”   若水羞愤交加,理也不理林嬷嬷,转身朝外走去:“奉直!奉直!我要见奉直!”   林嬷嬷摆个眼色,两个健妇上前拉住若水的胳膊,不许她动,若水使劲挣扎着。   严妈连忙上前陪着笑脸对林嬷嬷说:“嬷嬷放心,我一定带她出府,只是她的小丫头贪玩这会不知跑哪去了,还是等她来了一起送出去吧。嬷嬷辛苦了,回去先歇着吧,我再等等,小丫头来了我就送她们出府,绝不敢违背老太太的吩咐。”   林嬷嬷一想严妈是二公子的奶娘,这侯府的世子之位还不知道是谁的,再加上夫人也很看重她,可不能太得罪了,就脸色稍缓:“不是老姐姐我存心跟你为难,实在是老祖宗极为生气,一个玉盏都摔碎了,而且撂了狠话,我也不敢违背。”   严妈连忙褪下绞丝银镯子塞到林嬷嬷手中,看她不为所动,只得又摘下于夫人赏的金箍子塞过去,林嬷嬷暗喜,低声说:“妹妹客气了,这样吧,就等小丫头来了一起送出去吧,总不成主子赶出去了把丫环留在府里。”   严妈见她肯通融,连忙称谢,再搬过矮凳让坐,表面不动声色,却心急如焚,暗暗期望虹儿中用点,可千万要把公子找这儿来。   若水向隅而立,心里已如死灰。同奉直相识以来,起初所有的幸福,到现在都要承受巨大的耻辱。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嘈杂声,出去一看,四个健丁抬着奉直走得飞快地进来了,还好,虹儿找到了地方,严妈终于松了一口气。   奉直挣扎着要从榻上下来:“阿若!阿若!你不要哭!奉直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这回我拼着命也要把你留下!实在不行,我霍出被从族谱除名,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走,咱们现在去见老夫人!”   若水怕他又弄裂伤口,扑过去按住他,任凭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两人泪眼相对,默默无言,奉直坚毅地朝她点点头,事情是他做下的,却由她来承爱这种侮辱,他的女人被被做践到这种地步,他还要顾全父母家族吗?   若水相信这个爱了她也害了她的人,信他不会抛开她,做妻也好、做妾也好,都会和她在一起,既然没有回头路,就让两个人一起面对吧。   一行人准备去见老夫人,林嬷嬷怕被责罚,连忙拦住说:“要不公子去吧,老奴和云小姐在这等着。”   奉直哼了一声,逼视着她:“走开,你敢拦我?我如何敢劳烦嬷嬷,嬷嬷要等就自个等吧,我们俩自会去找老祖宗辨理。”   林嬷嬷看他面色不善,老脸一红,连忙唯唯诺诺地退下,由着他们去了。    第二卷 庭院深 二十五、验身(二)   “你说什么?有这等事?”   听着心腹来报,于夫人惊得站起来。   虽然不喜若水,但总是儿子心爱之人,为着母子感情着想,她并不想太为难若水,只要她恳听从安排,去国公府住上一年,以后进得门来守规矩知进退,成全两人也没有什么坏处。   从自己的私心想,凌相权倾朝野,子女稀少,那凌二小姐还不知被惯成什么样子,如果再笼住了奉直的心,那会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要是有若水占着奉直的心,那凌氏再怎么出身好,可失了丈夫的欢心,气势也就弱了许多,说不定还得讨好自己为她撑腰。   于夫人自幼耳濡目染,深知家事如同朝堂,也讲究制衡,这云氏以后就是制约出身权势的儿媳最好的武器。   自己若肯出面说服丈夫留下若水,他们俩个还不知怎么感激自己,以后肯定唯自己是从。   千思百转,于夫人已经拿定了主意。   “去,传青姨娘来!”   青姨娘很快进来,一路上心中惊疑不定,小丫头传得那么急,不会是若水和奉直那儿又出了什么事了?这俩孩子够苦得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可不能再出什么叉子!   进得门来,看于夫人脸色不善,心中更惊慌,忙上前见礼。   于夫人见她进来,喝退下人,一把拉住她落下泪来:“这两个没脸没皮的,做下不知羞耻的事。我受尽作难成全他们,却被臊个没脸没皮,这下盍府上下不知该怎么笑我教子不严!特别是奉纯那口子和杨善福那贱人,表面客气,其实哪个不忌恨老夫人最疼奉直,巴不得看他的笑话!”   青姨娘一听就知若水和奉直又出事了,情急之下,顾不得多礼:“夫人,到底怎么了?这俩孩子不是都同意去国公府暂住吗?只等奉直成亲一年后再纳云氏进门,我眼看着的!”   “妹妹不知,老夫人要按族规让云氏主仆验身后才能去国公府,可谁知那云氏已是个失了贞的!”   青姨娘惊极,女子婚前失贞,那可是要命的呀!不但国法不容,于氏族规更不能容!当年奉纯的母亲是由父亲主婚嫁给了侯爷,都不为于氏家族所容,更何若水私奔而来,且又失贞,如果想不出好办法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夫人莫慌,想那云氏即使失贞,也定是奉直做下的事,事情说不定还有通融的余地。”   于夫人拉起青姨娘的手:“我也相信,那云氏虽做下这等事情,可看得出她并非淫贱之人,肯定是奉直做下的事,失贞之女,父母国人皆可诛之,如果被赶出去肯定没有活路,可不是奉直的罪孽!我这个做娘的哪能眼看着儿子造孽!定要想法子让她留下,那怕做个通房,也比出去送了命好。”   “夫人莫慌,只要我们奉直是个有担待的人,只要他坚持说是他做下的,云氏以前是个贞节的,横了心要留下若水,再苦求老夫人,老夫人一向最疼奉直,老夫人想必不会强拦!”   “你哪知道,老夫人倒不是问题,她人精似的,当然知道奉直的脾性,不会把他逼急的。我担心的是侯爷,杨善福那个贱人整天背后挑事,还有那两个小妖精,明明是族规不允许歌妓进府为妾,却以为我拦着她们,让她们做不了明正言顺的姨娘,仗着侯爷宠爱,处处和我做对,她们俩个整天撒娇弄痴的,侯爷又最听她们的,如果她们挑拨,不但若水不能进府,还要连累奉直。”   青姨娘迟疑一下说:“不就是纳个妾,没那么严重吗?即使失贞,也是奉直做下的,侯爷还能强拦着?”   于夫人边拭泪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爷一向待奉直极严苛,他做下半点错事都不肯轻饶,何况这等大错,倘若没人挑拨倒还肯听我说,若有人挑拨,上次余怒未消,他岂可轻易答应云氏留下。”   “难不成夫人还要求那两个歌妓在侯爷面前求情?她们一向不满夫人治家严谨,和大房积怨颇深,又怎会为奉直求情?”   于夫人苦笑一声,自己竟然落到去求侍婢办事,一个被丈夫冷落的女人有时就是不如一介宠婢,就连儿子的待遇也要被宠婢左右。。   “若我办了她们最想办的事,还怕她们不出力?”   青姨娘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难道夫人想让她们升为姨娘?可是族规不允许呀!老族长为人一丝不苟,哪里肯通融?”   “不肯通融,那也看什么事。他不肯要财物,难道还能不顾儿孙的前程?象他那种小吏出身,儿孙除了考取功名,想靠恩荫入仕可是难若登天,他独子早死,独留一位男孙,偏他那嫡孙不争气,学业愚笨,如果我去求求老国公想办法为他的孙子谋个前程,他哪能不听我的?”   青姨娘暗暗感慨,为妾有为妾的苦,为妻也有为妻的累呀:“夫人为了公子可算是尽心竭力,不过从此事看,公子也是一个有担待的人,品貌又出众,将来可是前途无量。”   “说到奉直前途,本不该让云氏进门的,将来难免被有心人纠其小节,幸亏奉直要娶凌氏,以凌相的权势,区区小节又能耐奉直若何?这件事不可让人知道,还是你去找那两个贱婢谈吧,我去找老族长和国公。”   青姨娘连忙点头:“听说今个侯爷不在府中,我正好去找那两个婢子。”   于夫人眼露一丝疑惑:“嗯?你对侯爷的去向到很清楚,是你自己打听的,还是侯爷派人告诉你的?”   青姨娘吓得一哆索:“奴婢一心只想侍侯好夫人,照顾奉直和奉贞兄妹俩,再无他想,再说奴婢已经老了,没了那个心思,侯爷也多年不曾理会,夫人明鉴!”   于夫人轻轻一笑:“你看你,我不过随便说说,吓得什么似的,咱们姐妹俩一辈子,我还能不信你?你后别奴婢奴婢的,你就是我的妹妹!”   青姨娘才放松下来,忙说:“谢夫人,这还是奉贞的奶娘打听来的,奉贞被侯爷禁足三个月,还不许任何人探望,可怜的孩子都快要闷坏了,奶娘打听以侯爷今天不在家,来求我去偷偷看看奉贞。”   提到奉贞,于夫人面露一丝喜意:“这孩子着实招人疼,又机灵懂事,又善良有心,这些天我被奉直气得,都没过问她,现在还有想念了。”   “奉贞也知夫人疼她,颇为想念夫人,几回吵着想见见夫人,奴婢见夫人为奉直的事心烦,也没敢回。”   “等云氏的事说定了,我就去看她,侯爷不许人去,还能挡住我?”   提到若水,于夫人面色一凛:“奉贞也大了,以后要管严些,千万不可叫学了云氏的样子,好好的千金小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那个奶娘年纪大了不中用,一昧惯她,却不知反而会害了她,多给些银子让她回家哄孙子去吧。找几个严厉些的教养嬷嬷,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一言一行严格教导,以后不许再随便出院子,还有外男无论是否亲戚一律不见!”   青姨娘闻言虽然心疼女儿,也知夫人是真心为奉贞好,看看若水的样子,女孩子如果走了错路真是生不如死。   “谢夫人心疼她,奴婢一定严守夫人的话,不让她出半点差错!”   于夫人叹一口气:“你也别怪我对她太严厉了,你看看云氏的下场就知道。我没有亲生女儿,奉贞从小和奉直一起养大,就是你我的亲儿女,我疼她不比你少,当然你也是真心疼奉直的。”   青姨娘趁机提出久存的心事:“奉贞眼看着就要及笈了,还望夫人留心一下她的婚事,莫使误了终身!”   于夫人一拍额头:“你看看我这脑子,把一件大事给忘了!你还记得去年冬上我那大侄的正室难产没了,只留下一个女婴,可怜出生就没了娘,老太太年龄大了,舅太太身体不好,几个妾室哪会真心疼她。前几天舅太太托我物色个有福气又心善的人做填房,孩子也好有嫡母照料,我当时就想到奉贞了,可是紧接就有了奉直的事,我到把这头忘了。”   青姨娘大喜过望,于夫人的这个大侄是国公府世子,正经的长房嫡孙,且品貌上乘,年纪刚刚二十,虽是填房,可先房无子,奉贞过门后,将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主母,儿子就是国公府世子,再不象她这样一生一世做低伏小。   奉贞虽然养在夫人名下,但总是通房丫头所生,正经的世族大家是不会娶的,现在能有这等造化,真是奉贞的福气。   惊喜之余,连忙跪下磕头“谢夫人疼奉贞!”   于夫人笑道:“你也别谢我,这也是奉贞生得也甜美可人,一脸福象,老太太和舅太太也看着长大的,我一说就同意了,奉直的事处置妥当了就请人合八字商议定亲,及笈之后就正式嫁过去。”   青姨娘忙站起来:“我一定对奉贞严格教养,将来不丢了国公府的脸面。我这就去找那两个婢子,她们肯定心动!”   “去吧,不要告诉别人,我可只信你!”   青姨娘转身要走,想了想又说:“这会子老夫人那里肯定正闹得不可开交,夫人不去看看?”   于夫人轻笑起身:“那个老人精,什么法子都用得出来,还有她摆不平的事?我就不去了凑热闹了。你快去吧,我要歇歇了!”    第二卷 庭院深 二十六、验身(三)   奉直趴在榻上,拉着若水的手,带着一行人来到老夫人的院门,早有人得了信报知了老夫人。   四个强健的婆子守着门口,忙纷纷给奉直见礼,奉直仍然拉着若水,示意健丁们抬他进去。   婆子们一把拦住若水:“二公子,老夫人有令,公子可以进去,可她院里有佛堂,不贞不洁之人不可进门,以免亵渎了菩萨!”说完鄙夷地打量着若水。   若水羞愤交加,扶着门框低泣。回长安的路上,她就初绽的蓓蕾,美丽芳香,高高挂在枝头,回到长安,特别是进侯府以后,她就象雨后黄花,一步一步被风吹雨打,飘摇零落,沦落尘埃。   看若水又被气哭了,再看看几个婆子看若水的眼神,奉直一口怒气涌上心头。他和若水即使做了什么,被长辈训斥也就算了,连累若水三番五次被奴才们欺凌轻视。   顿时喝令几个健丁:“抬本公子和云小姐进去,谁敢阻拦,给我踏倒,出了人命算本公子的!”   四个婆子慌得跪在地上直磕头,“公子饶了老奴吧!不是老奴斗胆,实在是老夫人的吩咐不敢不从!”   若水看她们年纪也不小了,心头不忍,又一想,老夫人连门都不让进,强行进去也是自取其辱,还不如让奉直一个人进去辩理,自己在此等候。   “奉直,不要为难她们,不进去也罢,我和虹儿在此等你。”   奉直明白若水的意思,进去也是受辱,还不定祖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思量片刻:“也好,我一个人进去,你和虹儿安心在此等候,如果不见到我,谁叫你也别去!”   见若水又点头答应,又转身对严妈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奶娘,我知道你一向最心疼奉直,肯定也会心疼若水,我现在进去找老夫人,把若水暂时交给你了,你可要看好了她,不许任何人把她赶出去,也别叫任何人欺负了她!”   严妈按住他不许乱动:“好公子,你就进去吧,老夫人一向最疼你,你要好好和她说,别年轻气盛地说话不中听,老奴一定给你看好若水小姐!”   奉直感激地点点头,又怒视趴在地上的婆子:“你们再敢对云小姐无礼,等我伤好了一定撵了你们!不信老夫人还为了几个奴才拦着我!把云小姐和严妈请到耳房休息,好茶奉着!”   几个婆子忙不迭应了。   奉直正待进去,若水拉住他,淡淡地开口:“奉直,如果老夫人实在不同意就算了,总是若水做错了事,让人轻贱也是自找的。夫人说得对,我已经害得你父子成仇,母子反目,你再不可为我和老夫人闹翻,更不可犯了族规,毁你前程。实在说不通就算了,我就带着虹儿落发,也好赎自己的罪,落得一生清净!”   “不,错事是我们一起做下的,不应该由你一人承担,要走我们一起走!你等着我!”   进了正堂,却只有两个小丫头连忙上前见礼,并不是想象中老夫人正襟危坐兴师问罪的样子。   “老夫人呢?”   “回公子的话,老夫人病了,大夫正在把脉。”   奉直闻讯一惊,挣扎着从榻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进了内室,却见祖母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低吟,白发凌乱,面色腊黄,常给他看病的老大夫正在把脉,贴身侍女李姑姑陪在一旁。   见他走进来,喘息着埋怨:“你伤口还没长好,怎么又下来乱跑!”   一向身体硬朗、又自己极为疼爱的祖母成了这样,奉直纵有千般怒火、万般心事也没法发做。   “祖母!你怎么呢?大夫,老夫人怎么突然成了这样?要不要紧?”   大夫轻轻点头算是见礼,又回身继续把脉,片刻才不紧不慢地说:“老夫人受了刺激,怒火攻心才成这样。以后切记不可让她劳累、生气或者太过激动,要不然就会中风,严重地话还会导致瘫痪,甚至失语!”   “那你快开药方呀,让老夫人快点服药!”   眼看着大夫开了药方,李姑姑带他下去抓药,奉直这才上前跪在榻前,看到祖母的病态,鼻子一酸,抓住她枯若鸡皮的手低泣。   于老夫人疼爱地摸摸他的头,拉起他坐在榻沿上。   “祖母,孙儿不孝,害得祖母成了这样,你别生孙儿的气了,安心养病吧。”   见奉直懂事,不再提若水之事,于老夫人心下宽慰。   “乖孙儿,你一定怪我心狠,哪知我的难处,我和你娘一向太疼你了,府中的许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如今你和奉纯,谁为世子难以断定,府中人心各有向背。向着奉纯的莫不千方百计在挑你们这房的短处,奉纯良善,可他那口子是个厉害之人,又出身低等官员之家,一心想夫贵妻荣,整天和你爹那俩个侍婢串通一气给你娘暗中生事。”   奉直吃惊地抬起头,长这么大,还从来不知道,府上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这么多年真是难为母亲了,可是若水还在门外等着,他抬起头,坚定地看着祖母苍老的脸。   “我知道,祖母是担心若水进门影响我成为世子。可是错事孙儿已经做下,不能让若水一个人承担,孙儿宁愿不要这世子之位,也不能做出始乱终弃之事,请祖母成全。”   见他固执,于老夫人叹一口气又说:“本来我听说那云氏是个性情模样好的,有她服侍你也好,就和你娘商议送去你外祖家教养,等你娶妻满一年后再由你外祖母送进来,将来地位也高些,也好堵了那些刻薄人的嘴,验身不是祖母要为难她,这也是族规家法,好叫云氏将来能在府里抬得起头,不致被人说是婚前失贞,谁料她……”   奉直顾不上害羞,连忙说:“祖母明鉴,奉直不敢隐瞒,云氏失贞,皆因孙儿,以前,她是贞节的,有孙儿的披风为证……”   从小到大,出身世族的老太太何曾听过这么荒淫的事,气得脸色都变了,想了想了忍住了。   “这我当然知道,相信云氏与你私奔也是两情相悦,并非天生淫贱之人。可是无论是什么原因,她也已婚前失贞,失贞之女,父母国人皆可诛之,她若进门,将是你一生的污点。现在府中情形,你若有半点错处,也会有人抓住大做文章,何况男女之防大于天,如果有人告你骗奸良家少女,不但毁你前程,还会连累侯府。只有弃了她方可全你名节,常言道好男儿回头是岸,才不误你似锦前程。”   弃了她?弃了她?弃了她?   奉直腾地站起来:“不!孙儿绝不做那始乱终弃之事,孙儿心爱她,若弃了她,就前途无量又有什么意义?何况祖母也说了,失贞之女,父母国人皆可诛之,我若弃了她,不是逼她死吗?”   见他激昂,于老夫人连忙挣扎着起身,却无力的又躺下累得直喘气。   “祖母!祖母!你怎么呢?千万不敢再起身,孙儿不说了还不行!”   于老夫人喘息了一会儿,喝了一口热茶,这才缓过来。“我于家也是诗礼之家,断不会做出缺德之事,祖母也不愿你造此罪孽。她年纪轻轻,落发为尼太可惜了,我娘家无人,主宅已变卖,只留下一处小小的别院,府中除了李姑姑没人知道,就送与云氏隐姓埋名终老一生吧。那别院在城外,环境清幽,老管家两口子看管着,以后按月送去钱粮,好让她们不受冻馁之苦……”   “祖母!孙儿知道你处处为我着想,可若水只有十六岁,怎能把她孤苦无依地丢在哪儿?她年幼单纯,还不定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我绝不会弃了她!府上哪些人要嚼舌头,就让她们嚼吧!”   于老夫人见他不听劝,又气得浑身颤乱,嘴唇直打哆索,奉直见她这样,想起大夫的话,不由得后悔自己言语冲撞,更不敢再说什么带若水离家出走的话,连忙上前揉胸顺气,过会看她情绪平静,这才扑通一声跪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祖母自幼对孙儿百般疼爱,本不该在祖母病重之时违着你的意思,可是孙儿是一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无论对错,事情做下了就要敢于承担,绝不会做那无情无义始乱终弃之人。求祖母留下若水,有无名份孙儿不敢计较,只求她留在孙儿身边,求祖母成全,即便有小人拿此事大做文章,可孙儿相信,成大事不拘小节,要真正立世扬名靠的是真才能!”   一番话说的于老夫人连连点头,她真的老了,也许儿孙是对的,自己少年丧夫,为这个侯府、为儿孙已经操了大半辈子心,就由他们去吧。   “好吧,就听你的,让云氏留下。不过,她已是妇人之身,送你外祖之家不合适,现在进门又不能为妾,只能先做通房丫头,也好掩人耳目,等将来生子再平了籍晋身为妾吧。这已经是没办法的事,此事还要等你爹娘同意了才能办,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她无名无份留在府中也不合适,也不宜再住客栈,先让她暂住于管家宅子里,派两个能干的老妈子跟着,等你爹娘同意了再收房吧。”   奉直好不容易才说服祖母同意,本来心中狂喜,可是听说要做通房丫头,又呆住了,那可是要签卖身契委身为奴的!可是又一细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祖母能答应她入府,已经很不容易,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只要她留下来,一切都好说。   “谢祖母安排周全,只是爹娘哪儿,还望祖母出面。”   “你娘哪里好说,你爹要同意,恐怕还得费些周折。”   见孙子同意了,老太太倒放下了一桩心事,情绪也好些:“你知道我和你娘为什么会答应云氏留下?”   奉直不解:“那是你和娘心疼我!““傻孩子,正是因为心疼你才不许她入府误了你。如今能同意她留下,是因为你将要娶凌氏为妻,凌相权倾朝野,如果你善待她的女儿,又对他孝敬恭谨,有他护着你,这点错处就不算什么了。你可要感谢你那未过门的妻子,以后好好待她,不可因为宠爱云氏而冷落了她,我累了,你喊人李姑姑进来侍侯,快去早点嘱咐于管家安置云氏吧。”   奉直目瞪口呆,半晌无语,他和若水能在一起,竟然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庇护?   奉直刚刚出去,老夫人就翻身坐起:“快给我打水把脸上的药水洗一下!”   李姑姑惊得目瞪口呆:“老夫人,你!你没生病呀!”   “这死心眼的奉直,若我不生病,他还不闹翻天了,哪能顺顺当当答应让云氏做通房?恐怕这就赌气带她离府出走了!”    第二卷 庭院深 二十七、身孕(一)   奉直来到耳房,见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严妈正准备责备,见他面色沉重,不敢言语,连忙带其他人退下。   若水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满眼伤痛和惊慌,好象等待着奉直宣判她的命运。   奉直故作欢颜:“若水,好了,不用担心了,祖母果真疼我,答应你留下了。可她还要说服爹和娘同意,我们再等几天吧。”   若水松了一口气,又问:“等几天,就在这等吗?”   奉直不敢看她的眼睛:“若水,听我说,你不要生气。祖母说你还没正式过门,又非亲非故,留下来不合适,让你和虹儿先去于管家的宅子先住着,等说服了爹娘再接你过门。”   “如果你的爹娘不同意呢?是不是又要赶我走?”   奉直紧紧拉住她的手:“你放心吧,祖母既答应了,就一定会说服爹娘的。我们只再等几天就好,而且不是还要布置新房吗?”   若水已经被一场一场的打击吓怕了,还是不放心地问:“你说的几天,到底是多少天?”   奉直支支唔唔:“尽快吧!别担心若水,这次不会再有问题!我一定天天催着她们快点!”   看他说话不爽利,若水抬起泪眼,直视着他:“你别瞒我了,还有什么,就快点说吧,我已经承受了这么多,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   奉直羞愧地低下头,半晌无语。   看他为难的样子,若水哭着扑进怀里:“对不起奉直,我不该不信你,你为我处处和侯府做对,我不该不信你。我是吓怕了。自从来了京城,没有一件事对我是好的,我真的怕又出什么差子!”   奉直紧紧抱着她:“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这一次是真的,我们再耐心等几天就可以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   若水拭去泪痕,露出一丝微笑,点点头,奉直看着含泪带笑的脸,如同带露的黄花,清新娇美,动人心弦。   又想起她即将入府为奴,心如刀割,怎么也说不出做通房丫头之事,决定还是先瞒着她吧,今天她承受的伤害太多了。   可若水忽然又想起什么,推开奉直,狐疑地问:“不是说娶妻一年后才能纳妾吗?怎么这会又同意了?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奉直情知无法瞒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说:“若水,对不起,我任情任性,做错了事,毁了你的贞节,如今要进府,只能先做通房丫头,以后再晋为妾室!”   若水凄然一笑,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还有最坏的事情等着她!至此已经沦落为奴,还有比这更差的结局吗?   一阵心痛,她软软地倒在地上。   奉直惊慌失措地抱起她大喊,门外严妈带着人扑进来,看到昏迷的若水惊呆了,虹儿更是吓得大哭起来。   再看奉直已经吓慌了手足,严妈忙稳住心神:“公子别慌,快派人去请大夫!把小姐放到榻上,小心你的伤口又裂了!”   奉直才醒悟过来,仍然抱着若水不松手:“不,若水是我心爱之人,怎好躺在奴才的床上,把她抬回我的房间,请大夫快点过来救治!”   说完把若水放在自己养伤的榻上,喝令健丁们抬回去,自己一瘸一拐地在后面跟着。   严妈无可奈何,只得让虹儿跟着回去照顾,自己找人去请大夫。   奉直坐在榻前,握着若水玉笋一般的手指,切切地看着她。   云鬓凌乱,散落在枣红色的芙蓉绣枕上,衬得精致的面容更加苍白,眉依然如凝翠,只是眼皮已经哭肿了,清澈灵动的眸子也紧紧阖着,娇嫩如花瓣的双唇也因为哭得太多而干裂了,看起来那么脆弱。   奉直令人奉上茶,用干净的丝帕蘸着,轻轻地润着她的双唇,内心暗自嗟叹,今日发生的一切,让人觉得仿佛以往幸福都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奉直,长安好吗?长安城很大吗?风景美不美?”   “长安当然好了,长安城很大很大,还有许多胡人,风景美极了。城外地势平坦,我们可以骑着马一直跑到山脚下,然后在河边饮马!”   “听说北方冬天可冷了,我最怕冷了!”   “傻丫头,长安的冬天是很冷,可是屋里都有炭火,烧得旺旺的,可暖和了,等到冬天的时候,我们叫上奉贞,坐在火炉边,温上一壶酒,边吃点心边吟诗、猜谜、聊天,开心极了!”   “可是天天呆在屋里多闷啊!”   “怎么会呢?我怎么敢闷坏若水小姐,你家虹儿还不是恨死我?长安的冬天常常会下很大的雪,和鹅毛一样往下飘,到最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树木和房屋都是玉雕的一样,可好看了,等雪消了,还可以去看冰挂,更是美极了!”   “呀,太美了,我一定要看到!我在长安城谁也不认识,整天呆在屋里要闷死,你一定要天天带我出去玩,吃遍各种美味!”   “那当然,我要带你走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山山水水!让你乐不思蜀!”   ……是什么让一个如空中飞鸟一般欢快、如枝头鲜花一样娇艳的生命变的这样苍白脆弱,难道是自己太薄情?只顾着家人和侯府的利益,把一切痛苦都让这个弱女子承受?   奉直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若水苍白的脸颊上,墨羽一般的睫毛轻轻翕动着,眼眸终于睁开了。   奉上惊喜地看着,连忙喊:“阿若!阿若!你醒了!”   看到奉直,若水先是惊愕,再是惊喜,到后来,终于想起了今天经过的一件件事情,顿时满眼都是伤痛,眼泪溢了出来,顺着鬓发流下,打湿了锦绣的枕头。   “阿若,你醒了就好!可吓坏我了!这是我的房间,你放心,没人敢在这里欺负你!”   这是奉直的房间,她竟然躺在他的床上?若水四下打量着华丽的家具和昂贵的摆设,心中百味陈杂,在今天以前,能进得了这里,心里不知有多甜蜜开心,可如今只有苦涩:没人敢在这里欺负我?从我进了长安城,欺负我的可都是你的长辈,你的亲人!   索性拉起被子蒙住脸,轻轻低泣着,不再理会奉直。   奉直轻轻的把被子拉下来,笨拙地拭着她的眼泪:“若水,别哭了,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若水愕然,听得里面说话,严妈笑吟吟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粥进来了:“傻孩子,你有身孕了!还不快把粥喝了,双身子的人可经不起饿!”   虹儿也满面喜色,端着热水进来给她梳洗:“小姐,刚才你晕过去,差点把我和公子吓死了,幸亏大夫说是有了身孕太劳累,过一会就醒了。”   若水这才醒悟,又悲又喜,不敢相信地看着奉直,奉直端过肉粥,轻轻吹着,笑嘻嘻地看着她:“刚才你晕过去,大夫来看了,你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若水仍是不敢相信,半晌抬起头,察看了一下腹部,满脸疑惑,用手轻轻的抚摸着。   “真的,阿若,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来,把肉粥喝了,刚才我们吃午饭的时候你还没醒来,这会一定饿了!”   看到他肯定的眼神,若水终于相信了,脸上泛起一丝幸福和甜蜜,轻轻地笑了,双颊也因为激动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不再那么苍白,她挣扎一下,虹儿连忙扶她起来靠在被子上,给她匆匆梳洗。   奉直端起粥,满面笑容,一口一口地喂着她,突然间,所有的不幸都不重要了,她有了奉直的孩子,多奇妙呀,好象什么把她和奉直连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开。   现在,她们一家三口就在一起,谁也不能拆散她们,名份又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她们再也不分开就好!   “二公子,老夫人和夫人让你速速过去!”   一个小丫头进来传令,满屋的温馨和甜蜜顿时荡然无存,若水的脸重又变得苍白,她低下头不再言语。   奉直重重地把碗放在桌子上,就连一碗粥,都不允许若水好好把它喝完吗?   小丫头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躲到严妈身后,严妈示意她快快离去。   “公子,老夫人和夫人传,你就快去吧!粥我来喂。这里有我和虹丫头照应着,你先去吧,有什么话回来再说!老夫人还交待过了,若水有身子的事一定要保密,你们在外人面前记着不要提起。”   看他还不放心,又轻声劝道:“快去吧!总是你的骨肉,老夫人和夫人一定也宝贝的紧,不过是问问话,老夫人年纪大了,吃不得气,你小心回话,这里你就放心吧!”   奉直乞求地看着若水,若水低着头,倔犟地不肯言语,反正每次见他的家人,都让她受辱,这次还能有什么好事。   见若水不肯理他。那边祖母和母亲还等着,奉直只好跺跺脚走了。   “好孩子,快把粥喝了吧,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凡是看开些,只要进得了这府,有公子疼着你,以后会慢慢好起来,若是一举得男,老夫人和夫人还不知多高兴,升姨娘是迟早的事。”   严妈不说也罢,一说若水又想起自己要做通房丫头的事,顿时又泪流满面。   “奶娘,我可以和奉直一起叫得你一声奶娘吗?若说以前,我到还没恨过自个,现在有了孩子,我就恨死自个了,都是我连累了孩子,让他将来只能是庶出的身份,再加是通房丫头生的,能有什么地位?”   严妈唬得忙说:“别这样自甘轻贱,总是公子的亲骨肉,侯爷和夫人的亲孙子,侯府正经的主子,谁敢轻视他?先养好身体把孩子安然生下来,以后的事再做打算,啊?”   “奶娘,我是担心老夫人和夫人又要生事,奉直去了,又要左右两难。我真是吓怕了,从今天进了这府,到现在我已经是心惊肉跳的,一听有人传,就吓得什么似的。我听你的,不多想了,把孩子安然生下来是最重要的。可我就怕,奉直去了,又有什么事!”   虹儿上前怯怯地问:“小姐做了通房丫头,那我做什么?   若水苦笑着说:“丫头的丫头!”    第二卷 庭院深 二十八、身孕(二)   “一切都按夫人说的,那两个婢子开始还做乔拿架子,听说能升姨娘,都乐得什么似的,表示定不负夫人所托,一切都按夫人说的来了。”   于夫人哼了一声,“两个歌妓出身的人,本来连侯府的婢子也没资格做,让她们做姨娘,实在是高抬了她们,虽是清倌儿,到底出身伎户不好听。”   “夫人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成全奉直他们两个,要不哪会理她们这种人,总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时一个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进来,说有事要报告夫人,听她一五一十地说完,特别是老夫人已经说服奉直同意云氏做通房,两人相视一笑。   “你做得好,下去领个双份赏银吧,以后要再仔细些,有谁经常往老夫人身边巴结,有消息及时告诉我,若做得好,银子少不了你的!”   那婆子连忙致谢退下。   “一切如夫人神机妙算,老夫人果然精明,连装病这法子都想了出来,这不奉直乖乖答应云氏做通房,要不是老夫人想如此法子,以奉直的性子,还不是和大家闹翻了带云氏离府,那我们以后在府中如何立足!这下也好,既成全了两孩子,又不至于同我们闹翻脸,等以后有了孩子,再慢慢地想办法升为姨娘吧。”   于夫人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只是这老婆子太精明了,把奉直哄得团团转,以后还是防着她好,别被她算了去。”   “夫人放心,她倒是一直支持我们这房的,也真心疼奉直,大概不会与我们为难吧!”   “我信她不会害奉直,可对我们就不一定了。放利钱的事千万不可让她察觉了,还有账上那些事,你把账房管事的盯紧了,不可走露半点风声!那可都是我们姐妹的体己,万不可被人夺了去!”   想起来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于夫人面露一丝得意之色,青姨娘忙回答:“夫人放心,那账房先生是个愚笨认死理的人,夫人脱了他儿孙的奴籍,他感激零涕,发誓一生效忠夫人一人,这样的人应该可靠。”   “这样最好,有了这些体己,将来我们姐妹老了的吃穿用度也不用看谁的脸子,奉直的婚礼也能办得体面些,定要超过奉纯,奉贞的嫁妆按侯府嫡女的规矩再加三成,就说是舅老太太赏的,也好赌了她们的嘴。”   青姨娘真心实意的跪下道谢,夫人对人虽然严辞苛了点,但是对奉贞、对自己却从来没有亏待过。   于夫人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心软同情云氏,但她做出这等事,又贱为通房丫头,以后不可以抬举她,要好好压制着她,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懂得做低伏小,特别是千万不能让奉贞和她接触。”   青姨娘正待回话,一个婆子急匆匆地进来了:“秉夫人,老夫人传你和姨娘速速过去,说有急事商量!”   两人面面相觑,奉直都已经答应云氏做通房了,还能有什么事?难道又出了什么差子?而且老夫人何等身份,和儿媳商量事情居然还要叫上姨娘“老夫人没说什么事?”   “没有,只让夫人和姨娘快点过去!老夫人好象气得不行了,现在才缓过气来,夫人和姨娘快点过去吧!”   两人不敢耽搁,急匆匆地赶过去,一路上心思百转。这老太太给孙子耍心眼子装病,不可能对媳妇也装病吧?还是奉直哪儿又出了漏子?这两个孩子,本性都不错,就是太任性枉为了。一边暗暗期盼老太太千万要好好的,若是没有了她,于文远早就不顾一切立奉纯为世子了。   一路走到正堂门前,两个婆子上前见礼:“夫人,老夫人让你和姨娘两个人进去,其他人不用进去服侍了。”   “老夫人身体还好吗?有没有请大夫?”   “这会好多了,老夫人不让请大夫。”   于老太太在内室等着,两人进去后,见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神色萎顿,见她们过来,示意李姑姑扶她起来靠在锦被上。   于夫人和青姨娘对视一下,这会不象是装病,老太太喘口气,示意李姑姑奉上茶后退下。   “你们知道吗,奉直和云氏做下大错事了!”说着老泪纵横。   于夫人以为她说的是若水婚前失贞之事,连忙回答:“母亲不必生气,这事媳妇已经知道,听说母亲已经妥善处理了此事,奉直也答应云氏做通房丫头,我正想办法说服老爷同意,媳妇在这里替奉直谢过母亲。”   “嗨!不是这事,比这还严重!你们知道吗?于氏有了身孕!”   于夫人腾地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来:“母亲,你是说云氏怀孕了?”   “是,已经快两月了。今天上午她在我院门口晕倒,大夫来诊了脉,没错的。这事只有几个人知道,我已下令不许任何人走漏消息!”   “那云氏现在哪儿?奉直呢?”   老夫人显然不满她上午的壁上观,冷冷地说:“我以为你不问了!云氏本来上午要由两个老妈子陪着去于管家宅子里住,突然昏倒后,奉直让人把她抬回去请大夫诊治,现在严妈在那儿守着。我老了不济事,你也不管,这两人没名没份,就是要做通房也得文远同意签了卖身契,现住在奉直屋里算是怎么回事,简直要气死我!”   被婆母责怪,于夫人脸色一红,不敢辩解,连忙陪罪:“都是媳妇的不是,不过媳妇上午确实有事才顾不上。”   “你是为了说服文远的事吧?哎,他这一生都不懂得人情世故,确实难为你了。咱们不说他了,现在说说云氏有孕之事怎么处理。”   于夫人面色一凛:“依媳妇看,这个孩子不能留!没有了孩子,云氏进门先为通房,时间长了,就是谁想追究也无从查起。如果有了孩子,可就是奉直和云氏未婚通奸的铁证呀!被有心人追究,这不是要毁了他的前程吗?让他以后如果在朝堂立足?恐怕凌相也无法包庇!”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不瞒你们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奉直哪里怎么说得通?你们没见,上午只说要做通房,他都激动得什么似的,一口一个要带云氏离家,这会说不要这个孩子,他还不跟我们拼命?我为难得很,只好找你们商量。”   一听说不要孩子了,青姨娘心疼得紧,想想试探着开口:“要不孩生下来后就说是早产儿,反正现在也才两个月,总是奉直亲骨肉,真的不要也让人心疼得慌。”   “这个办法本就是骗人的,七个月的早产儿,真正能活下来的有几个?和足月的孩子能比吗?”   一时都沉默了,半晌于夫人冷冷地说:“不行就强行灌药,总之这个孩子不能要!”   于老夫人苦笑着开口了:“我怎能不懂这个道理,可是奉直这关过得了吗?如果强行灌药,奉直还不恨死我们?以他的脾气可能真的负气带云氏出府了!难道还要把他逼到这种地步?那可不遂了有些人的意?”   深知儿子脾性的于夫人沉默了,如果给云氏强行灌药,伤了孩子,可就真的和儿子反目成仇了,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可她也相信,年纪轻轻就落得孤儿寡母,能独自支撑候府多年的老太太,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老夫人面露一丝怜惜之色:“再说,无论私生也好,庶出也好,总是于氏骨血,要真正做起来,也很难下得了这个决心。”   听闻老夫人心软,于夫人不由急了,虽是奉直骨血,留着也是个祸害,而且一个庶子将来又有什么出息,以后还怕奉直没孩子?不当断即断,肯定成为奉直一生洗涮不了的污点,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人拿出来大做文章。   “母亲一向足智多谋,处事果断,还得趁现在没几个知道,快点拿个主意才好,再等下去,弄得谣言四起,就没法收拾了!”   老夫人叹了一声,没奈何说:“这件事真的很难呀!一边是亲生骨生舍不得,一边是前途事业误不得。而那两个惹祸的人,一个哭哭泣泣暗恨我们待她严苛,一个年少轻狂不理会父母苦心,自己做下这等事,还得让我们收拾烂摊子,还没人落好!”   于夫人连忙跪下:“母亲,奉直糊涂任性,错已经做下,自己又不肯听话弥补。我们做长辈的哪能丢下不管?还求老夫人妥善解决此事。”   老太太长深叹了一口气,靠在锦褥上半晌才说:“我这么大的年纪劝人做这等事,可不是做孽!现在只有先试着说服奉直了。他年轻气盛,又太宠着云氏,也不知肯不肯听?”   于夫人咬牙切齿地说:“这云氏好端端的一个富家千金,放着人上人的日子不过,非要没脸没皮地来我家做奴才!害得家宅不宁。本来还想锦被遮羞,总是奉直的人了,好歹给人家个名份,谁知你看看她都做下了什么,放着好好的姨娘做不成,落的个通房丫头,现在又怀了祸根,不是要这一大家的命吗?”   青姨娘吓得跪倒:“夫人可不敢这么说,总是奉直的骨血,我想那于氏做了通房,也就堵住了别的人嘴,还是不要伤了好……”   “糊涂!你当奉直的骨血我不心疼?但若有半点办法,我都会留下他。可是若留下了他,往低说害怕府里的有心人借此做文章,让他失去做世子的资格,往高说害怕朝中有人纠住不放,连累整个侯府!这孽种,说什么也不能要!”   青姨娘羞愧地站起退到一边,不敢言语,其实已经心急如焚:“这两个人存了这么个心思,若水的孩子还能保住吗?”   看于夫人气急失控,老太太这才开言了:“谁做下的事,谁来担当,奉直虽年轻,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是把他叫来商议,咱们三个好好说服他,总要让他听了才好!青姨娘,你记住了,等会不管我们怎么说,你都要向着奉直说话,听到没有?”   于夫人一愣,这老太太不是气糊涂了?不过一想老太太向来极为精明,这么做肯定有她的想法,就示意青姨娘答应。   青姨娘见夫人示意自己答应,也就不再多想,就按老夫人说的办吧,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第二卷 庭院深 二十九、身孕(三)   奉直被健丁们抬着来到老夫人院里,立即有丫头带他进去。   进得内室,三个与他最亲近的人都在,奉直却没感到一丝轻松,自从带若水回来,始终都是他最亲的人,打着为他着想的名义,一次次伤害着若水。   心里有了抵触,就规规矩矩见了礼,站在一旁不语,也不问老夫人的病情,等着她们开口,全不象平时,见了三个中任何一个就装乖卖小地等着人疼他。   三个人面面相觑,还没开口奉直就已是这般态度,今个这话可不好说。   半晌,老太太还是开口了:“奉直,你是不是怪我们容不下云氏?我和你娘、你姨娘,哪个不是自小最疼你的人,你就这样对我们?何况都已经同意云氏入府。你再说说看,我们哪一件不是为你想?刚我们还在这里为你做下的事商议,谁知你并不领情!罢罢罢,你也大了,我老了不中用,以后再不管了!“”   没说完就气得喘了起来,整个人抖抖索索的,象风中残烛,让人看之不忍,这次,她是真的被若水有孕的消息气病了。   奉直心中老大不忍,想上前看看,又怕她们真的又对若水有什么不好的安排,她不仅是他心爱的人,更是孩子的母亲,绝不能容许再受半点伤害。   可是老祖母自幼可是真的当心肝肉儿一般地疼着自己,虽然也对若水成见很深,但若水失贞后能留下来,也多亏她同意,哪怕只做了个通房丫头。   于夫人一看祖孙俩僵了起来,想到还有正事要说,连忙正色道:“奉直,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女人成了什么样子?这里的几个人哪个不是最疼你的,你要为了云氏和我们都翻脸吗?你看看老太太被你气成什么样子!”   说完示意青姨娘上前劝说,心里却暗恨,这云氏真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祸水,一回长安就弄得于家父子成仇,母子反目,祖孙失和,亏得自己早上刚见时还被她表面上的端庄娴雅欺骗了,这样的女人进府,以后不知要生出多少事。   青姨娘本就心疼奉直,何况老太太命令她要向着奉直说话。“奉直,快别跪了,现在才几月,地上凉得很,小心落了病根子!快起来看看老太太吧,年纪大了,可经不得折腾!”   想到祖母一向对自己的疼爱,还有早上大夫叮嘱不能受气的话,奉直有些愧意,见青姨娘劝慰,连忙就势站起来,来到榻前。   “祖母,奉直不孝,让你为我费心了,你别生孙儿的气了。我听你的,不争什么名份了,只要若水留下,大家以后善等她行了。你就放宽心吧,以后不再让你为我们操心了!”   可能真的是被气的,老太太说话有气无力的:“为儿孙操心也是应该的,关键是你们要能体谅长辈的苦心,但凡为人父母,还能有害子之心,特别是自家骨血,都疼得什么似的。”   如果这话奉直以前不能体会的话,那么自从听说若水有孕后,奉直才真正体会到骨肉亲情、为人父母之心,连连点头,又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和母亲的冲突,歉意地看着她,于夫人拉起他的手拍拍,示意他听祖母说话。   “可是呀,有时候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弃了,人这一辈子大局最重要,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得不弃的……”   奉直惊疑地看着她,又说什么弃不弃的,难道又要让若水出府?她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他们是血肉相连的一家人,再也不能分开!   可是祖母的病态让他不敢造此,只得苦求:“祖母,不是孙儿不孝,若水已经答应做通房丫头了,难道我们府里还少她一碗饭吃不成?她也是一个富家小姐出身,为我都落到如此地步,让我怎能狠心弃了她?况且她还有了孙儿的骨血,怎么能流落在外,求祖母看在未出生的孩子份上,留下她吧,在亲事上我听从祖母安排就是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怎样才能开口对奉直说出舍弃了孩子一事?   看老太太有气无力的样子,于夫人忙说:“云氏的事我和你祖母既已答应,就不会改变,除非她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被赶出去。这件事情秉过你爹,就可办理,你就放心吧。”   听闻若水不会被赶出去,奉直总算松了一口气,扑通一声朝于夫人跪下:“娘,奉直以前不懂事,伤了娘的心。如今自个有了孩子,才知道骨肉亲情有多重,为人父母者有多疼子女。相信爹爹也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并非真对奉直狠心。奉直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们,成家立业、娶妻育子,再不任性枉为!”   于老夫人老泪纵横,嘴唇哆索着怎么也说不出弃了孩子的话,青姨娘也陪着于夫人落泪。嘴上说是祸根,到底自家骨肉,虽然决定不要了,可心里哪能不难受。   看她们三人的样子,奉直十分不解,自己这番话到底哪说错了,惹得她们三人如伤心?   “娘,莫非奉直又说错话了,惹你们难过?”   青姨娘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拉奉直起来,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好。   奉直不是说错了话,而是这番话让大家更难以开口。以他的性子,如此看重这个孩子,如此看重骨肉亲情,别说是为名节前途,就是让他死也不会舍了孩子。   于夫人和老太太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转瞬间已达成一致:弃了孩子的想法不能再对奉直提了,如果提了就真的伤了和奉直的感情,还会让奉直对她们百般防备,只好以后慢慢再想办法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压住若水怀孕的消息,以后她进了府,十月怀胎,有的是机会。   于夫人按下思绪柔声说:“奉直,叫你来也是有事商议。云氏毕竟还没正式收房,住在你房里不合适,现在这情况也不能再搬出去了,以免走露消息,就先放老太太这儿,对人说是老太太赏你的,明个就让她签了卖身契正式入府侍侯。”   奉直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明天若水就可以入府了,但却做了连妾也算不上的通房,还要签了卖身契为奴。   青姨娘忙劝他:“奉直,不要想太多了,暂时只能这么着,等以后生了小公子,夫人老太太自然会想办法升她。”   奉直点点头,也只能这么了,想想还是不放心地问:“那爹他同意若水进府吗?”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这件事你要谢着你娘,她颇费了一番周折。”   奉直正待谢,被母亲一把拉住:“来,坐到娘身边来,娘还有话对你说。”   奉直已经被一件一件的事惊怕了,见母亲神色庄重,不由得心惊,难道还有什么事?可还是顺从地坐在了母亲身边,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于夫人拍拍他的手示意放松,缓缓开口了:“云氏怀孕的事一定不能走露风声,让她自己也小心不要被别人看出来……”   “娘,这是为什么?”   在奉直的心里,这是天大的喜事,恨不得人人分享他的幸福,母亲这样说让他十分不解。   “难道你想让人告你私拐良家、未娶先孕之罪吗?孩子就是铁证呀,若真有人追究,可不仅仅是你前程的事,就怕被朝廷借题发挥呀!”   怎么一事接一事的,件件都关系他的前途和侯府的命运?   “可是即使这几天能瞒得过人,时间长了总会被看出来。”   “这个好说,只要躲过了开始这几天,等她快显怀的时候,就说她身患恶疾需要隔离养病,在府中偏远的角落找一处小院住着,不许与人接触,临盆之后再说,等时间长了你都娶妻了,谁还会关心一个通房丫头几时生孩子,自然淡忘了此事。”   奉直无言以对,母亲处处安排妥当周全,他还能说什么呢?只可怜了若水,好不容易进府,不惜做了通房,却还要与世隔绝那么长时间。   可他又能说什么,除非不要这个孩子,那可是万万不可能的,只好又委屈若水了。   “娘也是为了孩儿和全府上下着想,孩儿谢过了,只求到时千万要安排妥当,却叫衣食无忧,住的也舒适,侍侯的人要机灵厚道的。”   “奉直就放心吧,孩子也是夫人的骨肉,我都爱的什么似的,更别说老太太和夫人了,肯定安排得无一不周全。”   奉直忙点头,想起若水不太放心,就准备告辞离去。   “奉直,你的伤也大好了,慢慢地也能下地走了,等办了若水的事,就给你和凌小姐正式定亲,然后再选吉日完婚。”   奉直无奈地点点头“但凭母亲安排,只求明个尽快办了若水的事情。”   于夫人闻言忙道:“你看我这记性,明个还不能办!”   奉直脸色顿变:“为什么?又有什么事呢?”   于夫人忙安慰没事,又转过头对婆婆说:“媳妇忘了请示婆婆同意,侯爷身边那两个婢子也侍侯好些年了,颇得侯爷喜欢,虽说是出身伎籍,但也是清清白白进府的,这些年就这么妾不妾、通房不通房的,也不是回事,明个就正式晋了姨娘吧!”   然后笑笑对奉直说:“所以才让云氏后天再签卖身契,总不成父子俩一天纳人。”   牵扯到父亲的私事,奉直脸一红,这两个婢子仗着父亲宠爱,一心想晋为姨娘,可是族规不允许于氏家门纳伎户之女为妾,两个人却以为是娘拦着,明的暗的不知生了多少事,现在娘怎么会主动提起此事?    第二卷 庭院深 三十、身孕(四)   于老夫人插话道:“奉直,你娘这都是为了你呀!”   父亲的婢女升姨娘与他有什么关系?奉直奇怪地看着娘。   见他不解,青姨娘一五一十说开了,于夫人如何为了那两个婢子晋升姨娘费尽周折,先是去官府花了大笔银子找人脱了她们的籍,又为了说服族长同意,求老国公给族长的孙子谋了一个前程,这一切只为了于文远能同意若水进门。   母亲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奉直连忙深深一拜:“孩儿不孝,一昧顶撞母亲,母亲却为成全孩儿的心意费了这么多周折,奉直以后定当好好孝敬,不负母亲重望!”   “亲娘俩的,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说什么谢不谢。我想了想了,云氏还是先放你姨娘那儿吧,老太太这边人多眼杂,我怕别人看出什么,让你姨娘好好调教两天,到时签了卖身契送到老夫人这边,由老夫人赏了你就行了。”   奉直心下宽慰,连忙答应。青姨娘为人最是和善心软,又最疼他,若水在她那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先去吧,我再陪陪老太太,你伤口没完全长好,还是让厮们抬你回去吧,小心别再又弄伤了。”   奉直一一答应后就离去了。   剩下的三个人却相对无言。   “我这把年纪,本不想作孽,何况也是自己的骨血,可是为了儿孙和这满府上下又有什么办法。”   于夫人跪下低泣:“媳妇不孝,没教好奉直,做下这等没脸没皮的事,自己却不知悔改,还要让母亲这么大年纪操这样的心。”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此事怪不得你,你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要怪就怪我那明明是个俗人却偏偏不理人间烟火的儿子,和年少轻狂做事不顾后果的孙子,错事已经做下,自己又一昧只爱惜云氏,不管后果,还不得我们给他收拾摊子。这件事要趁消息倘未传出去早早拿主意,不可一昧心软,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媳妇但凭母亲安排!”   “你起来坐下吧,青儿也坐下,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长叹了一口气,于老夫人拭了拭眼泪:“这个孩子要怪就怪他来得不是时候,留下他会害了他的爹娘,就让他早早投胎去吧。”   “母亲不要太难过了,总是他自个命不好,本来投了个好人家,可惜时候不对,等事情做成后,儿媳去寺里请师父们做场法事,也好让赎了他的罪孽。”   说完了也忍不住眼圈红了,青姨娘忙安慰她。   “等云氏进府后,先去奉直房里服侍几天,过上一个月左右,在她显怀之前,对外宣称突患恶疾,因怕过给别人,所以找一处冷僻地方养着,暂时不能见任何人。这会子奉直对我们有疑心,切不可下手,还要做了关切的样子,否则会引起奉直的怀疑,等过几个月再想法子吧。”   “母亲,从一开始就往饭食里一点点下滑胎药不行吗?这样也不知不觉的。”   “那样不行,一天三顿下药地太费神了,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而且时间长了容易出事,如果奉直真的起了疑心要查,很容易就查出蛛丝马迹,到时可就真的成仇了!”   青姨娘浑身轻轻的颤抖着,强忍住不敢动,可怜还未出生的孩子,这可是奉直的亲骨肉呀,以后一定要对奉贞严加管教,万一做下糊涂事,害得可不仅仅是自己。   觉察到青姨娘的反应,于夫人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青姨娘心里一惊,忙低下头,咬牙忍住。   “母亲心思缜密,媳妇自愧不如,这事还望母亲早拿主意!”   “等到五六个月的时候,想法子在脚底下做做文章,让她自己摔倒滑胎,到时奉直也怪不了谁。”   于夫人心里一惊,刚好看到老夫人冷厉的眼神,忙吓得移开眼睛。暗想虽然老侯爷去世得早,可是听说年轻时也是姬妾成群的,子嗣却单薄的只留于文远一个,谁知道老夫人那时候造了多少孽。   老夫人突然话锋一转,看看了青姨娘:“青儿从几岁就跟着你了?”   于夫人不明就里,想了想答到:“我六岁那一年冬天,陪舅老太太去寺里上香,半路上看到一个小女孩,被人扔到那里,大概只有三四岁,全身上下脏极了,瘦弱得不成样子,又冻又饿得只剩一口气,眼泪和鼻涕全冻在了脸上。舅老太太心生怜惜,就命人带回府将养,后来见她清秀温顺,就做了我的陪嫁。算起来从三四岁就跟着我了,转眼已经三十多年了!”   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青姨娘:“遇上你们一家也是青儿的福气,不过这孩子确实对你忠心耿耿的没得说,就连我也放心她,奉直除了你我,在这府里也就最信任亲近青儿了,她可是我们都信任的人。”   明明是夸她,青姨娘却一颗心直往下沉,室内暖暖的,她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想说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只是张口结舌:“老夫人,夫人“青儿!”老夫人和蔼地看向她。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千万不要叫我!”青姨娘想张口喊,却喊不出来,只能心里一遍一遍地喊着。   她呆呆地盯着那张满是皱褶的嘴一张一合的,牙齿已经掉光了,柔软的舌头仍然一动一动的。   “青儿,云氏虽然因病暂时隔绝一年半载的,可毕竟是侍候奉直的人,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派个人经常过去看看也说不过去,派个人奴才去不合适,还是你替我们隔一段时间去看望,就是派别人去了,奉直也不定让见,你一向视他如亲子,他还能不信你,如果有人告诉你要害他的孩子,我想他打死也不信。”   青姨娘浑身抖动如筛糠,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目光呆滞地看着侯府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于夫人冷冷地盯着她,一言不语。   老夫人笑着发话了:“咱们的奉贞也快及笈了吧?我就这一个孙女,疼得什么似的。一个月前我去进香的时候遇到了闵大人的母亲,说来给嫡孙祈福,当时还跟我提起了奉贞,有意结亲,她那嫡孙今年十八岁了,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好使,我当时以奉贞年幼推了,说过上一年半载再说吧,前一向听说国公府舅太太喜欢奉贞,想让她做儿媳,亲上加亲的也好,可我刚推了闵大人的母亲,这会订亲不太好,还是让他们两家都等等,到时配谁家咱们再商量商量,也显得我们奉贞金贵些!”   青姨娘扑通一声跪下:“老夫人一向疼爱孙子孙女,府中上下人都知道,青儿更是心怀感激,唯老夫人、夫人是从!”   于夫人忙拉她起来:“说别总是多礼见外的,你总不听,这会子磕什么头呀,咱们都快老了,活着不就是了为儿女吗?”   老夫人面色缓和了,微笑着说:“女人这一生就求有个好命运,青儿虽然命苦生的不好,可是却有好运,遇上了舅老太太和你家夫人两个善心人,你看看你家夫人,在你面前什么时候摆过嫡妻的架子,你就是死了也报不了她的恩情呀!”   于夫人忙笑道:“母亲说什么呢?我和青儿情同姐妹,又最得我信任,什么事情只有交给她做我才放心,而且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们妻妾和睦,也是我这老婆子的福气,要不哪还能吃一口舒心饭。我也老了,这些年攒下的体己自己哪花得了,还是给孙子打赏,给孙女添些嫁妆吧。”   说完看着于夫人:“明天那两个婢子升姨娘的事就简单办了,赏两身新衣服和一些头面,敬了茶就算过了,以后就按姨娘的月例发放,府中上下改个口就行了。你快点下去准备吧,青儿陪我说说话。”   于夫告辞下去,老太太拉着面色苍白的青姨娘坐在她的榻旁,慢慢地开口。   “人老了不中用,总爱回忆以前的事。我记得四十年前,先皇的时候,宫中发生了一件密事,现在已经极少有人知道了。当时皇上最宠爱的是兰婕妤,后来她怀孕了,更是宠得什么似的,可惜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兰婕妤午饭时宫女不小心把菜汁溅在裙子上,她训了几句就换了裙子午睡,醒来后喊宫女服侍,谁知几个贴身宫女哪会都不在,就自己下床,谁知刚抬步就突然摔倒了,然后就落胎了。兰婕妤向皇上哭诉说,那天她的裙子好象被比平时的长了些许,信得过的宫女也被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支走了,她刚迈步,就踩到裙子上摔倒了。”   青姨娘听到“落胎”二字,忍不住一抖,低头问到:“后来呢?”   “后来,皇上当然大怒,下令严查,查的结果是兰婕妤那条染血的裙子还在盆里放着没有洗,正是她平时穿的裙子,长度刚好,根本不会绊倒人,皇上以为兰婕妤失子难过得糊涂了,才信口胡说,就打杀了几个宫女,此事本就不了了之。可是兰婕妤偏偏不信,一个劲地说那条绊倒她的长裙子早就被人换走了,染血那条正是她平时穿的裙子,事发后被人趁混乱染了血迹放到盆里,那条裙子是新做的,肯定做的时候就被人做手脚缝了两条颜色式样一模一样的,只有长短不同,打算用来害自己落胎。”   青姨娘坐在榻沿上,看着老太太的嘴一张一合,听得满脸冷汗,手脚抖索着。   看她那幅样子,于老夫人停了停,轻笑一声说:“这听起来也太荒唐了,皇上如何肯信,斥责了兰婕妤几句,还因为嫌弃她为此事整日哭哭啼啼、心神恍惚而冷落了她,没多久,失子又失宠的兰婕妤就半疯不傻、心力交悴而死了。”   青姨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老夫人冷冷一笑:“青儿累了吗?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这件陈年往事知道的人没几个,我也是相信你才说的,你可要牢牢记在心里,千万不可告诉别人。”    第二卷 庭院深 三十一、情浓   奉直一路忧心忡忡地回房了,又一个打击要落到若水头上,让他怎么开得了口。走到门口,奉直努力做到面色平静,挤出一点笑意进了房间。   若水和虹儿正等着他,满面焦虑,见他进来,一下子坐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一言不语。   黑鸦鸦的鬓发衬着苍白的脸,虽然温润细腻如初,却失去了云霞般的红晕,清澈灵动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和恐慌,无语地倚在碧罗帐边等他。   那个站在蜀郡街头笑容明朗、面若桃花的少女哪去了?   为了和他在一起,受尽轻贱歧视、沦落为通房丫头还不够,还要怀着他的骨肉,分离一年半载,好让他迎娶新妇。   他怎么张得开口,告诉她等到身孕快瞒不住的时候,要对外说她身患恶疾需要隔离养病,在府中偏僻的地方找一处小院住上一年多,不许与外人接触,然后与他咫尺天涯,不得相见!   奉直很快决定,先不告诉她,万一她受不了怎么办?以后再慢慢说吧,他轻轻扶着她一起坐下,温存地看着她,虹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若水,不用担心,祖母传我没什么事。只是说明天爹爹的两位婢子要升为姨娘,日子就定在明天,我总不能也在同一天接你进府,让你从今晚起先和青姨娘一起住,后天就正式办了,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在一起了。她们传话只是叮嘱我要你注意身子,再者还说……”   若水一惊:“还说什么?”   看到她象受惊的小兔子,随时竖起耳朵防备伤害的来临,连忙拉起她的手轻拍着:“别怕若水,看你吓得跟什么似的。青姨娘为人和善心软,又一向疼我,这回我看得出她也很喜欢你,你住她哪里我才是最放心的,再说最多只住两天。”   “不,我是问你,她们还说什么?”   “别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说孩子是你正式进门前有的,传出去怕不好听,说你有孕的事情要保密,暂时不要外传,等你正式进门后,慢慢大家淡忘这件事了再说。”   若水终于放心了,她浅浅一笑,喜悦而甜蜜,神情调皮:“好哇,暂时瞒着就瞒着,等孩子长大了,看怎么瞒得住?”   这是她进府以来第一个舒心的笑,如同一缕阳光忽然穿透阴沉沉的天空。   奉直心痛而宠溺地看着她:“阿若,你为我受苦了,虽然我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还保护不了你不受伤害,这府里人多嘴杂,指下定以后还有什么事,我真怕,我护不了你和孩子。”   若水转头看他,秋水明眸,笑靥如花,脸上有一层母性的光辉:“奉直,我不怕了,有了孩子,再苦我也不怕,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就是做丫头我也不在乎!”   奉直也被她满脸的幸福感染了,捧起她重又容光照人的脸,轻轻的吻了上去,内心惶恐而隐忧,他真的能护得了她,让她一生一世都如此开心吗?   在回长安之前,他是坚信不移,可是回长安之后,从侯府门前的冷遇,到自己挨了家法,若水进不了门,直到今天好不容量进了这个门,却一步一步,由一个富家小姐,由他最心爱的女人,沦落为奴。   家庭、亲人、前途,他眼睁睁地看她被侮辱伤害救不得,让所有的罪过都由她一个承担,特别是今天祖母和母亲传话,她们欲言又止,神情可疑,让他直觉不是那么简单,连道就因为是婚前有的,她们连自己的骨血也容不得?   不,若水和孩子的安全是他的底线,谁也动不得!哪怕没有名份,只要他们一家在一起,就是有再多再高贵的女人进门,也分不了他对若水的情意。   整整一个下午,俩人经过这么多磨难,终于能有机会厮守在一起。满室锦绣,富贵华丽,阳光穿过打开的窗棂照了进来,要做母亲的若水浅笑轻嗔,容颜如同春日的阳光一样温暖明媚。   青姨娘不知自己怎么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出了门,她扶着墙,好象虚脱了一般,顾不得冰凉,重重地坐在青石凳上。   一个小丫头走过来,看她面如白纸,冷汗淋漓,忙上前问:“姨娘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通知枝儿姐姐去请大夫?”   青姨娘醒悟过来,连忙谢过,擦擦汗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回去。   回到自己的小院,贴身丫头枝儿和叶儿连忙迎上来,看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正待问,青姨娘摇摇手,由她们扶着走回卧室,一头躺倒,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枝儿站在帐外低喊:“姨娘,夫人派紫绢姐姐过来,说晚饭后云小姐就要过来,她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听到“云小姐”三个字,已经醒过来的青姨娘一惊,一下子坐起来,枝儿吓了一跳:“姨娘怎么了?睡起来脸色还是不太好,要不是请大夫看看?”   青姨娘喘口气:“不用了,我刚做了个恶梦,起来就好了。你不用服侍了,去告诉那个几个婆子把奉贞以前住的屋子收拾干净,被褥枕头,都换成新的,一点也不能马虎!”   晚饭后,奉直带着若水过来了,青姨娘见他不懂避嫌,暗想,奉直这样不管不顾,害得可是若水啊,现在正室没进门还好,老夫人和夫人再不待见,也不可能加害若水,倘若正室进了门,看到奉直如此看重若水,还不定想出什么杀人不见血的法子。   再轻轻扫了一眼若水的肚子,忍不住轻轻地抖了一下,再看到她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满是做母亲的幸福,周姨娘想到老夫人的话,汗浸了出来,顿时脸色苍白,几欲虚脱。   奉直拉着若水规规矩矩地给周姨娘跪下行了个大礼,周姨娘推辞不过,只得转过身受了个半礼,一个姨娘哪有资格受少主子的大礼参拜。   “奉直,你快快和云小姐起来,我哪有资格受你的大礼!本来都应该叫你二公子,可夫人说你是从小管大的,我才敢叫你的名字,可是哪受得起你的大礼呢?”   奉直依然不起来:“奉直说受得,姨娘就受的!”   奉直和奉贞兄妹俩是于夫人和周姨娘一起亲手带大,周姨娘守着自个的身份,在人面前见了奉直恭恭敬敬,其实一直把他当作自个的亲生子。   “我的儿,快和云丫头起来起来说话吧来!来,坐到姨娘身边来!”   奉直拉着若水站起来对她说:“你去和枝儿看看住处收拾得可还称心,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就告诉姨娘,她可是最和善贴心的。”   若水明白他有事要同周姨娘商量,也就乖巧地不问,跟着丫头们去看住处。   看她们出去了,奉直又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这孩子,快快起来!咱娘俩有什么话不好说!”周姨娘慌得忙把他拉起来,心里却怕极了,以为奉直查觉了什么。   “不,姨娘,母亲让若水这几天住你这里,孩儿高兴得什么似的,也只有在姨娘这里,奉直才能放心。若水现在有了身孕,我知道这个孩子是未婚得的,明面上肯定不好听,说不定以后还有人拿此大做文章,可是我不在乎,孩子和若水的安危是我最看重的。”   周姨娘强忍着心慌,苦笑着说:“我们的奉直终于长大了,要有自己的孩子呢,人也只有做了父母才能体谅自己父母的苦心。”   “姨娘,说实话,上午在祖母哪里,她和娘的神色好奇怪,我怕她们存了什么心思,可都是我最亲的人,我也不好说什么。孩儿如果按爹的安排要入了仕,不可能时时守在若水身边,所以求姨娘护着若水!姨娘最是贴心仔细,在府中时间又长,深知其中厉害,除了你,没人能护得了若水和孩子,孩儿求姨娘了!”   周姨娘被奉直一番肺腑之言说得又羞愧又徨恐又难过,忍不住流泪,一面是亲生的女儿奉贞,一面是自幼视若亲生的奉直和可怜无辜的若水母子,心中矛盾万分。   可是看着奉直满面的泪水和乞求的目光,想了想暗下决心:“孩子,姨娘在府中人微言轻,能力有限,我不敢应承你的话保证护得若水母子周全,但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哪怕付出我这条老命。不过姨娘求你一件事。”   “姨娘请听,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只要奉直做得,一定万死不辞!”   “好孩子,我哪能要你万死。我只是要你以后一定要千方百计护着奉贞,如果有人要做伤害她的事,你一定要救她,这孩子年幼单纯,我总要离开她,你可一定要护着她!”   奉直坚毅地抬起头:“姨娘放心,家中兄妹之中,我一向和奉贞最亲,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劲最大努力护着她!”   周姨娘心疼地拉他起来:“快别这样了,若水这几天在这里,你就放心吧,姨娘一定会向对待奉贞那样对待她!不过听我一句劝,以后再怎么喜欢若水,人面前一定要掩饰,若不然正室进门后,如果是个善妒的,不知要给若水带来多少麻烦,姨娘说的都是心里话,你一定要听!老夫人和夫人已经派人去和凌家商议了,若水正式收房后,就要给你订亲,成婚也是很快的事,你可要记好我的话!”   奉直愕然,这才意识到这个将要娶进门的嫡妻将会是他和若水之间最大的障碍。他可以不爱她,却不能阻止她对若水的管束。    第二卷 庭院深 三十二、宠婢(一)   “若玉妹妹,盼了这么多年,你还好些,我都进门十几年了,一直都不主不奴的,明个总算要做真正的姨娘,我都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开心。”   淡绿衫子月白裙,于文远的宠婢冷子菡一身清素雅致的打扮,瓜子小脸,眉清目秀,肤色白净,平时全力投于文远所好,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象他心中的女人陈如玉一些。   陈若玉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对她的装束嗤之以鼻,再怎么模仿,也不是侯爷心中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女人陈如玉。特别是那明明识不了几个字却故做高雅的样子,也就侯爷喜欢,别人谁看谁恶心。   哪象自己,早就看透了候爷的心思,说是心心念念不忘陈如玉,其实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这么多年,就是再好的人,恐怕也已经淡得想不起她的模样,要不也不至于整天呆在书房对着她的画像,不过自己为自己这些年的错误找个了痴情的借口罢了。   她才不信,当侯爷躺在她软玉温香的怀里,还想得起过往已久的容颜,和自己在床上的风情万种、娇媚无双比,他会更喜欢一张冰冷的画像,哪一次不是看过画像回房后,然后对自己柔情蜜意,恩宠万千。   “当然开心了,做了姨娘不但脱了奴籍,月钱还升成二两,可是以前的十倍了,子菡姐姐难道不开心吗?”   陈若玉一边用小锉子磨着指甲,淡淡地开口了。银色的衫子,桃红的百褶裙,配以宝蓝色的锦带,衣领微微畅开,露出皎洁的脖颈和秀气的锁骨,如云的长发没有堆在头顶,而是盘在了脑后和鬓边,低低地插着几只长长的金簪,尖尖的下颏,长眉略挑,杏眼含情,静时云淡风清,笑时风情万种。   冷子菡望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添了几分韵味,心中闪过一丝妒意。   这婢子一向诡计多端,自己一心想模仿陈如玉,好让侯爷多爱自己一点,可是婢子时而多愁善感,时而天真娇嗔,时而妩媚活泼,自己不能学来十分之一,侯爷的心也更多地在她身上,难道他平时说喜欢自己的温顺清秀都是假的,还不是常常都招这个风骚的小贱人侍寝。   “妹妹!我俩深得侯爷宠爱,还会在乎那几两月银?你看看我们穿的戴的,那一样不值几年的月例?姐姐好好和你商量事,你就快点说吧!”   陈若玉抬起头扑哧一笑:“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能升姨娘当然是好事了,其码以后有地方养老,即使以后侯爷不在了,或者是不宠我们了,看谁敢把我们赶出去,也不怕落个妒妇,要不然到年老色衰时,被赶出去连个容身之处也没有!”   一看她仍是这幅不温不火的样子,冷子菡急了,气得一把拉开她的手:“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磨指甲!我是说那个妒妇这次主动提出让我们升姨娘,是否以后要改支持她的儿子立世子!”   陈若玉轻笑一声:“姐姐好心善,被人家打压了十几年,这会才升起来,竟然感激成这样,看来那个妒妇真有本事,先把人压制够了,再抬举人,不但前怨全消,还让人感激零涕的,如果刚进府就让你做了姨娘,说不定你还以为自己该做,不会念着她的好了。”   冷子函脸一阵青一阵红,还是忍着说:“好妹妹,姐姐自知处处不如妹妹,可这府里也就我们俩能做个伴,别人还不都嫌我们出身不好?你就快告诉姐姐吧!”   “如果没有这件事还罢了,有了这件事就更不能让侯爷立奉直为世子,要不以后侯爷老了仙去了,她的儿子继了位,到时府里全由她说了算,她哪还能容得了我们!”   陈若玉脸上闪过一丝恨意,冷冷地说。   冷子菡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是求我们说服侯爷同意那个私奔来的野女人进府吗?如果我们帮了她的大忙,她还能不记我们的好,难道还恨上我们了?”   “姐姐,她肯定会恨,不是一般的恨,而是非常恨,把她一辈子受的冷落都加到我们身上了!你想想看,一个当家主母,国公家的嫡长女,侯爷正经的嫡妻,不但自己失宠,儿子做不了世子,而且还要求我们这两个歌妓出身的贱婢向自己的丈夫讲情,她能不恨吗?以后她会表面对我们客气礼遇,其实内心肯定恨得什么似的,如果以后没有侯爷护着,我们还能活吗?高祖死后吕后贵为太后都能不顾名声把戚夫人变成人彘,你想想这恨有多深?”   冷子菡吓了一大跳,惊疑地说:“这可怎么办好?要不我们还是不帮她了,看她怎么办?”   “傻了你?帮与不帮,那个野女人都要进府的,老太太那么宠奉直,这点事还能不依着他,只要老太太下了决心,侯爷还能强拦?她求我们不过是不想和侯爷闹翻,让侯爷对儿子好一点,你以为非得求我们?”   陈若玉抬头看了看装扮得淡如素莲的冷子菡,不再面带讥笑,正色道:“姐姐,这个忙一定要帮,且不说要升姨娘的好处,其码老太太那里,也能落我们的好,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二公子做了侯爷,念着这点恩情,也会对我们好一点。处处都落好的事,怎么不做?再说了,那个乡野女子进了府,我们要揪正房的错也容易些。”   冷子菡终于想明白了,又佩服又有些妒恨地看着陈若玉,虽然自己处处不如她,可也离不开她,如果不是两个人做伴,在这侯府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妹妹好心思,看得这样透彻,姐姐自愧不如。可怜我们打小被灌了药不能生育,以后若找不到一个好的依靠,恐怕下场会很可怜,府里的几位公子爷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好在有了姨娘的名份,那个女人即使想治我们还要思量思量,善妒可是在七出之列。”   冷子菡说完了一看陈若玉仍没反应,心里暗恨,这贱人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无奈还要依靠她,只好又讨好地问:   “那我们以后还继续支持大公子吧,如果我们帮他做了世子,他以后能不感激我们吗?而且他老婆堂堂一个侯府大少奶奶经常送东西讨好我们,这府里正经的主子也只有她才看得起我们!大公子为人也宽厚些。”   陈若玉面色严肃起来:“她现在讨好我们多少,以后就会报复我们多少,她现在越在我们面前做低,以后就会越把我们踩在脚低下!象这种小官小吏家出身的女子,自以为是千金小姐,实际却不被人看得起,家境又差,只有象奉纯这种私生子出身的才会娶,要不她哪能进侯府做正室。进府后你看看谁重视她?还要为了丈夫的前途每日在我们这两个伎户出身的婢女面前装乖做小,私底下也不知把我们骂成什么样子!”   冷子菡正待开口,陈若玉打断了她:“姐姐,只要咱们齐心,以侯爷对我们的宠爱,以后只要选好人,以后必不会太差。咱们明天先高高兴兴地升了姨娘,表面上对那个妒妇做出感激零涕的样子,背着她要让奉纯那口子知道咱们依旧支持奉纯,让她们俩房斗,咱们可以推波助澜,相信于家大少奶奶也不肯闲着。   “那咱们到底要帮着谁?”   陈若玉满脸自得:“其实最该咱们支持的,就是三公子奉孝!”   “奉孝可是庶出,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如果两位嫡出的德行有亏,或者是死了,不是轮到小的了吗?何况奉孝母子一个胆小怕事一个年幼无知,可能想都没想过做世子,如果咱们出力扶持了他,事成还不感激零涕的?可无论是奉纯还是奉直做了世子,两人都以为该是自己做,会记我们多少好处?”   冷子菡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暗叹这婢子就是看得远。   陈若玉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更加得意了:“至于二公子带回来那个野女人,倒是可以好好利用,想什么时候做文章都行,总是私奔的,传出去怎么都算是名节有亏了,咱们对付正房也容易些,这也是我答应说服侯爷让她进府的原因。”   正说着,小丫头来报:“两位姑娘,大少奶奶来访!”   话音没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落在脸上,冷子菡怒骂:“不长眼的死东西!还姑娘姑娘的!我都二十八岁了,想咒我一辈子没名没份呀!”   小丫头半边脸顿时又红又肿,眼泪刷刷直流,又不敢哭,慌忙跪倒请罪。   陈若玉正待怪她沉不住气,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门:“哎哟,你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你家主子就要升姨娘了,你不敢快贺她,还叫她姑娘!依我看两位姨娘心善,要搁别人了,早打死了!”   小丫头闻言,连忙喊着“菡姨娘、玉姨娘恕罪!”   陈若玉不耐其烦,摆摆手让她下去了,奉纯的妻子刘静芝带着一个提食盒的小丫头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两人互相使个眼色,这个刘静芝消息快行动也快,等不到明天过后就来打探了。    第二卷 庭院深 三十三、宠婢(二)   “给两位姨娘贺喜了!是不是该给晚辈发赏钱了,这天大的喜事,可让两位姨娘盼着了,我和奉纯天天说姨娘心地模样都好,早就该做主子了,可惜有人一挡就是十年,我们也有心无力的,这下好,总算苦尽甘来了!”   她倒也聪明,来这里从来不穿大红,只穿着天蓝色窄襦,茜红色褙子,系一条葱绿的百褶裙,看起来怪怪。   陈若玉和冷子菡很快一对视,随及满脸堆笑:“大少奶奶来了,您说笑了,您可是正经的主子,长房嫡妻,别说我们还没升姨娘,就是升了姨娘,如何敢充大少奶奶的长辈?不过这总是件喜事,大家高兴高兴也是应该的!”   刘静芝连忙说:“怎么不是长辈?两位姨娘都是侍侯爹爹多年的人,一直替我们做儿子媳妇的尽孝,辛苦的什么似的,又疼小辈们,府中哪个不夸两位姨娘相貌又好,心肠又好,又最能干,跟活菩萨似的,只可惜被人压着这么多年才升了!”   见她话里满是挑拨之意,陈若玉淡淡一笑,故意顺着她的话说:“还是大少奶奶待我们好,这些年来,这府里也只有大少奶奶看得起我们,咱们也算是同甘苦,只求大少奶奶以后做了当家主母,可要赏我们一口饭吃!”   刘静芝面露一线狠色,很快一闪而过,代之满脸掏心掏肺的笑:“姨娘客气了,我和奉纯经常念叨姨娘的好,就是那两个小淘气也常说姨娘是个美人儿,心肠又好,想带他们来又怕扰了姨娘的清静!”   “看少奶奶说的,我们俩又没孩子,爱的什么似的,所以离你们这房也亲近些,常在老爷面前提起你们的好,说起来,谁在我们心里的地位也比不过大公子和大少奶奶!”   闻言,刘静芝喜不自禁,只要她们还支持自己这一房就成,连忙拿出两只足金的镯子:“明个是姨娘的喜日子,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权当贺喜,两位姨娘别嫌礼薄!食盒里是我亲手做的点心,送两位姨娘尝尝鲜,可千万别嫌弃静芝手艺不好!”   两人客气一番收下礼物,刘静芝见收了喜不自禁,只要收了自然还会向着她和奉纯说话,说明她们从内心并不感激名义上的婆婆,只是奇怪婆婆反对她们升姨娘都十年了,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升她们?   陈若玉仿佛知道她的心思,故意作出神秘的样子:“大少奶奶知道吗?我们这回能升姨娘,可是托了和二公子私奔回来的那个蜀郡女子的福。二公子一心要纳她,恳求夫人成全,夫人心疼儿子去求了老太太答应了,又担心侯爷嫌有损侯府声誉不同意,所以才升我们做姨娘,也好了结侯爷多年的心愿,侯爷为了我们,只好向夫人妥协了。”   她绝口不提于夫人求她说服于文远之事,刘静芝闻言放下心来,眼睛一转,凑进她们低声说:“姨娘知道吗?我听人说今个中午那个蜀郡女子进门后,老夫人怕进了不洁净的人,让稳婆验身……”   “验身?噢,和我们当时一样,这侯府规矩就是大,进个丫头都要清清白白的。结果如果呢?”听说验身,冷子菡和陈若玉连忙感兴趣地问。   刘静芝神秘地一笑,满脸鄙夷:“结果不知,只是听说后来老夫人病倒了,我带了言儿和慧儿前去探望,老夫人平时最疼这两个重孙子,可都没见我们。”   三人顿时满脸好奇,猜测不已。   “不清白才好呢!气死那个妒妇,还嫌我们出身伎户,以前做过清倌,我们可是验身后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的进的门。”   想起这些年受的压制和轻视,冷子菡恨恨地说。   陈若玉抿嘴一笑:“难怪急着给我们升姨娘,原来有这等事,怕我们传出去坏了她儿子的名声。这次就先算了吧,那个蜀郡女子就是进门最多只能做妾,也不碍我们什么事。再说了二公子很快就要娶凌相的女儿,到时她怎么能容得下一个妾占了丈夫的心,那可就有热闹看了!很期待啊!”   刘静芝连忙讨好地说:“女子的出身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贞节,也就是两位姨娘心善肯帮忙说服侯爷,要不这种女子怎么能进门?被赶出去还不是一死?两位姨娘这可是做了大善事了,一定会有好报的。”   陈若玉笑笑说:“少奶奶才是真正的心善有福之人,侯府正经的大少奶奶,又儿女双全,大公子又是难得专情不肯纳妾的,世上哪有这么好命的人?”   刘静芝见她不太肯顺着自己的话提若水之事,有些讪讪的,看看时辰不早了,担心公爹回来,又说了一大堆祝福的话就告退了。   见她走了,两人哼一声,这个女人也太不安份了,可惜嫁的丈夫什么都不愿争,真正的出身又是私生子,光是这,就生生比奉直矮了半截,就是侯爷护着也没用。   “妹妹,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咱们的二公子和侯爷年轻时一样风流,不但拐了人家的女儿,又按耐不住在路上就毁了她的清白,真想看到哪个妒妇此时的嘴脸,不知气成什么样子!”   说完见陈若玉沉默不语,连忙不解地追问。   陈若玉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可惜听说这野女人进府后要做通房了,等过了明天肯定会很快收房,咱们要想治正房就没有了证据,也不知有没有身孕,要是有的话,雇个人去官府告二公子私拐骗奸良家妇女,也好让正房大大地丢一回人!”   冷子菡正待说话,陈若玉不想听她罗索,打断她:“侯爷可能快回来了,咱们别再说了,小心被听了去。”   正好负责打探的小丫头进来了:“秉姨娘,侯爷回来了,已经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两人迅速收起脸上刻薄之色,站起来整理衣服,净手整妆,力求使自己更加高雅温婉、妩媚动人,又吩咐小丫头焚香,摆上点心和果子。   做好这一切,冷子菡身姿优雅的坐在绣墩上,轻轻的拨弄起来,清越流畅的筝声响起,陈若玉满脸深情地低唱起来。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依相随,映日浴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怜,浴月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菡儿!玉儿!今个我有福了,竟然能看到听到菡儿的曲、玉儿的歌!”   两人连忙如同风中弱柳一般深深地拜了下去,于文远一手一个连忙拉了起来,远远地听到筝声歌声,于文远挥手止至小丫头通传,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看到冷子菡优雅而柔弱的身姿随着拨弦的动作起伏着,如同风弄娇花。   虽然人到中年,除了两鬓若隐若现的白发和眉梢眼角淡淡的愁绪,才貌出众的他仍然是一个儒雅清秀、身姿挺拔的男人。   陈若玉倚着红罗帐,风姿楚楚,削肩纤腰弱不胜衣,正低低地唱着,虽然压低了嗓子,歌声却仍然婉转甜美、轻语低哝,让人心醉,看到他进来,顿时会心一笑,波光妩媚。   于文远一边一个拉过来:“菡儿、玉儿,今个怎么肯弹琴唱歌了?平时还我要千求万恳地才肯弹唱,有什么好事吗?”   陈若玉看出他内心并不痛快,向冷子菡使了个眼色,冷子菡连忙拉他坐在贵妃榻上,于文远一边揽一个,心情大好。   陈若玉妩媚地一笑:“侯爷,不是我们平时不肯唱,而是怕被人笑是歌妓出身,整天就知道弹曲唱歌,今天听到一件事,奴婢可感动了,就象这首歌所唱的,一个似天上云,一个若云中鸟,一旦相识就相依相随,相亲相怜,只是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只怕他们的命运由不得自己作主。”   冷子菡连忙也说:“是啊,自古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有情之人谁不盼着‘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生离可是一件同死别一样痛苦的事。”   于文远不解:“菡儿、玉儿,到底什么事,不要同我打哑谜了!”   两人扑通一声跪倒:“侯爷,我们姐妹二人本应是身陷污泥之人,幸遇侯爷赎身,又深得恩宠,一心以侯爷为天,万死不能报,最怕的就是与侯爷分开,以为天下最痛苦的莫过于有情人生离死别……”   往事悠悠,于文远仿佛又看到他听闻如玉夫人悬梁自尽,心中焦急惊恐至极,来不及换下拜堂的大红礼服,跨上马飞奔回别院,却只看到如玉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纤柔的身躯已经僵硬,多情的眸子再也不会睁开,胸前放着一封让他终生痛苦的信,幼子正在奶娘怀里哇哇啼哭。   那一刻的心碎、绝望、自责、悔恨,让他恨不得立即随她去了。   收回思绪长叹一声,他拉起两人:“你们说的对,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有情人生离死别。不过幸好有你们两个,让我能有一些欣慰,要不然这么多年,府上人人怪我陷于往事不能自拔,真不知该怎么度日。”   陈若玉把头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我们姐妹俩知道,侯爷是个重情义之人,断然不会做刻薄寡恩之事,所以才放心地把自己的终身交给侯爷。”   说完抬起头正色道:“还请侯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年承受被人拆散之苦,如今且莫再做拆散之人!”    第二卷 庭院深 三十四、宠婢(三)   于文远脸色一变:“是谁让你们来做说客?是老夫人还是夫人?难怪我刚才去给老夫人请安,说和夫人商量好了明个要给你们升姨娘,我还高兴了半天,总算对你们有个交待了,正待晚上好好庆贺一番,可进门时听到歌声,我都忘了这件事。快说!是不是夫人逼你们?”   陈若玉连忙拉冷子菡跪下:“没有任何人逼奴婢,是我们听说后大为感动,那云氏也算是富家小姐,如果不是用情太深,怎愿签卖身契作通房?二公子也为她挨了侯爷一顿好打,请侯爷看在他们重情的份上,同意云氏入府吧,至于其他事情,莫再追究了!”   于文远半晌不语,仿佛当年他和满身书香、貌美才高的陈如玉并肩而立,站在依依的垂柳下难舍难分,又仿佛他跪在母亲脚下苦苦哀求成全,又仿佛陈如玉香消玉殒后他怀抱幼子恨不得立刻随了她。   生离死别的痛,一生相思的苦,都是因为与心爱之人被家法、族规和世俗活活拆散,从此天人永隔。   奉直今日之多情执拗,如同当年之自己,云氏之为情飞蛾扑火,如同当年之如玉,只不过如玉更高傲狠绝些。   难道自己曾经承受过的苦,如今又要一一加在儿子身上?   面色一缓,正待发话,突又想起今日的遭遇,顿时脸色一沉,推开二人。   “不是我不肯听你的劝解,而是这件事实在让同僚们耻笑。你们不知,我虽然贵为侯爷,却没领实职,只能依靠以前的同窗或者世交维护在朝堂上的地位,这么多年我整天呆在家里,和他们走动也少,不过依靠旧日情面勉强相助而已,要不也不会连累奉纯一个堂堂侯府嫡长子,只能娶一个区区的六品国子监太学之女为妻,入仕八年,进士出身,却还是从七品太常博士,和他一起入仕的世家子弟,都或领实职,或者外放为官,这样下去,侯府的前途堪忧呀!”   陈若玉连忙乖巧地跪在地下给他揉腿,冷子菡也轻轻地捏着肩膀。   看他面色还不太难看,陈若玉轻笑着说:“自从侯爷把奴婢从火坑里救了出来,在我心里侯爷就是奴婢的天,何况在奴婢看来,侯府好的神仙也住的。奴婢还见侯爷自去年开始天天在外面和官家人交往,以侯府的威望,奴婢相信,侯爷一定会官运发达的。”   一阵软语呢哝,于文远心情好多了,低头看看她,神态天真而妩媚,满眼的崇拜和感激,因为跪着,刚好能从她略略畅开的衣领里看到光洁细腻的肌肤和一点洁白酥软的胸脯。   于文远心头一热,这些年多亏有这两个婢子陪着自己,特别是陈若玉如同解语花一般可人,让自己为情所苦的心有了些许慰籍,连忙伸手拉她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玉儿别跪了,仔细腿疼。不是我不肯听劝,你们不知,今天我去拜访几个以前的同僚,本来久不走动就生疏了,人家也是看在要同凌府结亲的份上才和我来往的。可不知奉直的事怎么传了出去,大家纷纷问我,我这张老脸骚的,要不是看上一次打得狠了,我真想罚他去跪几天家祠!更为可恨的是,有些人本是看在凌府的面上才肯巴结我,今见奉直做出了这等事情,以为凌府可能要退亲,就不大答理我,今天人可丢大了,这个逆子真是太可恨了!我不会同意让那个蜀郡女子进门的!”   陈若玉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做出柔若无骨地依在他肩上,冷子菡心里一阵忌恨,可今天正事要紧,只好若无其事继续轻轻给于文远拿捏着。   “那些都是势力小人,侯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要理他们,等侯爷明个官运亨通了,再罢免了他们的官,让他们回家种田去!还不许他们娶妾,看他们怎么活?”   于文远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玉儿真是天真可爱的紧,爷又不是吏部尚书,有什么权力罢免人家,再说了就是皇上也没权力不让人纳妾!”   陈若玉撒娇地不依,于文远连忙哄劝,冷子菡不肯受冷落,也坐过来凑热闹,于文远心情大好,得美妾如此,虽失意中也算人生一大快事。   半晌,陈若玉挣脱于文远的手,跪在地上,流泪到:“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奴婢如果说了,侯爷可不要一怒之下赶出去,那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于文远连忙拉她:“这丫头,说了仔细腿疼,怎么又跪了?起来说话,爷怎么舍得赶你出去?”   陈若玉不肯起来,只是哭诉:“奴婢虽然天真愚笨,也知与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奴婢只怕侯爷固执己见不肯让云氏入府,最后招来大祸!”   见她又提云氏之事,于文远先是恼怒,又听她说的严重,索性不再言语听她说下去。   “侯爷容秉,那云氏既已失身二公子,如果赶她出府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她娘家本是富商,女儿做下这等没脸没皮之事,一来嫌丢人,二来盼着能为侯府所容好有条活路才没有声张,如果不是为了女儿着想,恐怕早就去官府告二公子私拐良家妇女了,如果把她赶出去逼死了,云家虽是白丁但也有财有势,如何肯放过?这事闹大了不是影响更坏吗?也许就不可收场了!”   于文远连连点头,这婢子确实说的在理,如果真的把云氏逼死了,云家如何肯放过侯府?本来皇上就有削弱世家之意,如果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说不定侯府的灾难就来了。   “可是让她进府,这闹得满城风雨的,还不被人耻笑?如果凌府要退亲怎么办?”   “爷!老太太已经说服云氏卖身做通房,到时自然堵了旁人的嘴,如果凌家仅为二公子把一个丫头收房就退亲,那凌小姐的善妒之名可就大了,以后家世人品好的谁敢要她?丢人的只能是她们家,凌府还能想不通这个道理?爷放心,这亲是断断不会退的!”   于文远心头一块石头落地,虽然重责了奉直,可是这些天来他也十分矛盾,让云氏进府担心声誉不好影响侯府和奉直的前程,不让云氏进府就是把她往死路上逼,也实在不忍心,还担心云家人借机闹事,陈若玉的话总算把他的心结给解开了。   心病一除,顿感身心轻松,他激动地搂住陈若玉:“玉儿真真是本侯的解语花,有你在本侯再不痛快的事也会忘记,更难得竟是个有见识的女子,这几年没名没份的真是太亏待你们俩了,幸好老太太和夫人总算想通了,等明天升了姨娘,也不枉你们平时的辛苦!我这就应了云氏入府之事,你们也好去给老太太和夫人回话,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能升姨娘才应承了这件事来劝说本侯的,别当我不知道,好好好,就当是为你们吧!”   陈若玉和冷子菡大喜,又见于文远说破她们的事,围着他撒娇不依,于文远乐得哈哈大笑,立刻吩咐管事的去取银子给两人订几套上好的首饰做贺礼。   三人正意洽情浓、笑语欢言之际,丫头来报善姨娘来访,话音刚落善姨娘就急急地闯了进来:“给新姨娘贺喜了!”   刚打开帘子,却看到于文远坐在绣榻上,一边腿上坐一个正揽在怀里说笑,顿时又羞又妒满脸通红,忙低头见礼。   于文远老脸骚得通红,又羞又恼,连忙推开两人坐正,顿顿神色喝道:“你来干什么?升不升姨娘的也是明天的事,你就等不及了?也不知道好好管教奉孝,在族学里整天惹事生非,功课没一样做得好!把先生气得什么似的!”   善姨娘不敢申辩,连忙赔不是,心里暗恨,养不教父之过,做为父亲从来不关心过问儿子,就知道同两个婢子取乐,出了问题就怪到自己身上。   “侯爷,好好地怪姨娘做什么,姨娘可是来给我们俩贺喜的客人,侯爷再这样我可要不依了。”见善姨娘窘迫,陈若玉忙解围。   冷子菡领会,忙拉善姨娘坐下,令丫头上茶。   “你年纪也不轻了,以后别到处跑了,好好给我管着奉孝,我都忘说了,前天放学后奉孝没有回家,而是邀请族里几个不学好的,一起去酒楼请客,结果吃完银子不够,被扣在那里,还是我的一个同僚经过付了银子,简直丢死人了!你这个做娘的也不问问他为什么没按时回家,只知一昧惯着!”   善姨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嗫嚅着说:“孝儿说是先生留他单独授课,我信以为真……”   陈若玉忙说:“三公子年幼顽皮些也是难免,可这孩子却活泼讨喜,心地又宽厚,将来必是有福之人,回去让姨娘好好劝劝,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侯爷不要太担忧了。”   总算有人解围,善姨娘连忙应声不迭。   于文远厌烦地看着她,年轻时还算丰润俏丽,现在却身子发福,衣着花哨,举止土气,看起来俗不可耐,心头大烦,连忙挥挥手让她去了。   善姨娘巴不得快快离开,直恨自己不长眼,怎么挑了这么个时间,不是让侯爷更讨厌自己吗?还好这两个婢子没在意,大概要升姨娘了心情好,自己又是来给她们贺喜的。   告辞了正待退出,陈若玉拦住她:“姨娘别急,这是刚才大少奶奶带来的点心,我们本想派人给三公子送去吃的,你也知道我们姐妹一向疼他,可巧姨娘来了,就让丫头带回去吧。”   善姨娘连忙道过谢退下,也暂时不敢拿出送给二人的贺礼,心下却万分感激,这两个婢子虽然狐媚,对自己和奉孝却是真心的好,侯爷又肯听她们的话,明个升了姨娘更要多多巴结,也好多个依傍。    第二卷 庭院深 三十五、庶子   杨善福看着满不在乎的儿子,气得直拍桌子:“小祖宗,你不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将来可怎么得了?你看看你把先生气成什么样子呢?害得我被侯爷一顿好训,难怪满府里的人都看不起我们娘俩!你倒是给我争点气呀!”   于家三公子奉孝脸盘饱满,白里透红的皮肤,一双天真无忧的大眼睛,裹着大红大绿的锦缎更显得身子圆润,一幅吃喝不愁二世祖的样子,长相酷似其母。   善姨娘是于老太太的远亲,幼时父母双亡投靠侯府,年方二八时,一天天变得圆润俏丽,于老太太见她一幅宜男之相,也不放心她嫁出去,生怕遇人不淑对不起她的父母,就存了心思。   刚好那时于文远因为奉直的出生,与正室韩月洁形同陌路,身边也没有可心的人侍侯,就正式纳她作了妾,成了于府仅次于韩月洁的侧室。   杨善福肚子也争气,进门几年就生了幼子奉孝,于文远中年得子也还喜爱,于老太太又得男孙更是乐得什么似的,奉孝从小就生得白胖圆润,明亮的大眼睛,满脸福相,确实招人疼。   奉孝一天天长大,府里因为世子之争暗流涌动,他却仍是一幅只知吃喝玩乐的样子,学业上极不用心,还整天闯祸,善姨娘又气又极,却没有任何办法。   特别是长得和陈如玉相似的冷子菡和陈若玉先后进门后,善姨娘正当青春盛年就失宠了,整日寂寞难耐,只能守着儿子度日,也算终身有依靠,可是心里却极为不满,觉得满府上下就对她们娘俩不公。   正室于夫人虽然失宠,但大权在握,又育有嫡子,老夫人也向着她,又心思缜密阴狠,全府上下谁不怕她。   青姨娘也已失宠,但她是于夫人的心腹,吃穿用度样样都比自己强,那两婢子虽然没名没份,却是老爷的心肝,比她这个姨娘在府中说话还有用,侯爷每月一百两月例银子几乎全花在她们身上,自己和奉孝沾不上半点便宜。   虽然满腹怨气,善姨娘却没有任何办法,老夫人虽然善待她,却一心只向着正经的嫡孙奉直,对她和奉孝并没有什么照顾,又托辞年纪大了府里的事情很少插手,全由儿媳说了算,满府上下的主子,就只有自己和奉孝最没人待见。   无奈只能一心养育儿子。盼他长大能给自己争光,也好在人前扬眉吐气,可是奉孝却是这幅不争气的样子,实在把她气得够呛。   善姨娘想起在于文远面前受的羞辱,怒火攻心,拿起鸡毛掸子就象奉孝身上抡去,可奉孝象是看透了她,不但不躲,还是一幅嘻皮笑脸的样子,青姨娘气得咬牙,还是打不下去。   实在忍不住,看着一个小丫头碍眼,披头就打,小丫头不敢躲闪,只得边哭边求饶,奉孝却不加理会,只吃着点心,好象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   善姨娘打了一会儿,也有点累了,一看小丫头鼻青脸肿的,怕传出去不好听,就喝令她下去睡着不许出来乱跑,别人问就说是摔倒了,不能说是挨打。   小丫头连忙飞一般跑了,生怕善姨娘一变卦又要打她。   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奉孝乐得哈哈大笑,善姨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不长劲的,娘还不是为你好,若你争点气,我们娘俩那至于这么不受待见!你看看你吃的点心,都是送什么吃什么,那象人家,想吃什么有什么?”   话因未落,奉孝把手中的点心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这倒成了我的不是?若我能叫你一声娘,而不是叫姨娘,我们还能是这种待遇。你看看大哥和二哥,月例银子都是二十两,可我只有二两,就连奉贞那个小贱人都按嫡女一个月是十两月银!这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又不是私生子,更没有拐了人家的女儿……”   善姨娘慌得连忙堵住他的嘴:“我的小祖宗!混说什么,被人听到我们娘俩还要不要活了?这些话再不敢说了!我也就发发牢骚,你一个小孩子家怎么敢说出这么毒的话!”   奉孝使劝扯开她的手,恨恨地说:“都是你的出身害苦了我,家中四个孩子,奉纯被爹当嫡子养着,奉直更是真正的嫡子,就连奉贞那个死丫头,也养在夫人面前得了嫡女的名份,就我一个不受待见!”   善姨娘气道:“可你一个孩子家,又没有银子请什么客呀?再说堂堂一个侯府的三公子,和族里那些穷鬼们胡混什么?”   奉孝咬牙切齿地说:“族里那些个小兔崽子表面对我恭敬,背后都笑我是庶出,那天我也是为了挣面子才请他们去酒楼,本来我攒了一段时间银子够了,可他们却哄着我点了许多贵菜,才害我银子不够丢人,还差点被爹一阵好打,如果我一个月能有二十两银子,还少这么一顿饭钱!”   善姨娘看着儿子恶毒的眼神,心里一惊,这哪象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怪自己只是个低贱的侍妾,让孩子自从出生起就不受重视,在家里比奉纯、奉直甚至奉贞都矮了半截,十几年来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这哪是幼时那个天真活泼的奉孝?   “儿呀,你要怪娘我也没意见……”   “什么娘不娘,自从懂事起我什么时候喊过你娘?却见了一个毫不待见我的人要喊娘!就你的身份,在人前我喊娘你敢应吗?”   见儿子气极,善姨娘忙应声:“好好好,都是我不好。不过你也别太记恨姨娘了,你总是我亲生的,我恨不得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是我儿你的!只是我命不好,是个贫苦无依寄人篱下的孤女,不象夫人托生到了国公府,如果不是老太太看在我死去的爹娘面上……”   一提老太太,奉孝更是怒气冲天:“别跟我提那个老不死的!那三个是她亲孙子,我又不是野种!她那个年纪,一个月二百两银子能花完吗?都花给奉直和奉贞两个,就知道锦上添花,不知道雪中送炭!”   说起老夫人,福姨娘也满脸愤恨。   自己去年冬天生病了身体虚弱,大夫说不敢用人参补,要每天用燕窝冰糖炖粥喝,可是月例银子那么点,那喝得起燕窝呀,去求于夫人,她却借口库房没有,只拨给十两银子让她去买别的补品,无奈去求老夫人,这个老不死的却说本来还有些存货,前段时间全给奉贞补身子了,然后给了二十两银子就打发了自己。   后来自己病好了去答谢青姨娘探病之情,走到院里却见枝儿和叶儿两个小丫头在一个碗里吃东西,上前一问,原来是老夫人赏奉贞的燕窝,她天天吃得发腻,今天的就赏给了两个丫环,当时福姨娘气得差点晕过去。   “我的儿,姨娘命不好害苦了你,现在有你爹爹还好些,以后无论是奉纯还是奉直做了家主,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奉纯和奉直还好说,你那严苛的嫡母和厉害的长嫂,那个能容下我们,咱娘俩还不整天看人脸色!”   奉孝一听更烦躁了,袖子一挥就把桌子上的点心扫下去了,福姨娘连忙喝骂,却也无可奈何。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在人前一幅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混吃等死的样子,只有在自己面前才露出真实面目,每次在外面受了气都回来大发脾气。   发泄完怒气奉孝却哈哈地大笑开来,周姨娘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被气傻了,连忙按在椅子上劝:“我的儿,你怎么了?可千万不可气出病来!你虽是庶子,却也是侯爷亲生,虽然月钱少了些,平时也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别说平常人家了,比一般的大户人家也不知好了多少?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了,小心气病了,除了姨娘谁还疼你?”   奉孝敛了笑容:“姨娘,我虽然在府里最小,却是唯一名份上庶子,他们有谁因为我年纪小善待了我一点?姨娘放心,我一定不会居于人下,将来我得了爹的位子,看府里和族中那些个人谁还敢小瞧我们母子?定让姨娘也感受到处处被人奉承的滋味!”   “你还好意思说!世子的位子那两边争得什么似的,一个比一个后台硬,你凭什么争?就凭你这个出身不好的姨娘么?就是靠你爹的恩荫得官,也轮不到你头上!除了自个好好读书将来考进士,你还有什么前途?你看看你,从没背下去过一篇文章,写得字又难看极了,你拿什么出人头地?”   奉直又一次哈哈大笑,笑完神秘地说:“姨娘想听儿子背文章吗?想看儿子写字吗?”   说完把善姨娘拉到他的书房,吩咐小厮磨好墨下去,然后提笔悬腕,很快写了一行虽然略显稚嫩却端正秀气、颇有气势的字来。   然后又拿起一摞书递你善姨娘:“姨娘想要听那一篇,你指哪篇儿子就能给你背出哪篇!从后往前倒背都行!”   善姨娘惊得目瞪口呆,随即又气又喜:“我的儿,既然你学业这么好,为什么要隐瞒大家呢?你看看你挨了多少打骂!害得我担了多少心?“奉孝正正神色,轻蔑地说:“他们出身好有人撑腰又怎么样?却还不是被我哄得团团转,以为我真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我故意装出这幅样子,让她们以为我没能耐同奉直奉纯争世子之位,不就对我们娘俩放心了?”   “世子之位那还能轮得到你?你就别作白日梦了,好好读书才是正理,以你的才学,还怕不出人头地?”   “如果他们都好好的,当然轮不上我,可是如果他们一个是私生子,一个品行不端拐带良家妇女,这两件事张扬出去闹大了,哪个有资格得到世子之位?特别是如果他们都死了,这侯府的什么不是我们母子俩的?”   奉孝面色阴狠,怎么看都不象一个孩子的脸,善姨娘突地打了个冷颤,这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吗?   奉孝顿顿又说:“正经的儿子在亲爹的面前倒不如那两个人歌妓得脸,不过她们就是升了姨娘又怎么样?又生不出儿子,将来还不是无依无靠?娘放心,这两个婢子以后一定会帮我们的!”   “现在由他们两房去斗,咱们在府里掀出一点什么浪来,让斗得越厉害越好,奉纯是私生子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以后再理论,倒是奉直私拐良家妇女之事,可要好好利用。”    第二卷 庭院深 三十六、妾悲   若水暂时在青姨娘院里住了下来,对外称是老夫人买了丫头准备送到二公子房里服侍,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先让青姨娘调教几天。   若水从第一面起就喜欢和善的青姨娘,青姨娘也喜欢若水,又同情她的遭遇,再加上有奉直的托付,对她极是关心体贴,两人很快亲如母女,也稍稍安慰了若水的离乡之愁。   可是谁能知道青姨娘心里的重重矛盾和苦楚,老夫人和夫人交待的事象石头一样压在她心里,每日神思恍惚,惴惴不安,平时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的她,竟然被逼着要害人落胎,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还有奉直的殷殷托付,让她怎么下得了手?可是奉贞的怎么办?如果真的被老夫人作主许配了闵府的傻儿子,奉贞一生可不就给毁了?她可是自己唯一的孩子。   可怜为了得个嫡女的名份,从小养在夫人身边,小小年纪每日用尽法子想着如何讨嫡母欢心,从不敢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人前看起来活泼伶俐,天真可爱,可是除了自己谁知道她内心的苦,每次回来都累得都不想说话,只靠在自己怀里不动一动。   还好总算长成人了,如果真能配得国公府嫡子,这所有的一切也不算苦了,可是如果自己不听从她们的安排,这不是害了奉贞吗?朝中谁不知道闵府的嫡长子是个天生的白痴?   每日处在矛盾中,青姨娘痛苦不堪。特别是若水怀孕后听从老太太的安排不敢让别人的知道,只能关上门悄悄地问她一些如何有利于孩子成长的经验,每每看到她满脸将为人母的幸福,青姨娘都恨不得远远地逃开这一切。   一会是自己对奉直的承诺,一会是奉贞可爱的脸,两个她都一般看待,要让她做出选择,这不是把她的心割成两瓣吗?   若水容光焕发,孕子的幸福,让她忘了这段时间受的冷落和委屈,更忘了要做通房丫头的屈辱,有了孩子,又能和奉直日日厮守,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   “姨娘,你猜猜看这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青姨娘强打精神应付着:“男孩女孩都是自己的亲骨肉,关键是要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若水美目盈盈,亲热地靠在青姨娘身上,“姨娘,若水家人远,心里视姨娘如亲生。我对侯府的规矩全然不懂,姨娘以后一定要多多提点我!”   说完脸一红:“还有奉直说了,他以后入仕了,不能天天陪着我,如果我闷了,就来找姨娘聊聊天,姨娘可不要嫌我,奉直还说要你保护我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青姨娘差点昏倒,这府里不知有多少人要算计她,算计她的孩子,正经的对头还没进门了,等凌氏进了门,哪能容下奉直的心在一个通房丫头身上?碾死若水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到时侯,就凭自己怎能保护得了她们母子?   想到这里禁不住浑身颤抖,脸色苍白。若水靠在她的肩上,感觉到她的异常,抬起头见她脸色苍白,顿时吓了一跳。   “姨娘你怎么呢?是不是若水累着你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青姨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点点头,任凭若水把她扶进内室躺下。   若水取出丝帕,擦擦她额头上的冷汗,温存地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放下帐子就要走,就象奉贞平时那样。   青姨娘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她叹一口气,唤住若水。   “姨娘还有什么事?可要喝茶?我去倒杯热茶!”帐子掀开,若水容颜娇俏,满面关切之色。   “我以后就唤你若水吧,叫云小姐别扭。”   若水灿然一笑,满面娇嗔:“早叫姨娘叫我若水了,这样多好!”   青姨娘看着她单纯明媚的笑脸,心头更难过了。   “若水,你知道为什么穷人家倒容易生养些?富贵人家反而很艰难?不是怀不上,就是落了胎,要不就是难产?”   若水闻言一惊,连忙坐在床榻边拉住她的手:“姨娘,若水不知!但若水一定要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若水和奉直都很爱他,千万不能有什么意外!请姨娘告诉若水!”   “那时因为穷人家的妇人没有那么娇贵,在娘家养着的时候就天天干活,长大了虽然粗糙些,身子骨却结实。嫁到人以后即便有孕可能还要天天干活,这时间长了孩子自然也就长结实了,生的也容易些。富贵人家的女子从小就娇养着,身子骨长得娇弱,怀孕了更是一步路也不敢多走,天天养着,所以稍有不慎孩子就保不住了。你以后要经常活动身子,孩子就怀得结实了,既不易落胎,也容易生些。”   若水闻言又展开了笑颜:“若水知道了,谢姨娘的教诲,我以后每天都要在院里多走走,让孩子长得结结实实,就是摔一跤也不怕!”   青姨娘脸色突变,一把抓紧她的手:“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怎么会摔一跤!以后千万要小心些,不可摔了跤,特别是小心裙子绊着……”   若水满脸俏皮:“我知道了姨娘,我以后走路就把裙子提起来!昨天奉直还说等藏不住了,要给我另做裙子,到时把裙子做短些就行了!”   青姨娘欣慰地笑了,又不放心地叮嘱:“这样最好,你要记住,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知道吗?”   若水虽不明白怎么回事,看她脸色严肃,还是重重地点点头:“姨娘放心,若水对任何人也不会提起,就是对奉直也不说!”   说完看她脸色不好,懂事地说:“姨娘,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青姨娘仍然拉着她的手,神色庄重地说:“若水,听姨娘一句话,你以后总是做妾的人,在嫡妻面前千万不可和奉直太亲近,两人感情再好也要背着人,知道吗?”   若水顿时神色黯然,这是她这几天一直压在心底,可又不愿意面对的事,她低下头,声音低如蚊蚋:“谢谢姨娘,若水明白。我先下去了,姨娘休息吧!”   青姨娘不忍,想劝劝她,又一想,总是要面对的事情,还是早点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免得到时更加受不了。   若水听话地下去了,青姨娘疲惫地躺在床上,心里一阵难受,人都道她是夫人的心腹,夫人待她如同亲姐妹,就从这宽敞精致、富丽堂皇的住处就看得出来,那个妾室配住这样的院子。   虽然每月只领着妾室的二两月例,可是自己吃得穿得都是上好的,每天的补品要什么有什么,头面首饰更是年年换新的,比一般人家的正室还要好。   可谁又知道她这一生的无奈和心酸。每日察颜观色,步步小心,时时留意,从不敢多说一句话,更不敢自主做一件事,言谈举止处处谦卑低下,一切都以夫人为主,一切皆为夫人着想,晚上再累也不敢先睡,非要等到夫人安置了才敢睡。   就连通房后,于文远喜欢她清秀温顺,对她颇有些宠爱,她也不敢十分招览,他来后常常找理由推三阻四,好多次让他拂袖而去。奉贞出生后,更是因为夫人彻底受了冷落,就再不敢和他有任何来往,到后来激怒于文远再不理她,直到两个宠婢进门后彻底失宠,甚至为了亲生女儿能得到嫡女的身份,也从小养在夫人身边。   作妾的委屈和痛苦,那是奉直和若水所能理解的,他们哪知道以后的路有难走,但愿奉直是个专情的,以后有再多的女人也不要忘了若水才好,要不然真的就是万劫不复了!   正千思万想着,贴身丫头枝儿来传:“姨娘,夫人让过去,说等会就要安排菡姑娘和玉姑娘升姨娘的事,请你过去一同去老夫人那里见礼。”   青姨娘无奈强撑身子起床,去接受另两个要正式作妾的女人见礼。   若水神色萎顿地回到她的临时住处,这是奉贞以前偶尔住一晚的房子,大部分时间她都住嫡母身边。房间轩敞华丽,到处都是锦帐绣帷和贵重摆设,可见于夫人对奉贞的宠爱。   虹儿怕自己刚来什么也不懂,说错话做错事让人笑话,就呆在房里哪也不去,只等若水回来,见她回来后脸色不好,忙问怎么回事。   不问还好,一问若水泪水扑簌簌下来了,坐在榻上不语。青姨娘的话向一盆冷水泼在她的心上,奉直终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他的嫡妻很快就要进门了,以后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女人,再不属于自己一个,而且在别的女人面前都不能流露对他的感情。   虹儿正待问,奉直却等不及明日见若水,趁祖母和母亲忙着父亲跟前两个婢子升姨娘的事,偷偷过来看若水。   见她坐在榻上流泪,奉直大惊,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连忙心疼地问:“怎么了若水?快别哭了,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可不敢轻易流泪!”   见若水仍不语,只好问虹儿,虹儿摇摇头:“小姐刚从姨娘那里回来就流泪,我正待问公子就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若水却站起来,扑进奉直怀里:“奉直,你会一直都喜欢我吗?你很快就要娶妻了,以后身边的女人会越来越多,你会不会慢慢的厌了我喜欢别人?”   提起娶妻,奉直心烦意乱,紧紧抱着她,好不容易和若水团聚,又有了自己的骨肉,两人中间却要多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且还是推不掉的女人,自己正经的妻室。   “若水,你放心,再多再好的女人也夺不走我对你的情意!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你不要多想,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才是重要的!”    第二卷 庭院深 三十七、嫁衣   得了奉直的承诺,若水放下重重心事一夜好睡,明天就要“嫁”给奉直,睡得不好哪里来的精神?   第二天,就是正式进侯府的日子,从此就算是奉直的人了,若水生怕失礼,早早就起来收拾。   青姨娘一夜未眠,心力交瘁,实在不想起身,可是想到若水可怜,今天也算是她的好日子,亲人都不在身边,在府里又不招人待见,到现在真正的主子没有一个人理会,只好强撑着给若水开了脸,也算是尽了一点心意,可终究体力不支,很快累得不想动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枝儿和叶儿忙派人去请大夫。   若水百般过意不去,要留下照顾,青姨娘忙拒绝了:“孩子,快去吧,好好打扮一番,今天总算是你的好日子,一定不能马虎,但也不可太招摇了,我看你那些衣服都是顶好些,你就尽量挑普通一点的穿着吧。”   说完心里暗暗叹气,因为奉直尚未娶妻,按理今天应该由夫人或是老夫人赏若水几身新衣服和头面首饰之类的,总算是要做奉直的屋里人了,虽是通房丫头,这点体面还是应该有的,若水的衣服再好也是旧的,今天穿着不但不吉利,还失了侯府的体面,可是到现在也没见人送衣服来。   按说老夫人和夫人极疼爱奉直,这样做不是让奉直难看吗?仔细想想应该是她们对若水婚前失贞的羞辱而已,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还是不要告诉她吧,等过了今天再说。   若水见她精神很差,不好意思再打扰,在青姨娘的再三催促下,只嘱咐枝儿叶儿小心照料,就连忙和虹儿收拾去了。   今个也算出嫁,虹儿第一次给她梳了妇人的发髻,因怕招摇,只简单地脑后盘了髻,插上几支的金簪,珠宝翠玉一样也不敢用。   梳好头,若水对着满床的衣服发了愁,件件衣服都是上品,打开来衣料华贵、做工精细,特别是颜色明丽、流光溢彩,无论哪一件穿出去都太招摇了。   而且这些衣服虽好,却都是旧的,最好的也穿了好几回,哪有出嫁穿旧衣服的?今天也算是要嫁给奉直,自己竟然连一身新衣都没有?   若水一时心思百转,黯然神伤,这也是候门了,就算自己只是一个通房丫头,今天也应该穿一身新衣,穿旧的是不是太不吉利了?   不由得想起走时家里正让人给自己做嫁衣,品质极好的缎子,光泽闪耀,摸上去极厚实软滑,请了五名绣工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工绣嫁衣,还订了好多首饰,特别是镶红宝石的凤冠,请人日夜赶工,生怕误了吉期。   大红色衣裙的有两身,一身金线绣的百鸟朝凤霞帔,是当天的礼服,一身银线绣牡丹的常服,是拜完天地后入洞房时穿的。   还有葱绿色绣白色缠枝花的,湖蓝色绣粉色桃花的,还有鹅黄色的,淡紫色的裙、襦、褙子、披风,春夏秋冬皆全,五颜六色,各式各样,有的厚实华贵,有的薄如蝉翼,每一件都精美绝伦,好象生怕她出嫁后没有衣服穿,早就准备好的百子千孙被和锦绣鸳鸯枕更是一床床一件件。   想着想着不由得泪流满面,也不知家里现在怎么样了,周家有没有闹事?母亲会不会气得身体更差了?今天这个日子,又有哪个亲人为她祝福一声?   回长安的路上还和奉直说好成亲后就给家里写信求父母原谅,等以后有机会再回蜀郡当面请罪,可如今落到这种地步,还能让父母知道吗?自己还有脸回家乡吗?   虹儿见她哭得伤心,连忙劝:“小姐可不敢哭了,被人看见告诉了夫人可不好,如果哭肿了眼睛,就不好上妆了!”   若水忍住悲伤,放下心头万般思绪,拭去眼泪,任由虹儿给自己重匀脂粉。   收拾好后,仔细想了想,取出一身大红的衣裙,这件衣服是过年时才做的,只穿了两次,勉强算是新的,衣料虽也是上品,但因为红色本身就艳,所以就选了不太耀眼的绫,衣服式样也简单明了,只在衣襟和袖口领口绣了少许宝蓝色的缠枝花而且在若水的私心里,虽然连正经的妾也算不上,今天总是自己正式嫁给奉直的日子,从此两人总是正式在一起了,如果不穿一身红衣,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   于是下决心穿了那身大红的衫和裙,系上金黄色的腰带,然后薄施脂粉,淡扫蛾眉,再怎么天生丽质,今天可一定要精心装扮的。   对镜自怜,第一次妇人装束,竟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盘起来的头发完全露出了玉一样温润的额头和面颊,因为开过了脸,更显得皎洁莹润的象剥了壳的鸡蛋,胭脂淡染,红唇浅润,锦带束腰,不盈一握,不再是单纯娇美的少女,而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小妇人。   这多么天的经历,让虹儿渐渐不再那么天真单纯,说话做事也慢慢留心,见小姐今日出嫁如此凄凉,想起云家丰厚的嫁妆,心中难过不比若水少,可还是强忍着,做出开心的样子,一个劲地夸若水妇人装束真美,又好心劝慰。   “小姐,你从今天起就算是公子的人,等会他看到,不知有多少喜欢,定会移不开眼睛。我一定要问他要红包,因为都是我的头梳的好你才这么美的。”   提起奉直,若水眼睛又亮了起来,心情爽快多了,轻斥到:“你这小丫头,混说什么呢?公子还能少得了你的赏钱?”   心情顿时好多了,虽然今天实在嫁得太凄凉,没有崭新的红嫁衣,没有流苏的红盖头,没有大红的花轿,没有锣鼓喧天,没有拜天地高堂,甚至没有一个亲人的祝福。   可是过了今天,自己和奉直的以后却是幸福的,特别是孩子出生以后,和这些相比,今天的凄凉又算是什么?   家里的嫁妆再丰厚,嫁衣再华丽,礼乐再周全,总是要自己嫁给讨厌的人,所谓一日风光,终身痛苦而已。   见她面色缓和,虹儿悄悄吐吐舌头,也只有提起公子,小姐才能放下那些不开心的事。   装扮好了,再换上金线绣牡丹红绸鞋,轻轻的转了一圈,开心而羞涩地问:“虹儿,你再看看,还有什么不妥当?”   虹儿嘻嘻地笑着:“妥当极了!妥当极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妥当!”   若水轻啐了一声,这才放心,轻轻地坐在榻上,开始等有人来传话,不知为什么,心里有说不出的恐慌,好象又回到了在客栈里苦苦等候的时光,好怕就让自己这样一直等下去。   还好,青姨娘的丫头枝儿过来了,分散了若水的焦虑,心里暗叹自己是被吓怕了。   枝儿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锦盒,上面系着明黄色的丝带,恭敬地见了礼,打量了若水一眼,啧啧赞叹。   “云小姐今个可真美!这对宫花是过年时夫人带奉贞小姐去国公府拜年,恰遇五王妃赏奉贞小姐的,姨娘说她年纪小还不适带太艳的花,今个小姐大喜,她也没什么送你,让我代替她给小姐带上,也算添些喜气,祝小姐和二公子恩爱多福,白头到老!”   终于听到真心的祝福,若水含泪点头,今个没有一个娘家人,姨娘就是算是娘家人。   宫花是鲜艳细腻的红绒做的,非常逼真,花蕊竟然是镶着的黄玉,既雅致又喜庆,和若水的衣服再配也不过,轻轻的插在鬓边,衬得若水更加明媚照人,也更象个新娘子——今个这日子,只戴着几支金簪实在太素净了。   打发走枝儿,若水又和虹儿百无聊奈地等候,可是一直等到巳时却仍不见有人来接。   虹儿满面惊恐,难道还有什么不好的事等着她们?若水木木地坐着,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内心深深地绝望,已经落到不能再低了,还要继续作践她吗?   按老规律,新娘子出嫁的早晨是不能吃东西的,所以她和虹儿到现在滴米未进。   青姨娘服了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快中午了,想起今天的事,叹了一口气,枝儿连忙上前服侍。   “云小姐什么时候走的?”   枝儿忧虑地说:“姨娘,云小姐还在房里等着,也没见人过来问……”   “哎!都怪我,丫头收房是要等下午的,我怎么给忘了!让她大清早起来等了这么长时间!可怜的孩子,也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子!”   青姨娘百般自责,想过去安慰若水,可又实在没有力气,忙派枝儿过去告诉若水收房要等到下午,让她不要急,过会吃午饭,嫁衣如果穿好了就呆在房里不要乱跑,自然有人来传。   枝儿去传话了,青姨娘仍然懊悔不迭,自己正式收房那会,夫人怜她自幼一起长大,又忠心耿耿,以妾礼在上午办的,不但赏了十几身新衣裳和首饰头面,还办了酒席。   可是若水今日却落得如此田地,可见她们的成见有多深,巴不得给她一点羞辱,又怎么会安排上午收房,都怪自己把这茬给忘了。   这边若水终于一颗心落了地,原来不是有变故,都怪自己什么也不懂,早早就起来等候,还急得什么似的。   未时(注②),于夫人身边的段嬷嬷带人来传话了,她就是那个去客栈给若水带话的奴仆。   看到是她,若水心一惊,上次忘了给赏钱,她会不会为难自己?可是这会身边带了好几个奴仆,又不好给。   段嬷嬷轻蔑地看了她们主仆二人,特别是看到若水的衣服,先一愣,再轻哼了一声,仍是那幅冷淡倨傲的样子。   “云小姐,夫人命我带你去老夫人那里,收拾好了就跟老奴走吧。”   若水想了想:“能否容我去跟青姨娘告辞一声。”   “别磨蹭了,老夫人还等着了,横竖在这府里,有什么好告辞的!”   若水不敢多言,点点头,在虹儿的搀扶下,顺从地跟她走了。   注①:早晨9—11点注②:下午1—3点。    第二卷 庭院深 三十八、卖身   从今个开始,若水就算是他的人了,奉直早早就起来,匆匆梳洗过,兴奋地直转圈圈。   “公子,别转了,转得老奴头都昏了,耐心等着吧!”看着他这么长时间来好不容易露出笑脸,严妈也喜不自禁。   “奶娘,快吩咐人好好把地方都收拾干净,若水是个爱洁净的人,千万不要让她不自在了。”   严妈笑吟吟地应着:“公子就放心吧,已经上上下下全部洒扫得干干净净,半点灰尘也没有,还去花棚里领了许多花摆上了,没有半点不妥当的地方!”   奉直满意地点点头,想了一会一拍桌子:“我就说把什么事忘了,果真忘了!你快去吩咐厨房准备酒席,要最好的,等若水来了给她接风,让她忘记这些天受的委屈,以后日子就好了,快去吧,她喜欢吃的有红烧仔鹅、蜜炙鱼、猴头菇烩冬笋、八珍豆腐等等,还有这季节的时令菜蔬,再看看厨房有没有庄子进贡的什么鹿唇熊掌等新鲜物事,吩咐章大嫂子安排最好的厨子做的好好的送过来,好好给她补补身子,再吩咐做几样精致的点心先送过来!”   见他不知轻重,严妈收敛笑容,苦劝道:“公子,这丫头收房是要等到后半晌的,吃过午饭才会送云小姐到老夫人那里,等磕头听过老夫人嘱咐,自然就会送过来,公子千万莫急,不可坏了规矩,这该吃的苦都吃了,也不着急这么一会儿。”   奉直顿时没有了笑脸,叹了一口气想想说:“若水上午不来,下午总要来的,你就吩咐章大嫂子置办成晚上的酒席吧。”   “二公子,丫头收房,老夫人和夫人那里自会赏下酒席,咱们府里的还能差哪去?你可千万别再给云小姐招什么事了,以后成了你的人,想吃什么你尽管吩咐厨房就是了,只要说是你想吃,山珍海味的还不要什么有什么?已经都到今天,公子还是暂且忍耐吧,不要再让人不待见云小姐了!”   奉直低头不语,半晌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就按奶娘说的办,若水来了,如果我不在,凡事皆靠你费心,你可要象对奉直一样对待她呀!”   严妈点点头:“我一心只疼你,自然知道你的心意,定会加倍疼云小姐,只是你成亲后,有了正室主事,我再管着这个院也不合适,我是老太太指来照顾你的,你长大成人了我自然该回到老太太身边。只怕有心无力,凡事还是要靠你们自己了。”   奉直大惊,乞怜地拉着严妈的衣襟:“奶娘,你不要离开我和若水,家里的长辈除了你和姨娘,没一个喜欢若水,姨娘又不可能天天顾着我们,这里只能靠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走!”   “老奴恨不得天天在你身边照看着,也好放心。到时你去求求老太太,允了再说吧。”   一看还有回旋的余地,奉直高兴得直点头,有奶娘在,若水也不会那么孤单了,这府里对她好的人实在太少了,想想又沉不住气了。   “奶娘,你说若水去给老夫人磕头的时候,老夫人会不会为难她呀?她今天还要签卖身契,可什么也经不起了!”   严妈心想,老夫人哪里的为难的斥责还能少得了吗?为了安慰奉直还是说:“不会的,老夫人是心善的人,又最疼你,肯定要看你的面,何况云小姐有了身子,你就放心吧!   奉直无奈点点头,强忍着拿起一本书看起来,可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想想实在按耐不住,又求奶娘道:“要不让我去看看若水吧?很快就是我的人了,又什么打紧?我悄悄去,保证不让老夫人和夫人看到!”   严妈大惊:“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安生点,你这样忍不住会害苦云小姐的,这会千万不可去,仔细惹恼了老夫人和夫人!下午我就吩咐丫头们去把云小姐的衣服行礼搬过来,等她验过了再安置,今晚就成你的人了,你就忍忍吧!”   奉直颓丧地跌坐在榻上,索性蒙上被子睡觉。   若水和虹儿跟着段嬷嬷,低头走着去找老夫人,路上不停有仆佣们经过,都好奇的打量着她,这既不象小姐又不象新娘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若水忍住羞愧,只埋头走路,不敢看来来往往打量她的目光,没有红盖头遮盖,甚至连新娘也算不上,就是再害羞又有什么用?   老夫人的院子并不远,经过几条主道很快就到了,想起上一次被拒之门外的情景,若水的脸刷地一下通红,咬着下唇不敢言语,扶着虹儿的手走了进去。   这院比于夫人的院子还要宽敞,青石铺地,绿树掩映,花圊里栽植着各色名贵的花木,吐露着芬芳,引得彩蝶和蜜蜂时时嬉戏其间,院当中有一个大水池,堆着精巧的假山,碧汪汪的一池水,无数个锦鲤嬉戏着。   若水无心欣赏,想到老夫人对自己的严厉,忍住心中的畏惧,横下心跟着段嬷嬷走,谁知却被带到耳房。   主仆二人心中狐疑,又不敢多言,若水一阵恐慌,上次验身也是这样被不知不觉地带去的,简直受尽羞辱,这会子还有什么?   走进去里面却看到于管家在里面等着,竟然碰到一个熟悉的人,而且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若水心中宽慰许多,当着许多人的面又不敢造次,只得趁人不注意向他露出一丝笑意,算是打招呼。   可是于管家打量她一番,却皱了下眉头,没有多说,匆匆见了礼,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这个老奴受夫人之托已经办好,官府那边也备了案,还请云小姐签了吧!”   若水不解,接过来一看,顿时天旋地转,险些晕倒。   纸上赫然写着:“蜀郡云氏若水,因故流落京城,无亲无故,孤苦无依,为求生存,自愿卖身于安靖侯府为奴,特签此契,永不反悔。”   虽然早已知此事,可以亲眼看到,若水双手忍不住颤抖着,勉强扶住墙,忍住眼泪转过头去,虹儿见她如此,心中疑惑,幸好从和小姐一起识字,忙接过一看,顿时泪如泉涌,扑通一声跪在若水脚下,哀切的看着她。   见主仆二人的状况,于管家哀叹一声,不敢多言,好好的千金小姐,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只能好心的提醒:“云小姐,这是卖身契,契了你和公子就如愿以偿了,划个押就行。”   段嬷嬷也冷冷地开口了:“都这会了,还装什么清高,还不快签了,老夫人还等着,我也好给夫人回话。”   说完见于管家瞪她,头一低不敢再造次。   若水转过头,无限凄楚地看着于管家,于管家越发不忍,只好无可奈何地说:“云小姐,还是签了吧,这也是后悔不得的事情,签了才能收房呀,也算你有了名份。”   若水泪往心里直流,事已至此,又哪有回头路和后悔药?只有做了候府的家奴,才能成为奉直的通房,原来自己一路山山水水地跟了来,只为了做他的奴才而已!也罢,既然选了这条路,今生今世就做他的奴吧!   若水扶起跪地的虹儿,虹儿却一昧哭着,说啥也不肯起来,若水也不理她,咬咬牙,擦去泪,提起笔很快签下自己的名字。   于管家接过来看了看,吹干了折好揣在怀里,看看若水的衣着,狠狠地瞪了段嬷嬷一眼,叹了一口气准备出去了。   段嬷嬷心虚地低下头,正待发话,虹儿膝行上前,紧紧抓住于管家的手,哭求着:“为什么只有小姐签了?是不是要赶虹儿出去?虹儿不想离开小姐,宁愿做奴才的奴才,只求让虹儿留下侍候小姐!”   于管家使劲拉起她:“傻丫头,你是云家的丫头,没有主人的同意,侯府怎么私买你?何况你的卖身契还在云家,府里就是想买也没法买。你本就是小姐的丫头,侯府会看在二公子面上收留你的,以后好好侍候你家小姐吧!”   说完又狠狠瞪了段嬷嬷一眼,快步离去了。   虹儿这才放下心来,送于管家离去,见若水形容惨淡,担心等会老夫人见怪,责难她们,连忙擦净眼泪,抿抿头发,借小丫头的脂粉给若水整理妆容、掩去泪痕。   于管家走了,段嬷嬷又恢复了幅冷淡傲慢的样子,对小丫头说:“去见李姑姑吧,我要回去给夫人复命了。”   转头瞥了一眼虹儿:“你先不要去,进侯府是要验明清白的!能不能留下还说不来,以为这里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话音刚落,两个婆子进来了,若水一眼就认出是给自己验身的两个人,顿时羞愤交加,哆索着说不出话来。   虹儿看她气苦,连忙劝慰:“小姐别急,验就验吧,虹儿不怕!”   若水强行稳住心神,拉住虹儿的手:“我不会走的,我在外面等你,我们一起进去!”   说完跟着段嬷嬷一起退到外室,一会儿,两个婆子面带喜色走出来:“是完壁之身,还请嬷嬷向夫人和老夫人秉明!”   段嬷嬷点点头,向一个年长的女仆耳语几句,她立即进去向老夫人秉报去了。   两个婆子指指点点地看看若水告退了,段嬷嬷连句告辞的话也不愿说就走了,既然已经卖身为奴,那就和自己一样了,还当自个是千金小姐吗?    第二卷 庭院深 三十九、通房(一)   若水心神恍惚,无依无助地来到前堂,只有一个女仆打扮的年长女子在等着,见到若水一愣,再打量她一番,摇摇头,也不见礼,命她们在这等着,就进去通传。   若水见她神情不对,连忙上下打量自己一番,难道今天有什么不妥吗,可是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妥,难道是嫌弃自己竟然穿了旧衣服,可是哪来的新衣给她?   忐忑不安的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任何人,正堂只有她和虹儿,两人相对无语。   想象中,即使只是收房,但总是她和奉直的好日子,不为她,就为奉直,其码也应该有长辈或者家人在这里等她敬茶磕头,算是正式承认她是奉直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整个大堂空寂寂,李姑姑也不见出来。   半晌,里面传来了说话声,李姑姑一个全身水红衫裙的年轻女子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出来了,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看起来不怒自威,若水身心俱惊,连忙拉虹儿跪下。   可是没有一个人理她,自顾自说着话,过了好一会儿,若水的膝盖硌的疼痛难忍,老夫人才慢慢在坐下了。   李姑姑连忙秉报:“老夫人,这就是云氏,她已签了卖身契。”   好大一会儿没人说话,寂静地只有几个人的呼吸声,无形的压力涌来,若水浑身轻轻的抖着。   李姑姑不忍,连忙说:“起来回老夫人的话。”   若水慢慢地站起来,低头垂目不语,膝盖疼痛难当,也不敢揉,就这么站着,正惴惴不安中,老夫人手中的茶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   “你们云家就这种家教,枉你这么大的人,连常识都不懂,就是妾室也不能穿大红!何况你只是个通房丫头!”   若水呆住,从早上到现在,见了好几个人,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妾是不能穿大红的,要蜀郡的时候,周姨娘经常在家穿着大红衣裙,母亲和奶娘又不愿在她面前提这些烦心事,因此竟然私毫不懂。   这才明白于管家和李姑姑为什么见了她的衣服都皱眉,原来她闯祸了,可是早上见了好几个人,没有一个告诉她,就是青姨娘身边的枝儿过来送绒花,也没有告诉她。   不幸的是青姨娘也病倒了,没有告诉她这些,更可恨段嬷嬷明知却不提醒她,自己还要受一个仆人的算计。   看她不知谢罪,还呆呆地站着,李姑姑怕老夫人发怒,正等提醒,老夫人抬起手指着若水,气极说:“你看看,这就是商贾家女子的教养!要不是为了奉直,我怎么会容这种人进府?连贵贱尊卑都不知道,还能服侍的了人吗?”   李姑姑连忙给她顺气,同时摆眼色示意若水跪下,若水毫无意识地跪下,一事接一事,她实在已经麻木了,虹儿紧跟着跪下,到底年纪小,吓得轻轻啜泣着。   “老夫人别生气了,她不知就算了,总是要看在二公子的面上。说句不该的话,云氏今天的衣裳原该由您或是夫人赏的,是我忘了这茬,怪我!怪我!”   于老夫人仍然不依不饶:“就是没有预备下,她自己也该知道尊卑,总不成衣服就只有大红色!”   若水仍然不语,虹儿一看小姐不辩解也不求饶,有点急了,连忙说:“请老夫人恕罪,我们小姐确实不知道,一早上也没人提醒我们,再说原先在蜀郡,家中的周姨娘也穿大红的,所以……”   话未说完,老夫人把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这就是你们云家调教出来的丫头!你主子已经签了卖身契,你不过一个奴才的奴才!谁教你主子没问话你随便插嘴?你本是云家的奴才,与我侯府没有任何关系,能收留你也不过是看在奉直的面上,要不是看你年幼无知,立刻就撵出去!”   虹儿吓得跪地边磕头边求饶:“奴婢不懂事,还请老夫人原谅,千万不要撵奴婢出去,奴婢还要服侍小姐!”   若水这才醒悟过来,如果被撵出去,虹儿可怎么活,连忙跪地求老夫人饶恕虹儿年幼无知,千万不要撵了出去。   见两人主仆情深,虹儿虽年幼不懂规矩,倒也忠心耿耿,象个奴才样,老夫人面色稍缓。   李姑姑忙劝:“老夫人,她们来自偏远之地,并非长在京城,又是商贾人家,教养当然没法跟咱们世族比,老夫人是宽宏大量之人,不如念在初次见面的份上饶了她们吧。”   于老夫人并不想真心赶虹儿出去,只是找借口给若水难堪而已,毕竟孙子在那碍着,也不能太过份。   “你听听这丫头自个说的,在她们家姨娘也能穿大红,这成什么样子,传出去不就成了笑话,这正室定是个软弱无主见的,要不也至于被妾欺成这样!”   见言语伤及母亲,若水不得不辩解:“老夫人容秉,母亲是心软面善之人,又因为只生了我一个,姨娘生了独子,所以骄横些,母亲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罢了。”   于老夫人嗤之以鼻:“再宽宏大量也不没有了妻妾尊卑!那也是在你们家,在侯府,妾室就是生了再多的儿子,也是庶子,正室就是不生,也是孩子的嫡母。你既进府,就一定要懂得尊卑贵贱,恪守本份,一心一意服侍奉直和主母,不可专房专宠,更不可恃宠而骄!你记住了吗?”   若水强忍着眼泪,低头答到:“记住了,谨记老夫人的吩咐!”   见她恭敬,老夫人收敛了怒气,淡淡地说:“算了吧,我也不为难你了,免得奉直怨我,又弄得我们祖孙失和!容儿,仙儿衣服做了有十套吧,你带进去挑一套给云氏换上,免得穿着大红在府中招摇惹人笑话。我累了,你带她去更衣,然后和仙儿一起送过去。”   说完笑着对旁边的年轻女子说:“仙儿不会怪我私自把你的衣裳送人吧,先应付了今天的事,以后再另赏你。”   仙儿满脸讨好的笑:“老夫人说的,别说一身衣服,仙儿全身上下什么不是老夫人的?就是这条命也是老夫人,一切全凭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乐得哈哈大笑:“这仙儿就是讨人喜欢!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只要你好好服侍我孙子,有空过来多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就行!”   仙儿苍白的脸顿时绯红,连忙殷勤地去倒热茶。   李姑姑拉若水和虹儿起来去更衣,老夫人扫了一眼若水的肚子,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李姑姑察觉气氛不对,忙说:“不等夫人过来了?”   “她不会过来的,一个通房而已,用得着吗,不过从我这送过去好听些,要不然我也不想见她们,明个就让奉直带去见他娘吧。你带云氏下去换衣服,我和仙儿说几句话。”   得了命令,李姑姑拉起若水主仆进了厢房,老夫人接过茶转头和那个年轻的女子说话,面色和蔼可亲,和刚才判若两人。   若水心里有些不解,这个仙儿长得纤细清秀,也是妇人装束,全身上下崭新,脸上淡施脂粉,髻上插满金钗绢花,一身水红的衣裙衬得她颇为娇艳可人,看起来娇柔乖巧,她今天这身装扮是要干什么?   若水心中不解,又不敢问李姑姑,总是老夫人的心腹。十套衣服,不外就是妾室穿的桃红、水红、粉红、紫色、绿色等,没有一件是大红色,看来自己今天实在是鲁莽了些。   李姑姑帮她挑了一身粉红的衣裙,衣料做工尚可,只是若水丰润些,穿上略紧。   若水见李姑姑虽然不太说话,也还算和蔼细心,连忙致谢,李姑姑淡淡地说:“谢什么,自己以后千万要留心些,才能不出差子。”若水连忙点头称是收拾好走出来,老夫人看了看呆了一下,屋里暗些,刚才一怒之下没仔细看,这会见若水莲步轻移,果真如媳妇所说。   举止大方,眉目纯净,容光照人,一身上不得台面的粉红色,竟然被她穿得既娇媚雅致,又清新可人,即使在室内也面如三月桃花,衫和裙略有些紧,更显得身躯凸凹有致,体态婀娜多姿。   若水忙上前见礼,却暗暗感到有双妒恨的眼光盯着自己。   仙儿的父母都是府里的家生子,自幼娘亲去世,爹爹经常喝得醉熏熏的打人,老夫人看她可怜,又清秀乖巧,从七、八岁起就养在身边服侍,调教得极为伶俐。   昨个老太太一共赏了十身衣裳,为今天穿哪套,仙儿可是费了心思,挑来挑去选了这身最娇艳的水红色,就为一眼打动心仪已久的人。   可是云氏穿着自己没挑上眼的粉红衣裙,竟然如此妩媚动人,首饰只有几件,可样样皆是上品,特别是那对绒花,精致昂贵,竟然以黄玉做蕊,一看就是宫里的贡品。这会虽然在老夫人面前恐慌恭敬,可是举止行动间仍不失大家小姐的气度。   虽然她也已卖身为奴,两人身份一样,可那千金小姐的气势硬是生生把家奴出身的自己比了下去,她就象枝头带露的海棠,自己再怎么心机深沉,乖巧伶俐,也只是路边卑微的小草而已。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通房(二)   于老夫人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个人,同样的婢妾装束,同样的身份,若水硬是把原本还算清秀娇弱的仙儿比得象一个低贱的小丫环,这身衣服不但没有夺去若水半分颜色,反而使她更加显得妩媚动人。   虽然瞧不起若水的所作所为,她还是内心暗赞,果然美妙可人,看来奉直以后很难把仙儿看到眼里了,自小在身边长大的家生子,自己说什么也要护着她点。   “仙儿,你是家生子,也是我看着从小长大的,素来乖巧伶俐,府中规矩你尽知,以后尽心服侍公子,万不可生骄妒之心,云氏在府中再无依傍,又不大懂得规矩,你要多提点她,二人和睦相处,要懂上下尊卑,不可托大。”   “仙儿皆凭老夫人作主,老夫人所言无有不从,一定恪守本份,谨遵谦卑,尽心尽力服侍公子和主母。”   仙儿如同春风中的柳枝连忙拜了下去,态度殷勤恭敬,话语亲热娇柔,略带几份撒娇的味道,可见和老夫人感情确实不一般。   若水如同云里雾里一般,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这个仙儿是要给奉直作丫头吗?为什么那么妒恨自己,特别是和自己一样也做妇人打扮?难道她也是要给谁做通房吗?噢,对了,听说奉直弟弟还小,有个哥哥,是不是老夫人为了不厚此薄彼,把仙儿赏给大孙子的?   正胡思乱想着,老夫人打断了她。   “云姑娘,以后你就是奉直屋里人了,我再叫云氏也不合适。以前的我就不说了,从今个儿起,你要记着你已经签了卖身契,只是奉直的通房而已,谨记自己的身份,忘记以前是个千金大小姐,和仙儿和睦相处,尽心服侍奉直,仙儿比你大些,懂得府中规矩也多,你就叫她姐姐吧,有什么不懂之处就问她,也免得做错事说错话让奉直脸上不好看,这府里盯他短处的人多着!以后主母进门后,定要严守上下尊卑,仔细服侍。”   若水不敢多言,无论老夫人说什么都连忙点头答应,可是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来,她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已经承受了太多,她怕想多了自已会崩溃。   说了半天,老太太也累了,吩咐李姑姑拿出一对玉镯,一人赏了一只,吩咐送到奉直房里去,晚上就在那摆一桌酒席算正式收了房。   仙儿满面推笑,连忙亲热地拉起若水的手,帮她把镯子带上:“若水妹妹,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你家又离得远,以后咱们俩就是亲姐妹,妹妹有什么就尽管跟姐姐说吧!”   若水有点不习惯她突然而来的亲热,略一迟顿,还是抿嘴一笑,点头答应了,不管怎么说,在这府里向她示好的人太少了。   仙儿看着她的浅笑,妩媚中含着淡淡的忧伤,越发让人心动,难怪二公子会迷成那样,有她在,他怎又会认真地看她一眼?   见仙儿贤良乖巧,老夫人面带喜色点点头,挥挥手吩咐下去,若水木木地跟着她们向奉直的院里走去,虹儿抱着她换下的旧衣在后面跟着。   奉直早就望眼欲穿地等着,若不是奶娘一再阻拦,他早跑到老夫人身边要人了。   院里洒扫得十分干净,几株桃花开得正艳,一池碧水波光闪闪,顺着院墙两行垂柳轻轻地随风摆动,桃树下放着矮几和绣墩,上面摆着若水喜欢吃的点心和果子。   奉直就站在桃树下等若水,白衣飘飘,衣袂被春风轻轻的扬起,终于一行人进来了,若水一身粉装,比这阳春三月的桃花还要娇媚动人。   看着心爱的人,若水万般滋味在心头,从此真的能如他所说,一生一世不分离吗?   仙儿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就喜欢,情窦初开以后更是深深爱上,朝思暮念的人,日夜盼着能做他的人,看着他英俊的容颜,挺拔的身姿,哪怕只做个铺床叠被的奴才,哪怕低到尘埃里,只为每日在他的身边。   一行人进来,奉直眼里只有若水,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满眼热切、深情和愧疚,为了他,她承受的太多了,终于,从今以后可以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那一刻,仙儿觉得自己如同墙角一棵卑微的小草,她瑟缩在李姑姑身后,暗恨着、自卑着、羞愧着、绝望着、也悲哀着。   此刻他却无视她一眼,祖母身边的一个丫头而已,打扮得再妖艳,也不值得他一个公子爷理会,仙儿垂下头,一幅娇羞柔弱的样子,暗中指甲已经快把衣袖掐烂了。   “若水,你总算来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再不让你受苦,奶娘,快吩咐上茶,让他们都上来给少奶奶见礼!”   严妈和李姑姑相对愕然,一个通房也能叫少奶奶吗?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错不能再犯下去了,会害了若水的,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不知又要起什么轩然大波,而且仙儿就在眼前,她的事情也要有个交待。   李姑姑狠下心打断他们:“二公子,老夫人让我给你带话!”   奉直这才醒悟过来,满院子的人,他刚才有些失态了。连忙往吩咐看座,祖母身边的人,就算是奴才,也要给几分薄面。   李姑姑连忙谢绝:“二公子,老夫人让我送人过来,再带几句话。”   “老夫人说了,二公子届已成年,尚未娶妻,为了绵延子嗣,今将身边的两个伶俐乖巧的丫头若水和仙儿送过来服侍,今晚就在这里摆下酒席算是正式收房,以后就叫仙姑娘和云姑娘,明个就不必去见她了,公子未有妻室,带她俩去给夫人磕个头就行了。”   说完一看奉直没有反应,告辞一声就飘然而去。奉直和若水惊呆了,半晌才醒悟过来,什么仙儿也送过来?不是说让若水做通房吗?这个仙儿算怎么回事?这也太荒唐了!   若水的心再次沉到谷底,原来刚刚心里的隐忧和害怕都是真的,只不过她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罢了。   她踉跄着扶住桃花树,满面悲伤和绝望,似乎这几天流了太多的泪,她没有了眼泪。   “不,怎么会这样,这太荒唐了,我不要那么多女人,我只要若水,我要去找老太太,把人退回去,除了若水我谁也不要!”   奉直醒悟过来,大声拒绝,连忙去追李姑姑,严妈死死地拉住他,吩咐小厮快去关了院门,老夫人赏的人,怎么能退回去?这不是让她们更讨厌若水吗?说不定以此为借口赶出去。   仙儿羞愧极了,世上大概没有比一个男人当面说不要自己,当面说要把自己退回去更让人无地自容的事了。她深深地垂下头,浑身轻颤着,面对着满院的奴才或诧异或耻笑的目光,恨不得立即钻进地缝。   奉直被强拦住,想想确实没法再退回去。他恨恨地瞪了仙儿一眼,转身心痛地看着若水,百般无奈,甚至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突然想到将要娶进门的正妻,成了自己的通房丫头,真的就没人再伤害若水吗?   自从进得这京城,自己带给她的只有一次一次的伤害,为了做他的女人,她承受了一切所不能承受的侮辱和伤害,以为从今天后,一切都会过去,可是更深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狠狠一拳砸在树干上,粉色的花瓣如雨一般落下,将两人罩在里面,奉直扶着若水柔弱的肩,深深地看着她,满脸怜惜和自责,满脸的无可奈何。   仙儿站在漫天的花雨外面,垂着头,轻颤着,仿佛被满院的人剥光了衣服一般,她不能流泪,不能呼吸,不能言语,不能行动,不知何去何从,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严妈又急又窘,这两个不管不顾,仙儿被晾在一边万分羞愧,老夫人赏的人怎么也都得先安置下。   忙上前轻轻拍拍仙儿的肩,吩咐小丫头带她和虹儿下去休息,等会再安排住处,仙儿如遇大赦,眼泪顿如泉涌,羞愧而感激地看了严妈一眼,快速跟小丫头下去了,连一句感激的话也说不出。   奉直和若水无视任何人的去留,两人依然站在桃花树下,相对无言。   严妈怜惜而无可奈何地看看他们,叹了一口气,带丫头小厮们轻轻退下了。   院里就只留下奉直和若水。   这是他第一次见若水作妇人打扮,一色粉色的衣裙被她穿得容光明媚,风情万种,可惜满脸泪痕,满目凄楚,象刚被雨打风吹过的桃花。   “若水,对不起,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若水抬起泪眼:“我很怀疑,我们真的能一生一世相守吗?我已经卖身为奴了,只想在正室进门前,让我们有一段独处的日子,就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没有任何人碍在我们中间。可是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们真的错得很离谱吗?”   奉直心疼地擦去她的眼泪:“即使我们错得很离谱,也是两个人一起错,我绝不会让你一个承受,横竖都要在一起。你放心,老夫人送再多的丫头也只是摆设而已,我虽然不能拒绝,可也只当白养着她罢了,不过多碗饭而已。”   奉直的话让若水眼睛亮了下,可是想起仙儿妒恨的目光,她的心又沉了下去,这个女人能甘心只做个摆设吗?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一、通房(三)   想到仙儿忌恨的目光,若水一个寒颤,可是她刚才羞惭娇弱的样子,怎么都不象是个厉害善妒的,好象自己倒成了欺负她的人。   她也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子,已经是奉直的女人了,真的能让她只做个摆设?就是她和奉直能狠下这个心,老夫人和夫人,这个府里的其他人,能容许吗?   若水摇摇头,不想再说什么,在这之前所受的种种羞辱和难堪,不就是为了今日俩人在一起的日子。现在才明白,即使忍受再多的羞辱,也得不到自己和奉直想要的。   她抬起头,桃花落在她的乌发和肩头上,悲哀而无可奈何:“她已是你的女人了,即使你我自私一点,这满府的人真的能容她只做个摆设吗?长久以往,你真的能狠心让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子一辈子如同虚无吗?”   “若水,相信我心里只有你,老夫人的赏赐我是不能推拒的,以后就只当她是个丫头好了,老夫人总不能连这也管!”   若水推开他的手,退后几步,眼神虚无,淡淡地说:“你能当她是摆设,能当发妻是摆设吗?我累了,不想再说了,也不想再想了。”   奉直不顾她的推拒,用力抱紧她:“若水,别想太多了,总算我们在一起了,你就想想我们的孩子,谁也不能再把我们三个分开!走吧,我带你去休息吧!”   小心地扶着若水进了内室,奶娘早已秉退其他人,只有她和虹儿等着。   “奶娘,你吩咐人把外面的点心和果子端进来,再找细心的人把若水的衣服行礼搬来安置好,虹儿过来服侍你主子洗脸梳妆,让她睡一会。”   严妈吃了一惊:“公子,你是要让云姑娘住在你的房里?”   奉直有些不满,若水本来就该住她房里,妻也好妾也好通房也好,总算是他的女人了,现在嫡妻还没有进门,当然要好好待她,也好弥补这么长时间的相思和她受到的伤害。   “是的!奶娘,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你让人把若水的衣服行礼搬来安置,让她梳洗一番好好睡一觉,不许再让她哭了,我现在出去有点事,晚饭前回来。”   严妈为难地看看若水,若水明白过来,经过了这么多事,她还能再象以前一样单纯吗?总是等伤害已经来临的时候才能知晓,然后没有防备地承受,让自己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奉直,不要为难奶娘了,是不是我不该住在这里?那就听从奶娘的安排吧!不要再为我生事了,我好累,只想好好休息。”   奉直定定地看着她,心痛而又自责:“别这样若水,你本就该住在这里,何况现在还没有主母,就我们两个,好好地呆一段时间吧!”   若水苦笑一声无奈地说:“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不是还有仙儿吗?以后再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了,也不知将来你我之间还要隔多少人。两个人的时光从我们进长安城的那一天已经永远过去了,就听从奶娘的安排吧,我不想再起风波了,好累!”   “可是,我好想我们俩好好地处一段时间,再说若水住哪,只要没人说,老太太和娘又怎会知道?等到以后也许会越来越身不由己!”   若水内心苦涩无比,他若身不由己,那自己又能由得了谁?是不是要象那没根没基的浮萍,风来了随风飘,浪来了逐浪流?   “还是听从奶娘的安排吧,我相信奶娘是处处为我们着想的。”   严妈感激地一笑,苦劝道:“公子,就是为着云姑娘好,也不应该让她住这,这院里人多嘴杂的,难保不传了出去又给云姑娘添麻烦。别说老夫人、夫人不同意,就是她们同意了,你这样做也会害了云姑娘,如果以后正室进门,知道你把一个丫头安置在卧房里,即使不是个厉害的,也恐怕不会待见云姑娘,难道你还时时守着不行?你这样会害苦了她呀!”   一句害苦了她,重重地打击了奉直,若水都为自己遭了什么罪,受尽侮辱,卖身为奴,自己以后真的能护得了她的周全吗?   想到仙儿恨恨地说:“那个仙儿如果敢给老夫人告状,看我怎么收拾她!”   严妈怕他歧视仙儿激怒老夫人,虽然不会对亲孙子怎么样,到头来账还不是算到若水头上,再说仙儿那丫头看起来也挺可怜的,既成了公子的人,好歹也要给她留一条活路。   “放心吧,老夫人还能把不好的人送给你?我看那仙儿也还乖巧懂事,定不会乱说的,你不理她也罢,好歹也看在老夫人面上,不要太苛责了!”   严妈看他心有所动,又苦苦劝道:“再说了,现在没有主母,云姑娘的住处另安排也不过规矩上好看些,你要天天让她过来服侍,谁还能管住这个?”   奉直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奶娘,就按你说的吧,只是不要亏着她了,选一处宽敞明亮、能见上日头、花草树木多的偏院,让她住的舒舒服服,再从我这里挑几样摆设搬过去,被褥帐子从库里挑最新最好的,总之都要最好的。”   严妈无奈点点头,只要他答应让若水另屋住就行,其他的好说,以后再慢慢劝吧。   想到仙儿又迟疑问:“那仙儿姑娘呢?明面上都是老太太赏的,也不能太说不过去了,让老太太寒心。”   奉直心烦地说:“你看着按规矩办吧,差不多就行,不要在我面前总提她了!”   转头轻轻揽住若水的肩:“阿若,总算我们在一起了。你不要想太多了,洗把脸好好睡睡,我现在出去一下,晚饭前我会赶回来的。”   严妈见状正要出去,奉直叫住她:“你吩咐人去看看碌儿的伤长得怎么样了,这么些天也该好了,晚上还有事!”   若水和虹儿相视不解,这才想起自从进得这门还没见过碌儿,原来是伤还没好。   “碌儿在哪里养伤?我和虹儿去看看他,一路进京,我都当他是自己人了!”   “云姑娘不可,你现也算是服侍公子的人了,怎可随意去一个小厮屋里?就是探病也不行,等他伤好了自会来向你请安,别又落到有心人眼里让你不得安生!”   若水满脸失望,虹儿灵机一动:“小姐,要不我去吧!我是一个奴才,不怕别人说什么,我去替小姐看望他!”   若水心下安慰,点头答应,严妈瞪了虹儿一眼,不满地说:“不是刚才都说了以后别再小姐小姐的,要叫云姑娘,你这样不长记性可要给云姑娘带来麻烦的!”   若水知道严妈心肠好,连忙拜谢:“若水如今孤苦无依,又是个天真不谙事的,虹儿年幼也不懂人情世故,以后全凭奶娘提点。在这府里嫌弃若水的人很多,就怕连亲爹娘也会嫌的,还请奶娘不要嫌弃我们主仆二人,有什么不对的只管告诉我们,免得又给公子添麻烦!”   说完眼泪漱漱落下,虹儿也抱着她哭起来,奉直轻轻拉开她们,拭去若水的泪:“傻阿若,别说这样的话了,我已经让你受大罪了,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严妈也慌得连忙推辞:“拆煞老奴了,姑娘是公子的屋里人,老奴自当尽心服侍,哪敢说什么嫌弃!”   说完拭去眼泪,笑着对奉直说:“这院子本来就是为公子成家后住的,里面偏房很多,我这就挑一处最好的让姑娘安置下,公子晚饭时可要准时回来,晚上要置办酒席,云姑娘和仙姑娘要向公子敬了酒才算正式收了房。”   若水勉强笑着:“公子快去吧,走一会儿都不放心,若水不是成了你的负累?有奶娘在,你就放心吧,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睡上一觉,等奶娘收拾屋子,晚上还要给公子敬酒呢。”   奉直无奈,转身辞过叫了两个小厮匆匆离去。   若水吩咐虹儿把桌子的点心和果子带一些去看望碌儿,正待躺下休息,却见严妈一幅迟疑的样子。   连忙问:“奶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若水知道你一心为我和公子好。”   见她不再叫奉直,而是改口叫公子,严妈心下宽慰,想想又硬着头皮说:“云姑娘,老奴多嘴,你不要见怪。这大院里套着八间偏院,东西各四间,本就是夫人为二公子预备下纳妾的,有四间大的,四间小的,本应按照公子的要求给姑娘预备一间最好的,可是姑娘现在的身份只能住小的,老奴担心姑娘住了大的,倘若日后主母进门不待见姑娘,公子又不能天天护着……”   若水淡淡一笑,经过了这多么事,她还会在住处大小上计较吗,点点头说:“若水信奶娘,奶娘就按规矩办吧,不要一昧听从公子的,麻烦安排人收拾下,若水晚上就搬过去。”   见她懂事,严妈连忙道:“云姑娘这么懂事,日后定会慢慢好起来。放心,老奴一定安排妥当,让姑娘住得舒服。其实这大点小点也无所谓,让老奴看都挺好的,小的还精致些。”   若水点点头,就径自睡去,她实在太累了。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二、通房(四)   虹儿提着点心果子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后院,推开门,碌儿正百无聊奈的趴在榻上,房间虽然简陋,倒也设施齐备,干净清爽。   小厮退下后,虹儿静静地站在门口,看到他的惨样,想到回长安后的种种,心下难过,泪水一滴滴地打在地上。   半晌,碌儿才感觉到有人,扭过头,惊讶地发现是虹儿提着食盒站在门口。   “虹丫头!是你?云小姐进府了吗?侯爷和夫人是不是同意了?”   终于见到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虹儿这些天来满腹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小姐虽然进府了,却是签了卖身契做通房丫头的!路上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这里的人有多心狠!”   碌儿惊呆了:“你说什么?通房丫头,还签了卖身契?这怎么可能?我还以为侯爷和夫人打公子一顿出出气,好歹也要让云小姐做个姨娘,可是怎么成了这样?”   虹儿依然哭着:“我家小姐也是富家小姐出身,虽然跟着公子来不好听,可好歹也给个姨娘,竟然让做了通房丫头!就是有什么不好,也是两个做下的,为什么侯爷、老夫人、夫人一个个的就只知道欺负小姐!这下好了,小姐成了奴才,我就是奴才的奴才!”   碌儿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想起在蜀郡时云家富贵阔气的宅子,还有满身金玉锦绣的若水,怎么也接受不了。   满腹的委屈有了倾泄之处,虹儿不敢放声哭,小声地抽噎着,泪如泉涌,好象要把些天的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虹儿,这番话以后再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说了,这院里人多嘴杂,传到主子们耳里,不但你会被赶出去,还要连累云小姐!”   “我现在只能叫云姑娘了!我已经叫了十几年的小姐,现在竟不能叫了!”   “虹儿,不要再哭了,这富贵人家就是规矩大。你也要想开点,只要云姑娘进来了,以后事事小心,谨守规矩,千万不可犯错。等将来生了小小姐或者小公子,就是为着孩子的出身好一些,也要升姨娘的,那还不是夫人一句话?回去好好劝劝姑娘,等我好了就去给云姑娘请安!”   听得他也喊云姑娘,虹儿气得一跺脚,把点心胡乱放下,也不告辞就走了。   走了几步又想到自己和小姐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信赖的人,如果把碌儿也得罪了,日子更就难过了,他生下来就在侯府,对自幼跟在公子身边,对情况最熟悉,如果有他的相助,也许小姐日子能好过些。   又停下来走进去,恨恨地扶碌儿起来,倒了杯茶,把点心递给他:“你快吃吧,这可是小姐的心意,吃了快好起来,我们以后还要靠你!”   看到她不情不愿、心有不甘的样子,碌儿忍不住笑了。   夕阳西下的时侯,若水睡醒了,在虹儿的服侍下梳洗一番,顿时感到精神好多了。   严妈遣人来报住处安排好了,请她去看看还有什么不合适的,若水明白住处已安排好,奉直又不在,自己不再方便呆在这里,还是回到自己的院里呆着于大家都好,她实在怕了再有什么事。   慢慢地整好衣裳走出屋子,已经落日即将西沉了,太阳红红圆圆的没有了威力,照得院里的桃花柳树、假山碧池都似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扶着廊柱站着,若水也沐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粉裳轻盈,罗裙曳地,带着刚刚睡醒的懜懵和寂寥,美丽得出奇。   仙儿隐在假山后面,恨恨地看着她,下午所受到的羞辱,让她简直生不如死,她当然不会去记恨奉直,而是把一切都记在了若水头上,若水却浑然不觉,稍稍地站了片刻,就由小丫头领着去看住处了。   沿着回廊转到后院,又是另一番天地,也是处处花木扶疏、青石铺地。   靠后墙是一溜低矮的厦房,大概是小厮丫头们的住处了,东西两边墙上,各开着四扇红漆门,皆有回廊与主屋相连,应该就是奶娘说的八个偏院了,是不是奉直以后连同自己要有八名妾室?   小丫头领着若水和虹儿来到东北角,推开门,是两棵依依垂柳,院子小小的,青砖铺地,有一个花圃和石桌石凳,共两间主屋,两间厢房,一间门房,是小小的两进院子,倒也精致整齐,收拾得干干净净。   严妈带人把若水迎进主屋,只有一里一外两间,里面是卧房,外面是客堂,陈设虽然简单倒也齐全,帐帷被褥坐垫皆是簇新,自己带来的衣物行礼皆以安置好,可以看出严妈确实费了一番心思。   严妈见她面色如常,知道还算满意了,忙道:“云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老奴好叫人准备。”   “奶娘费心了,一切全凭你老安排,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辛苦了!”   严妈笑笑说:“只要姑娘满意就好,院里没有主母,老奴也是没办法才硬着头皮管事的,等主母进门,我也就闲下来了。”   若水知道严妈是在提点自己,连忙点头致谢,严妈扶她坐下:“姑娘当心身子,先仔细看看,以后可就要长住着这里了,有什么不妥贴的就告诉老奴一声。按照府里规矩,这院里除了虹儿应该还有一名粗使丫头,我明个挑个好的带过来,门房晚上有守夜的婆子轮值,姑娘看如何?”   若水明白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忙不迭谢了,又从手上褪下一个金镯子塞给严妈。   “奶娘那天为了我不但被老太太跟前的婆子欺辱,又把镯子和金箍子送了她,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和公子好,这镯子是若水从娘家带来的,是我的一点心意,全当孝敬长辈了,请奶娘一定要收下,不收就是以后不肯帮着若水了!”   严妈推辞不过,只得先接下:“老奴如何敢自认长辈,姑娘见外了,我疼公子就象自己的亲儿子,对你当然也一样的。这个镯子老奴先替你存着,等小公子或者是小小姐出生了,好给他戴上,外祖家的东西保佑小孩子可灵验了!”   虹儿揭开卧室旁边的帐子,是一个小小的隔厢,里面只有一张床,被褥齐全,奇怪地问:“我以后要住这吗?”   严妈耐心地说:“按说你正经的住处在西厢,这隔厢是贴身丫头轮流值夜时住的,可现在只有你一个,住哪都无所谓,等以后有两个贴身丫头了,就会轮流值夜。粗使丫头和婆子一起住在门房里,姑娘看这样可好?如果没什么吩咐老奴下去看看晚上的酒席准备得怎么样了。”   若水一一谢过,送她出去,呆呆地坐在贵妃榻上不言不语。   严妈走后,虹儿四下打量一番,心里极为不满,小姐在娘家时住的地方比这里大了十倍还不止,家具摆设更是比云家差远了,而且只有一名粗使丫头,和自己两个人怎么能把小姐服侍好了。   忍不住说:“小姐,这地方也太小了!院里还没转一大圈就完了,而且只有一个粗使丫头服侍,这怎么行?小姐以前可是要十几个人服侍的!你看看这些家具,比以前差远了!连一张琴也没有,小姐想弹琴怎么办?”   若水耐心的听虹儿发完牢骚,淡淡地说:“虹儿,别再提以前了,以前是千金小姐,现在只是一个奴才罢了。两个人服侍尽够了,人太多我还嫌烦,只要有一块自己的地方就行了,我不想再见什么人,也不愿再想太多的事,以后尽量少出去,就呆在这里吧。琴又不是衣食,缺了它一样过活。”   见她神色萎顿,虹儿暗自后悔,强笑着说:“小姐说的是,虹儿鲁莽了。这地方倒也精致,严妈安排得很妥当,我看什么也不缺,住着也算舒服。”   想想又不甘心地说:“公子不是说从他房里挑几样摆设吗?严妈可能忘了,要不我去提醒她一下,反正正房里那么多摆件。”   若水摇摇头:“严妈是个顶仔细又心善的人,她这样做必有她的道理。经了这么多事,我们也该醒悟一点,不敢再那么任性,记住以后说话做事处处小心,不要乱跑,最多去外院转转,没事不要出大门一步,我们刚来,万事小心一点好。”   虹儿忙不迭点头:“小姐说的是,那些个摆设只是看的,又没什么用处,我毛手毛脚如果摔烂了还麻烦了。我以后一定注意,绝不给小姐生事。不过你也要注意身子,别想太多。”   若水神情淡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一定会好好地生下孩子,也许在这里我要靠孩子安身立命了。”   虹儿点点头,连忙沏了一杯热茶端上来,兴奋地说:“小姐,居然是上好的碧螺春!可香了,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点心,我们以前都没吃过。”   若水笑笑:“严妈真是个仔细心善的人,你看看,只要不坏了规矩,这里的什么都是最好的。被褥坐垫、茶具香炉,还有茶叶,都是好的,可见她确实费心了。”   虹儿忙说:“刚才你睡着,她交待我好多事,都是为了我们好!我看柳树下石桌石凳精巧洁净,花圃虽然小,花开得可好了,咱们不出去,以后可以常在院里坐坐。”   若水点点头,想起严妈的话,面色一暗:“如果她能一直在这院里管事就好了,只怕她对我们这样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如果正室不容,她就只好回家养老。以后我们自己也要小心点,能自个克服就自个克服,不要给她多添麻烦。”   虹儿见她提及正室,面色也一滞,一个家生子仙儿,就弄得公子和小姐如此不爽快,如果权势出身的正室进门会怎么样?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三、拜堂   看看天色已晚,没人任何人过来传话,也没有奉直的消息,若水暗自揣测会不会又有什么事发生,又想到晚上还要同仙儿见面,心里一阵烦闷,一声不响地静坐着。   虹儿心急,又不敢随意出去造次,只好把本已经很洁净的屋子整理了一遍又遍。   终于有一个小丫头过来传话,说是公子请云姑娘去正房。   若水放下心来,只有没事就好,她已经被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吓怕了。心情放松,仔细查看衣服妆容都很妥当,这才由虹儿扶着去了,只有短短的距离,她却千思百转,不知等会看到仙儿该怎么办。   正房门窗紧闭,听不见人声,也不见侍从,静寂寂的,和想象中的欢宴截然不同,正狐疑间,小丫头把主仆二人迎了进去。   进去却见早上还病着的青姨娘面色憔悴地端坐在主位上,怜惜的看着她,想是硬撑着来的。严妈也含笑却又有几分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不但不见奉直,而且再无其他人。   若水有些诧异地发现,她们都穿着新衣,也不敢多想,连忙上前向这两个她在侯府最亲的长辈见礼,青姨娘赶紧扶起她:“今个是你的好日子,别多礼了,小心身子。奉直更衣去了,给你也准备了新衣,让严妈带你去内室更衣吧!”   若水摸不着头脑,想想奉直大概知道她今天借了别人的新衣服穿,特意为她准备的吧,就点点头顺从地跟着严妈和虹儿进去了。   进去一看二人惊呆了,顿时泪水涌了出来,终于明白了奉直为什么下午出去一直到现在才来传她。   卧房布置的喜气洋洋,贴着好多大红的囍字,两只红烛燃得正旺,大红蛟绡的合欢帐,床上铺着大红色的百子千孙被,摆着两只锦绣鸳鸯枕,妆台上放着崭新的脂粉盒、桂花油和首饰绢花之类。   “奶娘,这些是我准备的吗?”若水悲喜交加,声音颤抖。   严妈抹抹眼泪:“是的云姑娘,原来公子从下午就出去,是去准备这些了。他对姑娘可真是实心实意,老奴愿你们恩爱到白头。”   虽然欣喜,若水还是迟疑了一下:“可是奶娘,这样会不会逾规?”   “当然逾规了,可是公子一心要补偿姑娘,老奴怎可强拦他的一片心意。姑娘就放心吧,奴才们除了特别可靠的留下来,其余的都赏了酒席正吃着,吩咐不许出来乱跑,院门已经落锁,派了两个得力的奴才看着,青姨娘的两个丫头都在门房等着没让进来,今天这日子没人会来的。姑娘快准备吧,别辜负公子的一片心意!”   若水拭去眼泪,含笑点点头,顺从地由虹儿和严妈一起动手为她换上大红的锦绣嫁衣和霞帔,虹儿心下欢畅,感念奉直的深情,一言不发,只是尽全力把若水妆扮得美丽而喜气。   云鬓重整,脂粉新匀,再戴上着珠光宝气的凤冠,嫁衣华丽鲜艳,若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在严妈和虹儿的啧啧赞叹中,欣喜而羞涩低下头,被红盖头轻轻的盖住,任由虹儿扶着她走到外堂。   一会儿功会,外面也布置一新,贴上了大红的囍字,粗壮的红烛照耀得满堂喜气,除了青姨娘外,还有勉强可以起床的碌儿也一身新衣在一旁侍立。   奉直也已换上崭新的大红锦缎礼服等待着,终于看到虹儿扶着娉婷的新嫁娘出来,一直走到他面前。   奉直拉住若水的手,感觉到她轻轻的颤抖,心中感慨万分,扶住她的身子一起跪在青姨娘面前。   “姨娘,我和若水都是你的孩子,请你为我们主婚。”   又转过头:“奶娘,在奉直心中,你也是我的长辈,今个没有别人,求你和姨娘一起为我们主婚!”   严妈抹抹泪,点点头没有推辞,坐在青姨娘旁边的位子上。   青姨娘示意扶若水起来,对碌儿低声说:“开始吧!”   得了命令,碌儿低声地喊着“一拜天地!”,随着声音,泪水也涌了出来。   虹儿扶着若水,随奉直一起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两人又向青姨娘和严妈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深深地拜了下去。   碌儿说了一声“礼成,送入洞房!”,取过一条结了大红花的红绸,一人手里牵一头,若水由虹儿扶着,被奉直牵着进了内室。   若水被扶着坐在榻上,奉直轻轻的挑开红盖头,佳人凤冠霞帔,鲜艳华贵,美丽夺目。   严妈很快准备好交杯酒,对饮后,若水的双颊艳得象灿烂的云霞。   又扶他们并肩坐在榻上,严妈用奉直的衣角轻轻压住若水的,嘴里念叨着:“夫为妻纲,恭谦忍让,孝敬爹娘,温顺贤良……”   青姨娘端过准备好的小斗,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向帐子里撒去,边撒边念:   撒帐东,喜字映得烛影红,床里床外郁葱葱,新房日月注春风。   撒帐西,红色锦带腰间系,拉开使见嫦娥面,郎君心里好焦急。   撒帐南,好男好女合团圆,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绣带佩首男。   ……两人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又羞又喜地并排坐着,任由这府里仅有的几个关心他们的人一遍一遍地祝福着,仿佛若水被明媒正娶了进来。   说完了所有要说的祝福,严妈吩咐摆上酒席,和青姨娘一行人退到外堂,轻轻的关上门,只留他们两个。   终于按照奉直的心意,算是正式“迎娶”了若水,拜了堂,成了亲,入了洞房。   劳累了一会,青姨娘疲惫不堪,虹儿忙扶她坐下。外堂也简单摆了酒菜,四个人不分尊卑,坐一起早早用过。   严妈让青姨娘坐下歇息,自己带着碌儿和虹儿,很快把墙上的囍字、红烛、锦帐等物收拾起来,正堂立即恢复了原样,谁也想不到这里刚刚拜了堂。   “青姨娘,这会子也没什么事了,该做的都做了,你体力不支,还是回去歇息吧。”   想了想又吩咐碌儿:“你伤未痊愈,下去早点歇息吧!”   碌儿闻言下去,青姨娘摇摇头:“等会吧,咱们今个既充了长辈的,按规矩还要听听房,虽不至于真听,可是在门外守守也吉利些……”,正说着悟过来虹儿在场,忙噤声了。   严妈忙说:“姨娘不必避着虹儿,她是贴身丫头,总要近身服侍的,想避也避不过,让她开开窍也好,省得不通人事。”   青姨娘点点头,想起她做通房前,夫人和侯爷关系好转,自己近身侍侯时遇到的尴尬情景,虽然事过多年还是忍不住脸红了。虹儿年岁渐长,略通人事,听她们说的露骨,羞得双颊通红,低头不语。   严妈想想又说:“云姑娘是有身子的人,万一俩人一时情热不知轻重伤了孩子怎么办?要不等会让虹儿端水进去侍侯,也好让她们收敛点。我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老夫人又赏了仙儿姑娘过来,原来是心疼重孙子。”   提及老夫人,青姨娘面色一滞,想起她和夫人逼自己做的事情,她们又怎会为若水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巴不得早早落了,送仙儿不过为了替奉直和若水遮掩一下罢了,反正她们也明白,奉直短时间内绝对不会理睬仙儿的。   想想孩子总归保不住,不如早去算了,时间越久到时越伤心,心里一阵难过,想想说:“孩子是他们自个的,还能不知道疼惜。咱们就不操这份心了。”   想想又问:“那个仙儿姑娘怎么安置?可别太苛待了,省得以后记恨若水,老夫人面上也不好看。”   “谢姨娘提点,仙儿姑娘和云姑娘安置了一般的住处,各色用具相同,断不会叫人寻了短处。只是今天她也该一齐给公子敬酒,可是公子坚决不许,无奈我令人在她屋里另置了一桌,吩咐几个能干得脸的仆妇陪着,又说服公子把给云姑娘置办的胭脂水粉和首饰赏了几件过去,应该对付得过去。”   青姨娘点点头:“这样好,还算应付得过去,仙儿是个伶俐人,不会给老夫人乱说什么的,我知道你是个仔细人,以后这两个孩子靠你多费心了。”   严妈忙不迭答应了,青姨娘坐了一会体力不支,告辞离开了,严妈看看时间不早了,吩咐虹儿端热水进去。   虹儿羞红了脸,兑好水端进去,很快就满面通红的出来了。   严妈嗔道:“你这丫头,金贵的不行。以后天天都要近身侍侯,你这样怎行?做贴身丫头的都是这样,卧房里的隔厢就是值夜时睡的,你慢慢就适应了。”   虹儿红着脸点点头,想起刚才的一幕,羞得连头也抬不起来,严妈摇摇头,想想说:“他们今个是新婚,你就不进去侍候了,我去找人送床被子过来,你就在这贵妃榻上将就一夜吧。”   虹儿羞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点头。   合欢账,鸳鸯枕,奉直和若水紧紧相拥。   “若水,你是我今生今世唯一心甘情愿要娶的人,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今个和你入了洞房,以后无论是谁,在我心里也只是妾而已,谁也不能取代你分毫。”   若水把头深埋在他的怀里,沉默不语,虽然奉直费了不少心思,虽然千方百计想给她一个名份,想让她得到一点安慰,可是却无法改变她今日的处境。   “奉直,我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守着他、守着你就行,其余的我不计较,也无法计较什么。”   奉直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头发:“放心吧若水,我不让任何人伤害孩子,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去求娘升你做姨娘!”   若水抬起头,终于淡淡地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争,只想有一块自己的地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养大。”   奉直抚摸着她皎洁的肌肤和红润饱满的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四、仙儿(一)   仙儿换上一身桃红色的新衣,满头金钗玉簪,脂香粉腻,含羞带笑坐在酒席的主位上,热情而又不失矜持地招呼着陪坐的管事和一些得脸的仆妇。   今天是她被奉直正式收房的日子,即使只是通房丫头,从此她也是他的女人,他也是她的男人,可是因为那个男人不喜欢,更因为有美丽动人远胜于她的云氏,她却没有资格与他同坐在一张酒桌上,连向他敬酒的资格也没有。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坐在酒席的主位上,今天才跟了她的贴身丫头杏儿侍立在身后,被那么多的人前呼后拥着,满桌的菜她不动第一筷子,绝对没人敢吃一口,在坐的人倒茶的、添酒的、夹菜的殷勤侍候着,个个满口奉承的话。   可她们都是些奴才而已,当然是真心羡慕她的,从一个父母双亡的家生子,做了正经嫡出的二公子的屋里人,就是通房丫头又有什么要紧?等以后肚子争气得了男,那姨娘是升定了,这可是奴才最好的出路,要不顶多配了小厮,世世为奴罢了。   她的嫂子被众人灌了几杯酒,满脸通红,一面应付着众人奉承的话,一面为今天公子没来暗暗担忧,看样子,二公子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姑子,要不也至于收房的当夜连面也不露,正经的管事严妈也没来,而是由一帮得脸的奴才陪着。   屋里红烛高照,酒香四溢,欢声笑语,仙儿表面上应付自如,乖巧谦恭,好象根本不在乎公子是否看重她,可是深懂她心性的嫂子却知道她内心已经怨恨到极点,看看酒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也忍得实在辛苦,连忙遣散众人。   “各位管事和姐妹们,今个是我妹妹的好日子,可怜公婆死得早看不到了,公子又说有要紧事忙去了,幸亏有你们来捧场。可是这万一公子事忙完了传妹妹前去服侍,妹妹什么也没收拾,好歹是第一次也太失礼了,我看几位也吃得差不多了,不如就散了吧。柳妈爱喝两口,这壶里还剩一些酒,你就带回去喝了好歇着,记着明个把酒壶还回来就行了。”   众人虽然得了严妈的令来捧场,表面上百般凑趣,可心里都猜测为什么今个这日子公子连面也没闪?另一位听说是从蜀郡跟着来的,看来感情好着,这仙儿姑娘要受冷落了。   可是如今仙儿身份不一般,谁也不敢造次,见杜大嫂这么说,连忙一个个说了些祝福就借机离席。   柳妈得了少半壶酒,乐得什么似的,一个劲地谢着:“谢谢仙姑娘,你看看住的这地方多好,还有两个丫头服侍,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祝你来年生个胖娃娃,我们再来喝你升姨娘的酒!杜家大嫂你就留下来好好替你妹妹装扮,仔细公子来传又慌手慌脚!”   厨房的管事章大嫂也不敢落后,不停地夸着:“老太太赏得这衣料多好,我可一辈子也没穿过,这满头黄灿灿的金子,咱们谁一辈子能挣这么多!再看看仙姑娘这张清秀的小脸,腰细得跟水蛇的似的,保准让二公子着迷!来年再生个大胖小子,姨娘可是做定了!”   见她说得露骨,仙儿强忍不耐做出害羞的样子,直到把所有人全部恭敬地送走了,这才使劲关上院门,脸色一变,提起裙子,跑进卧室,不顾嫂子和杏儿在后面苦劝,一头趴在床上哭起来。   杜大嫂慌得忙劝:“姑娘可不敢哭了,仔细眼皮肿了,万一等会公子来传,这样子可不好看,再说今个总是你的好日子,哭也不吉利!”   仙儿猛地坐起来,把大红的锦绣鸳鸯枕狠狠摔到地上:“他怎么会传我?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不知羞耻跟人私奔的野女人!今天李姑姑刚带我过来,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就说不要我,要不是严妈拦着,早找老夫人要把我退回去!”   “姑娘别生气,可能是老夫人提前没告诉他,年轻的公子哥儿心气大,怪老夫人突然把人送过来,所以生气了,你就别在乎了,公子总是你一辈子的依靠,慢慢来,等以后有了孩子,你就有了靠山,升姨娘也有了指望。”   仙儿更生气了:“今个要敬了酒才算正式收房,他都不肯见我,只和那个野女人在一起,敬酒都不让我参加,更别提以后主母进门了,那还有我的份!”   杜大嫂仍是耐心劝道:“姑娘且不可因此心生怨怼!俗话说相由心生,难免让公子看了更不待见。以后日子还长着,你总是屋里人了,天长日久,水滴石穿,我相信只要你一心一意服侍公子,就是石头也会被捂热的,何况是个男人!”   见嫂子说的有理,仙儿收敛怒气,伤心地说:“如果没有云氏还好些,我就不信公子会那么无情,可是有她隔在中间,公子哪还能注意到我!”   杏儿以前就和仙儿交好,所以仙儿求了严妈让她脱了厨房杂役做自己的贴身丫头,杏儿一心想在既是好姐妹又新主子的仙儿面前邀功,连忙出主意。   “姑娘,我听老夫人院里的嬷嬷说老夫人可不待见云氏,说她抛下父母跟男人私奔,既不孝又不知廉耻,要不你明个去向老夫人告上一状,可有她好受的!”   杜大嫂狠狠瞪了她一眼:“小丫头不懂事乱说什么!姑娘图痛快明天去告了状,老夫人舍不得为难亲孙子,倘若一怒之下罚了云氏,二公子还不把账都记到姑娘头上?姑娘已经是二公子的人了,将来总要靠他,老太太还能护得了一辈子?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二公子觉得姑娘是个善妒爱嚼舌根子的,还不受冷落一辈子?”   杏儿张张嘴还待说,仙儿挥挥手阻止了她:“公子为云氏进门的事受了不少作难,现在好不容易弄进来了,肯定象珍宝似的,我若这会子搀和或者象老夫人告状,只能适得其反。嫂子说得有道理,我以后的日子好坏,就全凭公子的宠爱,老夫人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千万不可为了讨巧老夫人得罪了公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既然公子那么宠爱云氏,我就顺着他的意,不信他一辈子看不到我的好处!”   杏儿连忙乖巧地奉承:“姑娘看得远,杏儿自愧不如,象姑娘这么心善的人,一心对公子和云氏好,公子哪能不感念,相信必有好报!”   杜大嫂见小姑子想通了,心情大好,转身交待杏儿:“别光顾着奉承姑娘了,以后姑娘和身份不一般,你也是贴身服侍的,说话做事别光着图一事痛快,仔细给姑娘添麻烦,以后记着要越发恭敬小心!”   杏儿忙不迭点头,仙儿和她自**好,两人心性相通,见嫂子训得重了有些心疼:“仙儿知道嫂子是为我好,我除了你和哥哥再无亲人,哥哥进不了内院,以后外面的事可全凭你为仙儿打算,嫂子可一定要帮我!”   “姑娘,我也没有亲妹子,你虽是我小姑子,心里却当你是亲妹子,总是要尽全力相趁的!只是姑娘万不可性急,要慢慢站稳脚跟,尽心服侍公子,和云姑娘和睦相处,天长日久一定会有成效的!”   仙儿点点头,迟疑一下又问:“嫂子和厨房的管事章大嫂关系可好?”   杜大嫂笑着说:“妹子可问对了,我在内院就和章大嫂关系最好了,以后一定嘱咐她多多照顾妹妹,饭菜做精细些,定叫不比云氏差了去!”   想想又觉得不对,这通房一日三餐都有定制的,就是管事的也不敢擅自逾规的,妹子问这干什么,莫不是记恨云氏存了什么心思?心下一惊道:“妹妹万不可造次!如今公子身边就你们两个,如果云氏有个三长两短,你还能脱得了干系!就是别人做的,也会赖到你头上!”   仙儿莞儿一笑:“嫂子想哪去了?我是想请章大嫂指派个好厨子教我做几样拿手菜和精细的点心!你不是让我好好服侍公子吗?”   见她果然伶俐好心思,杜大嫂暗暗点头,这小姑子从小就想做人上人,不惜一切努力获得老夫人的同情近身服侍,现在又如愿所偿跟了才貌双全的二公子,自己刚还为二公子冷落她发愁,现在看来不必了,以后她必会站稳脚跟。   想想又说:“嫂子说句不该说的话,无论怎样,姑娘切不可存害人之心,切记切记!”   仙儿心里一动,笑着说:“嫂子多虑了,仙儿岂是那等人,只不过老太太把我赏过来,我定要遵从老太太的意思服侍好公子罢了!”   见她说的还中听,杜大嫂又叮咛几句告退了。   送走嫂子,仙儿在杏儿的服侍下卸妆更衣,令杏儿不必值夜早睡,自己关上房门顾影自怜。   桃红的鸳鸯戏水肚兜、粉红的里裤,胸线柔美,纤腰一握,白净的皮肤因喝了酒而微微泛红,眼梢微微吊起,微炀的眼睛含着春意,让娇娇弱弱的她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风骚,象一朵颤颤的鲜花待人采摘。   想起奉直英俊的脸和宽阔的胸膛,此时云氏一定象一只可爱而又害羞的小兔子紧紧依偎着他,任由他深情而火热地爱抚,可是陪伴她的只有一室的寂寞和冰凉柔滑的锦被。她把自己紧紧裹在锦被里,想驱赶些微的寂寞,眼泪却忍不住落下。   小三不甘寂寞啊,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手段得宠呢?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五、仙儿(二)   仙儿十二、三岁的时候父母双亡,被老夫人怜惜养在身边,从那时起,几乎每天都要见到最受宠爱的二公子,在府里他是耀眼的太阳,她却是卑微的小草,他却从未真正注意过她,她却日日感受着他的光芒,直到情窦渐开,视他为自己的唯一,哪怕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以自己的身份,就连做他的妾也不敢想象,只希望有一天能做他的奴才,天天呆在他的身边就心满意足。可是好运降临了,因为赢得了老夫人的欢心,自己不仅做了他的奴才,还做了他的屋里人,可以把一生一世都交给他,哪怕还有一个占据了他全部情意的蜀郡女子,以后还有无数个正式的妻妾横在她们中间。   她并不真正在意这些,因为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占有的女人总是越多越好,何况她也是一个娇柔动人的青春少女,她要求不高,只要在他心里占一点位置就好可是第一面,他就给了他极大的羞辱,不但无视于她,还要当着众多人的面把她退回去。   她爱了他那么久,爱得那么深,可是他的心却被一个聊聊数面的蜀郡女子完全占据,连一息空间也没有给她,在他心里她仍然如同一棵不起眼的小草,好不容易做了他的女人,她怎能甘心?   第二天清晨,在外堂榻上将就一夜的虹儿早早起来,正待梳洗,有人轻轻的敲门,虹儿以为是严妈来喊她起床,就蓬头垢面地开了门,却见仙儿一身桃红绸衣,妆容整齐地站在门外,后面跟着端着一盆热水的丫头杏儿,虹儿昨天已经见过。   本来就不满凭空掉下一个仙儿横在若水和奉直中间,见她早早站在门外,虹儿以为她昨天受了冷落,今早专门打扰公子和小姐的恩爱情深,顿时戒心十足。   一时忘了若水的交待,把她们推出门,自己也顺势出去合严房门,压低语气不善地问:“仙姑娘,你来干什么?公子和云姑娘还未起床,姑娘请回吧,等公子起来了自然会派人传你。”   仙儿不以为意,轻轻一笑:“虹儿,你多心了,我是公子的丫头,早上应该来侍候公子梳洗的,否则就是仙儿不尽职责,会被老夫人和夫人责骂的,所以早早等侯,生怕误了公子梳洗,还请虹儿莫要阻拦。”   见她抬出了老夫人和夫人,虹儿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仙儿看看她的样子,笑笑说:“公子和云姑娘还未起床吧?不要紧,我就在这里等会,不会打扰他们的,我昨天和云姑娘认了姐妹,她是妹妹,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听她一个家生子出身的人竟然和若水认了姐妹,虹儿心下极为不快,觉得她也太抬高自个了,可又一想,小姐今非昔比,不也签了卖身契?两个人从身份上讲并无不妥。   仙儿明白她的心思,连忙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脸,赔笑道:“哎呀虹儿妹妹,你看我这个记性,云妹妹是富家千金出身,我怎可托大做她的姐姐,不过老夫人交待要我照顾,才自称了姐姐,还望妹妹不要怪罪才好!”   虹儿想起若水交待要恪守本份、不要惹事的话,这仙儿是老夫人的心腹,得罪了她可没有好果子吃,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就面色稍缓。   “虹儿失礼了,也是怕吵醒了公子怪罪下来,还请仙姑娘不要在意。”   仙儿热情地拉起她的手,满脸亲热的笑:“虹儿妹妹说得哪里话,你也是一片忠心。不过我看妹妹还未梳洗,这热水已经打来了,妹妹就先洗把脸,让杏儿另外给公子和云妹妹打水,姐姐今天来替妹妹梳头。”   虹儿一想自己这会蓬头垢面的站在外面也不好看,如果公子和小姐醒了也不好进去侍候,可又不好让仙儿替自己梳头,正想开口回了,仙儿不容分说地拉着她蹑手蹑脚地进门了,使个眼色杏儿了跟了进来。   虹儿不好推拒,又怕吵醒里面的人,只好草草洗了脸,杏儿连忙端出去换水,走到门外,呸地往水里吐了一口,心里暗恨,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奴才的奴才,而敢让自己侍候!   仙儿殷勤地照顾虹儿擦了脸,又把她按在凳子,不顾虹儿推拒,要替她梳头。   “妹妹别推了,仔细吵醒了公子和云姑娘。再说这外堂又没有妆台,妹妹回去梳头怕耽误了时辰,还是姐姐替你梳吧,自家姐妹还这么见外。以后还想请妹妹抽空教教杏儿怎么梳头,她打杂的出身,不会做这精细活,我见妹妹梳得一手好头,莫不是担心姐姐梳得不好?”   她的软语殷勤让虹儿没法拒绝,也怕回头梳头耽误时辰,只好由她摆弄。   仙儿手巧麻利,三下五下就帮虹儿梳好了头,虹儿自打十几岁学会了梳头,就一直自个梳,仙儿轻柔的手让她想起小时候在蜀郡时奶娘给她和小姐梳头的情景,心里涌上一种别样的情绪,也不再那么排斥仙儿了。   仙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轻轻捏了一把虹儿的脸,小声赞道:“都说蜀郡出美女,云姑娘已经水灵红润得什么似的,妹妹这皮肤也嫩得能掐出水来,真让人羡慕!”   ,见她如此做低伏小,殷勤亲密,无半点妒忌之态,虹儿有些不好意思,想想和小姐在府里举目无亲,还是不要树敌好,就连忙让坐,这里杏儿已打来了热水,吃力的端了进来。   同样都是奴才,她却为自己受累,虹儿不好意思,连忙接过来道谢。   仙儿瞅瞅她们两个,低声问:“听严妈说杏儿被虹儿大一些,我和云姑娘认了姐妹,你们也认了姐妹吧,公子身边就我们主仆四个服侍,大家原该亲密些,何况虹儿新来不熟悉情况,你们也有个照应。”   杏儿昨晚被杜大嫂教训,今早起床又被仙儿告诫了半天,本就是个机灵的人,连忙收敛面上的不满笑着见礼:“杏儿见过妹妹,姐姐愚钝,还望妹妹多提点,二人互相照应。”   见她年长反而先行礼,虹儿慌得连忙扶住告罪,二人当场以姐妹相称,见按自己的心意来了,仙儿开心地笑了。   这时里面传来了若水的喊声,虹儿连忙应声进去,又回头感激地看了仙儿一眼,没有她帮忙梳头,自己回去一趟梳妆肯定来不及。   奉直已经披上外衣站在地上,若水一夜恩爱,晨睡刚醒,撑着床支起身子,鬓发披散在雪白的肩背上,衬着大红的肚兜,容颜娇艳夺目,风姿无比撩人。   想想昨晚看到两个裸体相拥的情景,虹儿小脸通红,匆匆向奉直见了礼,也不敢看她,忙去服侍若水。   奉直见她这样,心里有些好笑:“虹丫头,怎么你一个进来了?你侍候你家小姐,谁来服侍本公子?外面还有人吗?”   虹儿害羞,没有多想,连忙说:“外面有人,是……”   话未说完,奉直已经心急喊人进来服侍,仙儿和杏儿应声很快地来,杏儿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上面搭着雪白的巾子。   若水大惊,迅速瞪了虹儿一眼,连忙缩进被子里。奉直也非常吃惊,怎么也没想到是她,这满屋的红帐、囍字还未去掉,万一她告诉了老夫人若水又要被责难了。   顿时面色一冷:“你来干什么?不是严妈给你安排了住处?不好好在自个的屋里呆着,大清早的跑这来干什么?”   仙儿赶紧示意杏儿放好热水,拉着她一起跪下,浑身颤抖着说:“公子息怒,服侍公子是仙儿的本份,小厮们不方便进来,我担心早上虹儿一个人服侍不过来,所以才进来侍候公子梳洗,仙儿鲁莽了,万望公子和云姑娘勿怪。”   见她如此谦卑,说的也在理,又是祖母赏的人,奉直面色稍缓,正待斥责她不要乱说,仙儿进门那一刻已经看清了屋里的布置,暗恨的同时也知道自己看了不该看的。   瞬间心思百转,抬起头无比殷切诚恳地说:“仙儿已经成了侍侯公子的人,又和云姑娘姐妹相称,当然一切唯公子和云姑娘是从,定当忠心耿耿无半点异心,请公子和姑娘不要把仙儿当外人。”   她一幅以奉直和若水为主的样子,也摆明了不会对老夫人说什么,奉直听着还算是个懂事的人,对若水也亲切,不好再说什么,神色缓和下来。   若水缩在被窝里静下心一想,她和自己同样身份的人,自个躺着,她却在地下跪着,何况一再示好,又大清早过来服侍,奉直刚才对她未免也太苛责了,连忙又拥着锦被坐起来。   含羞带愧地说:“仙儿姐姐客气了,妹妹失礼,让姐姐笑话了,公子还不快让姐姐起来?虹儿拿衣服过来吧。”   说完摆个眼色,虹儿见有外人倒也机灵,没有取那身大红的礼服,而是取过昨天穿的粉色衣服,开始侍候若水穿衣。   仙儿早已看见若水半裸的样子,骨秀肌丰,肤如凝脂,风姿无比撩人,联想他们昨夜的满室春意和自己的孤枕难眠,黯然神伤的同时心下生恨。   奉直也觉得她好心进来服侍,总跪着也不好,淡淡地说了声:“起来吧,你是自幼长在府里的老人了,若水和虹儿初来乍到,以后多多照应着!老夫人那里要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仙儿忙起来不迭声应了,面色无比恭顺殷勤,见奉直对她虽然冷淡,却再无厌烦之色,连忙轻柔麻利地替他穿好衣服,侍候着洗了脸,梳了头,泡了两杯热热的茶的端过来。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六、仙儿(三)   若水穿好了衣服,正忙着梳妆,见仙儿和自己同样的身份却百般殷勤,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谢。   仙儿亲热地按住她:“妹妹别多礼,姐姐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你和公子先喝口热茶,我去厨房看看早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若水头发还未梳好,只好点头致谢,见她这般做低伏小的模样,奉直也只好点头答应。   仙儿带着杏儿退出来,严妈刚好进来,看到她吓了一跳:“仙儿姑娘,你怎么大清早的在这里?”   仙儿连忙见礼,亲热而讨巧地说:“严妈妈,我怕起来晚侍候公子不周失了礼,所以早早过来,虹丫头一个人也确实顾不过来,仙儿刚来不懂事,有失礼之处还望妈妈提点!”   严妈一想,她是老夫人赏过来近身侍候的,早起服侍梳洗原是本份,何况侯爷一向对公子要求颇严,身边只有小厮近身侍候,并无贴身丫头,如今公子有了屋里人,小厮自是不便,虹儿早起顾着两个人必然忙不过来,仙儿服侍也好。   笑着说:“仙儿姑娘费心了,姑娘倒是勤快人,老奴昨个被那帮婆子灌了几杯酒,今个起得晚了,正着急着没人侍候,多亏姑娘费心了!”   仙儿上前拉住严妈的胳膊,诚恳地说:“仙儿娘亲去得早,心里见了严妈妈就象看见亲娘似的,何况妈妈一向对仙儿疼爱有加,仙儿多做一点也是应该的。妈妈年纪大了,以后早上多睡会子,仙儿以前侍候老太太早起惯了,早上反而睡不着,以后我先起来照看一会儿!”   严妈知她服侍老太太多年,一向极为讨巧,又不明白奉直对她的态度,因此上并不太接话,只笑着说:“姑娘有心了,只是姑娘如今身份非同一般,老奴怎敢托大做姑娘的长辈?老太太真是疼二公子,姑娘花儿柳儿一般的,又细心又伶俐,也能舍得赏!”   仙儿见话虽说得恭敬,却暗推拒之意,心下恼怒,却不流露丝毫,而是更加恭敬亲热:“妈妈昨夜喝了酒可曾头晕?仙儿倒有解酒的法子。”   严妈笑道:“姑娘是个细心人,昨晚有点晕乎乎,早起好了。噢,里面可曾收拾停当?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说完收敛笑意,定定地看说仙儿,仙儿立即明白的她的意思,暗恨她们一个个都护着若水,可是以奉直对严妈的信任,也不是她现在能惹得起的,于是认真地说:“公子已经梳洗停当,云姑娘正梳头,里面全部收拾停当,无半点不妥的地方。”   说完又正色道:“仙儿虽受老太太教养之恩,但今已跟了公子,眼里心里唯有公子,定会忠心耿耿,不说半点不利公子的话,不做半点不利公子的事!”   严妈见她懂事连连点头,心下安慰的同时也暗想,这可别是一个表面恭顺,心底厉害的角色,但愿表里如一,要不以后这院里可不得安宁了。   正想着,仙儿又甜甜地一笑:“严妈妈,你坐下歇会儿,等会公子出来好回话,我去看看早饭准备好了没有。”   无论怎样她确实是个中用人,严妈笑着告声辛苦,任她带着杏儿去了。   一个人坐着心急如焚,想进去敢快收拾昨夜的囍字和红帐什么,又担心碰到什么不妥,暗想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由着奉直的性子让若水住在这儿了,还是让奉直去她的屋里吧,一天两天的仙儿见了尚能忍受,若是时间久了心生怨恨,老太太又信任她,麻烦还不全落到若水头上。   正想着两人携手出来了,见他们仍是不知避讳,严妈心下不快,若水很快察觉出来,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抽出手赔着笑见礼。   严妈叹了一口气问:“公子和姑娘昨晚可歇得好?”   若水想起昨夜的缠绵,红着脸答:“歇得好,奶娘费心了,你老昨晚也歇得好?”   严妈点点头,却一直朝里面看着,若水明白她的意思,连忙说:“里面已经收拾妥当,奶娘不用担心,只是东西还在那搁着,等会让人收起来就行了。”   “别人看见不好,趁这会还都没出来,还是老奴去收起来吧。”说完进去一看,帐幔被褥已换回原来的,囍字、红烛等物已经收了,全在榻上搁着,连忙和跟进来的虹儿一起抱出去。   奉直看看不舍,求道:“奶娘,这被褥帐子和凤冠霞帔放库里又不再用可惜了,被人看见也不好,就赏了若水吧,由她收拾着。”   严妈想想也是,放库里以后被新主母看见难免生疑,上好的东西又不能扔了,由若水收拾了也好:“那也好,只是这被褥帐子还可用,凤冠霞帔姑娘可千万要收好了,别被人看了去,这囍字红烛的我抽空毁了吧。”   若水连忙点头,严妈传了两个小丫头进来服侍,自带虹儿出去收拾。   两人相对无言,因为仙儿,她今早的行为谁也无法责备她,谁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一个人肯做低做贱到这种地步,都不知该以什么心情和态度对待她了。   仙儿达到了目的心情大好,早上的努力没有白费,就是要让人所有的人都无法忽视她,都觉得亏欠她,高兴地带着不明其里的杏儿来到了厨房。   主厨里正热气腾腾地,饭菜香气四溢,管事的章大嫂监督着厨子装好饭菜,再查无误又装到食盒里,一一递给各房来取的奴才。   老夫人、侯爷和夫人是想吃啥点啥,当然得宠的奉直奉贞和奉纯一家,虽然明面上不能随意点,可实际上还不是由着他们的性子。   仙儿用手扇着热气,点起脚尖走进去,章大嫂忙说:“老太太起来了?这早饭全部按照她老人家的要求做好了,你小心提好!”   刚准备把老太太的食盒递过去,见仙儿一身新衣看着她直笑,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打嘴:“你看看我这记性,早上起来都忙糊涂了,昨晚还喝了姑娘的喜酒了!”   仙儿笑得弯下了腰:“章大嫂真是个有趣人,对老太太可真忠心,逮空我一定告诉她老人家让她开心开心!”   章大嫂满脸堆笑:“谢姑娘有心了,又美貌又灵巧,难怪命好!”   说完把奉直的食盒递过去,又把另两个小食盒的递给杏儿:“姑娘拿好了,这大的是公子的,两个小的是两位姑娘的。”   又压低声音说:“姑娘以后嘴馋想吃什么了,就来说是公子想吃,我让厨子做最好的!”   仙儿笑着点头,正接了准备走,善姨娘的丫头红英冲过来推了章大嫂一把,骂道:“你这个势力的小人!仙儿不过是一奴才,想吃什么你就做什么,三公子说早上想吃鸽蛋羹,你就是要做成鸡蛋羹,每次害得我交不了差挨打,我今天跟你拼了,免得回去又挨打!”   说完就来抓章大嫂的头发,章大嫂也骂道:“一个鸽蛋一两银子,一碗蛋羹得十个蛋,你没看看姨娘和三公子的每月的伙食费够不够?那个月不是老太太贴钱才够你们主子吃喝?难道还让我倒贴了工钱不成……”   仙儿不敢耽误,拉着杏儿赶紧离开,食盒又重,等到回房已经气喘吁吁。   若水示意小丫头接过来:“姐姐辛苦了,快坐下来歇歇,以后就让小丫头去吧。   仙儿点头谢过,却不坐,只是看着奉直,奉直无奈,只得说:“你辛苦了,也坐吧。”   仙儿连忙谢过稍稍侧过身坐了,杏儿提着两个食盒,为难地看着她:“姑娘,这两个食盒该摆哪儿?”   奉直不解地问:“怎么这么多食盒?”   仙儿忙起身:“回公子的话,这两个食盒是我和若水妹妹的。”   杏儿连忙说:“刚才姑娘为取食盒差点被善姨娘房里的红英打了一顿,幸亏章家嫂子拉住她,让我们快跑!”   奉直再不喜欢仙儿,也听不得他被其他奴才欺负,总是自己的屋里人,要打要骂也是自个的事,愤愤地说:“这个善姨娘就是一点也不省事,也不看看老太太一个月要贴她们多少银子!”   仙儿忙说:“公子别生气了,她只打了我一把就被章大嫂拉住了,没事的。咱们快吃饭吧,等会还要去见夫人。”   奉直不再言语,烦闷地看看两个小食盒:“摆一块吃吧,也没有外人!”   仙儿和杏儿相视一笑,连忙把三个食盒的菜摆了满满一桌,她的若水都是些简单的家常粥菜,倒也精致可口,奉直的就不一般了,光是粥就有三鲜鱼脍粥、红枣莲子粥、鸡丝青菜粥三样,面点有五种,小菜有三荤三素等等,让人食欲大振。   若水正待替奉直盛粥,仙儿连忙接过去:“若水妹妹坐着吧,姐姐做惯了,还是我来做!”   若水讪讪的缩回手,看着仙儿熟练的盛粥、布菜,只好闷闷地说:“姐姐辛苦了,也坐下吃吧!”   仙儿低头不语,奉直无奈说:“坐下一起吃吧,让丫头们动手吧。”   仙儿连忙谢过坐下,三人一声不响地吃着饭,气氛压抑而沉闷,奉直草草吃过,漱了口端着茶闷坐不语。   他知道和若水独处的时间并不会很久,很不愿有人打扰,可偏偏这个仙儿殷勤周到,自甘低贱,又处处为他们着想,让人无法忽略,就这么硬生生地横在中间。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七、三人(一)   奉直把若水拉到门外,笑着指指匾额:“若水你看,我把这院的名字换了,你可喜欢?”   若水抬头一看,“子墨院”变成了“云水居”,暗含她的名字,心下欢喜,又有些担心:“这样不好吧,还是换回来算了!”   “没事,娘说以前的名字书本气太浓了,让我自个想个名字换的,如果有外人问起就说本来就是这个名字!不会妨着你的。”   若水想想他说的有道理,而且都已经做好挂上去了,再换太麻烦了,就点头答应了。   看看时辰也不早了,严妈催促奉直快带着若水和仙儿主仆四人,一齐去见于夫人。   一路上花木招展,春光明媚,奉直和若水却心情郁闷,有仙儿在,他们想说一句贴心话也不得不顾忌她,特别是严妈还说老夫人心疼重孙子,怕年轻人不知轻重伤了孩子,才一并赏了仙儿过来,以后要让若水多养着身子,晚上让仙儿多服侍。   严妈心里也很疑惑,若水有了身孕,按说老夫人和夫人怕伤了孩子早就不让和奉直过夜,这会怎么不管?她才不信昨夜若水留宿整夜的事她们不知道,而且还一再交待若水有孕的事要保密,严妈心里一激凌,莫不是两人存了什么心思?   堂上,于夫人端坐着,青姨娘侧坐一旁,看到奉直面色沉闷地带着两个通房丫头过来,明显是不太痛快,于夫人有点心疼儿子,见他行了礼忙让丫头看坐。   若水和仙儿主仆四人恭恭敬敬的跪下,奉直心疼若水腿疼,母亲面前又不敢造次,于夫人看在眼里有点黯然。   “别跪了,都起来说话吧,再跪下去,儿子就该怪我了。”   奉直被母亲说破,脸上一红,还是忍不住扶若水起身,仙儿神色依然十分谦卑,没有丝毫不满之色,于夫人暗想,这丫头小小年纪城府如此之深,不是大善就是大恶,不过老夫人身边的人,她更相信是后者。   不过一个通房而已,比奴才强不了多少,用不着她费心,只要儿子以后看得起正室,其他私事也不宜管得太多。   想想淡淡地说:“现在主母没过门,你们要听从严妈的安排,尽心服侍公子,这样吧,公子晚上在谁屋里过夜,就由谁早起侍候梳洗,如果公子一个人住主屋,你们俩早早起来一起侍候。记住不可让公子太过贪恋床第之欢,男人总是要干大事的。更要和睦相处,不许生出事非来。”   两个连忙应声答应,于夫人不想多管,赏了一套首饰就让退下了,留下儿子说话。   奉直见她们走远,连忙喝退丫头跪下:“娘,儿子不想要那个仙儿,又不好退回老夫人哪里去,求娘把她要过来侍候吧,她现在还是清白之身,以后配小厮怎么的都行。”   “怎么了,我看这仙儿姿色不错,为人也乖巧伶俐,你这样嫌弃她?”   “不是的母亲,她总夹在我和若水中间,从我早上起床到现在一直在面前晃悠,也不肯好好呆在自个的屋里,看着心烦。”   于夫人有些兴灾乐祸,老夫人还不是想在孙子身边安插一个心腹,孙子却一心想退回去。   想想还是正色道:“这样不妥,老夫人赏的人断无退回去之理,哪怕白养着,至于你宠不宠她是你的事,谁还能逼你。你那儿地方也多,找一处让她住着,眼不见心不烦,我刚不是说了,你在谁屋留宿就由谁侍候,她总不能厚着脸皮每天早上跑到人家院里去,再说了侍候你也是她的本份,不可再说什么把人退回去的话了!”   见母亲安排妥当,奉直只得占头答应,想想还是不甘心地说:“儿子不是马上要娶凌家二小姐了吗?祖母为什么还要送仙儿过来?”   “儿呀,这你就不知了,你娶亲前突然把一个刚进府几天的蜀郡女子收房,难免有人说三道四,仙儿是家生子,经历简单清楚,谁也不会怀疑什么,老夫人是为了替你们遮人耳目才一并赏了她的,你可别怪老夫人!等会去向她道个谢。”   奉直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谢过母亲,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就离开了。   仙儿没有回云水居,托词探望哥嫂就直接去见老夫人了。   见她还记得来向自己谢恩,老夫人倒也欢喜,不过也眼尖地发觉,昨夜她并未承雨露恩情,这也是预料中的事,她总不能连孙子的床第之事都管,又不是正室,管他宠谁呢,何况云氏肚子的孩子被两人自个折腾掉了更好,省得费心做孽的。   “仙儿昨夜不在身边服侍,看老夫人气色不错,可还休息得好?”   老夫人乐得哈哈大笑:“难得仙儿收了房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我一想着又要抱重孙子,心里直乐,气色当然就好了。”   仙儿面露娇羞:“老夫人说笑了,仙儿哪有这个命,就是有,也是托老夫人的福气!”   老夫人连忙嗔她就是嘴会说,又问到:“奉直待你可好?云氏有无逾规之处?”说完定定地看着她。   仙儿抬起头,刚好看到老夫人眼里的一丝精明,连忙低下头,想到今早看到的大红囍字,还有若水在主屋留宿一夜的事,迟疑了一下,马上明白,老夫人哪能真管孙子宠哪个通房的事,又不是正室,她那么多耳目,还能不知道孙子昨夜做什么,只要不引起事端是不会管的,说不定这会是试探自己,如果自己照实说了可是两边都不落好,以后还会处处提防自己。   心思百转间,连忙笑着说:“老夫人说笑,我是老夫人赏的人,二公子哪能对我不好?严妈安排的住处用具齐全细致,皆和云姑娘一模一样,无半点偏颇之处。云姑她也并无失礼之处,与我姐妹相称和睦相处,早上还是我们俩一起侍候公子梳洗呢,早饭也一起吃!”   见她回答妥当,老夫人暗自赞许,果真没看错,仙儿确实乖巧懂事,让她侍候奉直让人放心。   看她面露欣喜,仙儿明白自己刚才想对了,老太太确实是护着孙子,一个通房受不受宠才不在乎呢,自己服侍她多年又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可心些的奴才罢了,看来以来要装得更乖巧懂事,毕竟脚跟还没站稳。   正待回话,奉直不等通传径自走进来,看到仙儿也在愣了一下,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谢祖母处处为孙儿着想,孙儿以前不懂事,还请祖母原谅!”   说完也不起身,狐疑地盯着仙儿,心想她是不是来告状的。   于老夫人明白他的心思,示意仙儿扶他起来落座。   “奉直,你明白我苦心就好,哪件事不是为你着想?刚仙儿还说你对她好,住处用具安排得妥当,还说云姑娘也懂事守规矩,与她姐妹相称和睦相处。这就好,我把她们两个赏给你就是为了把你服侍好,如果两个闹起来成什么事了!”   奉直放下心来,感激地看了仙儿一眼,仙儿顿时心花怒放,娇羞地一笑,内心更佩服和感激老夫人了。   老夫人把他们俩的眉来眼去都看在眼里,有意制造机会让他们接触,总是自己的心腹,比外人得宠强多了。   “奉直中午就别走了,留下用了饭吧。仙儿细心,等会去厨房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鲜物事,好好地做了孝敬上来。”   奉直想到若水,想拒绝又张不开口,只得点头答应了。既然留下了只好暂时把若水放下,想着法子说笑话讨老太太欢心,一面讲着外出游历见的稀奇古怪事,一面怪声怪气地学人说话,直把老夫人、李姑姑和仙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仙儿突想,假如没有了若水,是不是奉直也会有点喜欢自己呢?看他边讲边揉着肩,鼓起勇气走过去帮他捏肩膀,奉直脸一红,想推开又顾着老夫人的面子,再说她刚才还在老夫人面前说若水的好话,这会又确实捏得舒服,就安心承受着。   仙儿却趁老太太喊李姑姑给她擦眼泪的当儿,在奉直耳边低声说:“等会我就说是公子要吃,让厨房挑好的做两份,给若水妹妹也送一份过去。”   奉直见她确实真心为若水考虑,觉得自己一心要赶她走有点过份,忙转过头道谢,刚好对上仙儿紧致光滑的脸和含情的双目,脸一红连忙转过身。   老夫人看在眼里高兴,连忙说:“小俩口欺负我年老耳背,当着我的面就说私房话,秀容你年轻耳朵好使,可听见刚才说什么?不许帮着他们瞒我!”   李姑姑见老太太今个心情好,连忙凑趣道:“我听了个大概,好象说要加紧抱什么大胖小子的,反正也没听清楚!”   仙儿和奉直躁得满脸通红,可是老太太的“小俩口”三个字仙儿听着却百般舒畅。   老夫人笑骂道:“你看看这两个没脸没皮的,这种话也当着咱俩的面说,背后还不知成什么样?罢罢罢,只要明年有重孙子抱,我也不管你们的事了,只是别失了分寸被下人看笑话!”   奉直尴尬之余想解释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默认了,仙儿更是娇羞满面。   中午厨房见是老太太发话,无不使出全身招数,做了满桌精致的饭菜,仙儿得了老夫人的命令同桌进餐,弥补了昨夜没有和奉直同桌的遗憾,更加侍奉得百般殷勤。   又找机会告诉奉直说凡是好菜若水妹妹那儿都有,有严妈和虹儿、杏儿陪着,奉直放了心,也感激仙儿,就一起高高兴兴陪老太太吃了顿饭,又把一小瓮老太太存下的好酒取出来喝了,除了仙儿不饮酒,三人都喝很尽兴。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八、三人(二)   吃完饭老太太头晕晕的想睡,见奉直也酒意渐渐上来,一面懊悔不该由了奉直的性子喝,一面嘱咐仙儿送回去好生侍候。   出了屋门,瘦弱的仙儿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奉直,奉直酒劲上来晕乎乎的,也不好意思推开,就任由仙儿把自己的胳膊架在她瘦弱的肩上,扶着他回去。   若水和奉直、仙儿一起去见夫人,结果奉直留下陪着说话,仙儿托辞看嫂子半路走掉,只剩她一个人闷闷地回了云水居。   一个人难免胡思乱想,也许是因为孕期反应吧,她整天困倦无力和心烦,情绪会突然变坏,想着奉直没回来,仙儿也没回来,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等到午饭时间,他们还没回来,也不见派人来传话,严妈就派人去传饭,小丫头却吃力地提着两个重重的食盒回来了,说是仙儿姑娘交待让章大嫂准备的,她和公子陪老夫人吃饭,特意让厨房挑好的准备了双份,请严妈还有虹儿杏儿陪云姑娘一起吃中饭,她和公子还要陪老夫人,暂时回不来。   若水盯着满满一桌精致可口的菜,心里十分难过,她等了满满一上午,他们俩却在一起,仙儿一定又是百般殷勤,让奉直无法抗拒,更可悲的是自己想吃几样好菜,还要借着她的光。   严妈见她难受,不好多说,只能不停地夹菜,劝她保重自个的身子,暗想以后难过的时候还多着,提早适应一下也好。   匆匆吃过饭,若水想回房休息,又怕奉直回来看不到她,索性令虹儿从奉直的书房搬出琴,坐在亭子里心神不宁的拨着,拨了几下想到是午睡时间不好吵人,又停下来坐着发呆。   昨夜柔情缱绻,早晨还未起床,仙儿却已经横亘中间,虽然殷勤倍至,却象心头一根不疼不痒却拔不掉的软刺,时刻提示着她的存在。   终于看到他们回来了,远远看着奉直的胳膊搭在仙儿的肩上,好象是搂着她,守门的婆子迎上去也被推开,若水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静静地坐在琴前看着他们,心神俱乱。   虹儿见她神色不对,正待劝,发现奉直脚步不稳,连忙说:“小姐,公子好象喝了酒,被仙姑娘扶着!”   若水心头稍稍好受一些,虹儿正待去帮忙,若水喝住:“别去了,那么长的一段路都扶回来,人家马上就到了,哪用得你帮忙!”   说着奉直扶着仙儿已经走近了,看见若水在亭子里等她,连忙推开仙儿,扶着柱子站稳,满身的酒气:“若水,这会子怎么不睡还在这等我?可要当心身子。中午吃得怎么样?饭菜可还可口?我在祖母那边脱不了身,幸好仙儿有心吩咐厨房挑好的再做一份送过来,要不我哪能心安?来来来,咱们去你屋里歇一会,那地方清静!”   见他事事想着自己,又百般体贴,若水倒觉得自己太计较了,老太太要留人吃饭,他也不好推拒,喝多了仙儿扶着也是应该,要不然摔了怎么办?   连忙面色一缓,笑着谢过仙儿,就和虹儿扶奉直回屋歇息了。   仙儿看着他们走了,立即敛了满脸的笑,目光狠厉,心里恨极了,自己辛辛苦苦侍候了一中午,还要厚颜求人给若水准备好菜,这会子把人送回来,就成了多余的。   若水就是奉直的宝贝,一点委屈和辛苦也不能受,事事都先想着她尽着她,自己就是那操劳受苦的使唤丫头,要付出十倍的努力,才能得到他一丁点的认可。   若水和虹儿扶着奉直,被他满身的酒气熏得心头难受,连忙跑开扶着树连连做呕,奉直大惊,忙喊:“若水!你怎么呢?虹儿,快去看看!”   仙儿远远看到,连忙收敛心思快速赶上,扶住若水轻轻捶捶她的背:“若水妹妹怎么呢?刚刚还好着!是不是被公子酒气熏得?要不公子去主屋歇息吧,小心熏了若水妹妹!”   若水半天才缓过来,喘息着说:“没事,姐姐中午使人送的菜好,我贪嘴多吃了些,这会子好多了!”   奉直心疼她是有身子的人,想了想还是说:“你回去漱漱口,喝杯热茶,好好歇息一会,我还是去主屋睡,仔细又熏了你,等酒劲过了再来看你。虹儿扶你家小姐过去,细心照料着,不可大意,茶要热热的,泡的淡一些。仙儿传人把这里仔细收拾干净,再去厨房吩咐章大嫂使人糯糯地熬上素粥,准备几样精细清爽的面点和开胃小菜,晚饭时辰送到云姑娘院里,肚子吐空了睡醒会饿的。”   若水虽然不舍奉直离开,可是当着仙儿的面也不好强留,又觉得仙儿和她身份一样,不能总让她侍候自己,笑笑说:“仙儿姐姐还要扶你回去,就让虹儿去吧。”   仙儿连忙扶住脚步不稳的奉直,满脸堆笑:“妹妹身边怎可少了人服侍?严妈这会恐怕正午睡,还是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了,让杏儿去吧,我送公子回去歇息。   若水眼看着仙儿扶奉直回主屋歇息,心里难受,无奈自己身子不爽快,只好带着虹儿回去歇了。   躺下心情烦闷焦躁,想着奉直和仙儿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会子严妈也睡着,旁边再没外人,奉直又喝了酒,会不会一时情热做下什么?可仙儿也是奉直的女人,怎么着都是应该的,自己又能怎样?越想心越烦,翻来覆去半天,才迷迷糊糊睡去。   仙儿扶着奉直回房,脱了鞋袜和外衣,费力地把他安置到床上盖好被子,虽然累得气喘吁吁,心情却无比爽快,终于有了和他独处的机会,特别刚才若水心情十分低落,终于也让她尝到被冷落的滋味了。   奉直酒劲渐渐上来,浑身酥软无力,迷迷糊糊的躺着,觉得有一双轻柔的手用温热的巾子擦了他的脸,又轻轻揉着他的两鬓和额头,直觉是若水,可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轻轻拉住她的手,嘴里呢哝着:“若水,你是有身子的人,仔细我们的孩子,别累着了,来,过来躺着!”   说完不由分说,往里挪挪,把仙儿拉到身边躺下,手搭在她的腰上沉沉睡去了。   仙儿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浓密的长眉、英挺的鼻子和轮廓分明的双唇,这是她渴望很久的容颜,终于可以在他睡着的时候,大胆地端详和触摸了。   奉直感受到了,嘟哝一句把她的手拉下来,翻身半压在她身上又沉沉睡去。   仙儿心都要跳出来了,依偎着结实的胸膛,轻轻地阖上眼,细细感受着他的体味和呼吸,幸福得浑身颤栗,面色潮红,几乎快要晕过去。   可很快意识到这种幸福是偷来的,奉直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了若水才会这样亲密,有她占着他的心,自己纵使费尽心思得不到半点柔情蜜意,在他心里只能是一个好使些的丫头罢了。   想想心里涌上许多恨意,奉直初见时要把她退回去的情景象一根刺扎在心上,时时滴血,时时疼痛,只有把若水赶去才能除去这根刺,这温暖宽阔的怀抱才能属于她。猛然又想起刚才奉直说若水有了身子的话,仙儿一惊忘了身旁的奉直,一下子坐起来。   奉直仍迷迷糊糊,咕哝了一句眼皮也没抬,翻了个身又睡去了,见没吵醒他,仙儿才放下心来,暗怪自己鲁莽,思索半天轻轻下床,含痴带怨地看着沉睡的奉直,心里爱得不行,强压住心头的狂跳,低头在他满是酒气的唇上轻轻地吻下去。   正心旌摇荡、意乱情迷之际,门轻轻被推开了。   仙儿惊得猛回过头,却是杏儿捂着嘴吃惊地站在门口,顿时放下心来,又象做贼被抓个现行,又羞又恼,狠狠瞪了杏儿一眼,拽住她匆匆退到外面。   杏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轻声求饶:“求姑娘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保证不会乱说的,你打我骂我出出气都行,千万别赶我回厨房做杂活去,我以后再也不敢乱闯了!”   仙儿咬着牙狠狠拧了一下她的脸蛋,压低声音骂道:“死蹄子!也不长长脑子!公子的卧房岂是你随意进的?竟敢在我面前不自称奴才?要不是看在以前的情份上,看不把你卖到妓院去!”   杏儿忍着疼,既不敢躲闪又不敢求饶,只忙不迭磕着头。   仙儿怕惊醒奉直,也不敢太声张,踢了一脚令她滚一边去,细一思量,收敛一下自己的情意也好,这会奉直正爱若水的紧,他本不是放浪滥情之人,必不能一下接受自己,若他惊醒之后因为羞怒更瞧不起自己,说不定就因此再无得宠的机会。   面色一缓说:“算了,看在以前的姐妹之情和这几天还算忠心的份上就不怪你了,只是以后千万要小心从事,这可是服侍主子,不比在厨房涮锅洗碗,必须事事按规矩来,要不咋死都不知道。刚交待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杏儿怯怯地说:“奴才都按公子的交待对章大嫂说了,她说定会安排妥当,请姑娘放心。”   仙儿想想,从手上褪下一个金箍子递给她:“好,你总算中用了些,再去厨房一趟,把这个给章大嫂,说是给公子和老夫人也照那个做一份,晚饭时辰送过去,再找个洁净心细的丫头,将鲜藕洗净去皮,放在玉臼里捣烂,滗出一盅汁子送过来。然后你再去我屋里,把老太太赏的贡菊拿过来。”    第二卷 庭院深 四十九、三人(三)   仙儿呆呆地坐着,想起奉直说若水有孕的事,震惊之后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不该去告诉夫人和老夫人。   如果老夫人和夫人知道,定不会让人抓住证据有损奉直名声,私奔不说,竟然还未嫁先奸,这传出去也太骇人了,她们必然为了保全奉直的名声撵了若水,说不定还直接想法子要了她的命,如果是那样,就再没人和她抢奉直了。   想着再也按耐不住,下定决心先去告诉老夫人,刚好杏儿传话回来。   面色一凛压低声音叮咛到:“杏儿,我有点事出去一趟,公子一时半会醒不来,你乖乖在外面侍候着,等我回来,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一个人在卧室里服侍公子。记住别让任何人进去!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以后少不了你的好!”   杏儿忙不迭答应,并一再保证做到,贴身丫头可比在厨房打杂舒服体面多了,哪怕只是个通房丫头的丫头,她才不想惹恼仙儿被送回去。   安排妥当,仙儿急急地向老夫人院里赶去,一定要趁奉直未醒之前赶回来,若被他疑上自己一生可就完了。   来到院门口,仙儿却犹豫了。刚若水莫名作呕,明眼人一看就会怀疑有孕,倘若老夫人知道后,一怒之下对若水或撵或罚,自己的嫌疑是最大,奉直略下些功夫就会知道自己趁他睡着来看过老夫人,以奉直对若水的看重,岂可轻饶自己?那这一生不是活寡守定了?更别说什么生儿育女升姨娘了,永远都是不如流的通房丫头。   顿时迟疑了,扶着门框站定,迟迟没有跨进去,正不知该是进还是退,守门的婆子眼尖,见是老太太的红人来了,又新被二公子收了房,忙不迭殷勤地迎进来。   “哟,仙儿姑娘来了,姑娘可真是有心,都成了公子的屋里人,还不忘一天几趟地来看老夫人,难怪老夫人和公子疼你!快快进来吧,老夫人这会可能睡醒了!”   这一嚷嚷,仙儿不进去也不行了,连忙换上笑脸一再致谢,然后身不由己的跨了进去,边走边思索着待会见了老夫人该怎么说,总不能什么事也没有又跑过来,才刚离开不到一个时辰而已。   进得屋里,两个小丫头侍立着,忙过来见礼,说是老夫人刚刚午睡醒来,李姑姑端了茶进去,仙儿谢过,很快已经想好该怎么说。   进去后老夫人半倚在床上喝着茶,李姑姑拿着巾子给她擦嘴,看见仙儿进来都很不解,这不午饭后刚走吗?莫不是有什么事?   仙儿很快见了礼,急切地来到榻前,满面忧色的察看了一下老夫人的脸色,这才放下心来拍拍胸口。   “还好,老夫人脸色很正常,看起来精神不错,我正后悔中午不该由着老夫人的性子喝,在那边担心的不得了,想过来看看又要服侍公子脱不开身,又怕打扰了老夫人午睡。这会公子已经服侍睡下了,我让杏儿守着,抽空过来看看老夫人,这下我可放心了!”   老夫人面色一喜,这丫头真是个有心人,笑着说:“我的儿,你有心了,既要顾着公子又要操我的心,难为你了。我年轻时就喜欢喝两口,还有些酒量,那点酒不碍事,老了也没那么多瞌睡,不过打个盹罢了,这会好多,正待喝口热茶起身你就来了!”   说完面色一顿:“公子院里那么多人就忙你一个吗?云氏和严妈呢?也不帮着点!”   仙儿连忙笑着说:“严妈年纪大了,可能想着老太太赏了两个人侍候公子,还能都不中用?那会子已经睡下了,我想着她年纪大了,每天操那么多心,就没打扰她。”   老夫人面色稍缓:“你真是个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孩子,也肯体谅老人,你走了我都有些不习惯。严妈就不说了,那云氏呢?难道她也老得不中用了?”   仙儿笑笑接过她的茶盅,坐在榻沿上:“老太太中午只知道由着公子的性子,让他喝得满身酒气,云妹妹娇弱些,本待服侍却被熏得作呕,我怕她身子受不了,让丫头扶着回去歇了,老太太莫要怪她,要怪就怪你老人家太宠孙子了。”   老夫人面色顿变,盯着仙儿的眼睛问:“你说云氏被酒气熏得作呕?她有这么娇贵?莫非有什么病?”   仙儿顿时明白老夫人早已知道若水有孕的事,幸好自己多了个心思没有鲁莽,心念百转间笑道:“老太太不知,你刚才和姑姑也喝了酒闻不来,可我们这些没喝的人闻着真是酒气熏天,难怪云妹妹受不了,要不是实在没人服侍,我要被熏跑了!”   老夫人马上收敛神色,一幅懊悔的样子,拉住仙儿的手:“你看看我晓得又要抱重孙子,高兴的都糊涂了,由着奉直的性子喝,自己在这好睡,倒害苦了你们。我都忘了,奉直这会子可好?”   “老夫人放心,公子现在睡得正沉,我已经准备好了解酒的东西,幸好老夫人平时教我,这会都派上用场了,等他睡醒了再喝了这些东西,自然会好的。我还吩咐厨房给老夫人和公子糯糯地熬了素粥,准备了精细清爽的面点、开胃的小菜,晚饭时派人送过来,老太太也用一点胃里舒服!”   老夫人又欢喜又感动,拍着她的手说:“我虽儿孙也不少,但也只有秀容和你实心对我,难得你跟了奉直还处处想着我,不枉我疼你一场,奉直身边有你我也就放心了,那云氏还等着别人服侍自己,哪懂得侍候人?你以后要多提点些,别净累着你让她偷懒!”   说完摘下镶红宝的戒指,强行戴到仙儿手指上:“昨个我怕人说偏心,没敢赏你好首饰,不过些普通的金银,这个红宝戒是我的陪嫁,你不许推了,算是添的嫁妆吧!”   仙儿一幅感激零涕的样子谢过戴上,李姑姑笑着说:“你就安心戴吧,老夫人精着了,你已经是公子的屋里人了,这赏给你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太太笑骂了一番,看仙儿有些心思不宁,忙问怎么了,仙儿红着脸说:“老太太没事就好,我担心公子醒了没人服侍……”   “秀容,你看看,这精灵鬼,哄了我的好东西,就惦记她家公子,难怪人说女大不中留,幸好早赏了,要不还怎么记恨我没人味!”   李姑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顾仙儿满面羞色:“精灵不精灵也是老太太调教的,索性就好事做到底,让她早早回去服侍二公子吧,看把她担心的!”   老夫人笑着瞅着她们:“就知道编排我老婆子,好了好了,仙儿快回去,奉直身边也确实没有可心人服侍,别人我还不放心!”   仙儿忙含羞带嗔告退,急急奔回去,心想奉直千万不要醒来了,最好一醒来就看到自己在身边服侍,又暗自庆幸自己考虑周全,没说出乱子话。   径直走进去,还好,仍是杏儿一个人在外堂守着,见她进来,忙压低声音说:“姑娘回来了,公子睡得可沉了。”   仙儿这才放下心来,想想又问:“有没有人来?严妈可曾问起?”   “严妈刚来了,我说公子在老太太哪里喝了酒,姑娘在里面服侍,严妈笑笑就走了,说公子起来了传她一声。”   仙儿点点头,明白严妈大概误会她在里面和奉直做什么了,让她误会也好,要不这府里的奴才们知道了公子不待见她,谁还会奉承她,只会落井下石罢了。   杏儿又低声说:“刚云姑娘也来了,我听姑娘的话没让进去。”   仙儿脸色一变:“她来了?你怎么说?她就肯听你的话?”   杏儿讨好地说:“云姑娘来了就要闯进去,我拦住了她,按您的吩咐说姑娘正在里面服侍公子歇息,怕打扰了公子午睡,不许任何人进去,有什么话等公子醒了再说。”   仙儿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说得好,她问什么了?”   “她问姑娘什么时候进去,我说姑娘扶公子回来就一起去了卧室,,一直没出来,屋门也没开过。”   “说得好杏儿,你越来越机灵了,等姑娘我以后过上了好日子,定不会亏待你!那她再没说什么?”   杏儿嗫嚅着说:“奴婢看她神色大变,似乎快要哭出来了,拉着虹儿就走了,再没说什么,奴婢也没拦她。”   仙儿笑得更加开心,拉住杏儿的手:“你做得很好!来,把这只银镯子带上,算赏你的。不过等会你可能有苦头吃,你要忍住,只要你忠心耿耿按照我的吩咐来,定不会亏待你!”   杏儿连忙点头答应,心里七上八下的,仙儿俯耳交待一番,就进里屋去了。   满屋的酒气,奉直睡得正香,看来中午确实喝多了。仙儿打开窗子通了一会风,又往香炉添了一点香料。   想了想拿了一个铜盆盛点水放到榻前,再细细地整整妆容,调匀呼吸,搬了一只墩子坐在奉直的榻前,手里还握上一只白色的巾子。   端详着奉直英俊的脸,心旌摇荡,更下决心一定要得到他的爱,哪怕只有一点点情意和怜惜也心满意足了,凭着这份爱意,她就会在这府里站稳脚跟、生儿育女,正式升了姨娘。老太太已经老了,她的一生必须依靠这个男人。    第二卷 庭院深 五十、醋意(一)   若水惦记奉直喝多了,也没咋睡,打个盹觉得精神还可以,就起身整理了一下妆容,带着虹儿去看奉直,进得门来,却只有杏儿一人在外面守着,卧房门紧闭。   顾不得坐下,连忙低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公子可好?”   杏儿想起主子的交待,心思转了一下,赔笑道:“我家姑娘早就服侍公子歇下了,令我在这守着,怕人进去扰了公子睡觉。”   若水一滞,仙儿服侍奉直睡下,怎么个服侍法?顾不得多想,就想闯进去看看。   杏儿忙拦住她,小心翼翼而又惊慌地说:“云姑娘留步,我家姑娘怕打扰了公子睡觉,吩咐任何人不能进去,有什么话等公子睡醒了再说。”   虹儿见她无礼,正待插话,若水却闻言呆住,心慌意乱地问:“那你家姑娘一直在里面吗?”   杏儿低下头,不敢看若水,小声说:“姑娘一直在里面,一步也没出来过。”   若水眼前一黑,差点晕倒,想想又不甘心地问:“她什么时候进去的!”   杏儿老老实实地低头答着:“她扶公子回来就进去了,再没出来,连屋门也没开过,也没有任何人进去。”   若水已经心神大乱,她强行止住泪水一把拉住虹儿就往外走:“我们走,回自己屋去,别在这碍事了!”   虹儿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气得脸色通红,狠狠瞪了杏儿一眼,扶着脚步凌乱的若水出去了。   踉踉跄跄地回了屋,若水再也控制不住,扶着门框喘息一会,泪如泉涌:“虹儿,去关了院门,不许任何人进来!以后再不许没事出去了!”   见她悲不自禁,虹儿忙不迭答应,匆匆服侍着除了外衣,拆了头发,安置着躺下,就去关了院门,守着若水不敢离开一步,生怕她想不开。   若水裹紧被子抽噎着,头痛欲裂,想起两人在蜀郡的初见和回长安路上的情浓意洽,心如刀绞。   被安置在客栈二十多天无人理睬没这么痛苦,闻知要做妾室也没这么痛苦,就是要做低贱的通房丫头,都不会有此时这般心痛。   明知奉直将来会有更多的女人,甚至地位要高出自己这个通房丫头好多,却还枉想着占据他全部的情意。他对别的女人多一点点情意,就会对她少爱一点,在已经得到过他全部情意之后,又怎堪忍受别人占了他的心?   昨天他还安慰说就当仙儿是摆设好了,也不差这一碗饭,老太太赏的总不能退回去,可今天,她就已经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真正做了他的女人,再也不是摆设!   哭了一阵又想到即将进门的嫡妻和往后越来越多的姬妾,都会一点点分去奉直对她的爱,心里更加难受和茫然,这么多的付出就是为了这种结果?   可她的伤心又有什么用?仙儿本就是老太太赏来暖床的,更何况将要进门的嫡妻,奉直就是再怎么着也不过份,过份的只是她而已,一个通房丫头竟然如此善妒和不懂事。   虹儿见她十分痛苦,这被子里哭得一抽一抽的,想劝又怕更激起她的伤心事,只好一遍遍地拧着热巾子擦着她的脸。   过了一会实在看不下去,扑通一声跪下:“小姐,别再哭了,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又会不待见你,就是公子晓得了表面不说什么,内心也会觉得你太善妒了。小姐还是想开一点,自个的身子最要紧,等孩子生下来你就有了依靠,可不能伤了他!”   提起孩子,若水觉得心头一暖,轻轻的摸着肚子,接过巾子抹抹眼泪:“你说的对,亲生的孩子再怎么也改变不了,我是个不合格的娘,总是放纵自己的情绪,很少想到为他收敛一些。”   想想又说:“如果嫁了不认识不喜欢的人,我也不会这么难受,毕竟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他以前是我一个人的,心里也只有我,现在却要被越来越多的女人给分了,好象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人强夺了去,心里疼得慌。我不哭了,可是今天我也不想见任何人,也没胃口吃饭,除了守夜的婆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虹儿放下心来,答应不放人进来,喂着她喝了口热茶服侍睡下,自己折腾半晌也累了,迷迷糊糊地坐在榻上打盹。   夕阳西下时,奉直才睡醒了,他翻了个身,却碰到什么,惊得抬头一看,却是仙儿趴在榻沿上打盹,正待叫她,仙儿已经惊醒了。   连忙坐起来,满面欣喜:“公子可醒了?把奴婢担心的!”   奉直这才想起自己喝多了被仙儿扶回来,看她在这守着,迟疑地问:“你怎么没去睡?一直在这守着?”   仙儿殷切地说:“严妈妈年纪大了经不得累,云妹妹身子不爽快也歇着,我担心公子睡醒了没人照顾,所以不敢离开。”   想想又说:“公子睡得可好?我扶你起来坐坐吧!清醒一下再起床,仔细头晕。”   奉直没法拒绝,只好点点头,任由她扶起来,又抱来垫子塞到背后。   又拧了热巾子给他细细擦了脸,端起铜盆:“公子心头可舒服?可曾有呕意?”   奉直摇摇头,仙儿放下铜盆:“公子是不是口渴了?我去端茶,酒醒了容易渴!”   说完不等奉直发话,去外间端来一个托盘:“这是奴婢亲手弄的莲藕汁子,消除酒后不适最好,公子先喝了它。”   眼看奉直喝下,又倒了一杯清亮的菊花茶,杯底沉着几朵舒展的雏菊:“这是提前泡好的菊花茶,刚兑了热水,又加了些冰糖,热热的刚好,喝了既解酒又解渴。”   奉直渴极,忙接过一饮而尽,又一连喝了几杯,才觉得不渴了,又想起了若水,自己光顾着睡,也不知她现在身子怎么样了。   “云姑娘可曾来过,你可知她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仙儿不敢隐瞒:“我一直里面守着,开始并没有人来,后来就打了个盹也不知道,或许云姑娘来过了,不过杏儿一直在外守着,也没见她说。   奉直想了想说:“她身体不适,肯定还歇着,哪会这么快过来,也不知这阵子怎么样呢?我去看看!”   自己辛辛苦苦一下午,顾了这个顾那个,却没人过问一句,刚把奉直服侍妥当,他就惦记着要去看若水,仙儿暗恨,可依然神色恭敬,笑容亲切。   “公子不用担心,我已经差杏儿去厨房了,如果公子和云姑娘的晚饭准备好了就送过来,全是按照公子的吩咐准备的,顺便给老夫人也准备了同样的一份,等会传她过来一起吃吧。”   奉直觉得这样也好,点点头下床,刚刚站定觉得有些头晕,仙儿忙扶他坐下,一边用纤细的手指按着他的头,一边在耳边吹气如兰地说:“公子可否还有些头晕?酒后刚睡醒就是这样,解酒的莲藕汁子和菊花茶刚喝了,等会就有了效果,头就没那么晕了,我给你按按能轻松一些。”   奉直见她百般细心地服侍自己一整天,也不好推拒,只好淡淡地说:“你倒还懂些醒酒的法子。”   仙儿苦笑一声,轻柔地说:“奴婢也是打小被逼无奈。奴婢的娘亲去得早,跟着爹爹和哥哥过活,哥哥被派到庄子上,一年见不了几回,爹爹只要领了月钱就去买酒喝,喝醉了就打我,夫人和管家都骂过,可也不顶事,我从小被打怕了,就学了许多解酒的法子,好让爹爹早点酒醒了不再打我,后来老夫人看我可怜就养在她身边,要不这会子我不知成什么样了。”   奉直一愣,没想到仙儿还受过这么多苦,忍不住问:“天下还有这样的爹?他现在呢?”   “谢公子关心,爹爹三年前就去世了,我在世的亲人只有兄嫂了。”   奉直想起自己也从小受尽亲爹的冷眼,不由得有了同病相怜之意:“现在好了,你不会再受以前那些苦了。”   仙儿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仙儿能有今日,全靠老夫人恩典,可是现在仙儿服侍了公子,有什么不妥之处公子尽管打骂,只求别赶仙儿回去。别说公子,就是云妹妹那里我也会尽心照料的,仙儿不想让云妹妹和公子看了心烦,更不想争宠,只想有一口安稳饭吃,万望公子不要嫌弃仙儿蠢笨。”   奉直无奈拉她起来:“好了好了,别再动不动就跪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苛待了你。我知道你尽心,不会嫌弃的,以后仔细服侍吧,云姑娘初来乍到,你多照应点。”   仙儿明白奉直再不会轻言退她回去,即使暂时接受不了她暖床,起码也接受了她服侍,这就好,只要留在他身边,不愁没有机会,云氏不是有孕吗?等她身子不便的时候,她的机会就来了。   从小浸淫在侯府后院的仙儿当然明白,女追男,隔层纸,奉直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哪能受得了诱惑?如果机会真的来了,她自信一定会抓住。   她膝行上前,纤细的腰支轻摆着,双手扶在奉直的腿上,慢慢地抬起头,乌黑的鬓发衬着白净秀气的脸,两行泪水挂在颊上,满眼感激和深情:“奴婢谢公子后爱,以后定当尽心服侍公子和云姑娘,此心此身全属于公子,为公子万死不辞!”    第二卷 庭院深 五十一、醋意(二)   两人来到外堂,晚饭已经送来,严妈正安排小丫头们摆放,见他们一起出来,笑吟吟地问:“公子和姑娘歇息的可好?”   说完眼睛直瞅着仙儿身上,好象想发现什么似的,弄得奉直莫名其妙,仙儿却羞得低下头去,走路的姿势也比平时忸怩了许多。   严妈见状更加高兴地招呼两个坐下吃饭,听说仙儿下午一直在里面服侍公子,没有出来过,也不许任何人打扰,立即想到是怎么回事,这会见他们又一起出来,仙儿脸色红红跟在后面,走路忸怩,心里暗乐,看样子两人好事已成了,对老夫人好交待了,总不能让仙儿一直坐冷板凳。   至于云姑娘那边也应该想开,公子哥儿哪个不三妻四妾,何况以后还有正室,再说她有身孕,为着孩子着想,也应该避免和奉直在一起,本该老夫人和夫人操这份心,可她们不闻不问,只好自己操心了,这下好了,有了仙儿近身服侍,就不用担心两人不知轻重伤了孩子。   奉直仍是不明就里,坐在桌前一看,有热乎乎的小米粥和碧粳粥,面点有花卷、素菜合子、金银小馒头、脆皮鸭卷等,小菜有鸡丝红油鲜笋、老咸菜丝、酱萝卜丁、榨菜肉丝、豆腐乳、咸鸭蛋等,全部精致清爽开胃,奉直中午本就喝得多吃得少,一看就食欲大振。   忍不住搓着手夸奖:“章大嫂越来越会安排了,这厨子的手艺也大增了,做的这些菜都是我这会子最想吃的。”   见奉直夸奖厨子,暗想怎么这么榆木疙瘩,忍不住嗔道:“不是仙儿姑娘安排的好,厨子哪知道公子想吃什么?这仙儿姑娘真是一个有心人,早就打听好了公子的喜好,晚上的饭菜都是她想好了派杏儿去传话让厨房做的。”   奉直却并不怎么接话,心想奴才尽心侍奉主子也是本份,神色淡淡地说:“仙儿有心了。奶娘,你派人去请云姑娘一起过来吃吧。”   严妈却不应承,只瞅着他说:“云姑娘的这份一模一样,还多了道清蒸鲈鱼,也是仙儿安排给云姑娘补身子的。我听说云姑娘中午那会子身体不适,可这晚上风凉凉的,别让她来回跑了,让人送过去吧。”   奉直一听也对,若水身体不适,就别让她来回折腾了,想想正待用饭,还是不放心地说:“算了,我不放心她,想过去看看,顺便在那边用饭,这桌你和仙儿一起吃吧!”   严妈一急,拦住他:“公子听我一句劝,好歹用了饭再过去吧,你这会子刚睡起来,又酒劲未全散,肚子空空的再被冷风一吹,身子可怎么受得了,还是先用了饭,热热地喝杯茶缓一缓再去吧。”   奉直只得点头答应,吩咐快派人趁热把若水的食盒送过去,传话让虹儿仔细服侍用饭,他吃过饭就过去。   也没有外人,就令仙儿和严妈也坐下一起吃,仙儿正待推辞,严妈乐呵呵地拉她坐下:“好孩子,别累着了,仔细身子。快吃吧,可怜瘦弱的,以后要好好补补,把身子养壮实了,才能生出大胖小子!”   奉直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又吃惊又好笑,顿时明白他和仙儿单独在卧房呆了一下午,让严妈误会了,自己可一直睡得什么也不知道,正待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说。   就转过去看看仙儿,希望她能解释清楚,却见她红着脸一言不发,也不解释,心里更不解了。   仙儿不但不解释,还羞得不敢看奉直和严妈,只低头吃着饭。   见他们这般情形,严妈更证实心中的怀疑,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夹菜:“这菜也太素了些,仙儿以后别光顾着公子,给自己也加些好菜,想吃什么就说是公子要吃,厨房没有不尽心应承的,绝不敢多问半句,身子可一定要补好了。”   奉直仍闷头吃饭,仙儿含羞带俏,忙不迭一一应了严妈的话,却仍是羞得不敢看奉直,只低头吃饭。   一顿饭终于在严妈的唠叨和两人的尴尬中吃完,奉直正待去看若水,又被严妈按在椅子上,由仙儿服侍着漱了口,又端上一杯热茶,让他化化食再出去。   仙儿强忍着内心的羞愧和怨恨,服侍完奉直,安排小丫头收拾桌子,托辞说是去厨房安排明个的早饭,带着杏儿匆匆离去了。   严妈的猜测让她羞愤交加,自己为了挽回一点面子,故意做样子让她以为自己和公子真的有了床第之欢,其实,付出这么多,奉直又可曾正眼瞧过自己?   辛辛苦苦整个下午的服侍,他一起来就先想着若水,一会儿要传她一起吃饭,一会儿又要过去陪她一起吃饭,她是他的宝贝,可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草芥而已。   看看人都出去了,严妈正色问奉直:“你是不是怪我拦着不许云姑娘过来吃饭,你怎知道我的苦心?我听说云姑娘午饭后吐了,想必是有了反应,老太太一再交待要保密,不能再让人知道,如果让她过来吃饭,再有什么不适,影响公子吃饭不说,难免会让人生疑,这院子里也有些心思不纯的奴才,如果张扬出去怎么办?”   奉直这才醒悟过来,可还是不服地说:“那你为什么不许我过去陪她?”   严妈气得说:“你真是不醒事,仙儿服侍了你一下午,巴巴地张罗好了饭菜等你吃,你却转身就扔下她陪别人,你让她怎么想?她若因此生了怨,还不是要记恨云姑娘,也不利你家宅安宁呀。”   奉直面色一凛:“她敢!她若敢做半点不利若水之事,我一定发卖了她!到时可别说是谁赏的!”   严妈一愣,两人厮混了一下午,这公子怎么还对仙儿这般无情,看来在若水身上用的心思太重了,仙儿还好说,这以后主母进门可怎么好?   想想又柔声劝道:“不是老奴没人味,你想想看,云姑娘有孕了,你们若为着孩子着想,也该收敛些,如果能平安生下孩子,她以后就在府里有了安身立命之本,这满府的人谁还敢另眼瞧她?升姨娘也容易些,可怜一个富家小姐,为了你连卖身契都签了,只有升了姨娘才能脱了她的奴籍。”   提起孩子,奉直脸色变得满脸柔情:“奶娘,我好喜欢这个孩子,经过这么多事,我才知道,只凭我是护不住她的,也许孩子比我顶用些,我一个大男人不要紧,你一定要照顾好若水,让她平安生下孩子!”   严妈欣慰地说:“公子明白老奴的苦心就好,你若真的为她好,就收敛一下自个,养好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这些日子就让仙姑娘多陪你,让云姑娘多将养身子,你每天过去看看就行,吃穿用度老奴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不叫她受一点委屈!”   “现在这府里奉直能信任的只有奶娘和姨娘了,可姨娘身子骨不好,又离得远,若水就靠奶娘费心了。她的月例银子发了吗?一个月是多少银子?”   “通房一个月是一两银子,到月底才发。”   “一两银子怎么够?她是从小富惯了,可不要拘了她,以后从我的月例里每个月拨十两过去,不够再添,总之别亏待了她,我有老夫人和夫人赏得都花不了。她想要什么物事尽管去库里取,不满意了就去外面买,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去做,看看谁敢推辞?这府里有的是势利眼的奴才,谁敢对若水有一丝不敬,立即打一顿发卖了!正经主子不待见也就罢了,若连奴才都敢欺她,我成了什么人?”   看他说说气上来了,严妈连忙拉他坐下抚胸:“好了公子,别气着了,你这么看重她,又有我看着,奴才们哪个敢不长眼?”   奉直想想也是,这才心顺了些,顾不得烫急急喝了几口茶又站起来:“我还是过去看看,这么坐着也急,她若反应得厉害,虹儿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不行就托辞是别人有孕了,找大夫开个方子,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严妈拦住他:“这段时间就委屈云姑娘呆在院里别轻易出来见人,可别让有心人猜疑,等我回了老夫人和夫人,弄清她们的意思再说,总这样瞒着也不是事,还得瞒得了几时?公子去看看也好,等她好些了可要过来,晚上就去仙儿屋里吧,千万不要扰了她的身子。”   奉直有些恼意:“奶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不懂爱惜若水的身子?算了算了,我晚上谁的屋也不去行了吧?我就呆在自个的屋里!别总想着撮合我和仙儿,还是派人去看看碌儿伤好了没,让他明个过来服侍,这些天身边都没有可靠的人。”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严妈叹了一口气,公子还是不大喜欢仙儿,两人下午不是已经成了好事吗?难道自己猜错了,还是仙儿不经人事,不懂得怎样服侍,惹得公子不高兴?这男人可要顺着他的性子才行,仙儿可别忤了公子的兴致,以后两人就更难好起来了,不行,等会一定要问问仙儿。       第二卷 庭院深 五十二、醋意(三)   仙儿安排好第二天的早饭,正待回屋又不甘心,想再见奉直一面,再献些殷勤,总要让他慢慢习惯甚至离不开自己的存在才行。   吩咐杏儿先回去烧热水,一个人来到主屋,见只有严妈一个人在,明白奉直急着去看若水了,心下暗恨,可还是笑着问:“妈妈刚才吃得可好?”   严妈却笑着瞅着她的身子,仙儿又羞又窘,嗔道:“妈妈这般看人做什么?”   “老奴也不是外人,一心只盼你们和公子恩爱和睦,将来添子添女的,你就别瞒着我这老婆子,下午你和公子可还好?”   仙儿心念百转,羞得用手捂住脸,又把头埋到严妈肩上“妈妈,羞死了,让人家怎么开口,但妈妈既问,我只好厚颜说了。下午公子喝多了,我服侍着脱了外衣和靴子,安置着睡下,又取了热巾子擦脸,公子就拉住我……”   严妈想到奉直对仙儿的冷淡无情,仍不放心地问:“拉住你的怎么样了?你可曾顺了他的心意?”   仙儿在她怀里撒娇地不依:“妈妈,你可不许告诉别人,要不我怎么见人?”   严妈慈爱地拍拍她的背:“不说不说,老奴怎会把这些私密话告诉别人?还不是关心你们才厚着老脸问的!再说你已经是公子的屋里人,还怕人知道?”   仙儿把头埋得更深了,声音细如蚊蚋:“公子力气很大,仙儿挣不脱,怕惹公子不高兴也不敢挣,就由着他,他一下子就把我拉到床上,夸我生得好,后来就……”   严妈又问:“那你被公子收房前,你嫂子可曾对说过什么?”   “老夫人令嫂子陪我住了一夜,给我看了一张图……”   严妈这才放下心来,看来两人是真的成了好事,奉直肯定要儿女成群了,当下乐得拉着仙儿百般叮咛。   “仙儿下午做的对,你顺了他就好,本也就是公子的屋里人。这男人就是不能忤了他的兴致,特别是公子哥儿脾气都大,只要你处处顺着他,慢慢地就会记着你的好,以后注意多将养身子,生的孩子也壮些!”   仙儿羞得直点头,又一想奉直今晚肯定留在若水那边,自己不但今晚不能近身服侍,明早也不能过去服侍,想想留下也没意思,就一幅羞不自禁的样子告辞了,严妈以为她害羞,也不以为意。   回屋的路上,凉风习习,仙儿却浑身躁热,想起那天晚上嫂子细细讲述的男女闺房之事,和一幅幅惟妙惟肖的春宫图,几乎控制不住心头的躁动,特别是今天第一次贴身偎着奉直,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气息,那种幸福和颤栗让她无比留恋和渴望,下决心一定要真正做了他的女人,绝不要只是一个端茶叠被的丫头。   正走着,突然想起下午若水被杏儿拦在门外的事情,这会奉直已经过去,一场风波是免不了的,说不定马上就会传自己和杏儿问话,一定得想个法子应付过去,就急急赶回去准备。   严妈得了真话,放下心来,她唯一的女儿几年前远嫁,丈夫早死,一手养大的奉直就是她最重要和最珍贵的,想到他很快就要妻妾成群、儿女满堂的,忍不住一个人直乐,又想奉直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吩咐几个小丫头守在屋里等着,独自找老夫人回话去了。   整整一个下午,若水都没起床,窝在被子里心如刀割。一会儿想起在蜀郡娘家的无忧无虑,一会儿想起和奉直的初见,特别是回长安路上的一幕一幕和今日的处境,时悲时喜,既盼着奉直酒醒了来看她,好弄清他和仙儿到底怎么样了,又赌气不想见她,就这样直折腾了一个下午。   看看晚饭时辰到了,还不见奉直过来,更怀疑他和仙儿有了什么,心里更悲了,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适,到现在也不过问,就是喝了酒也该醒了,说不定真的和仙儿做下什么不好意思来见自己。   虹儿也心生埋怨,可想想还是说:“小姐别气了,说不定公子真的喝多了这会还没起来,我听说有的人喝酒当时就醉,有的人当时没事,慢慢地酒劲就上来了,公子可能就是这样,咱们别多想了,等见了公子再说,定要狠狠罚了杏儿,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拦了小姐!”   若水想到下午被拦着不让进的情景,心里更加悲凉,自己巴巴地跟了来,落到如此地步,竟然连奉直的门也进不了,一个小丫头都敢拦着自己。   虹儿怕她太作践自个,又苦苦劝道:“小姐,别太难受了,又没见公子的面,别猜来猜去的苦自个了。要不这会子过去看看公子酒醒了没有?”   若水心里一动,她确实很牵挂奉直这会怎么样了,可是想到下午被拦住,而且仙儿就和他孤男寡女在屋里整下午,恨恨地说:“不去,人家现在有可心人的侍候,咱们就别碍眼了,腿在他身上长着,想来自然会来,如果不想见,咱们去了只添几分嫌罢了!”   “那好吧,先不管他们了,小姐的身子要紧,我去传饭吧,你那会吐了,现在饿了吧?你现在是双身子,万不可饿着!公子不是安排厨房做了清爽可口的粥菜吗?”   若水又暗悔自己总是忘记为孩子着想,连忙点头,虹儿正待出去,外面传来敲门声,面色一喜:“正想吃饭,就有人来传了,说不定是公子亲自来看了,小姐快起来收拾吧,我去开门!”   说完就跑出去开门,若水惦记着奉直,又赌气不肯主动见他,就起身站在窗前往外看。   打开门,一个提食盒的小丫头怯怯地站在门外,没看到奉直,虹儿一愣,知道若水肯定在里面看着,怕她失望:“是公子让你送饭吗?”   小丫头年幼老实,只知道递给她食盒的是严妈,就答到:“是严妈妈让我送饭!”   虹儿不甘心,又问:“公子是不是酒还没醒?”   “奴婢来的时候,公子正和仙姑娘吃饭,严妈妈让我送这个过来。”   “那公子可让你传什么话?有没有说他过来?”   小丫头只知道送个食盒过来,见虹儿面色不善不停地追问,有点害怕,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索性只摇头。   虹儿见她年幼不经问,只好说:“好了你先下去吧,等会子过来收食盒吧!”   小丫头得了话,连忙行了礼一溜烟跑了。虹儿又怨恨奉直无情,又发愁等会该怎么对若水交待,无奈只好提着食盒进去了。   “小姐,你看,都是些爽口的粥菜,公子真是细心,处处为小姐着想。他可能酒刚醒身子不适,等吃了饭就过来了,咱们先吃吧!”   若水早把小丫头的话全部听到了,忍不住眼泪簌簌流下,自己难受了一个下午,想去探望被拦住,仙儿陪了奉直一个下午,这会两人又同桌吃饭,谁还记得自己的死活?要不是严妈,恐怕连饭也没人送。   虹儿也满心怨恨,这才几天,公子就把小姐忘到脑后了,枉为他受那么多苦,看若水难过,不知该怎么劝,想想只好说:“小姐,还是先吃饭,身子要紧,其他的先别想了!”   若水擦去泪:“你说的对,我老是光顾着自己难过,忘了孩子,咱们不想了,吃饭吧!”   一看满桌的饭菜精致清爽,还有一盘清香扑鼻的蒸鱼,很合这会的胃口,奉直一下午喝的醉熏熏的,想必又是那个能干的仙儿安排的,若水心里又一阵郁闷,强行忍住不快,招呼虹儿坐下一起吃,她也确实饿了,下决心再不能任性不顾孩子了。   吃过饭,虹儿麻利地收拾完装进食盒放到门口,小丫头等会自会来拿,又满怀期待地朝主屋那边看了几眼,希望看到奉直的身影,可是只有奴才偶尔经过,只好闷闷不乐回屋。   若水正切切地看着她,虹儿无法,只得说:“我没看到公子,可能还得等会才能过来。小姐别躺了,这会还没全黑,我扶你去主院里走走吧,化化食,躺了一下午了,这几天外面花开得可好了!”   仍然没有奉直的影子,若水心里更凉了,想必是与仙儿情热舍不得离开吧,闷声道:“咱们别去外碍人眼了,我虽睡了一下午,还是困得慌,听你的不躺了,你把烛台端来,我绣会花,好给孩子做小衣服。”   虹儿巴不得她只想着孩子别再想其他的,连忙不迭应了,放好烛台,取出绣花绷子、小块绸子、针线等物,自己也拿了活,偷眼看去,见她眉头紧皱,心里暗叹。   绣了几针,若水就不小心扎了手指头,心烦意乱把绷子扔下:“虹儿,去把院门关了,咱们也别等谁了,等守夜的婆子来了再给她开门吧。以后这种日子多着了,又怎会只是一个仙儿?不接受也得接爱!”   说完长叹一声,心痛难言,强行稳住心神又拿起绷子。虹儿不敢言语,来到门口又满怀希望地朝主屋方向看看,仍没有奉直的身影,这才死了心,没奈何关了门。   刚垂头丧气地回屋,不知该对若水说什么,外面有人敲门,还有喊声:“虹丫头开门,怎么这么早就关了院门,是不是在偷懒?”   虹儿抬起头满面惊喜,是公子来了,若水眼睛一亮,又暗了下去,恨恨地说:“不许开门!这会子陪够了人家才想起我们!”    第二卷 庭院深 五十三、色诱   外面奉直的敲门声一遍比一遍急,虹儿百般为难,明白若水既想见他又恨他一下午不理有睬,更恨他整个下午都和仙儿单独在一起。   眼看敲门声越来越响,既担心惹恼奉直转身走了,还担心动静闹大了惊动了老夫人和夫人罚小姐。   一急之下,扑通一声跪下:“小姐,虹儿经过了这么多事,这些天慢慢琢磨,也想通了一些。哪个富贵人家的男人不是这样?咱们走到这种地步已是没法回头,小姐已经有了身子,在这里又没人待见,如果再失了公子的欢心,以后和孩子依靠谁去?”   猛地站起来:“虹儿先去开门了,小姐要打要罚以后再说!”   说完不等若水反应过来,就跑出去开了门,奉直正使劲地拍着门,惊动一帮丫头婆子正往过赶,见虹儿开了门,焦急地问:“怎么现在才开门?你家小姐怎么样了?没事吧?   刚答声“没事”,奉直已经冲了进去,虹儿心里一暖,公子真正在乎的还是小姐,那个卑贱的仙儿算什么?又看到有丫头婆子好奇地围上来,担心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忙挥挥手:“没事了,没事了,我和小姐睡着了没听到敲门,公子已经进去了,你们散了吧!”   说完就关了院门,想想回到了厢房,两个人的心病自己解吧,自己在杵在那碍事。   奉直飞步进了房,若水正端坐着绣花,头也不抬一下,见她没事,奉直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刚才一直敲不开门,再加上若水吃完午饭那会身体不适,可担心死她了,这会亲眼看她好好坐着绣花,这才放下心来。   见她不理自己,以为恼他没过来陪吃饭,连忙陪着笑夺下绷子:“别绣了,仔细扎了手,咱们的孩子还能少了衣服?府里养了多少绣娘,你养好身子就行了!”   若水仍然板着脸不理他,上前去夺绷子,奉直不给,三下两下,若水哎哟一声捏住指头,奉直大惊,连忙扔了绷子拉住指头一看,被针扎了一下,一滴血珠浸了出来,连忙找巾子擦了,放在嘴里就吸。   见他紧张自己,又百般体贴,若水心里一暖,又想起他整个下午都和仙儿独处,也不知怎么缠绵火热,一阵伤心难过之余猛地抽出手:“你走!你走!我不要你关心!”   奉直不知她怎的突然脾气古怪起来,以为还在生气下午没有过来看望,又没有过来陪吃晚饭,耐心性子又是道歉又是劝慰:“好阿若,你就别气了!下次我一定不敢了,以后你一定是最要紧的,下午我真的是喝了酒神志不清,睡了整整一个下午,不信可以问仙儿,我以后再不会了!”   偏偏若水听岔了,以为奉直在为下午和仙儿在一起厮混道歉,这会子竟然还提到仙儿,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直指着奉直,浑身哆索着。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我给你添了麻烦,现在还碍了你的好事,还对我说什么以后不会了,她也是你的屋里人,有了开始还能没有以后?更不用提你还要娶亲,这院里有八个偏院吧,看来以后可热闹了!主屋我不会再去了,省得没脸没皮地被奴才拦着,这下好了,加上你满府的主子都嫌了我,你不用再顾着面子来了,让我自生自灭吧,谁让我做下这等没廉耻的事!”   说完跌坐在床上痛哭着,奉直大惊,不知她的反映怎么这么强烈,担心她哭坏了身子,连忙去拉,若水使劲推开她,把头埋在床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奉直没法,只好喊着:“虹儿快进来!快来看看你家主子怎么呢?”   听得里面闹得不可开交,虹儿正待进去,就听见奉直的喊她,大惊失色,连忙跑进去,见两人这般,正待责怪奉直不体恤小姐的身子,奉直却一把抓住她。   “快说,你家小姐到底怎么呢?我不过就是喝醉了下午没过来看她,刚吃过晚饭喝了杯茶就过来,她就气成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若水见他把虹儿抓得难受,止住哭声上前用力拉开他的手:“你自己做下的事,还问虹儿!”   说完抹把泪,冷冷一笑:“原是我的不是,你同通房丫头做下什么也是应该的,是我不该怪你,我都忘了我也只是一个通房!堂堂侯府的公子妻妾成群更是一种体面,气死我人只道妒忌、活该,我是不该气的,我被奴才拦着也是我没眼色,活该受辱!”   奉直见她越说越不象话,索性不理她,只拉虹儿问究竟,虹儿看他确实不是就里,小姐只是被气糊涂了看不出而已,心想可不敢两人生了误会,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下午直到吃晚饭时发生的事。   奉直越听脸色越青,这个仙儿也太大胆了,竟敢指使丫头拦着若水不让见自己,还有意让人心生误会,以为自己同她怎么了,看来不该一时心软留下她!   “若水!相信我,这一定是一场误会,我现在就去让人打死这个丫头,仙儿也不能要了,定撵了她!”   见他脸色顿变,又说了狠话,若水这才相信真的是误会了,正待问清,奉直已经气冲冲地出去了。   若水苦笑着说:“看样子是我误会了他,白白被一个小丫头气了一下午,这会又同他闹。”   虹儿连忙安慰:“小姐也是因为太在乎公子了,不过以后万不可听人挑拨,凡事要得了公子的话才可信,切不可冲动自个作践自个!”   若水想到奉直刚才的怒气,心里一惊站起来:“咱们快去看看,公子气头上别闯出什么祸来!”   奉直气不过,连主屋也没回,问清仙儿的院子,就气冲冲地直闯进去,院门畅开,屋门虚掩着,奉直顾不得多想,一脚踹开房门,却吃了一惊,屋里热气氤氲,烛光影影绰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坐在浴盆,杏儿正用木瓢往她身上浇水。   见她进来,杏儿啊了一声连忙跪下,那女子闻言猛地站起来转过身,两人顿时都呆住了,奉直刚好迎面看到青春妙曼的裸体,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背上,洁白娇柔的身体上挂满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坚挺的椒乳象熟透的密桃,还有发育成熟的下体,看起来无比诱人,奉直血一下子涌上头,喉咙一阵阵发紧,身体莫名的躁热。   半晌,仙儿才惊呼一声,连忙沉进水里,只露出头部,可是奉直近在咫尺,据高临下,只漂着几朵花瓣的清水又能掩住什么?   奉直这才清醒过来,强行压住心头的骚动,从满目春色中移开眼睛,一脚把杏儿踹倒在地,杏儿狠狠的向后摔倒,头重重地磕在柜子上,半晌爬不起来。   仙儿大声惊呼,不顾得一丝不挂,哭着爬起来就去拉杏儿,她半爬半跪在青黑色砖地上,雪白的臀部撅起,更显得丰润肥硕,腰细如柳,湿淋淋的水珠和散乱的黑发,映着跳动的烛光,强烈地诱惑着奉直。   奉直呼吸渐渐急促,他不敢再看,摔摔头转身离去,只撂下一句话:“赶紧收拾了来主屋回话!”   仙儿这才拉杏儿起来:“别怕,只不过吃些苦头罢了,只要你按我教的去说,我定会保全你的!”   说完又爬进浴桶洗净身上的污物,心中无比得意,暗想这春宫图上的姿势果然好用,奉直受不了诱惑才跑掉了,只要他对自己有了念想就好,以后的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匆匆冲完,正仔细擦着身子,若水和虹儿担心奉直一怒之下闯祸,问清来了这里后急急地赶过来。   恰巧看到仙儿一丝不挂地擦着身子,杏儿站在一边哭,若水呆住了,忙问:“公子呢?”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冲进来狠狠踹了杏儿一脚刚刚走了,还让我擦干了身子穿好衣服去主屋找他!”   若水转过头不敢再看,红着脸告声打扰了就带虹儿离开。   走到外面扶着廊柱站定,仙儿那湿漉漉的裸体无比清晰地在眼前晃动,没想到这个略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竟然有这样一幅好身子,奉直刚才肯定也清清楚楚看到了。   他会怎么样?会被诱惑吗?是不是再也不会忘记,只要一躺下,甚至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想着这幅身子,得不到总是最好的,他会不会一直念想下去,直到有一天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欲念要了她?   自己的身子将会越来越笨,不方便再侍寝,那么在正妻进门前,仙儿就是最好的替代品,血气方刚的他怎能长时间忍受欲念的折磨?   胡思乱想一阵子,若水摇摇头,只要奉直好好的,真心待自己和孩子,其他的女人又有什么要紧,一个堂堂侯府的公子,难道还能要求他为自己守身如玉?如果天天那样想,以后受苦的只是自己,还会造成两人的间隙,今天下午就是例子。   他们付出这么多,就是为了一生一世厮守,别的女人既然无法抗拒,那就慢慢尝试着坦然接受吧,她下定决心,拉起虹儿向主屋走去。   仙儿更加开心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在春宫图上找到这个最为诱惑男人的姿势,想尽办法水到渠成地做了出来,不但强烈地诱惑了奉直,还让若水深受刺激,真是一箭双雕呀!   如果奉直肯要了自己,哪怕对自己没有情爱,只是他泄欲和暖床的工具,也定要想办法让他身不由己。   仙儿想了想又坐下去,把全身上下弄得更湿,胡乱穿上粉红色的薄绸衣,带子松松地扎着,任由头发湿漉漉地淋在肩背上,又把杏儿的头发和衣服弄得凌乱不堪,往她头上脸上身上抹上土,然后往主屋拉去。    第二卷 庭院深 五十四、严妈   严妈乐呵呵地来到老夫人院里,进门磕了头什么话也不说,先是笑。   老夫人被笑得莫名其妙,也忍不住笑了:“严妈,你遇到什么喜事了这么开心,说来让我听听也高兴高兴!”   严妈看了看屋里的丫头们,老夫人挥身让退下去,笑道:“你这个老物,有什么话还不敢当着人面说!”   严妈笑道:“这些都是未出阁的丫头片子,被她们听了不好。我这是替老太太高兴,这下可有得重孙抱了,我看老太太只有两只胳膊,将来争着喊祖奶奶,到底抱哪个?”   想到若水的身孕,老夫人心里一沉,表面不动声色,仍笑嘻嘻地说:“到底怎么回事,快别打哑谜了!”   “老太太晌午那顿酒好啊!老太太知道吗?二公子喝了酒回去睡了,云姑娘身子不适也去睡了,老奴等不到公子回来,以为陪着老太太解闷,也没有等去睡了,只有仙儿姑娘一个人尽心尽力的侍奉着公子。”   说完神秘一笑:“两人可是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房里没出来,直到吃晚饭时小两口才出来了,公子气度沉稳,倒看不出什么,那仙儿姑娘羞得可是小脸通红。老太太想想,这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又喝了点酒,整整一个下午呆在房里还能干什么?真没想到,还是老太太调教的人伶俐。我原来还担心公子对云姑娘一人专房专宠,这仙儿还好说些,总是家生子,也不能怎样,如果嫡妻进门了弄得公子后院不宁可怎么办好。这下好了,看来公子是个懂事人,知道老太太赏得人亏待不得,将来就更不会冷落嫡妻了。老太太以后还不是有的重孙子抱?”   老夫人闻言心头一块石落了地,并非她多事想管孙子宠谁,仙儿再是她赏的,如果孙子不喜欢她也不会逼着接受,大不了应了通房之名做个体面些的丫头罢,为一介家奴影响祖孙感情划不来。   这嫡妻可千万冷落不得,先不说凌家的权势,夫妻不和、宠妾灭妻本就祸患无穷,一个男儿如果家宅不宁何以建功立业?如果对人家女儿不好,那凌相焉能不记恨奉直,更别提帮他飞黄腾达了。   原先看奉直对云氏的情意,大有专房专宠之意,所以才送了仙儿,这丫头一向极有心机,又会奉承顺情,长得也颇有几分撩人的姿色,送给奉直一是希望她能在主母进门前打破云氏专房专宠的局面,二是奉直和云氏的事情也太显眼了,虽然强压了下去,但府上哪个不知,就是府外面也谣言纷纷的,仙儿一起赏过去也好替他们遮掩一点。   现在看来仙儿确实不枉自己的苦心,这么快就得到奉直的欢心,不但为她争得了一席之地,自己也不用再担心奉直专宠云氏冷落嫡妻了。   心上石头落地,老夫人也乐呵呵地笑了:“仙儿这丫头确实能干,我总算没看错人,以后可要好好赏她。”   想想又狐疑了,自个的孙子自个知道,奉直不是个滥情放荡之人,这么快就接受仙儿,好象不大可能,又不放心地问:“严妈,你可弄清楚了?奉直晌午确实喝多了,说不定睡了一下午什么也不知道,仙儿又害羞哪肯说实话,不是你弄错了吧?”   “嗨,老太太,没弄清楚我哪敢急忙忙来告诉你?放心吧,我已经把仙儿细细问清楚了,两人就是那么回事,这仙儿走路姿势都和平时不大一样了!”   老太太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想起若水心里一沉:“那云氏可曾生事?她会乖乖地任凭奉直宠别人?”   严妈心里一沉,她光顾着高兴,都忘了若水,也不知她能否坦然接受?又一想,男儿那能不三妻四妾,总是得面对的,不过这会在老太太面前可千万要护着她。   就笑着说:“那云姑娘其实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以前家里富身子骨娇贵些,听杏儿说,仙儿在里面服侍奉直的时候,云姑娘不放心奉直喝了酒,专门过来看他,听说仙儿在里面服侍,倒也不吵不闹就离开了,看来只是喜欢奉直多一些,不是个心眼小善妒的。”   老夫人点点头:“她明白就好,也没看看给奉直和府里添了多大的乱子,再不醒事,善妒专宠,缠着奉直撒娇撒痴,教唆着不许亲近别的妻妾,就撵了去!”   严妈唬得忙说:“云姑娘不是这样的人,老太太放心吧,我看着了。再说她已经有身子了,可别再说什么撵不撵的,仔细传到奉直耳里伤他的心。”   提起若水的身孕,老夫人心里又是一阵烦闷,忍不住问:“你们那边瞒的可好?有没有人发现?”   严妈原来就想着若水的身孕一昧瞒着不是长久之计,正想请示老太太该怎么办,见她问起忙说:“这事再没人知道,那云姑娘倒也安心养胎,整天就呆在自个的院里。只是午饭后那会她被奉直的酒气熏得吐了,一回还好,次数多了难免有人猜疑,何况孩子长大些就瞒不住了,老太太也该早拿主意才行!”   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妥当,这会子正反应的厉害,尽量让她不要出来,免得被人察觉,至于拿主意待我和奉直他娘商量一下再说。那边院里暂时没有主母,奉直又年轻任性,云氏娇气不懂事,仙儿不过一通房,人微言轻的,凡事还是要你操心!我就暂时托付你了!”   “老太太言重了,老奴怎么担当得起托付二字?不过说句托大的话,我闺女远嫁了,又没有儿子,只当奉直是亲生,定会事事都为他着想,老太太就放心吧!”   说完见老夫人有些倦意,就起身告辞了。一路上百般思索,云氏怀孕是喜事,虽然未嫁先孕不好听些,大不了另找地方生了,到时托是早产,也好遮人耳目,这一昧瞒着可能到几时呀?为什么老夫人和夫人如此紧张,想到这里严妈心里咯噔一下,这莫非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存了什么心思?又一细想,奉直就是老夫人和夫人的命根子,怎会舍得害他的骨肉?倒是自己多心了。   严妈刚走,于老夫人面色一变,令李姑姑亲自去传夫人和青姨娘过来。   于夫人正闲得发慌和青姨娘聊天,见李姑姑竟然亲自来传,心是一惊,以为奉直又出了什么事,也不敢耽搁,慌忙带上丫头仆妇们快速赶过去,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青姨娘见又叫上她,心里一惊,马上猜疑是为若水身孕的事,是不是不小心被人发现,她们要提前动作了?顿时心惊肉跳。   她们进去刚刚坐定,老夫人吩咐上了茶就令奴才都退下,看她神色不善,青姨娘更是惊得手心里都是汗。   于夫人试探着问:“可是奉直那边又出了什么?”   老夫人摇摇头:“奉直那边好着了,比我们想的都好,听奶娘刚才讲,他今下午已经把仙儿收房了。这就好,原来我还担心奉直一昧痴心对云氏专房专宠,仙儿不过一奴才,奉直不喜也就罢了,大不了做个体面些的大丫头,关键是怕他冷落嫡妻。这下好了,可见奉直是个懂事的。”   听闻奉直没事,于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又不解地问:“那母亲宣我们来可有要事?不是有云氏有孕的事泄露了吧?”   老夫人脸色微变:“虽然暂时没有泄露,但也快了!”   于夫人一惊:“怎么个快了?母亲倒是说清楚呀!”   “我们都想着云氏暂时显不了怀,忘了她正在反应期,就顺着奉直的心意,让他们多处一段时间。可是听仙儿和严妈说她午饭后作呕,这一回的别人不在意,但如果两回三回呢?府里人多口杂,各怀心思,还不知被人借机做成什么样的文章?云氏的事要尽快安排,不能再出现在人面前了!你明天就在府里给她找一个偏僻环境好的院子,再想办法安排几个可靠人侍候,记着吃穿用度要好的,我们又不缺这个,别让奉直觉得我们亏待了她,没的伤了感情!”   于夫人眉头紧皱,忙不迭答应了,马上就要着手准备奉直的亲事了,这当口可不能有出什么差错!   青姨娘浑身发冷,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动手了,自己真的能下得了这个手吗?可是如果不做奉贞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嫁一个傻子?   正痛苦不堪之时地,老夫人发话了:“青儿,你那里没什么问题吧?放心吧,等这件事过了,就定下奉贞的亲事,定不会误了她的终身!”   见她时时不忘提奉贞,青姨娘更加绝望了,这件事她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赌的可是奉贞的一生!   想想咬牙道:“老夫人放心,青儿一定听从你和夫人的安排!”   老夫人点点头:“你懂事就好,也不枉我疼奉贞一场。”   说完面露几分伤感,止不住抹抹眼泪:“这孩子总是留不住的,早去了也好,时间越长越让人难受,也更伤她娘的身体,这事过去后对云氏好些,时间到了升她做姨娘,最好尽快再生个,也好忘记这个孩子。”   于夫人闻言也心头难过,想想还是说:“老夫人且莫伤悲,这孩子与我们无缘,强留不得。奉直还年轻,且不说通房了,很快就要成亲,到时还不儿女满堂?”   老夫人点点头:“我刚说的事你可仔细办好,办好了就正式给凌家下聘,尽快选个好日子成亲,只有奉直正式娶妻了,有了嫡妻管着,我们也就不操这份心了。”    第二卷 庭院深 五十五、生隙   奉直慌乱地从仙儿的小院夺路而逃,直奔回主屋,狠狠灌了几盅冷茶,才慢慢冷静下来,喝退奴才们坐着发呆。   可是那纤柔妙曼的身子在却眼前挥之不去,特别是趴在地上时那丰硕的臀部和细得不盈一握的腰支,在青砖的地上那么粉嫩白腻,无比强烈地刺激着他,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只有仙儿一个人在场,没有任何人打扰,他是否还能控制得住?   正神思恍惚之际,若水带着虹儿走了进来,奉直忙稳住心神迎了上去,若水却细心地发现了他的异样,立即联想到仙儿一丝不挂的身体,心里一阵痛苦。   无论有意无意,仙儿已经成功地引诱了奉直,直到现在他还是神思恍惚,自己的孕期反应日渐严重,再往后身子会越发笨重,慢慢不能再侍奉他,是不是到时他就会水到渠成要了仙儿?   那仙儿貌似柔弱,实际风骚的紧,奉直和她在一起,会是怎样的热情似火?   看到若水,奉直心头涌上一阵内疚,终于把仙儿放到了脑后,她为自己受尽折磨,自己却被另一个女人诱惑,摔摔头,决定不再想仙儿的事情。   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忙关切地问:“怎么了若水?还在想刚才的事?我下午真的一直在沉睡,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至于仙儿是不是在旁边侍奉,我真的不知道!”   迟疑了一下又说:“我刚去那院里,狠狠踹了杏儿一脚,让她们速速过来回话,可能快要到了,待会就能问清是怎么回事,如果是仙儿指使,连她一并撵了!”   说着又想起仙儿的裸体,脸一红不再言语,若水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更加难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另一个女人名正言顺地诱惑,却无可奈何,可是再难受也得想开,要不然以后怎么活下去?   遂只字不提去过仙儿院里的事,强笑着说:“我怕你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过头事,惹出大麻烦。算了,我不计较了,只要你待我好,别人怎么样我不在乎。今天我误会了你,厚颜请你晚上去我那边歇息可好?”   奉直笑笑拨好她一撮散乱的头发:“就是你不请,我今晚也要赖着不走,你这么冤枉我,不好好补偿怎行?”   见他赖皮,仿佛又回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光,若水心头一热,只要他真心爱她,多几个姬妾通房又算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以后不能动不动就跟奉直闹了,时间久了会伤感情的,而奉直的感情就是她目前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正气氛融洽之际,仙儿带着杏儿进来了,杏儿灰头土脸,发髻衣衫尽乱,头上扎着一根带子,后面隐隐的渗出了血迹。   仙儿一身单薄的粉色绸衫,凌乱的穿着,长发湿答答散了满身,衣衫几乎全被淋湿了,因为没有穿亵衣,淋湿的薄绸衫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奉直禁不住又想起她光洁的身子和趴着的细腰丰臀。   正魂不守舍之际,仙儿上前一把把杏儿推到若水面前跪下:“我刚在家拷问了一会!这下贱的死蹄子竟敢把云妹妹拦在外面,我已经罚了她,请云妹妹令人打她一顿出出气,再回了夫人或撵或卖,全凭妹妹一句话!”   说完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奉直面前:“公子请罚仙儿管教不严之罪!下午仙儿服侍公子睡下后,怕公子酒劲上来没人侍侯,就不敢离去,一直在墩子上坐着,后来就累得开始打盹,迷迷糊糊小睡了一会,若水妹妹来了也不知道,让妹妹受奴才的气,还请公子罚我!”   因为带子胡乱系着,衣领已经微张,奉直从上面刚好看到一大片白腻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胸乳,喉咙一紧,又怕若水察觉,连忙转过头去。   却又突然记起朦胧中好象拉着谁躺在身边,还搂住了她,若水那会已经回屋,难道搂的是仙儿?   若水听了仙儿的解释,才明白下午误会奉直了,不由得又懊悔又暗暗欣喜,一时并未看出奉直的异常。   仙儿依然跪地哭泣,散乱的长发和湿淋淋粉色绸衫,象一朵雨打的桃花:“这事也怪我考虑不周,只担心不懂事的奴才乱闯扰了公子睡觉,就吩咐她守着门,却忘记了云姑娘也会来探望公子,更没想到这死丫头笨的连妹妹都敢拦,请公子重责!”   本来弄清奉直对自己的情意未曾改变,若水并不想同一个小丫头计较,反倒担心奉直一怒之下惹祸,不如饶过这个小丫头,事情闹大,不但得罪了仙儿,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又要怪自己多事,不如息事宁人算了。   现在听她虽然一再要求重责,话语里却百般推托,好象无论是她还是杏儿,都是为了让公子好睡才会拦着自己,听起来倒是自己不懂事,任性乱闯扰人清梦,若水心里一阵冷笑。   特别是看她那幅样子,就算是再急,奉直也会等她收拾干爽了再问,自己进去那会正擦着身子,这会倒湿淋淋象刚从水里捞出来,晚上凉浸浸地穿的这么薄,还几乎湿透了,贴在身上就和没穿一样,倒会诱惑人!也不怕得了风寒。   索性闭口不严,看奉直怎么说。   奉直看见仙儿那幅样子心神不宁,更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想待再责罚杏儿,可看样子也被自己刚才一脚踹狠了,到底一个弱女子,大不了撵出去算了,总不成要了人的命。   听她说的虽然难免有偏袒之意,但也都在理,可是饶不饶的总要让若水发话,自己刚还撂了狠话说定不会轻饶,这会也张不开口,偏偏若水不知怎的突然面色不善,愣是不开口,还坐在一边喝起了茶。   仙儿见奉直不发话,只看着若水,心思一转,连忙哭着爬到若水腿前:“云妹妹,这奴才欺凌了你,还请妹妹发话看怎么罚她,或罚或撵全凭妹妹一句话,我绝无半点怨言!”   见她和自己同样身份却自甘轻贱下跪,若水倒也无法,连忙扶她起来,正待发话饶了算了,偏偏仙儿一说:“我管教不严,也当受罚,无论妹妹怎么罚,我想就是公子也不会拦着半点的!”   见她一幅深知奉直心意的样子,而且奉直刚还说什么定不会轻饶,这会人来了却一言不发,是不是被仙儿这般模样打动了?   若水心里一冷,淡淡地说:“我也不过一奴才,哪有资格对杏儿或打或撵,她是姐姐的人,罚她打她撵她也是姐姐的事。更别提罚姐姐了,姐姐是公子的人,还是由公子作主吧!”   仙儿闻言一愣,这若水什么时候变得聪明起来?倒懂得把麻烦踢过去,这下糟了,奉直必然顾全脸面不会饶了杏儿,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好。   奉直感觉到若水话语的冷意和不满,想起自己一再说定不会轻饶,这会子却犹犹豫豫,让若水不快,想想面色一冷下定决心。   “就算杏儿是无意拦着云姑娘,象这般蠢笨不懂事的奴才,怎么配留在主子身边侍侯?也不说撵不撵的了,送回原来的地方吧,以后不许再回院里侍候。仙儿管教不严、考虑不周,念在诚心悔过的份上,暂不撵了,罚半年月例、闭门思过三天,以后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话语一出,仙儿和杏儿一下愣了,没想到奉直真的罚的这么重,杏儿不但又得回原来的地方受苦受罪,还再不能回院里,仙儿被罚门思过三天不说,竟被罚了半年的月例,还留下了后话。   若水略略欣慰,奉直还是处处向着自己,想想也觉得罚得太重了,杏儿可不理会,她下午那幅样子实在可恨,可这仙儿是老夫人的人,被老夫人知道还不怨恨自己?还不如自己落个人情算了。   想想说:“事情原是杏儿的错,可是却冤枉仙儿姐姐了,公子罚得也太重了,姐姐也是好心为了公子,只不过奴才不懂事罢了。公子还是放过姐姐吧,月例也别扣了,更别闭门思过了,姐姐还要服侍公子呢!”   虽是求情,最后一句话却另有深意,奉直当然听出来了,忙说:“既然云姑娘求情,那就不罚月钱了,闭门思过三天却免不了,就这么定了,谁也别再说了,传几个嬷嬷连夜把杏儿送回去,以后不许再回这院子!”   杏儿大哭,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已经过了几天好日子,怎能再忍受苦日子?仙儿眼见留不住她,严妈这会也不知去哪了,而且奉直事事顾着若水,罚自己闭门三天,心头大恨,又不得做出感激的样子谢过若水,再跪在奉直面前谢恩。   正不可开交之际,严妈回来了,一看情景倒吃了一惊。   仙儿披头散发,浑身湿淋淋地象刚从水里捞出来,正跪在奉直面前磕头,杏儿衣物凌乱,满身灰土,头上的带子还渗着血,跪在若水面前使劲地磕头,已经额头青肿,血丝渗了出来。   这一会不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几个人闹得这样不可开交? 第二卷 庭院深 五十六、说情   杏儿苦苦哀求不过,见严妈进来,又哭着爬过去使劲的磕着头:“杏儿错了,妈妈求求公子和云姑娘饶了杏儿吧,以后再也不敢了!千万莫把杏儿送回厨房去!”   见她再磕下去可要磕坏了,严妈忙拉起:“先别哭了,别把头磕坏了,我这一会不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奉直正待回答,仙儿抢先一步过去跪在严妈面前:“妈妈,下午公子醉酒睡了,我担心有人莽撞扰了公子,就吩咐杏儿在外面守着,莫叫人进来打扰,可这奴才蠢笨,竟把云妹妹也拦在外面,偏偏那会我服侍得累了,打了个盹,并不知妹妹来了。这奴才也太胆大了,因此公子要她送回厨房去,不许再回来,仙儿考虑不周,被公子罚半年月钱,并闭门思过三天,幸亏云妹妹求情,才不罚月钱了。”   严妈略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敢情仙儿在里面服侍奉直,那情形怎好被人看见?杏儿在外面守着,恰好若水不放心过来探望,杏儿当然要拦着,要不若水闯进去成什么事了?三人都尴尬!   必是若水吃醋了,不好怪奉直,就怪杏儿拦着她,奉直想是心中有愧,就顺着她的意赶杏儿回去,同时罚了仙儿好让她心里好受些。   这女人吃醋可不好,若水年轻不懂事,奉直也由着她的性子由闹,刚老夫人还问及,如果被她知道若水吃醋教唆着奉直撵了丫头,可要吃大亏的,仙儿也不会说她的好话,不行,得拦了这件事。   见严妈被她们厮缠,若水连忙拉她落坐,吩咐虹儿倒茶,严妈接过茶,对若水使个眼色,若水不解,但她深信严妈,就不言语,且听她怎么说。   “奉直,这杏儿虽然蠢笨,但也是个老实人,也是一心为你着想才这样做的。她刚来两天,才学着怎么侍奉主子,你这一赶回去,又不许再回来,罚得也太重了!仙儿也是实心对你,你三天不许她出门,如果老太太问起可怎么好?”   奉直见严妈一进来就替仙儿主仆讲情,心里不满,可还是说:“老太太已经赏我了,还能管着我罚她闭门思过三天?再说云姑娘已经讲请不罚她的月钱了,总不能一并都免了?杏儿竟敢冲撞云姑娘,真是胆大,还蠢笨不知变通,这样的奴才哪能留下近身侍候?没卖了就轻饶了她!”   若水见严妈一个劲朝自己使眼色,明白其中有原故,略一思索说:“还是算了吧,奶娘说的对,杏儿刚来不懂事,给她个机会,再说你踹的也挺重的,先留下慢慢调教吧!总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仙儿姐姐这几天对我挺照顾的,服侍你也细心,她闭门思过三天老太太脸上也不好看,人才刚来两天你就为我罚她,不显得我多事吗?”   见她懂事,严妈心里安慰,奉直却仍是满脸不乐意正准备出言反对,忙拦住他的话:“算了算了,先快让仙儿和杏儿回屋去收拾一下换件衣服,你看看仙儿浑身湿淋淋着凉了可怎么好?再说杏儿头都破了,敢紧让回去抹药吧,万一伤了风可不好,总不能为一点小事要了奴才的命。听我一句话,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仙儿感激得连忙磕头,自己被禁足三天事小,总算留下杏儿有望了,可是奉直不发话,她也不敢走,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看着奉直,抱着肩冻得直哆索,杏儿也满脸又是泪又是土的看着奉直,等他发话。   奉直犟着不发话,转过头去不理。若水无奈,严妈处处为她和奉直着想,这么做必有她的道理,还是听她的算了,事情因自己而起,还是由自己收场好了。   “仙儿姐姐快带杏儿回去上药换衣服,她不懂事以后慢慢调教,仔细你衫子湿了着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仙儿闻言起身谢过,准备离开,又见奉直未发话,迟疑不敢走,见严妈一个劲朝她使个眼色,也不顾得许多赶紧带杏儿退下,生怕奉直强拦。   她们刚走,奉直不满地问严妈:“这次不赶杏儿走,让这满府的奴才都以为若水好欺,就连我都护不住,以后再被奴才欺凌可怎么好?本来已经决定罚她们,奶娘干嘛要心软求情?”   又瞪了若水一眼,怪她私自发话放她们回去。   严妈连连嗔到:“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刚我在老太太哪儿,她还一再叮咛我看着不许专房专宠,不许争风吃醋,若被她知道你为云姑娘吃醋罚了仙儿、撵了杏儿,又不待见云姑娘了,你是亲孙子舍不得,还不连累云姑娘讨人嫌?”   奉直气得嘟哝:“可这杏儿也太过份了,竟敢把若水拦在外面!”   严妈一想,拦在外面还不是为你脸上好看,被若水撞见你和仙儿在里面的事,还不尴尬死?   可是话却不能这么说,就耐心劝道:“杏儿过份不过份,不过是一个奴才的奴才,大不了不许她以后来主屋罢了,为她惹得老夫人对云姑娘有成见可划不来,你踹也踹了,她也向云姑娘磕头陪不是了,出出气就行了,别太计较了惹出事端!”   看看没有外人,吩咐虹儿守在门口,压低声音说:“你们不要不知轻重,现在云姑娘有了身孕,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才是关键,无论嫡庶男女总是你第一个孩子,老太太和太太还不爱得什么似的,那时你再求她们升云姑娘做了姨娘,谁还敢欺她?现在一昧在这些事上计较,不是要害了她吗?”   提起孩子,奉直和若水心头一阵甜蜜,相视一笑,觉得严妈说得很对,和他们的孩子相比,这些又算什么事?当即点头答应不再计较。   见两人肯听劝,严妈又苦口婆心地说:“别看仙儿杏儿只是低贱的家生子,可都是府里土生土长的,从小混得人精似的,多少都有些心机和根基的,更别说老太太又宠她。云姑娘刚来没几天,又是个单纯心善的,对府里的情况两眼黑,若轻易得罪了人,到时吃了哑巴亏都不知道,这可不是因小失大吗?”   若水心下感激,奶娘真是处处为她和奉直着想,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奶娘和娘,心下有些难过,抱着严妈抹泪,严妈忙劝:“有身子的人可千万动不动就掉泪的,一定要养好身子,想吃什么喝什么就托着公子的名,尽管让虹丫头去厨房要,谁敢多话就告诉我!奉直的骨血可金贵着呢!”   想想又说:“老太太担心这些天反应大被人看出什么,让你没事就呆在偏院里,老奴每天过来照看些,本来还说今个给你和仙儿各挑一个伶俐些的粗使丫头,这都耽误了,明个再说吧。”   若水黯然,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奉直,她的孩子也见不得人吗?都要藏着掖着不敢让人知道。   奉直想起祖母和母亲说过如果若水的身孕快要显怀了就找没人地方让她另住,也不知两人还能在一起多长时间,心下烦躁。   “我知道了奶娘,你老快去歇着吧!我今晚陪若水去偏院,你明早不用过来了,虹儿服侍就行了。”   严妈一愣,这公子不是和仙儿好事成了吗?这会应该正情热,还这么不喜她?又一想,公子哥儿的,可能是下午趁着酒性放浪罢了,未必心里就喜欢,看来要趁热打铁,仙儿才能尽快怀上孩子。   看他们就要走,忙喊:“我的小祖宗,若水可是有身子的人,你们年轻不知轻重,可别伤了孩子!要不让仙儿晚上服侍吧!”   奉直又猛地想起仙儿湿漉漉的裸体,喉头一紧,转头见若水正面含讥笑地看着她,脸色一红嗔道:“奶娘乱说什么,自个的孩子还能不爱惜,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不懂事?你别管了,快去抹圈牌睡吧!”   说完怕她罗索,拉着若水赶紧跑了,严妈无奈摇摇头,总算听了她的劝不罚仙儿主仆了,想想还是去看望一下她们两个。   过去一看院门已关,拍了几下,守门的婆子忙不迭开了门,掌起蜡陪着笑迎了进去。   仙儿已经歇下,闻严妈来了忙坐起身,这会已擦干了身子,头发也用锦带束起,裸露的上半身只穿着水红色的鸳鸯戏水肚兜,烛光下肌肤白腻,曲线玲珑,十分诱人,严妈暗想,到是个尤物,为什么公子就是不喜欢?   连忙问:“姑娘还冷不冷?可曾用了汤婆子?”   仙儿连忙谢过,这次倒是真心的,如果不是严妈拦着,杏儿定被赶回去,万一这死丫头心中不满说出是自己的指示可就麻烦了。   说着就要下床磕头,严妈忙拦住,一摸被子里并无汤婆子,吩咐守门的婆子去灌一个,又去隔厢里看看杏儿也没事了,已经洗净脸上了药睡下,这才放心了。   “公子和云姑娘已经答应不再提这件事,姑娘千万不可记恨,你的身子已经给了公子,生死都是他的人了,可要事事为他着想。”   仙儿闻言暗恨,本还真心感谢严妈说情又好心来看她,原来是告诫自己的,面上却仍然急切而诚恳地说:“妈妈多虑了,仙儿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定不会妨着他,若水妹妹和我一同服侍公子,感情亲厚,又亏得她讲情才没罚了我半年的月钱,仙儿哪能不知好歹去记恨妹妹?妈妈放心吧,就是老夫人问起,仙儿也会替他们遮掩的!”   见她乖巧懂事,严妈连连点头,刚好守门的婆子拿来了热热的汤婆子,严妈接过塞进她被窝里放好,叮咛几句,准备告辞又说:“这会厨房应该还有人,我派人去熬一碗姜汤端来你趁热喝下,可别着凉了!”   仙儿心里一暖点点头,恨意也淡了几分,娘走后,还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那怕严妈只是为了替奉直和若水瞒着今日的事才关心她的。    第二卷 庭院深 五十七、枝儿(一)   从老太太院里回来,于夫人忧心忡忡,无法安睡,索性叫来青姨娘一起商议该怎么办。   “原本我想着奉直和云氏也不容易,特别是那云氏一个千金小姐落到这种地步,让人堪恨也堪怜,再加上这段时间奉直对我心生间隙,想着趁嫡妻没进门,让他们好好处一段时间,也好弥补母子感情,却忘了云氏的孕期反应!”   青姨娘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暂时别让让云氏搬走了,就让她先留在那院,吩咐她没事不要出去,只由贴身丫头服侍,想必也不会被人查觉什么?”   于夫人摇摇头:“奉直一直在府里招人妒恨,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收买了他的奴才打探消息,想着办法整他,要不为这,云氏的身孕也不至于让人这样紧张!何况现在还有一仙儿!”   提起仙儿,青姨娘沉默了,这可是若水正经的对头,若说嫡妻看不上同一个通房争宠倒有可能,这两人地位可是相当,偏偏直心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她哪能不忌恨若水?   于人担忧地:“虽然不希望奉直专宠一人,仙儿也太有心机了,短短两天就得了奉直的恩宠,奉直这孩子我们知道,不是个滥情放浪之人,可见这仙儿有多厉害,再过些时日她怎能不发现云氏有孕?很可能为了争宠不择手段,巴不得张扬出去让我们撵了云氏!这种人留在屋里,将来还会对主母不利,终会弄得奉直家宅不宁!”   青姨娘想到若水的单纯良,叹了一口气:“也许仙儿只是想争宠罢了,并无坏心眼,总是老太太赏的,多少要留点情面,再说既是个有心机的,又怎会不知轻重去对主母耍心眼子?更不会忤着奉直的意思去害云氏!”   于夫人冷笑一声:“你不知道,除了向你这样心善的,这种出身下贱的人,大多不得势时拼命做贱,略略得势就猖狂的不得了,本就有老太太撑腰,再稍得些奉直的宠,还不知狂成什么样子?”   想想又说:“算了,不提她,弄死她还不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你抽空交待严妈防着她点,别被一介家生子弄得奉直后院不宁地。”   青姨迟疑了一下说:“那云氏虽然娇贵些,我看倒是个单纯善良的,不知会不会被那仙儿哄”   于夫人淡地说:“她是个什么样地人我还能看不出来。其实倒是个没心机地。只是这种女子不太适合生活在大家族里。而且出身不好。又做下这等没脸地事。弄得我们一个月来就没有安宁过。以后会惹出什么麻烦还说不来。还是尽快想办法让她去别处住吧。免得反应得厉害被人猜出什么。派人传于管家来。我有事找他!”   于管很快过来。行了礼坐下。于夫人喝退侍从。只留下青姨娘陪着。   “明个一早你就带人在府里找一个环境清静。偏僻无人地院子。报青姨娘看过。再使人细心打扫收拾妥当。缺什么赶紧添置齐全。都要好地。然后再来回我。”   于管家忙点头答应正待退下。犹豫一下又转身跪下。擦擦汗。把心一横:“请夫人莫怪罪。不是老奴背后嚼人舌根。实在是有地奴才太不象话。   昨个是二公子把云姑娘和仙姑娘收房地好日子。可是段嬷嬷把云姑娘带到老夫人院里签卖身契地时候。云姑娘竟穿着大红地衣服。最后云姑娘被老太太斥责换了衣服。这不是让二公子难看吗?虽说云姑娘年轻不懂事。可段嬷嬷是府里地老人了。她明知不妥却不提点。不是以奴欺主是什么?”   于夫人面色一冷。把茶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有这种事?”   主子再怎么不好,也不能被奴才欺凌,若水虽也签卖身契,但是做了奉直的屋里人,身份可就不一般了。   “是的,老奴亲眼所见。云姑娘总算是二公子的屋里人了,她有什么错处,老夫人、夫人和公子是打是骂也是应该地,可总不该被一个奴才如此欺负,这不是让二公子脸上难看吗?老奴本不想说,可是思前想后,不敢对夫人有所隐瞒,这会子来秉夫人定夺!”   青姨娘懊悔地说:“我前个病体沉重,一时没操心,竟出了这种差错,本想着云氏走时会和我告别一声,可是她直接就走了,看来是段嬷嬷存心让她出丑拦着不让见我!这种奴才可不敢留了!管家说得对,夫人打得骂得罚得,却再怎么能被奴才欺负!这种人留下必然生出事端,幸亏云氏省事没乱说,如果二公子知道了这件事,不是要和我们生分吗?”   于夫人略一思索,心下顿时有了主意,却不流露:“于管家是个细心尽职的人,这件事我知道了,暂时不要外传,她总是老人手了,突然辞了也不好,找个合适地机会吧!”   青姨娘看着她远去,忍不住问:“夫人真的打算尽快给让云姑娘去另院居住?奉直能答应吗?”   于夫人说:“奉直不答应又能怎样?云氏的身孕眼看瞒不住的!”   想了想又说:“他的亲事该着手了,最多两三个月就要娶亲,这会撵云氏去别处住着也好,别影响了夫妻俩的关系,对奉直可不好!再说早搬过去也好早点解决。”   青姨娘手里一哆索,茶盅差点掉了,于夫人把她地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说:“本想让他们好好处一段时间吧,免得被奉直记恨,可事情等不得。奉贞最近怎么样了?明天你先替我去看看,等我抽空再去看她。”   见又提起奉贞,青姨娘神色一变,连忙回话:“谢夫人疼爱奉贞,夫人的安排,青儿无有不从!”   于夫人笑笑:“奉贞我当做亲生呢,巴不得她有个好终身。不过得给云氏找个可靠地人服侍,她那个丫头年纪小不醒事,一个人也顾不过来,我看你身边的枝儿是个伶俐人,相貌白净俊俏,年纪也快二十了吧?她好象对大公子存了心思,就让她去服侍云氏一段时间,事情过后就由我作主把她赏大公子了房,总算服侍你一场,也不误了她地终身,再说大公子身边没有一个妾室和通房的,让外人笑话我们做长辈地,也显得刘氏不贤惠。”   见上枝儿,娘更心惊,明白夫人是存心拖她下水,强稳住心神:“青儿一切都是夫人给的,何况一个丫头,就凭夫人做主吧。只是大公子立志不纳妾的,怕他推拒,反倒让枝儿面上无光。”   “这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他受!”   正说着,在门等候地枝儿脸色绯红、面带羞意地来报:“秉夫人,大公子求见!”   见她神色异常,青姨娘白于夫人所说非假了,又暗自奇怪奉纯为什么突然来访,平时于文远可是禁止他来正房的,也巧,正说着他就来了。   奉纯;临风一般走了进来倒头就拜,枝儿竟也不退下,含羞站在一。   行了礼抬,热切地看着她“孩儿礼数荒废,久不来给母亲请安,请母亲恕罪!”   看到于夫人心下唏嘘,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大公子多礼了,我如何会怪罪你,枝儿给公子看坐吧。”   枝儿端过凳子,抽出手绢擦了擦,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羞得不敢看他,又颤抖着递过茶杯,青姨娘这才相信夫人所说非假。   “大公子今个怎么有空来这里?”   见她言语生份,奉纯面色黯然,很快又热切地说:“母亲养育之恩奉纯没齿难忘,日夜思量,还请母亲就叫奉纯吧!孩儿前个去庄子巡查,有佃户挖到好大的一个何首乌,很稀罕,花钱不一定能买到,孩子想想还是母亲最用得上,因此送过来,请母亲笑纳!”   说完拍拍手,一个小厮捧着一只锦盒进来,于夫人心下一暖,示意枝儿接过去先搁着。   “奉纯真是个有心的孩子,难得有好东西还记得我。你这么有孝心,今个我也就尽尽做母亲的心意。你也是一个公子哥儿,堂堂侯府的长子,身边连一个侍侯的人也没有怎成,知道地你专情,不知道的说你媳妇不容,恐怕还有背后指责我们这些做长辈地不操心,你看看昨个老太太赏了奉直两通房,本想也一并赏你的,免得被人说偏心,可又怕你不肯要,弄得人家女孩子没脸。”   见她肯叫自己的名字,奉纯心头一热,听说通房丫头又一惊,忙说:“奉纯无能,妾室众多恐怕引起麻烦,孩儿不胜其烦,再说信儿慧儿也渐大了……”   于夫人面露不乐:“你这孩子,三番五次拒绝老夫人的好意,如果纳个不懂规矩的妾室,倒是可能会引起麻烦,可如果在府里挑一个温顺可靠地,又有什么问题?孩子大了有什么要紧,你父亲都抱孙子了,前个还不是式纳了那两个丫头?再说你媳妇又要教养孩子又要侍候你,那顾得过来,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岂不亏待了你?”   说着暗暗观察,枝儿先是两眼一亮,又暗了下去。   于夫人心头一喜,接着又说:“再说你堂堂一个侯府长子,只有一子一女,这子嗣也太稀薄了!你媳妇早该替你张罗了,偏你惯着她,到现在没有一个通房姬妾地。我今个就作主,在府里挑一个好的,定不亏了你。可是奉直快成亲了,这会子顾不上,等他媳妇进了门,就办了这件事,先收了房,若温顺懂事,又生了孩子,再升姨娘吧!我不信你媳妇还敢拦着!”    第二卷 庭院深 五十八、枝儿(二)   奉纯思前想后,虽不想纳妾,但更不想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母爱,咬咬牙说:“孩儿谢母亲关心,但凭母亲做主,娘子那里我去说,母亲的赏赐她定不敢推拒。”   “纯儿放心,我定会在府里给你挑个相貌品性好,能帮上你媳妇的,不给你们添乱,她也好抽身好好教养两个孩子!枝儿,你去叫紫绢把国公府昨天送来的南边稀罕果子和小玩意儿给公子装一盒,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听她叫得亲切,又提及孩子,奉纯感激零涕,只要能让她象儿时一般对待,别说赏一个通房,就是再有几个他也接受了。   奉纯心满意足地带着礼物离去了,于夫人把紫绢支出去,叫枝儿一旁侍候着,有一答没一答地和青姨娘说着话。   “青儿,我既答应了奉纯,一定要给他找个可靠的人,还要相貌出众。我看就在几个大丫头里挑一个吧,都是府里家生子,侍候了多年,懂规矩知进退,也都伶俐些。按说这些年紫绢和朱纱最可我的心,应该为她着想。”   于夫人停了停,露声色的看了枝儿一眼,见她面色突变,轻笑一声说:“可是紫绢相貌太平常了些,朱纱虽然俊俏可人,可又不识字,配不上文采出众的大公子,她俩顶多配个能干的小厮罢了,赏了奉纯怕人说我亏待他。青儿帮我留意一下,一定要挑个好的。”   枝儿黯淡下去的眼神又了起来,敢紧帮于夫人和青姨娘换热茶,好象生怕注意不到她。   青姨娘看着这幅子暗暗生气,心神不宁地坐了一会儿就告退,匆匆带着枝儿回屋,看着她仍然神不守舍,暗恨这丫头不安分守己,又恨自己从小教她识文断字,夫人的好处有那么好得的?弄不好连命都没了,但愿她能忍住,不去主动找夫人。   上暗暗咐叶儿,说儿今个身体不适要早点休息,看着她点,别让她乱跑。   时(注)中,叶儿慌慌地跑来回话说枝儿姐姐睡得好好不见了!青姨娘气极,把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多年没见过她发这么大脾气,叶儿吓得急忙要去找,被青姨娘喝住。   “站住。别去她那么大一个人。谁还能绑着她?由她去吧。你先去睡。等会自个就回来了!”   于夫一个人半卧在榻上。吩咐贴身丫头紫绢和朱纱不用守夜了。门虚掩上暂不许关。有人进来不要拦。她相信鱼一定会落网地。   终于如她所愿。枝儿进来了。鬓发散乱。衣衫不整。大概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进门一言不发。先跪了下去。   于夫人心情大好。忙问:“这不是枝儿吗?你怎么这付样子?谁欺负你了?可是做错了事被姨娘责骂?”   枝儿嗫嚅着不语。影影绰绰地烛光照着她。黑鸦鸦地头发。白净地鸭蛋脸。眉目俊秀。身材匀称。鼓鼓地胸脯。确实姿色动人。比那干瘦如柴地大少奶奶不知强了多倍。   半晌鼓起勇气。抬头热切地望着于夫人:“枝儿年届双十。又无父母做主。眼看终身有误。厚颜来求夫人垂怜!”   于夫人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看看我糊涂的,把你的终身大事都误了!青儿也真是的,你是服侍她的,她也不提醒我你该嫁了!明个看看有哪个机灵地小厮……”   枝儿脸色突变:“不,夫人,不是姨娘不操心,她几年前就提出要把我配小厮,是我自个不愿意!”   “噢?你不愿意配小厮?你可是卖的死契,不能赎身地,只能是主子恩典脱了你的籍,要不一般人家哪肯要?除非……”   枝儿膝行上前,热切而讨好地看着她:“除非什么?”   “除非被哪位爷收房,嗯,你这模样确实不错,配小厮可惜了。”   枝儿流下泪来,拼命磕着头:“奴才求夫人成全!愿做牛做马报答夫人!”   于夫人笑吟吟地说:“我不要你做牛做马,只要你替我做成件事,定叫你随了心意,以后有了孩子升姨娘也还不是我一句话!”   枝儿无比恭敬地说:“只要夫人吩咐,枝儿无有不从!”   “那么只要我说的,什么事你也愿意干?”   “是的,只要是夫人说的,上刀山下枝儿也愿意!”   “那如果我让你杀人放火呢?”   枝儿吓得瘫在地上:“什么?杀人?”   见于夫人面露讥讽,想到玉树临风一般地奉纯和做姨娘的风光,咬咬牙:“枝儿愿意,定不付夫人所托!”   于夫人呵呵一笑,拉她起来,整整她散乱地头发:“我说笑了,不过想试试你的忠心,吓着枝儿了。不过二公子的通房云氏得了病,得住在僻静的地方将养一段时日,需几个可靠的人侍候,我看你是个好孩子,就去侍候她几个月,等她病好了,我定会作主让大公子收了你,你一个家生子,能做了公子的人,可不是几辈子修来地福气?”   就这么简单?枝儿倒迟疑了,试:“只是侍候她几个月,等她病好了就成全我?”   于夫人点点头:“就这么简单,但是你要按我的吩咐去做,到时自会告诉你!不过你要记住,如果泄露出去,定会死无丧身之地!”   枝儿点点头:“全凭夫人吩咐!枝儿定会守口如瓶!”   于夫人欣慰地笑了,拍拍她地肩,拔下一支重重的金簪插在她头上:“这是赏你地,若此事成了,你不但如愿跟了大公子,我定会赏你厚厚的嫁妆!”   “姨娘那边我该怎么说?”枝儿迟疑了,她是青姨娘地大丫环,现在却去侍候一个生病的通房,不知姨娘会怎么想呢?   “你什么也别说,不要提今晚来这里,我自会想办法告诉她。”   枝儿放心下告辞回去,一上想起夫人的交待,不由得心惊肉跳,想想奉纯,又下决心要听夫人的。怕被发觉,她出来时给守门的婆子塞了一只银镯,让给她留着门,婆子得了,忠心耿耿地在门口等着,见她回来,连忙示意禁声,一把拉进去轻轻关上门。   枝儿焦急地问:“姨娘可曾发现?可派人来问你?”   子声说没人来问,示意她快进去睡下。   枝儿才放心下来,还好晚上她不轮值,蹑手蹑脚回到卧房,叶儿睡得正香,心里暗喜,正等摸黑上床,叶儿突地坐起:“你黑天半夜做什么去了?象做贼一样悄没声息的!”   枝儿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半晌抚着胸口,小声骂道:“做死呀你,睡得好好的突然出声,差点吓死我了!”   说完忙关上房门,扑过去摸到叶儿脸上就要拧她,叶儿笑着躲开,爬到床头点亮蜡烛,上下打量一番:“你头发怎么乱?脸红的和柿子一样,快说,刚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会哪个小厮了?真是犯贱,前几年姨好心要把你配小厮,偏你心高气傲不愿意,这会子又背着人私会,也不怕被捉住!”   枝儿正待训她,又想起今晚地事怎能给人解释,就沉默不语,由她言语作践,可偏偏叶儿又看见她头上的金簪,趁她不注意一把拔下来。   “哇,好重的金簪子,值不少钱呢,恐怕我们一辈子的也买不起,是相好送的吧?难怪你不顾一切去见他!”   想想不对,狐疑地说:“不对呀,小厮哪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不是勾搭上哪位主子了?难怪你平时妖妖调调的,日夜想着做人家小婆!”   见她说的难听,枝儿脸上挂不住了,夺过簪子怒道:“你胡说什么,别小老婆小老婆地,仔细姨娘听见打你!”   叶儿反驳到:“姨娘可是个好人,十几年没见她发过脾气,就今个被你气得摔了茶盏,可见知道你去会男人了,仔细明早罚你!”   枝儿又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姨娘知道我出去了?”   “她说你生病了,让我看着你,后来我一觉醒来发现你不见,怕被骂就去回了姨娘。”   “那姨娘怎么说?”   “姨娘气得把茶盏摔了,不让我找你,说谁还能绑着她?等会自个就回来了!”   枝儿“啊”了一声瘫坐在床上。青姨娘做了侯爷的通房后,要在府里挑几个贴身丫头,满府多少打杂做苦工地丫头谁不盼着这脱离苦海的机会?可青姨娘去厨房传饭时,看看年仅十岁的她因为手冻裂摔了碗被管事的打骂,心下怜惜之下,也不嫌她年幼不中用,挑了她去,不但善待她,还教她识字,这才过上了好日子。   现在她瞒着姨娘应了夫人的事,她该有恨自己?说不定她已经猜到应下地是什么事。   思前想后,姨娘这会肯定也睡不着,就翻身下床,不顾叶儿追问,径自去见她。   青姨娘躺在床上又是难过又是气愤,这枝儿不知轻重,一心想攀高枝,应了夫人那种事,可别连命也送了,没地还连累了自己,枉疼惜她这么多年。   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扑通跪在地上,青姨娘不想也知道是枝儿,她懒得起身,令值夜的丫用守了,自个去睡,半晌,淡淡地问:“你可应了?”   枝儿一愣,姨娘分明什么都知道,遂满面羞愧,不敢隐瞒,声音低地几乎听不见:“应了。”   青姨娘长叹一声:“你好自为之,切不可存害人之心,下去吧。”   枝儿闻言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轻轻地退下了,她的终身那样美好,怎能因为对姨娘心怀愧疚就放弃呢?   注时:晚上9至11点    第二卷 庭院深 五十九、缠绵   奉直和若水回到偏院,想到独处的时日不多,免不了想好好缠绵一番,正待拥着若水进帐,却见虹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放下后却并不出去,而是闭上门钻进隔厢。   奉直惊得一下子站起,指着隔厢问:“这虹儿不去厢房里睡吗?她今晚就睡这?”   虹儿想起那天看到两人裸体相拥的情景,脸色一下通红,从隔厢里探出头来,低声说:“严妈说我要近身侍候,晚上还要值夜,就是公子来也能走,好随时服侍!”   奉直吓得忙说:“去厢房里睡,也不许在外屋呆着,今晚我会照顾好你家小姐,不要你,没传你可千万别进来!”   虹声下床溜了出去,奉直快速关上房门,这才钻进帐子里,若水已经笑得跌倒在被子上。   自从进得侯府,从没见过若水笑得这样开心,奉直恨恨的抬起她的头,见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边笑边说:“没想到一个虹儿把你吓成这样,传出去还不把人笑死!”   奉直又爱又恨得说:“你这死丫头,看我难堪你就乐成这样!严妈老糊涂了,两口子在一起,怎好让丫头在一旁侍候!还笑!看我怎么罚你?”   若水仍然咯地笑着,容颜灿烂,眼波流转,乌发披散在羊脂玉一般的肩上,艳红的肚兜下曲线分明,奉直心头一热,一把搂住半是惩罚半是喜爱地在娇嫩的红唇上狠狠地吻了下去。   若水轻轻呜哝几声,就成了绕指柔,两人很快情热难耐,奉直放下帐子,正待放纵,突然想起孩子,顿时满腔热情化为乌有,小心翼翼地搂住若水。   若水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心思,感动他的体恤,轻轻地偎着他,可也感爱到奉直的热情难耐,心里难过,自己的身子会越来越不方便,倒时奉直还不是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黑暗中。两都没了声息。若水想起在蜀郡时奶娘地话:“你要善待虹儿。她将来要和你共侍一夫地。成亲后。女人总有身子不便不能侍奉夫君地时候。这时别地妻妾就会趁机争宠。你就要想法让虹儿替你侍寝。不让别人夺了宠去!你放心。且不说虹儿和你情同姐妹。她只是你地奴才。必须依附你才能活。断不会不忠地。”   顿时心里狠狠一痛。真地把奉直让给虹儿吗?可是不这样。自己地身子越来越不方便。如果别人得了宠。还不知会怎么对自己?也许奉直地心也会跟着慢慢疏远。虹儿善良忠心。还不如让她替代自己服侍奉直算了。总比别人得宠强。奉直以后来这边也免得总被别人以她地身孕为由拦着。   越想越难受。不由得泪往心里。思前想后咬咬牙轻声道:“严妈能让虹儿晚上侍夜。也是知道她将来总是公子地人。若水身子不便。还是让虹儿服侍吧。她是我娘家自幼养地陪嫁丫头。公子要了她也是迟早地事。再说她年以及芨。相貌性情也好。不辱没了公子!”   奉直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没想她若水竟然说出这番话。那会还为怀疑他要了仙儿而不依不饶。这会又要把他推给虹儿!这女人可真是难以琢磨。   顿时哭笑不得。伸手摸摸她地额头:“你没发烧吧!怎么说出这样地话!虹儿在我眼里还只一个小丫头。还想着将来长大些把她配碌儿!别胡思乱想了。你身子不便怀着我们地孩子。我哪能因此去找别人?来。好好睡吧。仔细身子!”   见他体贴又情深。若水更加难过:“你将来三妻四妾也是难免地。你若要了虹儿。以后我身子笨了过来也方便些。免得别人说我没脸没皮挺着大肚子还占着你!现在还没人知道我有孕地事。等以后瞒不住了。肯定有人说三道四。借机阻拦!”   奉直以为她因为严妈拦着不开心,连忙安慰:“严妈总把我当做不知轻重地小孩子才那么说,她没有恶意,你不要在意!”   若水索性也坐起来:“不是因为奶娘,我再笨也看得出她处处护着我,我是说以后这院里的女人越来越多,哪能容我一个人独占了你?何况身子还不便,你若要了虹儿,以后过来也好堵了别人的嘴!”   奉直顿时想到等身孕渐渐瞒不住时,若水就要一个孤零零:到别处,想见一面都不易,心里难受,紧紧搂住她:“别胡思乱想了,这会子你身子不便,反应正重,我不会去找别的女人!咱们快点睡吧,我的几个好友今天送贴子过来说明天要来贺喜!”   若水心下安慰,被他哄着睡下后,想到奉直今天看到仙儿一丝不挂的身体,忍不住又胡思乱想:“仙儿是老夫人赏你地,我看她对你也似有情,服侍的又殷勤,你要了她也是应该地,原来我不懂事吃醋,要不你现在过去吧!”   奉直不由得想起仙儿那诱人的粉臀和纤细地腰肢,脸上火辣辣,幸好晚上若水看不见,带着几分羞恼地说:“你乱说什么!快睡吧,你不睡我可要睡了!”   过身睡去,不再理她。看着他的背,若水又委屈又悔不该撞了奉直地心病,惹恼了他,见他果真不理自己睡去,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绣枕上。   奉直也有几分后悔,听见若水轻轻的啜泣,想起两人很快又要分离一年半载的,猛地转过身把她紧紧搂在胸前。   “若水,你为我受苦了,以后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你要相信我不会负了你,别的女人只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说过你是我内心真正承认的妻子!”   两人很快解了隔膜,又变得亲密无间,怕伤着孩子,略略绵一会,相拥睡去。   一夜柔,两颗心再无猜疑,奉直起来心情大好,早早起床由虹儿服侍着梳洗了,就准备去请安,若水因为暂时没有主母不用请安,又没资格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再加上身子倦怠,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见她一夜好睡,色娇艳诱人,双唇饱满鲜嫩,奉直趁着虹儿去倒水,又厮缠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去请安。   来到老夫人屋里,爹娘已早来了,奉纯一家四口和奉孝都在,奉贞尚被禁足,还未见面。   于家家规,其通房姬妾是没有资格给老太太请安的,只能早早起来服侍主母梳洗后再回房照顾子女,于夫人嫌烦,更见不得善姨娘庸俗,那两个宠妾又处处卖弄风骚,只让她们逢五逢十或者过节时来请安,平时只有青姨娘近身服侍。   奉直来迟,面带愧色,暗自己刚才忍不住又和若水亲热了一阵子,耽误了时间,大家都知道老夫人刚赏了两个通房丫头,这会子不知该怎么想自己。   于文狠狠瞪了他一眼,告辞一声转身离去,奉纯也问了几句伤可全好了,就带着妻儿离去,奉孝笑嘻嘻地上来,缠着他厮混了一会儿,骂老夫人责骂,借口要上学也走了。   很快只剩他们三人,奉直见她们面色沉重,突然涌上不好的感觉,莫不是又要给若水找什么事?还是昨晚罚仙儿和杏儿的事被人告她们了?又想到若水肚里的孩子,顿时满眼戒备,这会子显怀还早,她们不会这么快就把若水赶到别处住吧?   索性不多理论,上前问过就借口有友今日来访,告了辞就要离去。   刚刚转身,就被母亲冷冷地叫住:“奉直!站住!”   无奈回头,于人恨恨地说:“我说原不该太为儿女操心,各人自有各人福,做父母的就是操烂了心也落不到半点好!”   老夫人也难过地说:“我和你娘一直把你当命根子,处处为你打算,不惜做了恶人。你娘还好些,总是生母,偏你些别人也无话可说,可你看看这满府上下哪个不怪我偏心,好吃好喝好东西,全尽了你,你纵使不领情,也不该如此心生埋怨。”   奉直闻言也觉得自己刚才地态度太过生硬了,连忙上前赔笑:“奉直失礼了,真的是有几位朋友昨天送来贴子说今日来访,我急着回去准备,免得招待不周,并非和你心生埋怨。先别别怪我了,等下午送走朋友我再来赔罪吧!”   说完怕她们再说什么,深深做个揖慌忙走了。   于夫人气得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老太太看看!为一个商贾女子成了什么人了?以往的恭谦孝敬全不见了,早上还被缠得请安都来迟了!且不说我操碎了心,就是老太太自小在他身上费了多少心思?弄得府里哪个不埋怨你偏心,你看看倒落了一身不是!都怪我们心软,早知道就该让云氏进门!”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想想落下泪来:“哪个做长辈的不为儿孙?再为奉直怎么着也是我们的本份,别气了!你也知道,满府的孙子我最看重他,别说为他落人埋怨,就是要了我这条老命都值。他到底年轻,又是个心实的孩子,与云氏正情热,以后嫡妻进门就好了。我也看明白了,我们越不待见云氏,他越疼她,一定要给云氏安排一个好地方住着,找他放心的人侍候着,衣食用度皆要好的,不可让他心生埋怨!”   于夫人无奈点点头,亲生地儿子不顺着他点有什么办法,迟疑了一下说:“可是云氏的事不能再拖了,就是我安排地再好,奉直这幅样子,怎么对他提说?难不成还能趁他不在强拉了云氏去?”   老夫人目露精光:“不要直着说,先安排好地方,收拾得好好的,再找几个侍候的人,让青儿先带他过去看看,看他满意了再说,这样好接受些。”    第二卷 庭院深 六十、友人(一)   奉直贪恋若水,直接回到偏院,顺便吩咐守门的婆子把早饭传到这里来。   进了屋里,却见若水还赖在床上,虹儿正劝她起床,想起她那害人的模样心下一热,坐在榻沿上,坏笑着把冰凉的双手伸进被窝里,若水被冰得一边躲避一边求饶,见他们嘻闹无状,虹儿羞得托言去传早饭忙跑了。   见她笑靥如花,容颜娇艳,如同海棠初绽,奉直恨恨地吻上去:“死丫头,就会惑人,迷得我舍不得走,请安都去迟了,不知背后该怎么被人笑!”   若水冲而出:“我才不会惑人,我又没有脱光身子弄湿了给人看!”   奉见她又揭自己的短处,气得转身就走,若水暗悔自己出言不慎,想后悔又来不及,见果真恼她,“哇”一声哭了。   奉直听见,心里忍,她不过就在自己面前任性争个口舌之快,干嘛要较真呢?当下转身又百般哄劝,若水才含啼带笑地不闹了,被奉直拉着起床更衣梳洗。   因着朋友要来,奉直心爱水,又怜她不被待见,一心想在朋友面前卖弄,就亲自挑了衣服首饰,红衣穿不得,就挑了娇嫩华丽的鹅黄色蜀锦上襦,宽大的袖子,窄窄的腰身,分外明艳妖娆,碧绿的软缎百褶裙,再系上镶满珍珠的锦带,行动间摇曳生辉如同三月春水。   这时虹儿领使婆子提食盒进来,奉直怕饭凉了,就让若水用锦带略略束了长发,扶了她来到外室,先用了饭再梳头吧。   那婆子早从下人们的谈中得知二公子带回一蜀郡商贾女子,正好奇中,今见若水娇艳明媚,容光照人,如云的长发松松束着,举止气度不凡,特别是奉直竟然还小心翼翼地护着她,顿时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忍不围着若水转了几圈,啧啧赞叹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难怪公子放不下,若水又羞又窘,奉直心情大好,忙摸出几两碎银子赏了让她下去。   若水羞道:“直。要不我今天就不见你地朋友了。我不好意思。还怕招呼不周失礼了。如果他们对我评头论足地还不羞死。”   奉直给她夹了一个焦黄香生煎馒头:“别想太多了。都是我多年地好友。为人爽快。再说他们专程带着礼物来贺喜。你不去见一下就失礼了。再说你一个人孤身在此。又没有朋友家人。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他们府上见见家眷。交几个闺中密友。你就不孤单了。”   但若水仍然犹豫。试探着说:“要不让仙儿一起去。他们就不会只关注你了。再说让你奉茶倒水地我不忍心。”   若水想想点点头。作为通房丫头。主子来了客人。端茶倒水也是本份。可是自己从小是被人服侍惯了地。哪会干这些。自己人面前好说。若在外人面前失了礼。不是让奉直没面子吗?   几天下来。若水已慢看清了仙儿。明着乖巧柔弱。其实处处都想争宠。暗想有她在也好。她不是惯会小意殷勤。那就让她做吧。自己推说身子不舒服坐着就行。   两人用了早饭。也许心情好吧。若水竟然没怎地反应。奉直嘱咐虹儿仔细给若水梳头。就匆匆回主屋准备去了。   仙儿早上起来,也许严妈的姜汤和汤婆子起了作用,还好没有发热发冷,看看杏儿伤口也无大碍,这才放心来。想到奉直昨夜宿若水院里,自己早起又不好跟过去服侍,呆呆坐在这边没法向奉直献勤,也不知两人昨夜怎样缠绵,心里暗恨,巴不得他们不知轻重弄掉孩子才好。   吃完早饭,正想着要不要去主屋看看奉直回来没有,不去不甘心,去了又怕奉直昨晚的怒气未消斥责她,正为难之际,小丫头来传话,说公子吩咐仙儿姑娘好好梳洗妆扮,等会有客来,要她过去侍候。   仙儿暗喜,只要有机会在他身边服侍就好,定会仔细殷勤,服侍得他舒舒服服,再也离不开自己。   杏儿还头晕躺着,就自个梳了个复杂的发式,把老夫人赏的首饰绢花挑好的金黄红艳地戴了一头,今天可要好好露脸,把若水比下去才好,反正现在没有主母,只要不逾规,怎么打扮都不过份。   挑来挑去,穿上一身桃红色的薄绸衫裙,再系翠绿色的腰带,看今天是个好天气,说不定公子中午会在亭子里宴客,到时自己在满眼绿色中还不象一朵鲜花?   ,刚到巳时(注)就有人传去,客人已经来了,仙儿连忙用桂花油再抿抿头发,兴冲冲地去了。   进得门来,是一高一矮两位锦衣华服地官家公子,才三月的季节,有一个已经装模作样地摇着扇子。   仙儿连见礼,那个矮子呵呵一笑,上下打量仙儿一番,戏谑这位就是让我们于家二公子挨打的那位?还不错,有几分姿色!看来奉直兄确实疼她,看看这满满一头金灿灿的首饰就知道。”   仙儿的脸顿时红透,心中又羞又恼,奉直见她发呆,喝道:“还不快倒茶,杵着干什么?”   兴冲冲地跑来却当众受辱又被奉直责备,仙儿羞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又不敢造次,连忙去倒茶,正在这时,若水带着虹儿过来了。   鹅黄衫儿葱绿裙,倭堕髻上,插只上好的碧玉簪子,戴了洁白地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在白净饱满的额头前,和腰上地珍珠锦带交相辉映,眉目明秀,娇美双,缓缓走来,如同三月的黄花娇柳一般鲜嫩婀娜。   正礼,奉直已经拉住她:“你身子不爽快,这两位不是外人,就别多礼了!”顾不得旁人在场,连忙拉她坐下。   两个公子看呆结结巴巴地说:“这位是?没听说你娶亲呀?”   若水闻言垂下眼睑,含差俏、仪态万方地坐在奉直身边不语,奉直哈哈大笑:“休得无状,还不快过来见过嫂子!”   那两位到也俐,如此佳人确实可人,奉直又如此看重,管她是不是通房,连忙过来行礼,口中胡乱喊过:“见过小嫂!”   若水拧过身受了半礼,待起身还礼,被奉直拉住:“他们为弟,行礼是应该的,你不用多礼,我来介绍一下。”   说完着矮子说是银青光禄大夫郎大人的长子郎从书,高个子是忠武将军谢大人的三子谢长风,若水不懂朝中官职,又被拉着不许起来,只好点头示意,算是见过。   奉直对若的宠爱,焉然视她如妻,郎从书和谢长风暗暗吃惊,看来这就是那位风传从蜀郡来地女子了,看样子应该是一位家世不错的大家小姐,可惜在候府里落得个通房地下场,还好,奉直倒也重情意。   仙儿已经沏好了茶一一上,若水恨她百般勾引奉直,又处处讨乖卖巧装可怜,不再象以往那客气,也装做不知接过茶,她喜欢侍候人就让她侍候好了。   仙儿恨恨地奉上茶,她精心妆扮想在人前露个脸,可是一进门就被人嘲笑插了满头的金子,偏若水穿得戴得无一不是最好地,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家小姐,一进门更衬得自己象个低贱的丫头,特别是竟然和嫡妻一样与奉直并肩而坐,还理直气壮地接过自己奉地茶,好象自己是她的丫头似的,可别忘了两人身份是一样的!   可是人家有奉直护着在,又当着外人的面,她不敢发作,只能把对若水的怨恨都在压在心底,恨不得找机会生吞了她。   若水把她的反应全到眼里,看她上完茶恭恭敬敬地侍立着,仍是不露声色,慢慢地喝着茶,仪态万方,笑容恬淡而亲切地听奉直和两位客人谈话,焉然一个乖巧的小妻子。   郎从书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若水,觉得跟她相比,自己的几房姬妾全都跟仙儿一档俗不可耐,不过庸脂俗粉而已,如果自己也能得到云姑娘这样娇美清华的女子,定不教她受半点委屈!   他呆呆地根本听不到别人说什么,奉直见他无礼,有些不快,长风赶紧用胳膊碰碰他。   半晌才清醒过来,满面羡色地说:“真是美妙无双的可人儿,可是奉直兄你也太对不起云小姐了,人家远巴巴地跟了你来,做不上正室也就罢了,你竟然让她做了通房丫头!你们于家真是规矩大!”   奉直面色一顿,愧疚地看看若水:“不是为兄我要负她,实在是我于家族规,正室进门一年后方能纳妾,还得待些时日。”   听闻正室二字,若水神色黯然,垂下头去不语,谢长风明白她的苦楚,同情地看着她。郎从书听闻更加怜惜,扑通一声跪在奉直面前。   在坐的顿时大惊失色,奉直拉起他:“我们自幼交好,情同兄弟,从书何行此大礼?为兄可怎么担当得起?快快起来说话!”   郎从书站起,朝奉直作个揖:“为弟无状,深慕云小姐品貌,今既兄家不容,连个妾也做不得,不如送了小弟另宅安置吧!定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为了补偿兄长,我的几房姬妾由你挑!不过这种破了身的恐怕进不了你家门,要不买几个黄花姑娘送给兄长都行……”    第二卷 庭院深 六十一、友人(二)   郎从书出验无礼,竟要他以若水相赠,奉直惊怒之下猛地站了起来,正待发作,若水又羞又恼,不待告辞,起身匆匆走了。   连忙急得说:“虹儿快去劝劝你家小姐!我等会去看她!”   说完一拍桌子:“从书,你也太过份了!若水是我心爱之人,你竟然出言污辱!还顾我们兄弟情义吗?”   郎从书仍然不服:“不就是个通房丫头吗?好友之间以美妾相赠的多的是,上个月你不在,我就把一个通房送给长风兄了,不信你问他!兄长何必生这么大气?再说你家里又不待见她,听说晾在客栈二十多天没人理呢,还不如送我!”   奉直气得说不出话,想赶他走又自幼交好不忍伤了和气,一时气得不行。   谢长风见两人僵,连忙调解:“奉直兄别生气了,从书鲁莽,知是一般姬妾,不知云小姐乃为兄长心爱之人,所以才开口索要,兄长勿怪,不要伤了兄弟感情!”   奉直想想也无法,好友、兄间以姬妾赠人或互换多的是,更有甚者还以美妾换取良驹、古玩,从书这么说并非太过份,只是自己不能接受若水被人轻贱,若是其他人未必不可。   谢长风忙又郎从书:“云小姐并非一般姬妾,乃奉直兄心爱之人,只是家中长辈不容才做了通房,没看到奉直兄视之如妻吗?常言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是兄弟?再说你老婆厉害得什么似的,你若多宠那个姬妾一点就又打又骂的,你怕岳父的势力又不敢管,上次那个大概是被你老婆打得受不了了,你怜惜她才送我地吧?又被你这厮破了身子,家母不让进门,害我花钱别院养着,干脆你又领回去算了!”   郎从书并不害羞,哈哈笑:“那女人我已厌了,也确实不忍心她被我那厉害的娘子打骂,你嫌花钱就另送人得了,我是不会再要了!”   见他们越说越不成样子,奉直又气又好笑,这个郎从书倒真是一个重感情讲义气的好朋友,就是私生活太过放荡。   气氛稍有缓和。谢长风害怕们因此心生间隙。伤了三人自幼地情谊。想想说:“从书切莫再提云小姐之事。她乃兄长心爱之人。今既已称小嫂。以后要视之如嫂!”   郎书虽不舍若水。想想也觉得自己太鲁莽。奉直是个重情之人。又百般看重她。自己却提出那样地要求。颇有夺人所爱之嫌。他本是爽直之人。连忙向奉直赔不是。奉直听说要视若水如嫂。心情也大好。两人很快把手言欢。   谢长风笑道:“这厮上个月见我喝了酒多看了他一个通房几眼。就非要做大方送我。又破了身家母不许进门。到现在还租房子养着。害得我被父亲一顿好训。娘子也同我一直闹别扭。这会大概又后悔了。总想着补回损失。这不主意打到兄长头上了?要不奉直兄也成全下他地心意。他既然提出了。好歹给一点面子。另送个姬妾丫头地给他。让他占占便宜!”   奉直心里一动。想起仙儿妙曼地身体。留下她自己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地。她尚是清白之身。又有几分姿色。送给郎从书再好不过。老夫人哪里再想办法交待。   “好好好。我既长你们几个月。就要象个兄长地样子。我也就两个通房。其余都是些蠢笨地丫头。从书看仙儿怎么样?她虽跟了我。却是清白地身子。也好进你家地门。不用你花钱另屋安置。就送给你吧。今个就回去!”   仙儿闻言浑身发抖。她不喜欢这个又好色又不怜惜女人地郎从书。他怎能和英姿挺拔重情重意地奉直相比?更不想在他那凶悍地嫡妻手里讨生活。侯府好歹有老夫人撑腰。还有哥嫂帮顾着。离开这里谁能知道是死是活?   更伤心的是自己费尽心机讨好甚至诱惑奉直,他却为了不伤害若水,又要顾全兄弟情谊,把自己象小猫小狗一样送人!   正待出言反抗,郎从书已走到她面前,托起脸打量一番,很快轻蔑地摇摇头:“这种货色的我家里多地是,一看就是打小的奴才,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算了吧,奉直兄地好意我心领了,仙儿你就留着侍侯吧!”   见他不要,奉直也无法,说实话,他并不能忘记仙儿美妙的身躯,也担心没法给祖母交待。   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差点晕倒,出了满身地冷汗,又见他言语中对自己满是轻蔑,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谢长风暗怪郎从书当面拒绝不说,说话还不留情面,太伤人了。   想想劝道:“从书不要就算了,说不定奉直兄还不舍了,不过被你逼得无奈,我看仙儿姑娘有些累了,让她下去歇息吧!”   仙儿已经支持不住了,不等奉直发话,也顾不得向谢长风致谢,匆匆行了礼就走了。奉直这才想起答应过不把她送走的话,今天不过被逼无奈罢了,可是话已出口无法挽回,还是等送走客人后赏她一块衣料安慰一下算了。   见她羞恼走了,谢长风不免埋怨郎从书说话太直,不给女儿家颜面,郎从书不服地说:“我说是实话,若没和云小姐相比,觉得她还有几分看头,比云小姐一比,简直看不到眼里去,咋看都是个奴才,顶多玩玩图个新鲜罢了,说实话还不如我那几房姬妾!”   想想又戏谑地说:“看来长风兄心疼了,干脆明说让奉直兄送你得了!也用安置在家里被嫂子埋怨了,就和我送地那个住一起得了,只要长风兄身子骨受得了,可以夜夜好事成双!”   长风笑骂他无状,奉直更是连连埋怨他言语放荡,三人前嫌尽释,很快转开了话题。   郎从书虽然放荡形骸,心里却是个明白人,也觉得唐突了佳人,给她留下坏印象以后再不理自己,多无趣呀,而且奉直确实很看重她,影响了兄弟情谊实在不好,就话语一转,表情恭敬地恳求奉直请小嫂出来,自己刚才无状,必须当面赔罪请她原谅才可心安。   奉直哈哈大笑,他就知道郎从书是个表面放荡之人,除了有点不拘小外,其实内心一点也不含糊,人也不会成为至交,这意自己怎能不成全?   若水正在羞恼之中,别人去传她恐怕不肯来,没的伤了郎从书的脸面。她一向信任碌儿,还是派碌儿去传最好,就让人把碌儿从床上拎起来去传话。   若水回房后百般羞恼,暗悲自己虽与奉直情深,在别人眼里不过一低贱的通房而已,甚至能当物品一般转赠,这只是开始而已,以后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样地情形,暗下决心再不见外客。   虹儿苦劝:“小姐莫要悲,只要公子真心对你就行,我看他极为看重你,刚才在前堂以妻礼相待,不许你给他们行礼,却只把仙儿做奴才使唤,你又何必在乎别人?那厮无礼,以后不再见就行,也是小姐貌美惹祸,以后还是不要轻易见客了,就让仙儿侍候去吧!她不是最爱献殷勤做小样吗?”   又恨恨地说:“也不知好歹,对着小姐一口一个妹妹的,她一个世代为奴的家生子,再下贱不过,出身还不如我,能和你比吗?”   若水苦笑着摇头:“第一次在老夫人房里见她时,她就面露妒恨,只不过我那会心思单纯,又只想着怎么应对老夫人,没有多想,后来见她勤亲热,甚至肯放下身子服侍我,我虽不喜她张口闭口姐姐妹妹的,却也不想和她弄僵了,她家生子虽然低贱,却是在府里混大地,明地暗的都比咱们懂得多,强龙头还拧不过地头蛇呢,何况她现在和我身份一样,又有老夫人撑腰!”   虹儿急急地说:“小姐切莫她迷惑了!你想想看,昨天不是她交待,杏儿如何敢拦着你?还不是为了羞辱你,让你误会公子,等你们生了误会,她好再去卖弄乖巧讨好公子!害得你难受了一下午!”   若水心头更受,心想岂止是卖弄乖巧,甚至都能算好了奉直一气之下会闯进她屋里兴师问罪,特意一丝不挂湿淋淋地洗澡,恨不得立即让奉直要了她!奉直到底一个男子,自己身子又不方便,说不定搁在心里忘不掉了,然后找机会顺理成章要了她,可是这番话又怎好对虹儿说?   只好应付着:“虹儿倒是:=发机灵了,不是以前一昧心思单纯。”   虹被夸,有些不好意思:“虹儿也是进了这长安城之后,一件件事情磨的,特别是进了候府,觉得这里的人个个不简单,一步步把我们算计进去却又无可奈何,这才慢慢开始琢磨,特别是这个仙儿,简直满肚子心机,把人哄得团团转,难怪老夫人喜她,刚开始我都被她哄得认做好人,从昨天杏儿把小姐拦在外面后,我才慢慢想明白了她!”   若水点点头,暗想仙儿短短天就做了多少事,再不明白死在她手里也不知道:“她也是从小耍心眼子长大的,不象我们,家里就那么几个人,都宠着护着,周姨娘也就面上放肆张狂些,倒是个直脾气,所以都太单纯了,把人总往好处想,我也是这些天才慢慢清醒了。不说主子了,你只看看奴才们,段嬷嬷明知我不该穿红衣,就是不提点,害我没脸,还有仙儿,短短两天就用了多少心机!”   虹喜道:“小姐明白就好,我还担心那仙儿惯会哄人,把小姐哄得信她!以后切莫被她再挑拨得生公子地气!”   两人相谈正欢,有人轻轻扣着门环,若水略一思索,以为奉直打发走两个朋友过来看她,忙和虹儿去迎。   门口站的竟是碌儿,惊喜地问:“怎么是你?你地伤好了?快进来说话!”   碌儿见了若水忙行礼,却不再称云小姐,而是口称“云姑娘”,若水一滞,又笑笑请他进去说话。   碌儿却谨守规矩并不进去,只站在门口说:“回姑娘的话,奴才的腿基本好了,我嫌走路有些瘸不好看,想再等几天当值。   公子现在有话传,怕别人来了小姐不肯去,奶娘这会又被夫人传去,所以让人把我从床上拉起来过来传话。”   若水惊讶:“公子有什么重要话?还非得把你从床上拉起来?”   “公子说刚有位客人失礼了,这会想向姑娘赔罪,请姑娘给个面子过去,让客人当面道个歉有台阶下,以后也好见面些。还说他本想亲自过来,可是脱不开身。”   若水想到郎从书色迷迷的眼光和放肆的言辞,脸色一变正要推辞,又一思索,奉直能把碌儿从床上拉起来传话,可见是很重要的,这会客人都在,自己若不去,就太让奉直难堪了,也得罪了他地朋友。   本来仙儿就千方百计地挑唆引诱,若自己不去,客人无趣散了,奉直生气不肯过来,仙儿肯定又抓住机会大献殷勤弄小巧了,说不定奉直对自己心怀不满之下就着了她的道!   这可就这么去了,难免让那个郎从书看轻自己,想想说:“你对公子说,我头发乱了不好见客,梳下头等会过去,让公子先陪客吧!”   碌儿本怕她拗着性子不肯去,正想着怎么劝她,见她通达,心里一喜:“这就好,我就这去传话!”   正待转身走,若水叫住了他。   碌儿回头,却见若水目露悲意:“我很惹人嫌吗?自从进了这侯府,主子里除了公子,没有一个待见我,就是奴才们也看主子地喜好算计着我们。咱们四人一路走来,我把你和虹儿一般看待,只当是自己人,现在却连你也疏远我们主仆。我们对府里一摸两眼黑,什么也不懂,也见你来提点一二,难道非要我们吃尽苦头你才满意?”   虹儿也狠狠地瞪着他,碌儿慌得连忙跪下:“云姑娘见谅,不是碌儿不顾旧情,实在是被侯爷打怕了,夫人又一再严令不许管姑娘之事,所以碌儿才避着,以后再不敢了,定当尽心提点,姑娘莫气!”   若水忙吩咐虹儿扶起来,又嘱咐几句才放他走了,自己初来乍到,没有几个可靠的人操心怎行。    第二卷 庭院深 六十二、小巧(一)   奉直闻得碌儿报,心下安慰,若水还是很顾着他的脸面,要不以她的性子,这会子不成拗成什么样。等会过来也好,给郎从书一点教训,让他以后见了若水尊重些。   令午宴摆在凉亭里,又厚颜从老夫人哪里讨来一坛上好的花雕,准备三人畅饮一番。   若水细细地让虹儿重挽了头发,补了妆容,看看快到午饭时,这才慢慢地过去。   郎从书看时间不早了,正担心她恼怒不肯来,若以后挑拨,必让自己和奉直生了间隙,暗恨自己鲁莽。   正不安之中,却见若水仍是旧模样,身姿娉婷地走来,面上并无恼恨,这才放下心来,又暗暗感激她大度,不等奉直发话,连上前深深作了大揖:“小弟无状,出言失礼,还望小嫂莫要怪罪!”   若水连忙虚扶一把:“郎公子大礼,若水不敢受,公子乃直爽之人,何来怪罪之谈!”   郎从书见她大度,应对有,面色平和,知她真的不再恼自己,更加敬重了。   奉直和谢长见状开怀大笑,正好碌儿来报午宴已摆在花亭里,奉直忙邀大家一起前往,若水想告辞,却被奉直拉住要一起去,若水无奈,只得跟着他。   刚刚走到花亭,满满一丰盛的酒席已经摆好,花雕已经打开,散发着阵阵酒香,奉直正待请大家落座,却见若水面色突然难看,忙低声问怎么呢,若水急急答到:“我要走了,实在闻不得酒味,再留下会扫了客人的兴!”   说已经难受得受不了,匆匆施个礼,赶紧走了,虹儿连忙追去。   奉直无奈。一边只得安慰几客人说若水自幼有疾。闻不得酒味。一面吩咐小丫头去门口等严妈。让她回来就去看看云姑娘。   若强忍着转过后院。刚走到偏院门口。就再也忍不住连连作呕。远远一个小丫头看见。连忙跑进了仙儿地院子。   仙儿回去后羞愤交加。想打杏儿出气。又怕打坏了她。只得骂了一阵。又胡乱摔了几个不值钱地小物件。弄得屋里一片狼籍。这才趴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用尽心机然和草一样卑微?而那个蠢笨毫无心机地云若水。不就是出身和模样比自己好些。却聊聊数面就得了奉直全部地情意?   同样是通房。若水被视同妻子并肩而坐。自己只能侍立一旁端茶倒水。别人看中地是若水。他舍不得给也就罢了。竟然为了安慰朋友把自己送出去。特别是那位讨厌地客人不要自己也就罢了。竟然如此出言污辱!   正羞愤交加之际。那个被她收买地小丫头进来报了刚才所见之事。仙儿闻言翻身坐起。恨恨地想。老夫人可以不管孙子宠谁。但如果得知她再次当众作呕。还会袖手旁观吗?   好不容易挨到天色渐晚,听闻客人已经走了,奉直也进了云氏地院子,这才起身整妆,准备去见老夫人。   正待前去,一个婆子捧着一块水红色的绸子进来,说是公子赏的,仙儿连忙满脸堆笑给了赏钱,送她走后,这才脸色一变,把绸子狠狠在床上,她今天所受的侮辱,岂是一块绸子所能弥补的?   正待出去,想想又转身,百般不舍地拿起料子,轻轻地脸上摩娑着,这可是奉直第一次赏她地东西!   眼里浮起了一丝丝的柔情,可很快又变得狠厉,如果在正室进门之前不能得了奉直地宠,将来遇个厉害的主母,自己这一生哪还有得宠的希望?必须尽快撵走云氏!   急忙忙来到老夫人院门口,先站住调匀呼吸,稳住心神,这才面带微笑,缓缓地走进去,老夫人午睡起来念了会佛,正闲得发慌,见仙儿进来一喜。   “我就说这孩子有心,跟了奉直也不会忘了我,你看看这会又来了!”   仙儿连忙笑着见了礼,亲热地说:“不是仙儿有心,是仙儿想老祖宗想得慌,这不过来看看心里就和猫抓似的!”   老夫人乐得哈哈大笑:“秀容你看看,这一张嘴就跟抹了蜜糖似的,不过说假话呢,可我就是爱听,我才不信你们小两口正情热哪能这么想我!”   仙儿嘟起嘴,不依地说:“老太太就会笑话人,我跟了老太太这么长时间,这刚刚离开确实不习惯!”   李姑姑呵呵一笑:“这话我信,打小养着,哪能没感情!”说完见她虽然笑着,却眼神不宁,想是有事要报老夫人,忙找个借口退下了。   仙儿正暗着急,担心回去晚了被奉直发现,可又不好赶李姑姑走,见她退下,顾不得多想,忙扑通一声跪下。   老夫人唬得连忙起身拉起她:“我的儿,你有话尽管说就是,行这么大礼?可是奉直给你气受了?还是云氏妒忌了?”   仙儿不肯起来,说;多心了,公子待仙儿很,云妹妹也和我和睦相”   人急了:“那你快说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定为你作主!”   仙儿流下泪来:“老夫人交待要我提点云妹妹,公子也让我照顾他,仙儿全部谨记在心,又怜惜她亲人远离,与仙儿共侍一夫情同姐妹,每日尽心尽力,生怕照顾不周。可是这些天奴婢两次见云妹妹作呕,今个午饭时又在院里作呕,奴婢疑心妹妹有什么病,公子是男子到底粗心,竟一直未请大夫,奴婢担心云妹妹又没有法子,所以求老人快请个大夫给她看看,不要误了她地病情!”   老夫人面渐渐凝重,她盯着仙儿:“你是个有心的孩子,难得这么贤良不妒忌,奉直能得你真是他地福份!你可知道云氏得的是什么病?”   仙儿不敢看她,低下头去:“仙儿不知,所以才来求老夫人请大夫给她看看,这万一得了什么恶疾也可早些医治。”   老夫人面色渐:“你说得,这病得早点看,万一是什么恶疾怎么办?”   仙儿见目地达到,怕被奉发觉,忙借口奉直午饭时喝了酒醒来需要服侍,匆匆回去了。   看看她走了,夫人气得把茶盏狠狠摔在地上,李姑姑闻声进来,正待收拾,老夫人面色狠厉地说:“另找人收拾,快去传夫人和姨娘!”   上午,趁着奉直接待朋不曾留意,于夫人传严妈细细问了仙儿和若水的一些情况,严妈虽然一昧袒护虽然只拣好地说,于夫人还是听出来蛛丝马迹,遣了她回去正和青姨商议,李姑姑来报老夫人传速去!   两心惊肉跳地赶过去,老夫人面色不善,李姑姑上了茶速速退下。   还未发问,老夫人已经冷冷:说:“这云氏也太不省事了!当初真不该让她进府。这会有了身孕正反应着,不在自个屋里呆着,还整天在外面晃荡,听说今天又在外院呕吐,被一众丫环婆子都看见到了,这府里不知多少人已经暗中猜疑,这样下去还能瞒得住吗?本来文远已经托人让奉直入仕了,也这两天的事,将来他丈人想扶持也容易些,这节骨眼上如果被人抓住把柄做了文章,不是毁了他的前程吗?”   于人和青姨娘面面相觑,这若水真是太任性了,看样子一天也不能再呆了!   于夫人忙上前帮老夫人顺顺气:“母亲别气了,云氏的住处今天已经准备了,我也查过了,处处都很妥当,服侍的人也物色好了,奉直定不会有意见!好歹挨过今天,明个一早就让青儿哄着奉直先过去看看,下午就迁云氏过去,等她离了众人的眼,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老夫人这才心下一松:“你安排妥当就好,再不能拖了,明个一定!   奉直送走两位朋友,已经夕阳西下了,连忙赶去看若水。   “这会好点了吗?午饭吃了什么?”   若水正半倚在床上看书,虹儿忙答:“小姐这会好多了,刚是被酒气熏的,中午也没吃什么,就吃了一碗酸酸的热汤饼(注)。”   奉直放下心来:“虹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你家小姐喜欢吃的,挑好的让她们装了食盒送来!”   看虹儿出去了,一把夺下若水的书:“别伤了神,陪我说说话,没良心的,人家一下午没见可想得慌。”   若水笑道“中午喝的酒不要紧吧?怎么没见仙儿姑娘侍候?”   奉直见她含酸拈醋的样子,呵呵笑了,拧了一把她的脸:“你倒念念不忘呢!仔细酸倒牙!中午我喝的少,喝醉了怎么陪客,倒是他们喝的多!”   想想又说:“我怕熏了你,特意换了衫子,又洗脸漱口才来,现在觉得怎样?有没有闻到酒味?”   若水见他分外紧张自己,甜甜一笑:“也就是那一阵,过去就好了,可见孩子是不喜欢酒的,我一闻酒味和油腻就难受。”   说罢又脸色一暗,懊恼地说:“严妈一再交待要我呆在这院里别出去,小心有反应被人看见,偏偏那会又被人看见了,也不知背后怎么猜疑。我也太粗心了!以后别再叫我出去了,我不想见客!”   奉直暗暗后悔中午大意,祖母刚叫去问若水有没有反应,看样子分明是急着想撵她去别处住,自己今天得意忘形,竟忘了她的身孕,拉着她一起吃饭,害得她被酒气熏得作呕,如果被有心人看见张扬出去或者告诉老夫人,她们不是更有借口趁早迁若水去别处住吗?这两人名正言顺在一起才几天?若她们起了这个心思,自己还能留住若水几时?   -注热汤饼:热汤面    第二卷 庭院深 六十三、小巧(二)   看奉直脸色不好,若水暗暗后悔不该怪他,更不该在这时候提那些不痛快事,可是看奉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起了疑虑。   “怎么呢奉直?没有什么事吧?你别担心,我以后再不轻易出去了,就在这院里,闲时看看书做做针线,府里竹娘再多,总不是自己亲手做的……”   “若水!”奉直却神色异常,紧紧抱住她。   若水疑虑,温顺地任由他抱着,却感觉以脖子有些冰凉,吃惊地扶起他的头,却看见分明是落了泪。   “奉直!你怎么呢?发生什么事?还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可是生平第一次见奉直流泪,若水既心痛又惊疑不定,又有什么事要降临到她头上?已经做了最低贱的通房,难道还有更坏的?马上想到自己有了身孕却要瞒着众人,立即无紧张恐惧。   “是不是不许我们的孩子:世?奉直,不可以的,我受再多的作践都行,就是不能伤害我们的孩子!”说完紧紧抱住他哭泣。   “我已经落到种地步了,家是没法回了,父母更是没脸去见,名份什么的我都不计较,我也不计较你要娶亲,只求你想法保住孩子!千万千万不要伤了他!”   直捧起她的脸:“不会的,我定不会让任何人伤了我的孩子,若有任何人对你们母子不利,我绝不轻饶!”   想进门后老夫人、夫人和侯爷对她的态度,若水凄然一笑:“如果是你的亲人呢?比如老夫人、夫人、侯爷,甚至你的嫡妻,你也不轻饶吗?”   “不会地!相信我。她们是我最亲地人。孩是她们地血脉。不会这么狠心去害我地孩子。如果是别地女人敢设计你们母子。我就休了她!”   若水不心。逼视着奉直:“如果是你最亲地人不想要这个孩子呢?”   奉直痛苦地摇摇头:“我已经容忍她们太多。为了顺着她们地心意。才害你如此。如果连自己地孩子也保护不了。我还要这个家干什么?如果她们真地不念骨肉亲情。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可是她们为什么要一再隐瞒着我怀孕地事?这能瞒得住吗?”   见奉直不语。想想神色黯然:“想必嫌是个未嫁先孕面子上不好看。可面上再不好看事已至此。总不能为这伤了孩子?再说我已经处处顺着她们。连卖身契都签了。难道还不能容我地孩子吗?”   说完百般恳切地看着奉直:“求你护着孩子。只要你能护着他。再多地苦我也愿意受。哪怕你有再多地女人都行!你想要仙儿吗?那就要吧。现在就去要了她!我不会再吃醋。只要能护住孩子!”   见她越说越荒唐,奉直一把抓住她:“我不想要她!今个我差点把她送给郎从书,不过从书看不上不肯要,要不那会就带回去了!”   然后一五一十地说了当时的情景,若水大惊,这仙儿还不要恨死自己!   苦笑道:“你这不是让她记恨我吗?她惹不起你,也不敢迁怒郎从书,还不是把错全记到我头上?”   奉直不解地说“那仙儿不会吧,我看她出身也可怜,不过被老太太养着才活了命,再说了家生子,哥嫂都是家奴,我留下她就不错了,哪能这么不知好歹?”   说完不好意思地看了若水一眼:“你别生气,我怕她受不了,刚让送派人送去一块衣料,也算恩典了,她慢慢会想开的,看她平时温顺恭敬的样子,不象是个厉害的,你别担心了。”   “你为了我和郎从书翻脸,却又要把她送人,郎从书说话又难听,这种侮辱,谁也受不了的。你虽高看我,只把她看做奴才,在她眼里我俩身份却是一样的,这会子不知恨成啥样?”   奉直一个劲地安慰,若水仍是忧心忡忡,自已在府里两眼黑,认识地也过那几个人,仙儿虽然低贱,根基却深,又有兄嫂帮衬,若真的想使小手段对付自己,可不要吃亏?正待无奈,虹儿和严妈提着两个食盒进来了,奉直一喜,也许这事严妈能解决呢。   一五一十听他说完,严妈听了无奈叹道:“你那些朋友也太放浪了些,按说对你们来说这种事不算什么,咱们于家家规严,那种做过别人姬妾的女人是进不了门,当年侯爷就把一个宠妾送人了。是要仙儿送人,也不该当着她的面说,你也太鲁莽了,至少先征求一下仙儿的意思,总不能强逼着人,万一她宁死不从怎么办?何况她还是老太太赏的!”   想想又说:“如果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还好的,毕竟为奴为妾地就是这样,主子或者不喜欢了,发卖送人都是常有的事。可你不但拒绝云姑娘,还气得什么似的,转要把仙儿送人,你让她怎么想?她不敢记恨你,能不记恨云姑娘吗?”   奉直面色一冷:“她敢,不过一奴才,我也不过看在老太太上才留下她,若敢对若水不利,看我怎么收拾她?”   严妈气得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真是榆木疙瘩不开窍!你虽高看云姑娘,只把仙儿看作奴才,但名面上两个身份却是一样的,你这样把一个捧到手心里,把一个踩在脚底下,她就是再温顺也受不了。何况她自小在府里长大,行行道道都精着,若存了心思对付云姑娘,还能叫你抓住把柄?你若真为云姑娘好,就千万不要让她和别人结怨才是正理!”   奉直一想也是,明面他能护住若水,可是暗地有人使绊子,那可是防不胜防呀!无奈说:“当时也是朋友情面碍着,不想伤了自小长大的兄弟感情。我也知道自己任性了些,不过已经派人给仙儿送去了一块衣料,算是安慰吧!”   若水面带愧色地说:“严妈一再叮咛我不要轻易出去,仔细反应被人看到,可我午饭那会又被酒熏地作呕,虽然跑得快没在朋友面前失礼,却被不少丫头婆子看到,也不知会不会被人猜疑传了出去,又让老夫人和夫人不快?”   奉直一滞,看样母和母亲可能要早点让若水别院居住,为了掩人耳目,还不知选个多荒凉偏僻的地方,自己又不能时时在身边,中午有反应又被人看去,若被她们知道,肯定要尽快让若水搬走了。   奉直惊疑不定地问:“严妈,院里真地有不忠心乱向往外传的?”   “哪能没有?不单这个院子,每个院里都有!说不定这会已经传出去了!,要赶紧想个办法才好!”   直冷冷地说:“去守门地婆子哪里查一下,从午饭后到现在都有谁出去了,再让人盯着,看看还有谁要出去,都去哪了,这院里该好好清理一下了!”   “这事急不得,免得打草惊蛇,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再着悄悄地查。”   天黑透时,严妈回来了,神色沉重地说:“实有几奴才出去过,但都是有正事,也没耽搁,很快就回来了,看样子不象。这一时半会也盯不来的,多观察几次才能发现,以后多加小心吧。   ”   想看着直;“老奴有句话,如果公子肯听劝,老奴才说。”   奉直急了:“奶娘,奉直什么时候不听你地话?你快说吧!”   “公子再不喜欢,仙儿已是你的人了,又是老太太赏的,你若为了云姑娘好,就不要再让她不痛快了,我看今个她也是被逼急了去求老太太的。”   “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了你可要沉住气,守门的婆子说公子的客人走后,仙儿急急地出去了,好象是去了老夫人院里,可时间不大又回来了,我怕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奉直神色大变,冷冷地说了一句:“实在留不得了!”说完就要扑出去。   严妈吓得和若水忙死死拉住,虹儿赶紧关了门。   “我说了让你沉住气,你就是沉不住气,还想再惹什么麻烦?你好歹坐下,咱们商议一下再说,这么急急地跑过去又把人踹上几脚算什么回事?说不定她并非是告状去了!”   奉直坐下喘了几口气:“我最恨吃里扒外不忠的奴才,她既跟了我,就该着忠于我才是,还一心想着向老太太告密,这种人还敢留吗?”   若水怕他气头上又惹出什么事来:“她去倒是去了,可也不一告密,你一定要问清楚了再理论!别再生事了!”   奉直冷静了下来,想想仙儿这几日处处温顺殷勤,小意温柔,不象个心思厉害的,说不定去找老夫人诉苦。   稳下心神说:“好了,你们别慌了,我过去不发脾气,好好地问清楚,再告诫她一下。”   说完转身就走了,若水这才放下心来,跌坐在床上,这才过来几天怎么这么累,以后日子还长着,主母还没进门,还不知有多少想不到的事?   严妈正待跟过去,又一想两人已经有了男女私事,说不定奉直见了她心一软亲番就消气了,小两口床上什么话不好说?自己过去不是碍事吗?    第二卷 庭院深 六十四、小巧(三)   奉直压住心头的怒气来到仙儿的小院,进得屋门,仙儿已经躺下,见他进来,惊得坐起来。   她只穿着水红的绣花肚兜,肩背和一大片白嫩的胸脯全裸露着,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以手撑床身子后仰着,显得胸脯更高耸,似乎要撑破肚兜,见他进来,象受了莫大的惊吓,惊恐而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杏儿早已吓得连茶也没敢上就匆匆躲到厢房里,门也紧闭着,屋里只有他们两个,烛光一跳一跳着。   奉直喉咙一紧,再也移不开眼睛,死死盯着伸手可及的胸乳,呼吸渐渐急促。   半天才强压住心头的冲动,闷声问:“你今个下午可曾去了老夫人院里?到底向她说什么了?”   仙儿一愣,眼看直奉忍不住就要要了她,却突然冷静下来问了这么一句话,难道他暗中查了自己?   “仙儿不想被送走,可实在笨不能让公子满意,就去求了老夫人收留,只求留在府里,打杂做苦工都行,好歹有碗饭吃,定躲得远远的,不惹子心烦!”   “老夫人怎么?”   “夫人说,公子是个心软的人,定是朋友情面上碍不过才说的,内心未必那么狠心。既然没送走就别再想了,以后也不许再提,好好服侍公子就行。”   “那有没有问云姑娘,你可怎么回答?”   “我说云姑娘身子不适。匆匆见了客就了。一直呆在自己院里。倒没有什么事儿。”   奉直这才放心来。又见她百般乞怜地样子。一腔怒气顿时消了。上午本就是自己和郎从书说话行事鲁莽。她并没有和老夫人提及若水什么。又说了她地好话。看来自己错怪了她。   怕自己禁不住她地诱惑。不敢再呆下去。正等转身走。仙儿爬起来跪到床沿上。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满面泪水。   “求公子不要把仙儿送人!我是府里自幼长大地。好歹有哥嫂可以依傍。若去了生地儿。遇上了厉害地主母。还不知被糟踏成什么样子!仙儿心里只有公子。再也装不下其他人。若被送了别人。我还不如去死!求公子怜惜仙儿自小没了亲娘。又受尽亲爹地打骂。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千万不要把仙儿送人!”   边说边磕头如捣蒜。双乳全暴露在奉直面前。随着动作一跳一跳地。血再次涌上了奉直地心头。他很想上前。却迈不开步子。   见奉直虽然着迷却并无动作。仙儿一急。手伸到背后一拉。肚兜轻轻滑落。然后对着奉直。直起身子跪在床沿上。柔软高耸地胸乳刚好对奉直地脸。   奉直粗喘几口,再也控制不住,脸紧紧贴上去发狠的摩挲着,又含在嘴里用力地吸吮着,两只手顺着纤腰滑下,拼命地揉捏。   仙儿浑身颤栗着、迷醉着,享受着被爱和被虐的快慰,轻轻的呻吟起来。   奉直猛然清醒,这不是若水地声音,这个女人更不是若水!他猛地推开仙儿,夺路而逃。   仙儿似一头冰水兜头浇落,伸手去拉,奉直已经没有了踪影,她瘫倒在床上,哀哀地哭着,没有愤恨,只有无尽的悲哀。   奉直怕被若水看穿,暂时不敢见她,一个人坐在花亭里吹着冷风,想待心绪平静下来,碌儿远远看见,在一旁默默地陪着。   若水苦等奉直不到,想到仙儿的心机,心里烦躁,她这次又会用什么手段?奉直会被诱惑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可她也奉直的女人,何况自己不便,奉直这会要了仙儿怎么都说得过去,难道自己还能一生一世占着他?   想到和奉直在一起的缠绵火热,忍不住猜测他会不会也同样对待仙儿和别的女人?一时间心烦意乱。   严妈见奉直久久不归,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心下暗喜,看来仙儿并没有向老夫人告密,要不奉直早发作起来闹得不可开交了,两人说不定这会正亲热着,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跟过去扰了人家的好事。   见若水沉默不语脸上一阵阴一阵晴的,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可男人哪能不三妻四妾,就是为了孩子也该想开着点,更别说妒忌是女子地大错了,说透了又怕她羞恼,只得略略安慰了几句,提醒注意身子,就吩咐虹儿小心照料回去睡了。   若水仍然沉默不语,虹儿不敢多言,知道也是没法子的事,慢慢想开了就了,若自己钻了牛角尖,别人再劝也不顶事,就服侍着梳洗了睡。又怀着一丝希望,告诉婆子等会再关院门,也不敢脱衣服,害怕奉直来了又撵她去厢房,就和衣躺下想着心事。   若水静静地躺着,眼泪悄悄地滑落,他今晚肯定留在那边了。如果在以前,她也许会怪会怨奉直,也恨那个的女人。可是经过这么多的事,今晚的事情她并不怪奉直,也不恨仙儿,她们在一起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自己对他太苛责了,却忍不住心里难受的慌,仿佛什么东西象沙子一地失了。   怕被虹儿发觉,她忍住心头的难过,把心思转过孩子身上,轻轻地抚摸着腹部,想着不久后就会慢慢大起来,就有一个孩子在里面长然后出生,这是多么奇妙地事,他生下来,就是自己和奉直至亲的骨肉,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正迷迷糊糊之际,有人推门进来,只凭气息也知道是奉直,心里一暖,他无论和谁欢好,总没忘了自己,又难免有些委屈,眼泪又差点流下来,又感动他黑天半夜地扔下别的女人来看自己,趁灯还没亮悄悄擦去眼泪,缓缓坐起来。   “公子来了,虹儿快点灯吧,侍侯公子早早洗脸歇了,今天陪了一天客累得什么似的!”   奉直正自惴惴不安,生怕若水猜疑和责怪,见她声音平和、言语体贴,只字不提仙儿,这才放下心来,笑笑说:“先别点灯,看我能不能摸到你!”   “这么大人还调,仔细摔了你,虹儿别听他胡说,快快点灯!”   虹儿见奉直到底还是来边了,心里欣喜之余又担心若水又怄气,见她还好,两人有说有笑地,连忙起身点灯,又打来热水,侍侯奉直洗了脸上床,这才合上门出去。   两人心中并间隙,却也不向平时那样亲密,总好象有什么不同了,相偎无言,半晌才各自睡去。   回屋,正准备关了门上床,有人推门进来,竟是仙儿,她看起来失魂落魄,反手关上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严妈面前。   严惊得半晌回不过神:“仙儿!你这会子怎么来了?你不侍候公子吗?他人呢?”   仙儿泣不成声:“公子走了……”   严妈一愣,取巾子擦擦她的眼泪,又笑去扶她:“公子走了就走了,只要他宠了你就成,总不成整夜留着他?他不过记挂云姑娘身子弱才过去罢了。将来有了主母,还能许公子在侍妾屋里留一整夜?你也别伤心了,女子妒忌可不好,先养好身子再说,等将来有了孩子,升了姨娘比什么都好。”   仙儿仍不肯来,紧紧拉住她地手,痛苦地说:“公子不肯要我!怎么都不肯要我!无论仙儿用什么方法,到最后公子都走掉了!”   又哀切地:“现在还没有主母,若仙儿不能得宠,不能怀孕,将来主母是个厉害,再带几个美貌的陪嫁,仙儿还有什么希望,更别说升姨娘了!”   严妈惊得坐在床上:“你不是说公子昨个下午就已经要了你吗?我还以为你们刚才又在一起!怎么这会子又说这样地话?”   仙儿面带羞愧:“妈妈勿恼,那是仙儿为着面子上好看哄妈妈地,其实昨个下午公子喝多了一直沉睡,并未和仙儿有什么,刚才过了又走掉了。   ”   严妈气得瞪了她一眼:“这种事岂能哄人?我还兴冲冲地去告诉了老太太,这下被老太太知道了,还不怪我莽撞!”   仙儿还是哭着:“妈妈不要怪仙儿,仙儿也是想弄假成真才出此下策地,老太太哪里只管瞒着就是了,她也不会察觉。”   见她哭得可怜,严妈使劲拉起来:“别跪了,地上凉,起来说话吧。”   仙儿坐在床上还是哭着:“仙儿打小命苦,才五岁就没了亲娘,哥哥又在庄子上不常回来,爹爹不喝酒还疼仙儿些,若喝多就往死里打,本以为活不长,幸好老太太知道后怜惜,才养大了,现在又配了公子。”   严妈不由得拍拍她的手:“可怜的孩子,受苦了!现在总算好了。”   “仙儿自知出身下贱,不敢多想,只想承宠后生个男主子,也好有了依靠,做个姨娘也身份高些。可是公子这样不喜仙儿,现在没有主母还好,若以后有了主母不能相容,仙儿今生就完了!”   严妈叹口气:“这院里地女人都不容易,别说你,就是老夫人和夫人哪个不是这样?公子还年轻,你要温顺殷勤些,总会感化他,男女事上,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你也该主动些!“仙儿羞愧地低下头:“我主动了,可公子不为所动,我一个女总不能用强,今晚差点就成了,可公子又走了。”   严妈明白奉直是对若水用情太深,不由得忧心忡忡,这样下去,抛开仙儿不说,如果嫡妻进门可怎么好?   正胡思乱想之际,仙儿扑通一声跪下:“并非仙儿淫贱,实是为了自己的终身考虑,公子一向最听妈妈的,求妈妈劝劝公子!”   严妈突然想起若水地身孕,渐渐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等到不能瞒时,必要离别处生养,以免被人揪住做文章,那时,可不就是仙儿的机会?   “先起来吧,这种事怎么劝得?也许等等会有机会的!”    第二卷 庭院深 六十五、风波(一)   大清早,青姨娘正和丫头忙着服侍于夫人梳洗,收拾停当看看去请安略有些早,就秉退了丫头,两人说起了话。   “云氏的住处可收拾好了?”   “夫人放心,已经处处妥当,院子在府里最西北角,人迹罕至,院子宽敝洁净,房屋处处完好,听说是原来老候爷为一个宠姬修的,她心爱清静,才住得那么远。已经全部换上新家具和用品,还准备了小厨房,于管家还给院里摆了许多时兴花木,我都爱得不行,公子见了保准满意。”   于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等会请安时也好给老夫人回话。我就知道青儿做事我心。既然喜欢你常常去替我看顾些。”   青姨娘一滞,呆呆不语,那件事又压在了心头,半晌才说:“夫人不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等完早饭你去传奉直过来,然后径直带他过去看看,看他满意再慢慢给他说,无论如何云氏今日要迁过去。”   青姨娘无奈点点头,想想问:“夫人果真要给大公子准备屋里人?枝儿行吗?”   “枝儿行,怎行,姿色好,还又懂事,又识字,服侍大公子再好不过。而且这次不只是给大公子准备枝儿一个,我和老太太说了,她高兴得什么似的,总算奉纯开窍了,准备也挑个好的送去,还打算再纳两个小门小户的良家女子正式做姨娘,这通房毕竟名份上太低了些,以后大公子也是妻妾成群了。   青姨娘想想说:“即使大公子拗不住情受了,可那大少奶奶肯吗?”   “她不肯又怎么样,能当得起妒忌的吗?娘家又没有什么势力。若她本份,我也不至于给奉纯纳这么多女人,就是她那院里太安宁,才整天和侯爷那两个贱婢勾结一起盯着我们生事。让她那院里热闹一点,她争风吃醋都顾不过来,哪会有闲功夫再理会别的事?”   “这人守本份就是不好。好好地日子她就是不珍惜。夫人真是好主意。云姑娘身边侍候地人可安排好了?枝儿一个人不行吧?三个年轻女子胆小没主意。经不起事。还得一个中用些地嬷嬷和厨子。”   于夫人一笑:“人我经想好了。不由她不去。就是段嬷嬷。她以前在厨房做了多年管事。多少学了点厨艺。再由枝儿相帮着。应付三四个人地饭食有什么问题?厨子就不用了。人多了反而不好!”   青姨娘一愣:“那段嬷嬷是这院地管事。一向精明能干。怎么肯去侍侯一个通房?”   于夫人脸色一冷:“云氏虽是个通房。岂是她能欺哄了。幸亏奉直不知道。若知道了。早打一顿发卖了!她有把柄在我们手里攥着。还不是由我们摆布?”   想想又说:“连同她那贴身丫头三个人服侍尽够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用等我。先吃饭就让人传奉直。千万别说是我传。这会防我跟防贼似地。哄着说是去看奉贞。等看过了再带他去。”   提起奉贞。青姨娘忙不迭应了。于夫人正待去请安。管家匆匆进来了。   他神色慌张,进门扑通一声跪下:“夫人!出事了!”   于夫人吓得心惊肉跳:“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惊慌?”   “刚才京兆府尹赵大人侯爷,说有人告二公子私拐骗奸良家妇女!”   于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晕倒,于文远刚刚花重金托付好友,准备让奉直恩荫入仕,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以后凌相提携也方便些,在这节骨眼上,却发生这种事!   “可知是谁?”   “只说是云家派了一个家奴蜀郡过来告的状!”   于夫人气极,狠狠地把茶杯摔在地上:“祸害呀!祸!都怪我心太软,总想着不要伤了和奉直地母子之情,一昧由着他留下云氏,这不祸事来了!”   青姨娘忙劝:“夫人莫急,赵大人想必还念着几分薄面没有声张,才先来告诉侯爷,说不定事情还有几分回转的余地!”   于夫人这才稳下心神:“你可知侯爷怎么对他说?”   “侯爷只一昧赔好话,并没有说什么!”   于夫人恨恨地说:“只知道同两个贱人调笑,关键时刻就没了主意。那京兆府尹没有声张而是先来报告,必有所图,既想得了我们的利,又想落了凌相地好,象他那般不通人情的,岂不是白白丢掉人家送上门的机会?罢罢罢,我就失礼一回,前去见他。   管家,你要注意千万不可张扬出去,速去账房取一万两银票来。”   于管家一愣,一万两?想想也无可奈何。正待起身于夫人又吩咐道:“这事一定是府里的人干的息了要好好查查,等会悄悄告诉了老夫人,这边消停她,再暗中派人盯着各,看看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看于管家走了,青姨娘心疼地说:“一万两太多了吧?这府尹大人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   “区区几千两,他又怎会卖力压下这件事?这件事闹大了,影响奉直这次入仕不说,这一生就有了污点,即使以后他丈人护,每逢升迁必被清流和凌相的对头弹劾,千万不能惜银子!”   又恨恨地对青姨娘说:“速派人去传奉直和云氏,问清她家那个奴才是怎么回事,在这等我回来,她父母真是没脸,女儿做下这等事不悄悄地,还告了起来!”   姨忙说:“夫人别急着生气,解决问题才是最关键的,你还是先给个说法,等会奉直和云氏来了统一了口径,万一府尹大人压不住这件事,要传奉直上堂询问,也好前后说法一致!”   “青儿细心,不是卖身契吗?全到云氏头上!到时她家休怪我们无情!就说奉直在蜀郡访友遇到一个女子被恶人欺凌,仗义相救,那女子孤身一个只带个小丫头,又说清来路和父母家园,奉直仗义,怕她又落入坏人手中,故而带回京城安置,后那女子无依无靠,情愿卖身我侯府为奴,被老夫人赏了奉直做丫头,并非私拐、骗奸!若一定要追究,就说是她存心欺瞒!”   “可是那云家若一口咬定私拐呢?再说又有身子,稳婆一验就会知道早有夫妻之实!”青姨娘说着捂住了嘴,难怪老夫人和夫人一心想要若水落胎,这没人追究还好,一追究不就成了铁证?   于夫人更了:“没脸没皮的东西,若能守住贞节,事情还好办些,送到国公府里好好养着,看谁能告出什么!这会是授人口实吗?早知道刚进府就下药落胎算了!”   “夫人万不可!那不是和奉直成死仇了?他可是夫人唯一的指望!老太太再爱奉直,还有那两个男孙可以指望,夫人可只有奉直一个呀!落胎的事就是要做,也定要瞒得严严的!”   于夫人冷冷地说:“你告诉云氏,让她:个一身背了罪名,就说是不满父母所许婚事,离家逃婚,路遇奉直,并未以实情相告,欺骗说自己无依无靠,跟随奉直来京,后为生存所迫,才心甘情愿卖身侯府!她云家要告,就告自个的女儿不守闺训私自跟生人跑了!”   看她在气头上,事态也确实严重,青姨娘赶紧应了,刚好于管家取来了银票,于夫人接过,忙不迭去了待客的正堂。   奉直刚陪着若水完了早饭,就有小丫头过来说青姨娘有请,让他们速速过两人面面相觑,又一想,姨娘和善,又最疼他们,想必是几天不见想念了,就急急收拾了过去。   进得屋来,青姨娘已秉退了丫头等着他们,面色惊慌焦急,奉直一惊,拍拍惴惴不安地若水,忙上前见过。   青姨娘一把拉住:“我的儿,你在家时,父母对你如何?”   若水摸不着头脑,看了奉直一眼,面带羞愧和伤感:“母亲百般疼爱自不必说,父亲虽然纵容姨娘一点,若水是他唯一的女儿,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最好。   我此番不辞而别,落得如此田地,不知他们知道,会有多么伤心。”   说完落下泪下,奉直连忙慰,青姨娘说:“孩,别只顾伤心了,麻烦已经来了!”   连忙说了有云氏家奴受主人之托来京城告奉直私拐良家妇女之事。   奉直和若水大惊失色,很快若水摇摇头:“不可能,爹娘很疼我,即使我做出这等不孝之事,也必是盼着我好,又怎会如此害我?定不是他们所做!再说,我和公子来往私密,家中人并未查觉,又怎会得知我在侯府?就是要打听,蜀郡离京城遥远,也没有这么快吧。”   青姨娘这才略略心宽:“这样就,我也想,那有这样不顾女儿的爹娘?再说他们若知晓你有私情,必然严加看管,你哪有机会离家?想必是京里知情人与侯府有隙,才买通了无赖诬告!”   奉直面色一冷:“我倒有个法子,如果这人非云氏家奴,必然不认识若水,索性在府里找个体面些的丫头充作若水与他对执,定能让他露馅,也揪出幕后指使人,说不定就是这府里地!我这就去见府尹大人,请他把那告状之人带来。”    第二卷 庭院深 六十六、风波(二)   奉直径自来到会客的正堂,府尹赵大人正与父母相谈甚欢,忙上前恭敬地行礼。   赵府尹见他人物轩昂,品貌出众,又是凌相未来的女婿,特别是得了于家的大好处,忙不迭夸奖。   奉直谢过,说了心中的疑虑,想求府尹安排当堂对执,于夫人好不容易压下这件事,见他如此耿直痴傻,竟一心要当堂对执,顿时气极,当着府尹的面又不好发做。   赵府尹是个官场老油子,深知其中利害,忙劝道:“老夫相信定是有人雇了无赖来给侯府难堪,此事压下最好,若他再来告,先以诬告之罪关上一年,等事情平息再说。贤侄若沉不住气当堂对执,无论结果如何面上都不好看,到时弄得京里沸沸扬扬的,倒中了小人奸计!”   想想又冷冷一笑:“那人心知告不倒侯府,不过想让侯爷和夫人面上不好看,更想坏了贤侄的好名声而已,那幕后之人绝不会那个无赖再露面,以免被揪出来,说不定这会已经被灭了口。”   奉直这才悟过,他和若水竟被如此奸诈狠毒之人算计,定要揪出这个黑手。   赵府尹目的达到,就起身辞:“侯爷和夫人可细查查,看看谁和公子有隙,或者是贤侄妨了谁的事。”   看着他离,于夫已经肯定是侯府的人做下的,奉直还能妨了谁的事?不就是奉纯吗?奉纯看着不象,难道是她那不安份的老婆,恨奉直害得奉纯迟迟不能成为世子,更恨自己要给奉纯纳妾,索性把事情闹大,好坏了奉直的名声。   想到这里,一口气涌上来,平时第一次怀怨恨地瞪了于文远一眼,拉起奉直就走。   于文远第一次见任劳任怨的妻子此,顿时呆住,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气得一拍桌子:“来人!速给我传大公子!”   于夫气哼哼地走着。奉直见她面色不善。恐怕回去又责罚若水。一路跟在后面忙不迭解释求情。于夫人不理他。径直来到青姨娘屋里。若水惴惴不安地坐着。青姨娘正安慰着她。   见她面色不善。青娘也连忙解释:“那厮并非云氏家奴。不过诬告而已!”   若水忙跪下。含着泪说:“夫人容秉。父母一向对我极疼爱。若水虽不孝做下这等事。父母即使怨恨但也盼着我好。绝不会指使家奴来告奉直。定是别有用心之人……”   于夫人冷冷地打断她:“我知道是别有用心之人。你别说了!若自己没有短处。又何以被别有用心之人诬告。这世上别有用心之人多地是。还能全部提防得了?只能要求自己谨慎莫被人拿了短处!”   奉直见她为难若水。忙也跪下:“娘。孩儿知道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但错事不是谁一个做下地。娘就消消气。还好事情已经压下。等时间久了就好了。”   “时间久了也有麻烦!今天地诬告还没有证据。若被人知她婚前就有身孕。可成了铁证?听说这几天反应严重。很快就会被有心人发现。到时再告你。可就成了铁证!”   奉直吓了一跳,以为母亲不许要这个孩子,吓得忙把浑身颤抖的若水护到身后:“母亲切莫伤及孩子,儿宁愿不要做官,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如果府里不容,就撵走我们吧。”   于夫人气得跌坐椅子上,一怒之下差点说出让若水立即服药打胎的话,青姨娘连忙一边给她抚背,一面责怪奉直言语冲撞。   “你只知护着孩子,怎知夫人的良苦用心,她哪里不是为了你好?动不动就说离府,这话也太伤人心了,以后切莫再说了!”   于夫人半天缓过气来,想想不是冲时候,还有多少对头盯着,若母子先闹起来到,岂不随了他们的心?   伤感地说:“孩子是你的骨血,我怎么不心疼?你动不动就要离家出走,让娘情何以堪?没有了你,这府里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地。你若真要走了,我也不拦,不如出家做姑子去省心。”   奉直这才后悔又伤了娘的心,忙膝行上前:“娘莫生气,孩儿后悔言语莽撞,以后再不提此话。”   于夫人摸摸的头:“好子,你们都起来吧。   这件事明摆着是别人坏你名声,若我们母子先生了隔阂,岂不随了人家的心?”   说完盯着奉直:“你真的想保住这个孩子?”   奉直热切地看着他:“孩儿一定要保住他!”   于夫人一滞,很快掩饰住:“若真想保住孩子,就听我的安排,定叫她母子平安。别院已经准备妥当,今个就搬过去吧!我还要去给老夫人回话,其余地问你姨娘吧!”   说完转身离去。   奉直呆住,心痛地转过身,若水正哀哀地望着她。   “孩子,别这样了孕的事情还压着,就被人告成这样,若再传了出去,安宁吗?即使孩子生下,若水惹来这么多麻烦,以后在府里怎么立足?难不成你还真带了她离家出走?”   “姨娘,我真地不放心她怀着身子一个人住得那么偏僻!”   “放心吧,地方虽偏僻,却是极好的,我已经看过了,处处都很妥当,你若不放心,可亲自去看看。侍侯的人也已经安排好,都是最细心能干的,定不叫若水受半点委屈!”   半晌,若水缓过神来,目光坚定地说:“奉直,别为难了,我相信夫人和姨娘都是为我们好。若不这么做,以后还不知给你带来多少麻烦?我要你和孩子都好好的,过是暂住一段时间,等孩子生了我就会回来,到时我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   青姨娘别过头去装作拭泪,不忍再看,可怜的孩子,真的受了这些委屈一家三口就能团聚吗?却不敢再说什么,传枝儿过来见过若水,叮咛以后小心侍侯,又吩咐陪着若水回去收拾好行礼,在院里等侯夫人的安排。   然后又领着奉去看地方,两人七绕八绕走了好长时间,一路上楼院越来越少,慢慢地连奴才也看不到了,才经过一个小池塘,穿过一片林子,约有一柱香功夫,才看到一个小院子。   从外面看,然一致地青色,并无红墙碧瓦,却屋宇整齐精致,上面挂着一块经年的木匾,木头的本色,上面刻着黑色的“林间居”。   青姨娘上轻扣门,里面竟然有人,奉直吃了一惊,门打开,却是母亲院里的一个管事段嬷嬷,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   “公子和姨娘来了!老奴已经收拾妥当,候多时了。   “公子,段嬷嬷在厨房多年,闲来没事,厨子学了一手好厨艺,人又最精明能干,因此夫人才安排她来做这院地管事,也好照顾云姑娘的饮食起居,你可满意?”   段嬷虽是奴才,却从小看着他长大,自幼抱在怀里玩耍,因此感情亲厚,又听闻厨艺好,奉直当然满意,连连点头。   院里虽然不是很,却假山花亭,石桌石凳,精致洁净,特别是垂柳成行,处处摆着时令鲜花,彩蝶时时飞舞着,奉直不由得面露喜意:“真没想到,府里还有这么一处院子!”   再进屋一一查看,更加满意,屋里家具光鲜呈亮,帐帷被褥皆新,虽然却干净明亮,设施齐全。还有一个整齐洁净地小厨房,也是锅灶餐盘,应有尽有。   段嬷嬷殷勤地说:“夫人说这里远,怕饭菜提过来凉了,让我们自己做着吃,每天由哑伯按照我写好的单子送来米菜和用品,夫人真是想地周到!”   齐齐看过,确实无一处不满意,这才笑笑说:“真是个好地方,若我能与若水一齐住在这里,夫复何求?”   青姨娘怪到:“这院里虽好,可太偏了,偶住个一年半载还好,长时间的还不急死!你先说说,云姑娘住这里可还满意?”   奉直不语,又走出院里在周围绕了一圈查看,摇摇头:“院子确实不错,可太偏僻了!周围再无人住,与内院离得远不说,还隔着个林子,几个女人家晚上不害怕吗?吓着若水可怎么好?”   “你别担心,这里虽偏僻,可总是在府里,那座墙过去就是护院,早晚都有护卫值守,大声一喊就能听见,段又是个能干得力之人,还有枝儿和虹儿近身服侍,还有什么不放心地?”   奉直连连点头,托付了段嬷嬷仔细照顾就和青离开,虽然不舍若水离开,但在无可奈何之下,能有这么一个好去处,多少能让人安慰些。   两人默默地往回走,虽然地方满意,可是想到要和若水分手,奉直心里难受,一言不发,半晌,忍不住问道:“姨娘,我以后能经常过来看吗?”   “恐怕不行,对外说是身患恶疾要过人的,怎么让你常常过来看?不过机会还是有的,你别急,到时自有办法。”   奉直点点头,又不放心地说:“母亲托姨娘照看这边,请姨娘费心多照看些,奉直不放心别人,请姨娘定要护得她们母子平安!”   青姨娘一下子愣住,看着他殷切的眼神,眼眶一热差点说出实话,可是老夫人那张满是褶皱的嘴似乎又在她面前一张一合,还有奉贞那张甜美可爱的脸,她垂下眼睑,不敢看他,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第二卷 庭院深 六十七、离别   枝儿送若水回到偏院,就没有离开,若水呆坐一会,对虹儿说一声:“收拾东西准备搬地方吧!”说起身拿了绣活坐到院里不再多说一句。   虹儿呆住了,这才住了几天,怎么又要搬了?搬到哪去?莫非小姐和她要被撵出去了?   正待问,枝儿见若水脸色不好,连忙拉拉她的衣袖说:“主子的事情莫要问了,先别收拾了,等问楚再说吧,放心,出不了侯府!”   虹儿这才放下心来,又疑惑怎么枝儿留下来干什么?枝儿附耳悄悄地说:“我们以后要一起侍侯云姑娘的,正好做个伴!”   虹儿和若水在青姨院里住过,满府的丫头和枝儿还算熟悉,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高兴地拉住枝儿说话。   奉直回来后,若呆坐不语也不理他,正思量着该怎么出口安慰,有人报侯爷传他,奉直惊得站起来,打记事起,爹似乎很少传过他,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安慰若水几句匆匆过去了。   奉直出去后到午饭时间没回来,若水忧心忡忡,草草吃过午饭,知道搬走的时间快到了,也不知怎么个搬法,更不知要搬到哪里去,又不见奉直,一时心里七上八下的。   饭后,还没人来,若水困乏,又担心奉直回来不愿上床去睡,就坐在墩子上闭目打盹,虹儿去送食盒了,枝儿目光闪烁,悄悄地取出一个香囊放下若水鼻下,若水顿时软软地倒下去。   枝儿忙扶住她大喊:“快来人呀,云姑不好了!”   里的丫头婆子纷纷跑过来,严妈吓得心惊肉跳,忙不迭声唤着,这肚子里可怀里小主子,千万别出什么事,又不见奉直回来,虹儿回来了一面大哭一面拽住枝儿问把小姐怎么了。   严妈心知枝儿是青姨地人。夫人也很看重她。忙喝住虹儿。   一面着人抬到床上掐人中。一面慌忙使人去告诉夫人和二公子。   很快青姨娘带着大夫来了。奉直仍不见踪影。青姨娘神色恍惚地秉退众人。只留严妈、枝儿和虹儿近身侍侯。   大夫诊了脉。神情凝重地说:“姑娘恐怕得了不好地病。要过人敢快另找住处将养吧。方子我回去琢磨琢磨再开。”   虹儿闻言哭得死去活来。严妈惊得浑身瘫软。公子一会不在。这好好一个人就得了不好地病。还要过人。她肚里还有小主子!待会怎么向奉直交待?   青姨娘很快拿定主意。着严妈找来担架。把若水放好。盖得严严实实。着两个小厮抬走了。准备另找养病之所。   虹儿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了,枝儿安慰严妈几句,很快收拾好东西叫人帮忙带走了,只剩严妈一个人呆若木鸡地坐着,发愁不知该怎么给奉直交待,又想若水如果真得了不好的病,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叹息伤心了一阵子,就把被褥帐幔和一些精细摆件全部收拾起来放进柜子。   若水一直被抬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林间居,又昏昏沉沉睡了半晌,才慢慢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青姨娘正满面惊喜地看着她:“醒来了就没事了,也不过找个借口好过来些,不至让人生疑!先别急着起来,躺会缓缓神!”   虹儿悲喜交加地拉住她的手:“小姐,吓死虹儿了,若小姐有个三长两短,虹儿也不要活了!”   若水这才慢慢明白过来是怎么回来,疑惑地说:“我正在打盹,突然闻到什么香味,就么也不知道了!”   虹儿怒视着枝儿:“你到底对小姐做了什么?我一会儿不在,她就成了这样!”   枝儿羞愧地低下头,不敢解释,求救地看着青姨。青姨娘无奈只好说:“不过普通的迷香罢了,醒了就好了,没事地。不这样做,怎有借口带姑娘来这里?今个的事你也知道,这盯着的人可多了,稍有不甚,就会被人抓了把柄生事!”   若水一惊,这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屋子,想起早上于夫人的话:“姨娘,这是什么地方?是不是早上夫人说的就是让我搬到这里来?”   虹儿哭着说:“都是枝儿害得小姐昏迷不醒,那大夫说小姐得了不好的病,要的,所以才把小姐搬到这里来,这里很偏僻,云水居可远了,周围再没人!”   枝儿忙说:“虹儿别混说,我刚不是和你说了原因吗?这地方不偏僻,又怎么掩人耳目?就这,以后姑娘还要尽量呆在院里,别被外人看了去!”   青姨娘示意她不要和虹儿顶嘴,安慰道:“这地方虽偏些,却仍是在府里,周围都有护院,绝对是安全的,你们不用担心。”   虹儿愤愤地跺跺脚:“原来这府里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还以来小姐地委屈够了,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被撵到这里青姨娘无奈,只得说:“别怨老夫人和夫人,她们也是没有法子,你看多少人盯着奉直的错!这也不过是暂时的,等日子久了,这件事淡了没人提了,到那时你再回去,不过离开一年半载的,时间不会很久,这地方还不错,我看也住的,定叫你们受不了委屈!”   若水转过头去不语,泪水一滴一滴地流着,不答应又有什么办法?今天的事差点就闹大了,要不是夫人有主意,也不知闹成什么样,若真的奉直和侯府造成影响,自己还能再呆下去吗?   见她难受,青姨娘叹了一声,不知该怎么劝才好,从一个富家小姐落到通房,就这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被撵到这里,孩子还被百般算计,命也太苦了,也许夫人把奉贞看管起来是对地,说什么也不能落到这种地步。   半晌,若水转过头,示意扶她起来:“奉直呢?他知道这件事吗?”   “我们走时二公还没回来,大概还不知道你已经被搬过来,不过他上午还和我一起看了地方,觉得还满意,又一再叮咛不要亏待了你,你就放心吧,这里面都妥当着,你会喜欢这里的,不过偏一点,人少一点,再说又不是住一辈子。”   若水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我这段时间还能见到奉直吗?是不是一直就不能再见他,直到我回去?”   “按说老夫和夫人是不许他来看你的,怕被人发觉生了疑心,可他是个实心的孩子,还能狠心不见你?你就放心吧,他会找机会来的!”   若水看着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枝儿虹儿,都是三个年轻女子,若有什么事,连个老成拿主意的也没有,担心地问:“就我们三个人吗?”   “娘放心,夫人已经安排妥当,你还记得那个段嬷嬷吗?你被公子收房那天她有意不提醒你该穿什么衣服,被夫人一顿好训,着她来这里好好服侍你,好赎了她的罪,放心吧,她这回定不敢再欺你,她是年长中用之人,又有一手好厨艺,定会服侍好你!”   说完喊了一声,段嬷嬷着老脸进来向若水磕头陪罪,若水想着以后还要靠她服侍,忙说了几句客气话,示意虹儿扶起来。   见已安排妥当,青姨娘起身辞:“天色不早了,那几个奴才还在外面等我,说来好笑,听说姑娘的病过人,她们宁愿在外面等也不敢进来,你安心养着身子,我会隔段过来看一次地。”   若水心中不舍,难过地说:“姨娘可一定要常来,还请姨娘告诉奉直不要担心,也让他不要过来,仔细被人发觉,就说我好好的,到时就会抱着孩子回来见他。”   青姨娘一滞,不忍再看她殷殷期盼的样子,连忙转头吩咐段嬷嬷领着枝儿和虹儿一起好好服侍若水,就要转身离去。   若水一把拉住她:“姨娘,若水已经听话搬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就能平安地生下孩子?再不会有人要害我们母子?”   青姨娘无奈转头,又顾忌着段嬷嬷和枝儿,不敢多说:“这里又没有外人,怎么会有人害你?只要你按我说的好好养胎,定不会有事!”   说完不敢再留,立即转身离去。   若水看看身边的三个人,只有虹儿真正可以信任,枝儿还好是姨娘的人,相必也是可信的,至于段嬷嬷,自己可是吃过她好几次苦头,她真地能情愿好好侍候自己吗?   段嬷嬷忙一再陪罪,发誓定要好好服侍若水,见她年纪也不轻了,又说得诚恳,若水只得令虹儿扶起,好言安慰一番,暂且信了她。   段嬷嬷这才面色缓下来,满脸堆笑说:“上午姨娘说姑娘要来,早早准备了晚饭,寻思着春季干燥,姑娘又害喜,除了清粥小菜,还准备了酸萝卜老鸭汤和桂花糖藕,润燥开胃最好,要不这会开饭吧?有身子的人可挨不得饿!”   若水点点头,段嬷嬷带枝儿去厨房,虹儿扶着她起来,到处查看一番,确实整洁精致,摆设用具皆是品,出得门来,夕阳的余晖下,院里绿柳成行,鲜花绽放,一派光,倒真的如青姨娘所说,没有亏待。   饭菜很快摆好了,琳琅满目,香味扑鼻,段嬷嬷果真有一手好厨艺,若水努力不去想奉直,只想着为了孩子,她以后也要做注意身体,温柔地笑了,不适和离愁仿佛淡了许多。   注过人:传染    第二卷 庭院深 六十八、祸首   青姨娘安置好若水带人匆匆离开,一路上神思不宁,若水的话一句句在耳边响起,时时折磨着她。   直到快到于夫人的院子,才稳住心神缓缓走进去,一五一十汇报了送若水过去的情形。   于夫人点点头:“青儿做事我最放心,云氏这回还懂事些。那边你就多照应点,切记我和老的吩咐,不可出什么差子!”   青姨娘无奈应过,看她心事重重,想到今早发生的事,想岔开话题,便问道:“夫人,你和老太太也猜不着到底是不是大公子做的?”   于夫人摇摇头,烦闷地说:“虽说大公子嫌疑最大,可想想他并非这样不顾大局的人,若事情闹大,这侯府受了牵连,俗话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倒是他那个媳妇值得怀疑,本就整天神神鬼鬼地安份,生怕奉直抢了奉纯的位子。不过这人心可隔着肚皮,奉纯平时虽然恭谦礼让,关系到世子的位子上可说不定。   ”   青姨娘想想说:“看大公子的可能性不大,虽说侯爷一心让他做世子,但他哪能不明白自己的出身?大少奶奶嫌疑真的很大,且不说平时,这会知道夫人要给大公子纳妾,焉能不怀恨在心?正好抓住这件事报复。”   于夫人冷哼一声:“她既这想,那就让她的不痛快来得快一点。枝儿这会还抽不开身,先让老太太挑个人赏过去,试试她的醋劲有多大!”   正在这时,纯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母亲明鉴!奉纯绝无害兄弟之心,更不会蠢得不顾咱们府里的声名,若有此心,天诛地灭!”   于夫人一惊,连忙示意青姨娘拉他来,略一思量,满面恳切地说:“纯儿,你多心了,娘怎么会怀疑到你?你对弟妹们一身疼爱有加,何况身为长子,又怎会不顾府里的安危?娘没有怀疑你!”   纯仍然不起。感动地说:“谢谢娘信任孩儿。可是孩儿要休妻。请娘答应!”   于夫人一惊:“好好地说话?大少奶奶又没做错什么?”   奉纯迟疑了一下:“起初孩儿是我那不省事地娘子做地。早上被爹训过以后。我回去把她关起来一直审问到现在。连午饭也不许吃。可她宁死不认。要不是丫头拦着。差点撞墙自尽!孩儿也觉得她一妇道人家。没这么大能力做这事。可若她平时贤良安份地。这事已怎会疑到她头上?这种女人留下只会害得兄弟失和、家宅不宁。孩儿想休了她。还请娘同意!”   于夫人这才觉到事态严重。吓得说:“奉纯且莫鲁莽!不说你爹那里。我和老夫人也绝对不会同意!你就忍心让慧儿和信儿离了亲娘?再说她不过爱生些小事。又没做下什么大错处。这种话以后千万不可再说。没地伤了夫妻感情。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要纳妾才嫌弃妻子!”   奉纯还待说话。于夫人一挥手:“就这么定了。你若信我。就别提此事了。等会青姨娘从我地私库里取一匹上好地衣料送过去。安慰一下她。至于通房。这几天就让老太太挑个人先赏过去服侍着。”   奉纯苦笑一声谢过离去。就是不愿意自己地孩子有嫡庶之分和同父不同母地隔阂。才坚决不纳妾。坚持了这么多年。到底拗不过去。   看着他离去,青姨忍不住说:“看样子真的不是大公子一房,到底是谁做的?两个婢子升了姨娘,对夫人感激还来,不可能是她们吧?”   于夫人点点头:“不可能是她们!可是善姨娘也不可能,她无根无基,边个帮衬的人也没有,这件事先得花一笔银子雇个无赖去告状,事成之后还得灭口,怎么都不象她能做出来的,奉孝还一个孩子,那来的这种能耐?”   两人百思不得解,半天青姨娘说:“说不定是府里的对头干的?”   于夫人摇摇头:“这件事外面的人哪会知道的这么清,连云氏是蜀郡商贾出身都知道,肯定是府里地人干!”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于夫人突然面色一变:“咱们只想到有人不利奉直,没想到云氏!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吃亏不止奉直,云氏受的牵连最大,说不定因此被赶!只要多这方面想想,就可想到是谁了!”   青姨娘惊得站差点站起来:“仙儿?你说是她?这怎么可能?她一个家生子,亏得老太太发慈悲才活下来,这会又赏做屋里人,以后若有了孩子,升姨娘还不是迟早的事?一个世代为奴的家生子能有这般福气,不知祖辈烧了什么高香,还能不知好歹去做这种事?就不怕害了奉直吗?”   “女人若生了妒忌,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何况这种出身的,不过一心争宠罢了,偏偏云氏碍了她地路,才不顾一切罢了!”   青姨娘仍是不敢相信:“她有这种能耐吗?”   “她不是还有哥嫂吗?着于管家派人悄悄去查一查她哥哥这几天有没离开庄子,不就知道了?”   冷子菡和陈若玉好不容易劝得于文远消了怒气出门去了,两人百般猜测。   “我猜一定是大少奶奶干的,只是她何时来的这等本事?这无赖好雇,灭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陈若玉冷哼一:“说不定是两口子一起做的,这人不可貌相,别看大公子平时斯文有礼的,这可关系着世子之位呀!还好,若不是这次升了姨娘,说不定还疑心我们做下的,还不知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   冷子菡吓了一跳:“这件事是我们做的,又怎会怀疑是我们?不是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嫌疑最大吗,老爷今早还训斥了大公子!”   “老爷不过做样子给夫人看,这会不是带奉直提前去拜见顶头上司了?他哪会真地怀疑是大公子,就是有真凭实据也会压下,何况只是怀疑?管它谁做的,以后更要想法挑起两边起纷争,斗得越狠越好,我们才能混水摸鱼!”   奉孝下了学,秉退丫头,关上门,对着姨娘笑个不停,善姨娘今个心情大好,连忙递过点心嗔到:“高兴高兴就行了,看你乐成啥样?不过看见官府找奉直的麻烦,确实让人开心,只可惜人家本事大给压下去了,闹大了才好!”   孝敛了笑:“这件事又没有真凭实据,更没有她家父母来告,不过一个奴才,哪能真的告倒?”   善姨娘不解地问:“既然人告又为什么不把事情闹大些,弄坏奉直的名声才好?这事情压下去了,不和没告一样吗?”   奉孝面露一丝狠戾:“怎么和:告一样?这一告,她们不是对大公子疑心更重了吗?两边只会越斗越狠,如果能够两败俱伤,我们不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善姨娘惊得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奉孝的鼻子:“难道是你告地?”   奉孝拨开她的手:“你以为呢?”   善姨娘差点叫出来:“真的是你?你不怕事情败露断了我们的活路吗?”   奉孝阴阴地一笑:“那个告状之人再也不会开口说话,谁能查到我们头上?”   善姨娘终于吃不住惊吓,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你一个孩子,怎么下得了手?就不怕被人告了官去偿命?”   “姨娘放心,孩儿做的可是绝对严密,定不会露出马脚!我早就认识这个无赖,他孤身一人,贫无立锥之地,经常在路上欺负小孩子抢零花钱去赌。我昨个下午去族学,故意把一本重要地书本抽出来藏起来,等到了族学后才装作发现的样子,狠狠骂了亮儿,让他回来找,然后装作拉肚子溜出去,故意拿了几十文钱去买零嘴,那个无赖看到我钱袋鼓鼓地,就跟着我想抢,走到没人处,我主动把钱袋子给了他,说这是定金,又亮出金项圈,如果他肯替我去办件小事,等事成后,金项圈就送给他……”   说未说完,青姨娘吓得忙拉开他的衣领,一看金项圈好好地在,这才放心下来:“还好,没有落到旁手里被人疑到你!”   想想又说:“那你怎么下地手灭口?可千万不要被人发觉了,亮儿有没有查觉?”   “我约了那无赖告完状后在一久不住人的破屋见面,今天我托辞上学早早出了府门,然后就支亮儿去城东给我林记铺子地豆糕,这走着去一个来回至少得半个时辰,他哪能那么快回来。等见了那无赖我先亮出金项圈,再送给他一壶酒相谢,那个无赖疑都不疑就一口气喝了,那可是下了砒霜呀,要命可是一时三刻!看他确实没气了,我才去上学,那亮儿还没回来了,我哄先生说早上肚子疼耽误了,他也无法。”   “砒霜?你哪来的砒霜?”   “我恨死了老夫人夫人和奉纯、奉直,恨不得要了他们的命,这府里才能成咱娘俩的天下!早就推说中有老鼠,用零花钱一次买一点点砒霜,慢慢攒下一些,准机会毒死他们,这会刚好派上了用!”   善姨娘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这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吗?   “你怕什么?不毒怎么成大事?以后更要盯紧奉直和奉纯的错处,想方设法挑起事端,还有你要越发装得胆小懦弱,我越发装得蠢笨贪吃!”    第二卷 庭院深 六十九、惊别   吃过午饭,奉直被父于文远叫去,本以为因了被人告官府的事要挨一顿好骂,结果却是于文远托人让他入仕的事经办好,明天就要正式去兵部报道,今天正好是休沐日,所以提前带他去拜见一下几位顶头上司。   然刚刚入仕,只做了个兵部小小的从八品主事,直接上司到顶头上司,一层层上去从员外郎、郎中到侍郎、尚书却有好几位,这次于文远倒为了儿子做足了功夫,一位位根据品阶和权力,全部备了厚礼,带着儿子一家家拜访,想为奉直以后多少铺点路子。   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父爱,奉直真的是无比激动,发自内心的毕恭毕敬,哪怕父亲让他入仕只是为了方便奉纯得到世子之位。   等到一家家拜访完,整整应酬一下午疲惫不堪的奉直这才想起若水今天要被搬走的事,顿时惊慌不已,怎么也得等他回来再说,母亲会不会趁他不在急着把若水搬过去?   一时心神宁,又碍着父亲不敢先回家,只得耐心听他交待完了,顾不得去见祖母和母亲,慌慌忙跑回云水居,急得伤还未好利索的碌儿跟着他跑。   刚进大门,守门婆子正待问好,被他一把推开,直奔若水的偏院,早有小丫头看见去报了严妈。   急忙忙奔到门口,心一下到谷底,门已经落了锁,虽然天色已黑,里面却无半点灯光和声音。   奉直呆住,若真的在他离开的时候被送走了,本来还以为母亲会怀着一丝怜悯,等他回来亲自送走她,可是却趁他不在送走了她。   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难,一拳砸在门上,接着大喊:“来人!谁拿钥匙?快来把门打开!”说着就要踹门。   严拿着钥匙急急地往过赶,怕他情急之下把门踹烂,边跑边喊:“公子!别踹了!别踹了!钥匙老奴拿来了!”   快到了院门口。奴才都远远:站着不敢过来。奉直一把夺过钥匙就要开门。严妈拦在门口。死活不让他开门。   “公!听老奴一句劝。大夫说云姑娘地病要过人地。里面恐怕不洁净。奴才们都吓得不敢进去。老奴年纪大了也不怕。把东西都收拾起来了。公子千万不可进去!”   奉直生气了。发怒道:“过就过吧。过给我算了。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严妈吓得慌忙去捂他地嘴:“混说什么?你这不是咒自个吗?连云姑娘也一起咒了去。大夫只说病要过人。又没说看不好。你干吗说出这么毒地话!”   奉直冲不得她发脾气。看着一圈远远围着却又不敢过来地奴才。一口气往上冲。指着他们大骂:“滚开!不敢过来就给爷滚开!”   严妈挥手让奴才们赶快散去。别再惹公子生气。长叹一声。怜惜地看着他。公子和云姑娘也太苦了。也许两人不该在一起吧。为什么要受这么多地磨难?   奉直发完了脾气,想着若水被强逼着离开的情景,心痛极了,一拳砸在砖墙上,血渗了出来。   严妈心疼的不得了,慌忙用巾子去擦,奉直一把抓住她:“奶娘,告诉我,她是不是被逼着离开的?她一定不愿走对不对?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不让我亲自送走她?”   严妈叹口气:“云姑娘病发得急,好端端地突然昏过去,吓得我们慌忙秉过夫人传了大夫,大夫却说她得了不好的病地,要过人的,满院地奴才吓得没人敢过来,最后青姨娘过来了,说是夫人的意思,既然过人就要早早隔开来住,最后又是逼又是赏的,找几个奴才用担架抬走了,可怜呀,刚和你过了几天舒心日子,眼见就要做娘了,咋突然得了不好的病?”   奉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若水是被用这种方法弄走的,可是她好好地怎么会昏过去?难道真的得了什么病?   一急之下,顾不得听严妈唠叨,转身就往外跑。   严妈明白他是去找夫人理论,急地在后面大喊:“公子,三思而行呀!千万别再气夫人了!”   奉直顿时愣住了,上次把母亲气晕过去的情景又在眼前,脚步不由得缓了下来,呆呆地站着不知该怎么才好,严妈这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他木然地听说严妈一句一句地苦劝,渐渐冷静下来。母亲这么做,必有她的道理,也只有这样,才能瞒人耳目,从今早地祸事就可知道,这府里有多少人在暗中搞鬼。   还好那地方他看过,倒也处处满意,服侍的人里,虹儿自不必说了,枝儿是青姨娘地人,自会遵照姨娘的嘱咐尽心服侍,段嬷嬷为人热情能干,又是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厨艺又好,由她做林间居的管事再好不过。   而且自己从明天起就要正式去兵部当值了,以后事务繁忙,又身不由己,若水那里全凭母亲照料,青姨娘又做不得主,若惹恼了母亲,吃亏的只能是若水。   他终于想明白了,回过头难过地对严妈说:“奶娘,你放心吧,我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同母亲恼的,只想求她让我过去看看,我也好心甘了!”   严妈不知实情,只知道若水病得凶猛,而且会过人,连忙苦努他耐心等待若水病好。   奉直只得推说去问问若水的病情,嘱咐严妈自个去吃饭,转头就走了。   严妈却仍然以为他又要去责问于夫人,忙一把位住不让走,奉直无可奈何,只得解释:“我只是想过去问问若水的病情,再问问安置好了没有,一定好好同娘说话,绝不会有半点不恭,晚饭你不用张罗了,我就在那边用,我们娘俩好好说会话。”   见他面色平缓,不象生气的样子,严妈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咛几句,吩咐碌儿跟着看好公子,这才放他走了。   奉直先去给祖母请了安,大概说了下午的经过,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于老夫人一阵心疼,又暗怪若水真不省事。   正待数落若水地不是,又一想孙子明天就正式成了朝廷官员,品阶虽低,可在兵部那地方,好歹熬点资历,以后再有他岳父提携,还不前途无量,奉纯从文,奉直从武,于家可就文武双全了,今要说些心的话了。   慰了他几句,吩咐李姑姑从私蓄里取了一千两银票递过去:“奉直呀,从明个起你算是官身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用于结交同僚、人情来往,刚入仕途万不可小气被人瞧不起,一定要混个好人缘,银子不够尽管说,我老了,哪能花那么多!”   奉直心里一阵感动,自己光顾着若水的事,这几天都没好好陪过她,这会子还满腹怨气,要不是强压着,说不定还要给祖母脸色看,可她这么大年纪,还处处为着自己地着想。   遂不再推辞,高高兴兴地接过,答应明个有空来陪她吃晚饭,然后去见母亲了。   于夫人天心情很不错,虽然早上发生了那件麻烦事,但已被她花银子解决了,为了儿子地名声,这点银子算什么。   若水已经避开另院居住,暂时解决了一样心病,对奉直也好交待些。   而且奉直恩荫入仕的事办好了,虽然只是兵一个小小的从八品主事,但却已是官身了,再有岳父的提携,以后自是前途无量。   特别是丈夫平第一次表现出了对次子的关心,竟然亲自准备厚礼带他拜见上司,为以后做事打下底子,虽然他地最终目的是为了奉纯,于夫人心里还是感到了丝丝暖意。   她早早吩咐人准备了子爱吃地饭菜,准备娘俩一起用饭,也好听他说说个拜见上司的情景,看能不能指点一二。   可听奴才说儿子回家后直接奔回云水居,于夫人马上明白怎么回事,原来他担心自己趁他不在把云氏搬走了,所以才急着回去看,得知实情后会不会母子又生间隙?   想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怕痴心想不开,自己想去看看又拉不下脸,正待传青姨娘过去看看,丫头传话说二公子来了。   于人并没有高兴的感觉,他既已知道云氏被送走,说不定是前来兴师问罪的,心里一凉,突然觉得疲备不堪,如果连儿子也不理解她的苦心,这么多的付出还值得吗?   奉直进来后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坐在她身边,虽然掩饰不住满面忧思,可还是语气平和亲切地问了母亲今日安好,又对于夫人早上尽力压下祸事表示了感谢。   见他明明心里难受还恭敬亲热,于夫人心里一暖,还是亲生儿子比什么都贴心,母子亲情就是自己这个府里唯一地依靠了,绝不能为区区一个女子伤了感情。   遂笑着说:“娘猜你今晚要过来陪我吃饭,特意叫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今天遇地事情真多,这会子都过去了,都放下吧,咱娘俩好好吃一顿。”   奉直正待询问若水之事,见母亲又开心又亲切的样子,想想她这些年地不易,怕扰了她的兴致,只得暂忍着,找机会再问。   于夫人把他地表情尽看在眼里,心底叹了一声,这事不说开,娘俩总有隔膜,就秉退丫头,准备好好说几句心里话。   “直儿,你还在为云氏的事责怪娘吧?你可知道娘的苦衷?她是你的屋里人,我再不喜她,也要看在你的面上善待几分。再说她一个富家小姐,为你落到卖身为奴的地步,娘从心底也怜惜呀,何况肚子还有你的孩子,但凡有一点可能,也绝不会让她搬开另住,今早的事定是府中人所为,想想看有多少人盯着你们的错处?”   奉直正发插话,于夫人挥挥手打断他继续说:“这会你刚刚入仕,又要马上成亲,再不可生出事端,毁了你的前程。等你成亲满了一年,我一定作主平了她的奴籍,正式升做姨娘,于她于孩子都好。那这段时日你千万不可去探望,好不容易想法子掩了人的耳目,你若去探,必又招来疑心,指不定又生出会事端。那边由你姨娘照料,绝不会亏待她半点。”   提及早上的风波,奉直虽然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孩儿谢母亲安排妥当,只是入仕后恐怕事务繁忙,身不由己,若水那里还请母亲多费些心,千万原谅她年轻不懂事,务必不要让她受了亏待。”   见他又是念念不忘,于夫人虽然不快还是点头答应,又问了些今日拜见上司的事,觉得并无不妥之处,连忙说:“直儿明日就是官身了,虽说官小阶低,但年轻人凭恩荫入仕,一步一步踏实点比较好,也能多些历练的机会,以后严谨做事,更要用心结交有为之士,也好多些帮衬,凡需银两财物,皆从我私库支取。”   奉直心里一阵感动,连连点头应过,祖母和母亲确是处处为他着想,以后定要好好当差,谋个好前程。   想起今早的事,愤愤地问:“我和若水倒底得罪了这府里谁,这样害我们?”   于夫人叹了一口气:“你们没得罪谁,而是你招了别人的妒恨,所以才拿这件事做文章罢了,我就知道她们不会消停,这么好一个让咱们难堪的机会,还能放过?”   奉直愤恨地站了起来:“都是一家子,干嘛这么狠?若事情闹大了,我不信她们能好过,一个个离了这个侯府还能活下去吗?若被我发觉,定把她们揪出来好看!”   于夫人忙拉他坐下:“我的儿,别气了,气出病可不遂了她们的意?只要你按我的说的做,以后万事小心,不要再让云氏那边出什么事,保管她们再抓不住什么把柄!等你娶妻后时间常了,这件事自然就可压下。”   听闻娶妻,奉直一愣,想想也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孩儿全凭母亲做主!”   于夫人点点头:“明个是吉日,我就托人去凌府正式下聘,并商定喜期,也好早做准备,让你风风光光地娶亲,正经的侯府嫡子,总不能落人后,亏待了人家女儿,凌相也不会答应。”   这时刚好晚饭传上来,母子俩人边吃边谈,亲情融融,奉直不忍破坏这种气氛,压下对若水的思念和担忧,陪母亲吃了一顿晚饭。    第二卷 庭院深 七十、机会(一)   告辞母亲回来,奉直不肯回屋,呆呆地坐在花亭里,思念着若水,碌儿担心夜凉,却劝不回他,只得叫来了。   奉直看到严妈,一把抓住她:“奶娘,你让我去偏院看看,也好了结我的心思,要不我心不甘呀!”   严妈却坚决不答应:“不行!若公子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也不活了!大夫明明说云姑娘得了会过人的病,满院的奴才吓得没一个人敢进去,还是我收拾了锁上屋门。   你心吧……”   见他听不进去,就让碌儿退下,这才小声说:“她怀了你的骨肉,夫人还能不重视?肯定要请大夫医治,等她病好了就抱着孩子回来了,你这会千万要省事!”   奉直担心被人了去,拉着她一直进了内室,吩咐碌儿守着门,这才说明了母亲为了隐瞒若水有孕的事,故意做出手段说她身患恶疾,其实是地方养胎去了。   严妈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忙做揖:“菩萨保佑,我就说公子和云姑娘都是好人,怎么会遭受这么多磨难?只要没病就好,夫人也是为你们好,你可千万要听夫人的,莫去探她,等孩子生了自然就回来了,那时可是一个变两个呀!”   奉直耐着性她唠叨了半天,才无可奈何地说:“这下放心了,该让我过去看看了?”   严妈掏出钥匙,看看天色已黑尽,才递给他:“你可要悄悄地看,别被人发觉了,看过了锁好门赶紧回来,以后切莫再去了,安心等她回来吧。”   奉直心里烦闷,忙不迭声了,拿着烛台和火折子,一个人来到了小院。   门吱一声关上。院里静悄悄地。除了门口地垂柳拂过他地肩膀。没有一个人招呼他。明知她现在好好地。奉直心里还是难受极了。难道两人所有地幸福都在回长安之前用完了吗?   自从进了长安地大门。一个接一个地打击让人如此难以承受。刚刚名正言顺在一起几天。又要面对大半年地离别。这大半年她一个人离群索居。该如何度过?而他如同失偶地鸿雁。又该如何度过?那些强塞给他地无数个女人。又怎能替代他地若水?   慢慢地推开紧闭地屋门。点亮蜡烛。屋里冰冷而寂静。到处空空如也。被褥帐幔、衣物摆设。带走地带走。收起地收起。仿佛这里从没有住过人一样。   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光光地榻上。突然一阵茫然。自己真地能护得了若水地周全?为什么每一次伤害名正言顺降临地时候。自己从来没有护得住她?   好半天。看看天色不早。等不到奉直回来地严妈急了。吩咐碌儿看着屋子。有人问起就说公子已经睡了。急急来到了偏院。   隐隐看去。里面有微弱地烛光。必是奉直在里面。轻轻推门进去。却见奉直呆呆地坐在光秃秃地榻上。一个人对着跳跃地烛光发呆。   看到严妈进来,抬了抬眼皮,又低下头去,知他心里难受,严妈不语,默默地搬过一张墩子坐下,陪着他。   半晌,奉直抬起头来:“奶娘,为什么我们俩一起做下的错事,总让她一个人承受?为什么我每次都护不了她?娘处处为了我好,可为什么总要伤害她?虽说这次安排地也妥当,住的地方、服侍的人都可我的心,可她住地那么偏僻,又不许我去看,我怎能放心?更别说还有孩子!”   严妈被问糊涂了,是啊,老夫人和夫人疼奉直不假,可是这云姑娘一步一步落得也太可怜了些,想想也没法子,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做下这等事,父母见不得,家回不得,无依无靠的,侯府规矩又大,这些作践哪能免了?最担心的就是没有进门的正妻,谁知是个什么样的心性,若不能容,才有若水受地苦,这会子算什么?这大宅门里生养艰难得很,说不定远远避开其他妻养胎还好。   可是看着奉直难受的样子,又不得不含糊劝道:“公子,别太难受了,又没有走远,总在这府里面,你不是说了,住地又舒心,又有可靠人服侍,也不过七八个月就回来了,今早的事你也知道,夫人也是为了你们好才这么着,想开点。”   看他仍不为所动,急地说:“你明早可是第一次去兵部衙门报道,若起迟或者精神不济怎么办?第一次可要给人留个好印象!”   奉直仍不语,见她实在急了,才说了一句:“今晚我不走了,就在这住一晚,明个早点让碌儿叫我,别误了事!”   说着就打开柜子找被褥,严妈急得忙按住他的手:“我地小祖宗,你怎么这么不醒事?明明夫人做手段说云姑娘得了过人的病,才搬走她遮人耳目,你往这住上一晚,能不让人吗?你惹出今早那的事”   严妈是真的急了,夫人能为掩人耳目让若水托病搬走,可是如果搬走也会让有心人生疑抓住把柄,那么很可能就会使手段不留下孩子,奉直这么不听话,不是更要害惨若水和孩子吗?   “公子!老奴求你了!有些话老奴不能对你明说,可心里明白着!你再这样任性,只会害了云姑娘和孩子!”   说完扑通一声跪下,奉直这才慌了,赶从榻上下来拉起她:“奶娘,你这不是要折煞我吗?你说什么我听不还不行吗?”   虽有主仆的身份,但奉直心里一直当严妈是自己的亲近的长辈,当然受不了她的大礼。   严妈被他强拉来,两行泪水流了下来:“公子,我一直就当你是自己的孩子,有些话老奴没法对你明说,你若真为云姑娘和孩子着想,就要听从夫人的安排,千万谨慎行事,别让人生了疑去!不但这里不能再来,以后也别看云姑娘,安心等她回来!”   见她老泪纵横,言语皆发:肺腑,奉直也生怕自己做事不慎害了若水和孩子,就听话地点点头,两人重新合严了门窗,锁好了院门,这才回屋里了。   碌儿还在等,见奉直回来,这才放下心来,连忙过来汇报:“仙姑娘刚才来过,我说公子已经睡下,她停了一小会就走了,说明早过来服侍。”   提起仙儿,严妈眼前一亮,别说仙求她,就是她不说,这会若水不在,正妻没进门,让仙儿服侍不最好吗?也许能让公子淡化些心里的难受。   说完使个眼色,支使碌儿传仙儿,碌儿刚走,就被奉直发觉,忙喝了一声:“站住!干什么去?”   碌儿语,只看着严妈,严妈忙笑着说:“老奴一天天老了不中用,碌儿又的粗手粗脚,再说伤没太好利索,就我们怎能把公子服侍好?院里的奴才虽多,但是能近身侍侯的真没几个!这会子公子身边没人,不如把仙儿姑娘叫来服侍?要不公子过去也行?”   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这么大年纪还日夜操心,奉直不好强拒,不由得想起仙儿那诱人的身子,心里一窒,可很快又想起了不知何时能再见面的若水,颓丧地挥挥手。   “以后再说吧,我这会乏得很,想早早安置了,明个还要早起点卯,你们也去睡吧,碌儿在外面搭个铺就行了,不用睡隔厢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见他确实很累,又对仙儿没什么兴致,严妈无奈,不敢再去叫仙儿过来,怕他心烦之下让仙儿难堪,只得吩咐奴才端来热水,由碌儿服侍着洗过了早些安置。   正收拾着,仙儿身边新拨去的贴身丫头柳芽过来了,说仙儿姑娘问公子明早去衙门当值,她几时过来服侍。因为奉直不许杏儿再来主屋,严妈不忍她再回厨房打杂,就给仙儿新挑了一个贴身丫头,让杏儿做了粗使,总比在厨房打杂强多了。   见仙儿确实是个伶俐人,又一心想着奉直,严妈一喜,忙说:“明早公子要早早去点卯,你让仙儿姑娘早点过来服侍公子梳洗用饭。”   正说着,仙儿已经进来了,她穿着茜红的衫子和浅蓝色的裙子,本就纤瘦,急急走来更象风摆杨柳。   连忙见了礼,抬起妆容淡淡的脸:“奴才听说公子刚才早睡了,不敢打扰,回去后这才想起公子明早要当差,担心服侍的迟了,误了公子的事,所以和柳芽儿去了严妈妈屋里,不想妈妈不在,又看这里灯亮着,所以想过来问问碌儿。”   说完眼睛直盯着碌儿,碌儿脸一红,刚骗她说公子早睡了,这会就被人揭穿了,这奴才不好。   严妈见状,连忙打掩护:“刚才公子陪夫人吃了晚饭,回来乏了,就说合衣躺会,不急着睡,谁知躺着竟睡着了,所以碌儿才拦了姑娘,切莫怪他,这会子刚刚醒来,正吩咐明早的事,这可是第一次,都紧张得什么似的,害得姑娘也不能安宁!”   仙儿满脸乖巧的说:“妈妈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怪碌儿?他也是为公子好。我是怕明早服侍的迟了,才过来看看,又怕公子睡了扰了他,才吩咐柳芽进来悄悄问一声,听得妈妈在里面,就过来见一下,没想到公子早醒了。”一边说一边直朝奉直身上瞟。   严妈注意到了,心里一喜,吩咐仙儿好好服侍公子,不顾奉直阻拦,连忙拉着碌儿走了。    第二卷 庭院深 七十一、机会(二)   仙儿含情带俏地走上前,似乎羞得不敢看奉直:“公子,仙儿来服侍你梳洗吧!”   妆台等物皆在内室,奉直无奈,只得跟她进去,柳芽早得了仙儿的吩咐,就给外门上了闩,轻手轻脚地闭上卧室门,悄悄地守在外面,且听里面的动静,如果两人歇息了,她就在外面搭铺,反正坐榻、被褥都有。   仙儿轻手轻脚地服侍奉直脱了外衣,洗了脸解了头发,又请他坐在床沿上,脱去他的靴袜放进盆里,又慢慢跪在地上,一边搓洗一边轻揉着,温热的水使奉直舒服地轻吟一声,闭上了眼睛。   仙儿边揉捏边满含柔情地说:“仙儿刚去厨房安排好了明个的早饭,想着公子明天起得早,怕没有胃口,吩咐虽早饭做干贝春笋粥,煎饼卷三丝、薄酥饼和几碟开胃的小菜,公子可满意?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去吩咐厨房?”   奉直有些感动:“仙儿有心了,安排得很好,这就行了。”   仙儿低头轻轻一笑,揉捏得更起劲了,奉直无奈,淡淡地说:“其实你不必如此,这种事让奴才做就可以了。”   仙儿幽幽地说:“仙儿本就公子的奴才,怎么侍侯公子都是本份,就怕仙儿一片诚心让公子生烦。”   奉直感受着的殷勤温柔,纤细温柔的手指轻轻地揉捏着他的脚踝直到每一根脚趾:“唔,仙儿心服侍,我怎么会烦呢?”   仙儿不语,仔细地擦干扶到床上,又把污水端出去,净了手,轻轻地坐在床沿上,把奉直合衣按倒在床上,又在奉直的胳膊和腿上轻轻地按摩起来。因为忙碌,一偻长发散了下来,随着动作一下一下麻酥酥地抚过奉直的面庞。   奉直开眼睛,刚好对上仙儿柔情蜜意中带着向分幽怨的眼神,苍白的脸也变得绯红动人,含着几分说不出娇羞。   奉直敢再看。忙侧过头躲闪着她地柔情:“算了。别捏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地。不早了。你去歇着吧!”说完闭上眼睛仙儿不语。满目期盼地看他。纤细地手指轻轻地划过他地大腿。奉直猛地一哆索。一下子抓住她地手。睁开了眼睛。复杂地看着她。虽然他竭力克制着。仙儿还是从他地眼里看到了一丝丝难耐地欲念。   她横下心。把头伏在他地胸前呢喃着说:“公子既不烦仙儿。就让仙儿留下服侍地。我就是公子地奴。一切属于公子。包括这清白地身子。”   象一颤颤地花。正等待心上人地采摘。   奉直全身紧绷。呼吸急促起来。只要他略一动手。就能尽览仙儿美妙地胴体。包括那撅起地粉臀和不盈一握地腰肢。   可是他依然全身僵硬。动也不动。紧闭着眼睛。任凭仙儿地手指轻轻划过他地大腿。又在他地胸前游走。最后停在他地面庞上。   见他不反对,仙儿上了床,跪坐在他身上,身子轻轻的摩挲着,奉直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张因春情荡漾而泛红地脸,红唇微张,轻轻的喘息着,让苍白地仙儿变得无比撩人,就要失控的同时,也瞬间清:过来,这不是若水地脸!   这里是他和若水洞房花烛的地方,这张床是他们恩爱缠绵过地床,她刚刚被迫离开他,他就要在这里迫不及待地和别的女人欢好!   奉直艰难地推开仙儿:“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人服侍。”声音虽低,却含着不可抗拒的坚决。”   仙儿心里一阵愤恨,必又是想起那个不知廉耻的野女人,可她却顺从地下来,坐在床沿上,泪水顺着又变得苍白的脸流下:“必是仙儿又丑又笨,得不到公子的欢心……”声音哀怨而可怜。   然后又下床跪在地上,凄楚地抬起头:“仙儿出身低贱,自知服侍了公子是高攀,从不敢枉想得到公子的重视,更不敢和云妹妹争宠,只想得到公子的一丝怜惜,接受奴婢的服侍,以后有了一男半女,也好终身有靠。仙儿虽然不够美貌,身子却也洁净,更是一颗心全在公子身上,不知为什么公子总是嫌弃仙儿,还是仙儿哪里做得不好?”   她纤弱的身子跪在哪里,虽然没有若水的美貌动人,却如同梨花带雨一般让人心生怜惜,奉直想起她的身世也让人堪怜,又是个一心爱着自己的弱女子,虽然烦闷也无法太过苛责,只得说:“别乱猜疑了,你这么殷勤服侍,我怎会嫌弃?是今个事太多累了,实在没有心思,你先去睡吧!”   声音虽然柔和,却依然不容拒绝,仙儿心里明白,绝不能让他生了厌,就马上破啼为笑:“公子今个确实累了,是仙儿不知体谅,公子快睡吧,仙儿退出去外面值夜,公子有事随一声,碌儿粗手笨脚的,睡吧。”   说完给奉直盖好被子,放下帐子,行了礼退下,让杏儿回去,自已在外间坐榻上铺了被褥值夜,奉直无奈,再说她又没留在隔厢里,只得由她去。   仙儿又一次快要如愿以偿时偏偏功亏一馈,恨得牙痒痒了。若水突然身患恶疾,主母又没进门,身边再没了女人,一个少年公子哪能经得起一个青春美貌女子的诱惑?偏偏奉直每次关键时候都恢复了理智,是什么让他有如此强的自制力?   一个人孤枕难眠,奉直就和她一墙之隔,英俊的脸和结实的身躯不时闪现在她眼前,可她却没有勇气再进去。百般思索中,忽然对若水的病产生了怀疑,好端端的怎么会得病?难道是因为怀孕了要掩人耳目?   仙儿猛地坐起,如果若水怀有孕的事情张扬出去,就象今个早晨一样,肯定会被有心人告到官府,那么夫人为了保全奉直的脸面,还能留下这个孩子吗?   说定事情闹了会连若水一并赶出去,到那时身边没了对手,还能不如愿以偿?想到这里,仿佛她已经升了姨娘,正满面娇俏地伴在奉直身边。   可她很快摇摇头,这么做然可值云氏于死地,可也会害惨了奉直,如果被他查觉或者猜测是自己干的,到那时定是死无丧地,就是老夫人也不会饶她!   很快否定了:己的想法,她打定主意,这些天一定要全力可着奉直的心服侍,直到把他彻底软化,沉迷在自己的柔情里。   这几天她感觉到奉直是一个热情如火的少年男子,如果再用一些手段,相信一定会如愿以偿的,蓦地想到刚升了姨娘的冷子菡和陈若玉,她们出身伎户,刚懂事就学着如何讨男人欢心,侯爷宠得一天也离不开,说不定有什么好的法子,只要和奉直有了第一次,就不愁没有以后,暗暗决定明天就去找她们。   奉直转反思,心里全是若水,不知她在那偏僻少人的地方怎么样了,会会感到害怕,那几个奴才服侍得可好,越想越难受,恨不得立即过去看看安慰一番才能放心,可是想到母亲的叮咛,还有明早第一次去当差,强行压下心思,下决心一定找机会偷偷去看一次,慢慢地才沉沉睡去。   第二一早,仙儿早早起来,先匆匆回房叫醒杏儿,把自己打扮得娇俏可人,这才吩咐杏儿去厨房传饭,柳芽去打热水,又过到主屋。   还好奉直没醒,严妈已;守在里面了,看见她满面惊讶:“仙儿?你昨晚没有留在这里?为什么不早,公子身边怎么没有人服侍?”   仙儿满脸羞愧,这次她不敢再瞒严妈:“公子昨晚说他累了,仙儿不敢打扰,又担心没有可心人服侍,就在外屋睡了一夜,早上才起来过去梳了头,又吩咐杏儿去传饭,没想到妈妈起得这么早。”   听她昨夜又没留下,严妈心里一阵叹息,可仍是面色柔和地说:“我知道你尽力了,但今个是第一早,奴才都不习惯这么早起侍侯公子,我怕误事才早早过来。你做的好,虽说侍侯主子要殷勤,但也要知进退,才不会让人生厌。别着急,慢慢来吧,横竖公子现在身边只有你一个,切不可让他心烦!”   仙儿连连点头,正待感谢,柳芽端着热水进来,怕耽误了时辰,两人不多言,一起了卧房。   也许真的累极了,奉直还正好睡,发出轻微的声,被子也没盖严实,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仙儿和严妈相视一笑,这么大人了睡觉还不老实。   仙儿红着脸上前轻轻抬起他的胳膊,盖好被子,奉直却惊醒了,揉揉眼睛,看到柔和的烛光下严妈和仙儿正含笑看着她,柳芽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刚进来,他一愣,这才想起今个就要正式去兵部当值了,连忙翻身坐起。   盛妆妩媚的仙儿连忙上前侍侯起床穿衣,因是第一天,还没有正式的官服,就和严妈挑了一身颜色看起来庄重大方的青黑色袍服,仔细挽了头发,戴了深灰色巾裹,等梳洗停当,严妈连连啧叹公子真是生的好人材。   仙儿更是看得心潮荡漾,暗纹提花的黑色锦袍,衣料挺阔,式样简洁大方,给奉直平添了几分成熟和英气,比平时华丽的便装看起来更加伟岸动人,自己今生能跟了这样的男人,哪怕只是做个通房也值了。    第二卷 庭院深 七十二、诉情   今天第一次当差,奉直和同僚相处甚欢,又苦于懂得太少,大家都走后,他吩咐碌儿去买些吃食随便吃了些,又让他陪值夜的人喝酒,自己一张张地翻看历年的文书档案。   见不到若水,回去又要面对空空的屋子,奉直索性留在这里多学学,也很快适应差事,不让人笑了自己,因为正经科考出身的人是看不起恩荫入仕的官家弟,除非有真才实学才能让他们服气。   奉直看得入迷,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决定每天等同僚走后都看一会,直到全部弄通。看看时辰不早了,碌儿害怕回家被责,百般催促,奉直才恋恋不舍的掩卷离开。   马车在空寂的街上行驶着,奉直心绪难宁,想起带若水回长安那天,天还未黑尽,她掀起帘子,新奇地看着长安的景象,开心得象个孩子,自己那会还答应以后要带她逛遍整个长安城,可是仅仅月余,他却连她的面也见不着。   想到她此时也不知怎么思念着自己,也许和他一样为着不能相见而痛苦,奉直心头难过,恨不得立即看。   想到这里,再也那么多,回家后匆匆见过母亲和祖母,推辞很累要回去早睡,然后七绕八绕避开人,来到去林间居的路上,令碌儿藏在暗处等着,自己悄悄地去见若水了。   提着一盏幽暗的灯笼,穿静得可怕地小树林,终于来到林间居。大门紧磕,里面看不到灯光,也听不到一丝人语,奉直心里一紧,莫不是有什么事?   连忙上前敲,半晌,里面传出响动,段嬷嬷迟疑地问:“这时辰谁在外面敲门?请先回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奉直一喜,总算有人出来答话了:“我,过来看看云姑娘就走,嬷嬷开开门!”   “二公子?这黑天半夜地怎么来了?请恕老奴不能开门,夫人有令,除了青姨娘和每日送东西的哑伯,任何人来了都不许开门,特别是二公子,夫人严令你不能进去!”   奉直气得一跳。重重地拍了几下门:“嬷说得什么话?难道还把人关起来?我不过看几眼说几句话。求嬷嬷开开门!”   门却然纹丝不动。段嬷嬷为难地说:“二公子还是快走吧。莫要为难老奴了。夫人也是为公子着想。云姑娘地病要过人地。我们这些做奴才地无所谓。公子地身子可金贵着。千万要爱惜才是!”   眼看和若水就一墙之隔。就是见不到面。奉直无法。只得苦苦求道:“求嬷嬷开开门。我不多担误。看上一眼。说上几句话就走。这会府里地人大多睡了。不会被人发现地!”   段嬷嬷依然不为所动。一个劲地劝他离开。奉直气得无法。想用强进去。可仔细一查看。这院子因为偏远。围墙高大。门也结实厚重。绝不是轻易可以弄开地。   看来今晚是见不到了。气愤之余。狠狠踹了几脚。垂头丧气地正待离去。里面传来若水地声音:“奉直!奉直!是你吗?”   是若水地声音。她一定惊醒了跑过来。奉直高兴地趴在门上:“若水。是我!我来看你了。你开开门吧。让我见你一面!”   若水在里面又高兴又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奉直就在外面,可就是见不到,段嬷嬷不但关上了门闩,这门还从里面也挂了锁,她若听从夫人的命令不开,谁还能用强?   可是奉直并没忘了自己,也强烈地思念着她,他地心没有变一丝一毫,会黑天半夜地避开人来看自己,这就好,只要两人的心在一起,再多的寂寞她也受得。   想想还是好言相劝他回去算了,免得他又牵肠挂肚的,再说自己在这里除了见不到,一切倘好。   “奉直,你来看看就好,我知道你还没忘了我就很开心了。我们隔着门说几句话就行,既然夫人有令,就别让嬷嬷为难了!”   见他们说得情切,段嬷嬷不好意思再留下去,也不敢太得罪他们,反正门锁着,就劝了几句先回屋了。   “若水,我真地放心不下你,这几天做什么都没有心思,忘了告诉你,我今天正式去兵部当值了,以后有得忙了。这会刚回来,趁着没人注意,溜过来想见你一面!”   若水在里面流下泪来,她还有什么不的?一再猜疑他,那个男人不三妻四妾,自己也太苛责了!   “奉直,你入仕了就好,男人哪能时时守在女人身边?我在这里很好,你好好做事,莫要时时牵挂了!”   两人仍然隔着门说话,再不见段嬷嬷的声音,奉直急得忙说:“若水,你快开开门,我见你一面就走,让我知道你好的,我就放心了!”   隔着一道厚厚的门,经泪流满面,她强忍住:“门锁着,我打不开。我嬷嬷和枝儿、虹儿都尽心服侍着,每天吃地用的什么也没短着。你走吧,别让嬷嬷为难了,时辰不早了,你明个还要早起点卯,别担误了!”   奉直仍然不甘心:“若水,你好好求求嬷嬷,让她开开门,我只你一面就走!”   若水无奈地摇摇头,段嬷嬷虽然对她照顾得还算周到,却又处处借口夫人地命令,让她不能反抗,只能听她的,又怎么肯给奉直开门,可自己在这里还要仰仗她,这些话又怎好对奉直说?   “夫人地命令,段嬷嬷怎好违背?你就体谅一下她的难处吧,别再为难她了。我们说几句话就行了,你已经知道我一切都好着,快点走吧,小心被人发觉!”   奉直不知道,若水听到他地声音,只穿着单薄的内衫就跑出来,虹儿追出来拿着外衣胡乱披在她身上,两人刚从热被窝里出来,这会冻得全身。   在一旁陪着的:儿怕她染了风寒,又见两人说的难受,怕若水哭坏了,连忙劝道:“公子放心吧,小姐真的很好,我自是不用说,枝儿姐姐和嬷嬷每日都尽心服侍,特别是嬷嬷茶饭手艺又好,府里每日派哑伯送的东西应有尽有,我们什么也不缺,你快请回吧,没有夫人的命令,嬷嬷是不会开门的!”   奉直还是不肯依,一个劲:劝虹儿去找嬷嬷开门,虹儿无奈,只得说:“公子不知,小姐听到你的声音,没穿外衣就出来了,这会冻得受不了,再下去染了风寒怎么好?公子还是请回吧,以后再找机会!”   若水忍住哭:“奉直,快回吧,夜里风大,仔细你的身子,我真的很好,你放心吧,以后再找机会吧!”   奉直虽然心有不甘,可看看实在不去,又怕她被冻坏了,只得离开。   “若水,我走了,你一定要重身子,别亏待了自已,缺什么就告诉段嬷嬷,我找机会再来看你!”   说完又叮咛虹儿几句,只得一步三回地走了。   若水里面已经泣不成声,被虹儿扶着进去了,赶紧烧热水给她擦脸擦手,不敢使唤段嬷嬷,就叫起枝儿去煮姜汤。   若水刚刚用热水暖了手脸,裹着被子躺下,段嬷嬷就沉着脸进来了。   若水怕她,连忙要坐起,段嬷嬷拦住了她,淡淡地说:“姑娘还是躺着吧,仔细染了风寒,被姨娘怪罪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照顾不周!”   若水讪讪地说:“若水听得公子声音,一时情急没想太多,就出去了,给嬷嬷添麻烦了!”   段嬷嬷仍是淡淡地说:“服侍姑娘本就是夫人的命令,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只请姑娘以后多顾着点自个的身子。”   想想不敢太得罪她,就放缓声音说:“不是老奴斗胆不给公子开门,实在是夫人严令,老奴不得不听。姑娘不知,这两天老有人探头探脑地望这边看,被我发觉后就不见了,这府里盯着你和公子的人多的是,可千万要小心!”   正说着,枝儿端着姜汤进来了,段嬷嬷忙:“姑娘别多想了,仔细伤了身子,快把姜汤喝了吧!”   虹儿扶若水起身,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段嬷嬷这才叮嘱几句和枝回去睡了。   若水和虹儿面面相觑,又很快相视一笑,奉直并没忘了她,虽然两人没有见着面,却一样感受得到他的深情和关心,就是他身边有再多的女人又怕什么?   奉直垂头丧气提着灯笼往回走,情急意切地赶去,以为好歹能见上一面,却只隔着厚厚的门说了几句话,好在听到了她的声音,也知道她一切都好。   走到路口,碌儿闪了出来,看看没人,附耳低声说:“公子,见到云姑娘没有?幸亏你命藏在暗处,你刚走,我就听到有脚步声,黑暗中看不清,我刚喝了一声,他就闪不见影了,可见真有人盯着,以后要小心才是!”   奉直气得骂道:“都是这府里的人,却一个盯着一个的错处不放,昨个的事要不是夫人处理妥当,还不知要闹得多大!我一直要好好查查,看看是谁不肯让府里安宁,我就不信侯府倒了,他们能有好日子过?”   两人愤愤地回去,严妈和仙儿正等着,见他面色不好,以为第一天当差不顺心,也没敢多说,问问吃过晚饭了,就吩咐早点服侍睡下。仙儿见他面色不善,也敢造次,和碌儿相帮着服侍他洗漱躺,就乖乖地回自个的屋子了。    第二卷 庭院深 七十三、相见   第二天奉直依然如此,老夫人和夫人、侯爷见他好学上进,又通情世故,每天不是留在衙里看文卷,就是和同僚交往,忙到很晚才回来,都心里高兴,叮咛碌儿一定要用心服侍,又担心晚上在外面买得吃食不好,每到晚饭时辰就派人送了食盒过去。   奉直刚好不愿回家,就留得更晚了,要不就找机会约相纪相仿的同僚们去吃酒席,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回家后沉着脸倒头就睡,仙儿每日苦苦寻思,可若水已经离开十几天了,就是等不到和奉直亲近的的机会,急得什么似的,她知道府里已经给凌府正式下聘了,正在议定吉期。   这晚奉直又请同僚和几位上司去喝酒,他的爽?方和好学上进渐渐赢得了大家的认可,越来越混得如鱼得水,酒桌上大家相谈甚欢,直到很晚才散了,奉直酒意朦胧地回了府,却不肯回云水居,嚷着要去看若水,碌儿生怕被人听到,吓得忙捂住他的嘴。   “公子,可不敢嚷了,被人听到奴才又打不说,老夫人和夫人更觉得云姑娘是祸水,你就不怕她吃亏!”   奉直这才略略清醒,懊恼地说:“我不嚷了就是。可是没有云若水,我还回那个云水居做什么?碌儿,我知道你主意多,想办法让我见若水一面,只一面就好,我以后定不再为难你!”   碌儿怕他喝了闹起来,只得说:“公子还是先回屋,这里不时有人经过,让我怎么想得出来?等回屋躺下我一定想出个办法!在这里可不行,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奉直想想,还是不答应,非见到若水不可,碌儿无奈,只得说让他去求青姨娘。   奉直一想,也有这法子了,匆忙和碌儿来到青姨娘的院子,千恳万求想见若水一面。   青姨娘心疼他,可夫人严令不许,她不敢违背,又不忍心看他失落的样子,又想起奉贞,连忙岔开了话题:“奉贞被侯爷和夫人禁足了不许出来见人,她整天嚷着要见你,要不这会过去看看?”   “奉贞?”想起这个唯一的妹,奉直有点羞愧,自已这些在光顾若水了,却忘了她,连忙答应了,也顾不得天黑,和青姨娘直接去看奉贞。   来到奉贞住地地秀水阁。开地却是两个陌生地嬷嬷。看见青姨娘连忙微笑上前见礼。对奉直却面色冷峻。狐疑地打量着他。   青姨娘忙说:“这是二公子。过来看奉贞。”   两位嬷嬷却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夫人昨个还来过。一再交待。男子一律不入。就是自家兄弟也不可!姨娘请进吧。让二公子在外等着。叫小姐出来问个好就行了。”   气得正待理论。奉贞已经闻声跑了出来。面色憔悴。衣衫胡乱裹在身上:“姨娘、二哥。求求你们去求爹和娘放我出去吧。莫再关着我了。除了这几个嬷嬷和丫头。我谁也见不着。这样下去会急死地!   说完泪流满面。不顾嬷嬷地阻拦。死死拽住奉直地衣角。满面恳求地就要出去。   奉直见两位嬷嬷无礼。大怒。狠狠地掀开她们拉奉贞出来。奉贞扑在他怀里大哭。   “奴才还能把主子欺住!我去找娘,让她莫再关着奉贞,走,跟二哥走,莫要礼她们!”   青姨娘慌忙拦住:“休得乱说,这两位不是奴才,是宫里退下来的嬷嬷,夫人专门请来教奉贞礼仪的,可是为了她好,你莫要由着她的性子,快让她回屋去!”   奉直不依:“为她好也不能把她关起来!我去找娘理论!”   “奉直!你就听我一句劝,让奉贞回去吧,以后有空再来吧!”   奉直无奈,母亲的命令怎可违背,只得劝了奉贞几句,又信誓旦旦地保证定想办法让她出来,这才难过地走了。   一路心情沉重,奉贞活泼机灵,却象笼中鸟一样被关起来,到底她做错什么,不就是为了救自己向爹爹撒了谎吗?   “姨娘,你说实话,娘为什么要把奉直关起来?”   “夫人见奉贞天天大了,又性子活泼,担心她乱跑坏了名节,就派两个嬷嬷看着,也是为了她好,你就别担心了,磨磨她地性子也好。“青姨娘心里苦涩难言,于夫人把奉贞关起来,一是担心她走上若水的路子,丢了侯府的人,二是为了要挟自己按照她的吩咐做,为了奉贞,那件事自己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没有见到若水,却见到奉贞被关了起来,奉直闷闷不乐地回去了,仙儿过来服侍,却被粗暴地赶走了。   心>)乱下,又不肯好好睡,不停地逼问碌儿可有什么好主意。   碌儿无奈,思索半天,神秘地一笑,附在奉直耳边低语几句,奉直闻言大喜,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第二天,奉直照例早早去点了卯,然后推说有事告了一会假,悄悄地同碌儿从后门回了府,两人偏僻的小路躲着人,终于来到了林间居外面地小树哑伯送东西的时间快到了,就躲在里面等他。   一小会儿,花白头发,一身奴仆打扮,长年头戴青灰头巾的哑伯佝着身子,提着一个篮子过来了。   碌儿和他相熟,笑嘻嘻地跳了出来,吓了一跳,看清是碌儿就嗔怪地瞪着他,碌儿不语,指指旁边,把他拉进林子里,奉直闪了出来,一看是是二公子,哑伯兴奋地呜咙几句,就忙过来见礼。   奉直拉住他,指着哑伯地衣服和巾帼,比划着表达自己的意思,儿也急得就去解他的外衣,半天,哑伯才弄清了他们的意思,正待答应,想起于夫人地严令,摇摇头,指指于夫人院子的方向。   奉直大急,又同他说不清,干脆不多说就要扯他的衣服,哑伯无奈,只得答应,又一想,那院里有几位漂亮的姑娘,莫非是公子看上了,冲奉直神秘地一笑,连忙脱了外衣给他。   奉直很快打扮当,他穿着哑伯的青灰色奴仆衣服,又裹上他地头巾,接过篮子,着腰,又吩咐碌儿和哑伯躲起来等他,学着他颤悠悠地样子象前走去,碌儿和哑伯乐得直想笑,又不敢作声,连忙躲起来。   奉直来到门口,敲了几下环,里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咯吱地开门声,门中间缓缓打开了一个三寸见方的小门,段嬷嬷警惕地往外看,奉直忙低下头去,学着哑伯地样子咳几声,段嬷嬷看见青灰色的头巾,放心地开了门,奉直一直着腰,段嬷嬷接过篮子刚要责备今天送得晚了,奉直一把推开她冲了进去。   段嬷嬷吓了一大跳,这才清是二公子,又拦不住他,慌忙向周围看看,很快关上了门,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奉直径直进了若水地屋子,虹儿枝儿正陪她绣花,突然闯进来一个奴仆打扮的男子,三人吓了一跳,正待斥责,却猛地发现是奉直!   若水惊喜交加,猛地站来,呆呆地看着他,手中地花绷子掉在地上也知道,甚至都忘了招呼奉直坐下。奉直正深情而惊喜地看着她,两人就这么呆呆地对视着。   虹儿清醒过来,忙请奉直坐,上了茶,就拉着枝儿退下了,留给两人单独地空间。   奉直一步上前,紧紧抱住她,两人:紧相拥,似乎已经千百年未曾见面。   “,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这身打扮?”   奉直这才一五一十说了如何说服哑伯换上他的衣服,哄骗段嬷嬷开了门。   见他为见自己费尽心思,若水又感动又欢欣,觉得这么多时间受的委屈和伤害都无所谓了,得他如此深情厚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奉直捧起她地脸,上下查看一翻,这才笑了:“还好,没有瘦,我快要担心死了,生怕你受一点委屈。”   好不容易见一面,若水如何肯说苦处平白让他担心,而是展颜一笑:“我哪里受委屈了?段嬷嬷茶饭手艺好着了,她们三个又殷勤细心,没有半点不妥。我这段时间每天不停地吃,没长胖就好,哪会瘦了?”   奉直还是不放心:“这里偏远,你晚上可曾害怕?”   若水笑着摇摇头:“我和虹儿胆小,段嬷嬷和枝儿倒是胆大老练,不远处就有护院,我不怕。你摸摸,孩子已经能摸到了。”   奉直兴奋地点点头,在她看起来好象依然平坦的小腹上摸索着,肚子真的已经微微凸起,顿时开心地笑了,连忙轻手轻脚地扶若水坐下,紧紧揽住她低诉衷肠。   正在此时,段嬷嬷在外面催着:“公子,你进来就算了,我不会对人说,可不敢再担搁了,仔细被人发觉,看看就快点走吧!”   奉直无奈,想想确实不敢耽误,哑伯和碌儿还在树林里等他,兵部那里也只告了一会假,再不想走也得走了。   两人依舍地分开,又千般叮咛,这才携手来到院里,段嬷嬷和枝儿、虹儿正等着他们。   段嬷嬷连忙上前陪笑道:“不是奴才不知趣打扰公子,实在是怕被人查觉,公子勿怪!”   奉直上前,朝三人做了个大揖,慌得她们赶紧避开,奉直依然不起身,恳切地说:“奉直无奈,只能把云姑娘托付三位照料,万望用心服侍,勿使她有半点不适,家中供应若不足,可写条子让哑伯直接来找我要。如此大恩,日后定当重谢!”   说完从怀里掏出三个银锭递给她们,强行逼着收下,并一再托付好好照顾若水,三人无奈只得谢过收下,并一再表示定当尽心服侍云姑娘。   这才略略放心,和若水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去。    第二卷 庭院深 七十四、黑手   见过若水一面之后,奉直心情好多了,也暂时放下心来,每天忙于同事来往应酬,日子倒过得充实。   稍稍有空,他便开始暗中追查到底是府中何人一直盯着他和若水不放,这个人不揪出来惩治一番,以后总是个祸根。   事情还需从那天冒充云家奴才告状的人头上查起,查来查去,果真如若水所言,告状的杜有才只是京城附近一个无赖,父母早亡,家财败光,每日偷摸混抢,敲诈勒索,略有收获便去赌钱喝酒,从来小恶不断,又是无赖一个,官府关上几日就放了,也无可奈何。   看来他确实是被人雇去告状的,如果找到他自然就能找到幕后操纵者,可是查到最后,却是杜有才那天上午告过状后,就彻底消失,再不见踪影,几天后才被人发现死在即将倒蹋的破屋子里,因没有苦主,官府略略查过,没有结果就雇人草草掩埋了事。。   查了半天,却是这种结果,奉直气结,倒是碌儿伶俐,找了几个和杜有才相熟的混混,给点小钱探出了一点情况。   杜有才去告状前一天夜里,突然大方起来,不但买了酒喝,还去场过了一把瘾,最后竟然还输了一个大大的银给另一个赌徒。   也许这个银锁就是唯一线索,奉直颇费一番心思才花钱买来,仔细一看,奉直大吃一惊,这分明是奉孝的银锁!隐蔽处霍然刻着“奉孝”两个字。这种银锁凡是被于氏宗族承认的子女,每人都有一个,在侯府,他和奉纯、奉贞、奉孝一人一个。   奉直气极,奉是一个孩子,难道是看起来胆小蠢笨的善姨娘所做?如果证实,定要揪出来让她好看!立即就要回府找她算账。   碌儿所他气头上闯祸,连忙拦住劝:“公子万不可冲动!这什事如果是善姨娘做的,她绝不会笨的把银锁子送给对方,顶多送他些银两罢了。这银锁是奉孝的,说不定善姨娘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不妨问问他,他不过一个孩子,说不定能问出实话。   ”   奉直静下心一想确此。索性同碌儿一起在奉孝下学堂回家地路上等着。   学堂离侯府不远。除了雨雪天气。奉都是由书僮亮儿陪着走去上学。远远看见奉直象在等他。面色不善。心头一激凌。暗想莫非被他发现什么了。暗暗寻思该怎么才能掩饰过去。面上却如常。看见奉直后胖滚滚地身子直往前奔。满脸热切和惊喜地笑。   见他一付天真单纯地样。奉直反倒不好说什么。就淡淡地迎上去。令亮儿先回去。把奉孝拉到马车里问话。   两人坐定。奉直正思量着该如何开口。奉孝仍是笑嘻嘻地说:“二哥今日怎么来接我了?是不是发饷银了要请我吃好东西。我正好听人说聚贤楼来了一位御厨地后人。菜做得可好了。要不今天请我吃一顿?”   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奉直。好象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奉直地疑虑瞬间烟消云散。这分明还只一个单纯贪玩地孩子。   可银锁就是铁证。他还是不放心地一把掏出银锁。在奉孝眼前摊开。然后紧紧盯着他。看看他有什么变化。   奉孝先是一惊,然后满脸惊喜交加的神情:“二哥,这是我地银锁,你从哪得到的?”   奉上仍然逼视着他:“好端端地怎么会丢了银锁?这可是于家身份的象征,你怎么也不声张?”   奉孝羞愧地低下头,嗫嚅着说:“那天下学堂后,我嘴馋,派亮儿去买腊牛肉,自已一个人先回,可是走到背街处,一个无赖突然冲了出来挡住我地路,抢走了我的零花钱和银锁,幸亏我那天没带金项圈,要不然一块被抢走了。后来我怕被骂,一直没敢告诉娘。“说完羞愧地抬起头:“二哥,你不会怪我无能吧?居然被一个无赖给抢了!噢,对了,这把锁子怎么到了你手上?那个无赖抓住了吗?”   边说边偷偷观察奉直的脸色,这把银锁是那个杜有才嫌定金少强行索去了,答应金项圈到手后就还给他,谁知那天哄他喝了毒酒后,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是被那厮输给别人了,现在竟然被奉直查出,但愿这番话能哄得过他,奉孝虽然面色如常,心里却暗暗捏了一把汗。   奉直闻言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这件事是奉孝做下地,有些愧疚地把银锁子给他戴好:“以后小心,莫再一个人走了,最好让书僮跟着,走吧,我今天请你去聚贤楼吃饭,菜随你点怎么样?”   奉孝顿时欢呼雀跃,仿佛只要到好吃的,就是最大的乐事。   面对满满一桌好菜,奉孝兴奋地大快朵颐,奉直却毫无胃口,索性令碌儿陪他吃饭,一个人喝着闷酒。   虽说想办法见了若水一面天的事情发生后,段嬷嬷肯定会严加防范,以后再就更难了。而且查来查去,幕后黑手仍然没有查到,他藏在暗处,说不定一但嗅到什么蛛丝马迹又想法生,让他和若水不得安宁。   越想越心情烦闷,就一声不语地喝着闷酒,奉孝乖觉,也不打扰他,只默默地吃着。   奉直走后,若水地心情顿时雨过天晴,虽然无比地思念他,舍不得他走,可知道他如此真心对待自己,再加上孩子一天天能摸得到,那种奇妙的感觉让她甜蜜而心安,而且在这里吃穿用度比在云水居还要优厚,便不做多想,一心一意将养身子。   只是,自从来这里以后,段嬷嬷便不许任何人跨出大门一步,每天院门关的严严实实,还落了锁,周围静悄悄地,除了她们几个,再没有人声。   特别是每到晚上,枝儿和段嬷嬷住在厢房,若大的主屋,只有她和虹儿两个,虽说不远处就有护卫,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害怕,只能每晚早早地熄了灯关紧房门睡下。   每天早上,若水早早醒来,听从青姨娘的话,由虹儿陪着u院里走来走去,想让孩子长结实些,生怕个意外存不住。   可是这里没有真正的主,段嬷嬷和枝儿每天都睡到很晚才起床,若水等不到,只得让虹儿每次亲自生火烧热水,服侍梳洗,从未做过这些活地她,经常弄得满身满脸都是灰,有一次还差点烧着了衣服。   看她满脸的,愤愤地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衣袖上还有一点烧焦地痕迹,若水吃了一惊:“你怎么把衣服烧着了?”   说完又懊恼地说:“明天算了,我起=些,等她们起来了咱们再起床吧,不用这么辛苦了。”   虹儿摇摇头:“我不怕,做几次就好了。如果我们起床晚了,等太阳出来,段嬷嬷又不让你在院里转了,说是有身子的人不敢多晒太阳,还说怕被人瞧了去,我就不信,这院墙这么高,门又关得紧紧地,谁会瞧了去?谁知道她是什么居心,说不定故意为难小姐!真不要脸,收了公子那么大一锭银子,还收了小姐一个金镯子,还这样对我们!”   若水苦笑一声,段嬷嬷是夫人派来;侍的,虽说是个奴才,自己却每天看她地脸色行事,被她管得死死的,想在院里转转,都要听她的,说不定她这样做,就是夫人指使的,这些话怎么对奉直和虹儿说?幸亏吃穿用度上不曾苛待。   “虹儿别气了,她是夫人身的人,和我一样的奴才,还是个体面的管事,却要在这偏僻地方服侍我,连自己的家人也不能常常见到,肯定心里有气。咱们不用跟她计较,以后我就用冷水洗脸吧,反正现在也不冷了!”   虹儿仍然气呼呼,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小姐是身子的人,怎敢用冷水洗脸?我多做几次也就熟练了。你也太好性子了,那天公子问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就不信她还敢不听公子的?”   “咱们在这里时间还长着,什么都要仰仗她,若被公子训责,她表面会恭敬些,只怕内心怨恨,以后会暗中使坏,公子又不能常来,哪里能防得住她?这些小事还是忍忍算了。   ”   虹儿无奈点点头,主仆两人收拾停当,趁着段嬷嬷和枝儿还没起来,在满院的霞光里散步,花瓣和叶子上都凝结着晶莹的露水,两人沿着花径穿梭其中,细语说笑着,忘记了心中的不快。   段嬷嬷早已醒来,看到她们俩每天早早起来在院里散步,想起夫人交待的事,心里烦闷,她怎能不明白这样下去孩子就会长得更加结实的道理,如果任凭她们这样,怎么才能完成夫人交待的任务?   正恼着,虹儿在外面轻轻的敲门:“现在已经辰时(注)了,姑娘是有身子的人,经不得饿,嬷嬷可否起来准备早饭?”   段嬷嬷冷冷地说:“你这么关心云姑娘,还让她起这么早在院里走来走去?万一冻着或者是累着,我怎么对夫人和公子交待?有身子的人,也知道好好将养着,老奴还以为你们多走走孩子不用吃饭就长大了!”   见她说的难听,虹儿气得正待理论,若水一把拉住她回房,摇摇头劝道:“我没事,不过没有正经主子在她想偷懒而已,晚些吃就行了,别为这点小事生气了。”   “可是小姐是有身子的人,怎能饿着?空肚子容易作呕!”   若水淡然一笑:“我没事,以后把=上的点心留一点我吃就行了。”   虹儿正待反驳,若水笑着摇摇头,主仆二人相对无言。   注辰时:上午7时至9时    第二卷 庭院深 七十五、媚香   奉直喝了许多闷酒,情绪低落地回到云水居,还好严妈这会不在,仙儿正等着他。   见他又喝了酒,仙儿连忙上前扶住,忍不住责怪碌儿:“你也不拦着公子点,天天这样喝,身子怎么受得了?仔细严妈等会揭你的皮!”   碌儿苦笑着说:“公子要喝,我那拦得住?严妈要骂我也没办法。”   想到严妈等会又要责备他喝酒,奉直心里更加烦闷:“要不是顾着奉孝,就再喝一会,等奶娘睡了再回来,免得又听她罗里罗索的。”   仙儿心思一转,连忙笑着说:“要不趁妈妈还没回来,公子先去我院里喝会茶去去酒气,也省得妈妈操心,等她睡了公子再过来如何?”   奉直一听不错,院里清静,仙儿又有解酒的法子,这会子喝痛,也省得听奶娘罗索。   来到院门口,碌儿自是不再进去,又有得力人服侍,就告辞走了。   仙不迭柳芽和杏儿一打热水,一个泡解酒茶,她扶奉直到外室,除去他的官服和帽子,又扶他舒服地半卧半躺在贵妃榻上,仔细地净了手和脸,又除去靴袜,让他泡了脚,又揉捏一番,直把奉直服侍得发出轻轻的呻吟。   然后喂了一杯解酒茶,直听话地靠在她怀里,就着她的手喝了茶,半躺半卧在榻上。   仙儿才指使杏儿和柳芽关了院门。严令不许放任何人进来。吩咐两人老老实实呆在厢房里。不得靠近正屋半步。   她从隐密地方取出从冷子菡和陈若玉处讨来地合欢香。放在铜炉里点燃。然后又服下一个香体丸。站在奉直头顶处。轻轻地按摩着他地额头。   也许因为热水地洗浴。也许是因为解酒茶。也许是因为仙儿地按摩。奉直地头痛轻了许多。他舒服地闭着眼睛。仙儿身上地若有若无地香味。一丝丝隐隐地钻进他地鼻孔。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吧。身上一阵阵发热。室里也开始有一种若有若无地甜香。让人眼神怡。   仙儿按摩了一会头。嗓音轻柔而低沉地说:“公子身上哪里难受。仙儿给你捏”   奉直并不答话。也不睁眼。他感觉到了身上一股股热潮。想起身离去。却鬼使神差地动也动。   仙儿佯装不知。取来薄褥给他盖上。转身进了内室。奉直不知怎地不些不舍。想喊住她不要走。他喜欢她身上那股香味。   可他强行忍着没有喊出来,仙儿有些失望,却仍是不回头地进了内室,然后脱衣进了已经盛满热水的木盆,故意弄出一阵阵的撩水声。   奉直明白了仙儿的用心,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再呆下去就会失控,他使劲摇摇头站起来,想离开这里,去拉房门,门却从外面锁上了,这时里面的撩水声更响了。   仙儿那湿淋淋地裸体和粉嫩的丰臀仿佛又活色生香地晃在眼前,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一把推开门进去了。   仙儿背对着他,正弯下腰擦拭着身子,丰肥粉嫩地臀部沟壑分明地在咫尺间,那体香更加诱人。   积压的欲望瞬间暴发,也许他早就被她诱惑了,也早就想要她,只不过一直用这样那样的借口强压着。   他猛地上前,拦腰抱起仙儿,把那还挂着水珠的身体摔在床上,然后狠狠地压了上去,狠劲的揉捏着、把头埋在她每一个诱人之处,吸吮着、噬咬着。   因为疼痛和兴奋,仙儿张着双唇,呻吟着、喘息着,却很快被奉直地双唇堵住使劲吸着,仙儿差点窒息过去,却又怕他清醒过来,象以前那样关键时刻掉头走开,不敢做任何反抗,只能强忍着他的发泄和凌虐。   奉直终于彻底失控,怨恨、自责、懊恼,还有欲望,他都已经压抑太久,仙儿就是那个发泄口,他翻转她地身子,抬起她的臀部,象狼一样,没有怜惜,有喜爱,借着酒劲一遍遍地发泄着他的饥渴、他的怨恨、他的自责和懊恼。   仙儿强忍着他的凌虐,终于明白,无论他要不要她,都对她没有半点怜惜和情意。她忍着疼痛和他一遍遍地蹂躏,怕坏了他的兴致不敢流泪,偶尔发出地呻吟声似乎更加刺激了他。   严妈从于夫人处回来,奉直婚期已定,该给他着手收拾新房了。   回院后听丫头来报奉直已经回来,去了仙姑娘院里歇息,严妈大喜,却怕他又象前几次一样最终离去,在门外等得很晚也没见他出来,院门也关得严严的,这才放下心来,喜滋滋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奉直被人轻轻地摇醒了,他用力地挣开眼睛,却是披头散发、上身赤裸的仙儿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他先后吃了一惊,然后又疲惫地闭上眼睛,这才回忆起荒唐和放纵。   “公子,该起床了,你还要去当差。”仙儿满面娇羞,纤柔的手指抚过他的胸膛。   奉直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完全清醒了,却吃惊地看到仙儿白嫩的肌肤上遍布淤青和齿痕,包括纤细的脖颈和圆润的胸脯,他猛地坐起,霍然发觉自己也是一丝不挂,连忙盖住下体,想想又揭开仙儿的被子。   她的腿上、臀上也全是淤青和齿痕,锦褥上有几点干涸的落红,任是他对她再无情,也不由得心生愧意和怜惜:“对不起,我太粗鲁了,等会上点药吧!”   仙儿颤颤地靠过去,依偎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满面娇羞和幸福,呢哝着说:“奴婢已经是公子的人了,只要公子高兴,怎么都心甘情愿,只要公子尽兴了就好!”   任是铁石心肠,直也不由得伸出胳膊揽住了她,体贴地说:“很疼吗?昨晚为什么不喊出来?”   仙儿更加羞不自禁:“公子知,奴婢倾慕公子已久,日夜渴望能服侍公子,婢能给公子的,也只有这身子了……”   奉直只是揽语,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仅有的这一点点怜惜,已经让仙儿心满意足,看看时辰不早,若误了点卯,夫人可不会饶她。   娇羞地起身:“公子起床吧,小心误了点卯。”   奉直点头,背过仙儿开始穿内衣,仙儿正待起身服侍,却“哎哟”一声,跌坐在床上。   奉直连忙:“怎么呢?哪里疼?”   仙儿低下头,不敢看奉直,捂着脸说:“奴婢初经人事,不堪承受公子厚爱,现已不能起身。”   奉直也愧的脸红了:“你躺下歇息吧,等会让奶娘送点药过来,我自已穿衣梳洗就行了。”   说完匆匆穿上内衣下床,仙儿拍拍手,柳芽推开了门进来了,杏儿跟在后面端着一盆热仙儿连忙躺下,吩咐道:“我身子不适,杏儿去传饭,柳芽儿服侍公子梳洗吧!”   奉直哪里会自己穿衣梳洗,任由柳芽儿手脚伶俐地服侍着收拾停当,正待出去,仙儿叫住了他:“公子,今个的早饭我吩咐做了嫩嫩的芙蓉蛋羹、油酥饼、小笼包、豆汁、菠菜干贝粥和小菜,公子可曾满意?”   奉直点点头,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冷淡了,就语气柔和地说:“安排的挺好,仙儿费心了,我不敢担搁,先去吃饭了,等会让人服侍你用饭吧。”   仙儿娇羞地点点头:“公子快去吧,不要牵挂仙儿,莫要误了点卯!”   奉直点点头,正要出去,仙儿又叫住了他,声音低如蚊:“公子晚上莫要喝酒,早点回来,仙儿等着你!”   奉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出去了,满足之后,心里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身后的仙儿突然陌生的让他怀疑两人是否真的有过昨夜之欢。   奉直走后,仙儿仍然躺着没起来,很快,严妈果然如她所愿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进得门来先乐呵呵地说:“老奴可要恭喜仙儿姑娘了!“不待仙儿发话又说:“公子说你身上有伤,老奴带了药过来。姑娘伤着哪了,老奴看看?”   说完揭开仙儿的被子地一声呆住了,慢慢才回过神来:“这公子也太狠心了!”   想想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合适,就笑着说:“仙儿别在意,公子也是喜欢仙姑娘,还是起来洗洗上点药吧,也能好得快些!”   仙儿顿时羞红了脸,想到奉直昨夜几近粗暴的狂热和勇猛,不敢再抬头看人。   见她害羞,严妈笑笑令令柳芽和杏儿备好热水,把一瓶气味芳香的药汁兑进去,令她们扶仙儿起来泡泡身子,仙儿皱着眉头,慢慢地起身,细清洗了身子,又上了一点伤药,这才简单梳妆了用过早饭又躺下了。   从今天开始的,她的身份就不一般了,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生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又升了姨。   躺了一上午,身子的不适减轻了许多,这药效果确实不错。用过午饭,想到冷子菡和陈若玉赠的香料和药,觉得应该去向她们表示一下谢意,没有那些诱人的香味,奉直说不定又掉头走了,当然也想去炫耀一下自己得到的恩宠。   从自己仅有的几件首饰里精心挑选了几样东西,令柳芽儿跟从着,慢慢地过去,她如今身份不一样,哪能没有丫头随时侍候。    第二卷 庭院深 七十六、暗算   闻得丫头报仙儿来访,冷子菡和陈若水相视一笑,这婢子定是遂心了,这会保准是来炫耀,确实好本事,这么快就让二公子这个痴心人要了她的身子。   仙儿慢慢地走进来,略皱着眉头,走路姿势也和平时不一样,满脸感激地见过礼,又含羞低头不语,冷子菡见状,令丫头上了茶退下去,笑着服仙儿坐下。   又含笑盯着她的身子:“想是二公子昨夜情热狠了些,我看姑>走路的姿势都不对劲。”   仙儿羞红了脸:“仙儿是来谢两位姨娘的,多亏姨娘的熏香好,药也好,公子这才把持不住的,仙儿无以为报,以后两位姨娘若有差遣,请尽管吩咐!”   陈若玉轻轻一笑:“姑娘说笑了,二公子这样喜欢你,生儿育女还不是很容易的事,说不定很快就和我们身份一样了,又有儿子傍身,我们两个老了以后还得靠着姑娘看顾点。”   仙儿心里一喜,忍住说:“姨娘说笑了,两位姨娘貌美心善,又最得侯爷欢心,哪用得着仙儿看顾?但有吩咐,仙儿无有不从!”   说完上前奉上礼物:“这也仙儿一点心意,两位姨娘定看不上眼,还请收下,好让仙儿心安。”   “姑娘破费了!娘的礼物我们姐妹哪敢嫌弃,就厚颜收下了!”   陈若玉接过礼物放下,看到仙儿脖颈上的青淤和嫣红,心里暗暗讥笑:“看来公子很喜欢姑娘呀,不过年轻人脸皮子薄,怕当了好色地名声所以才冷落了姑娘一些时日,这下好了,那位云姑娘得了病,二少奶奶还没进门,姑娘这些天可以专房专宠了。”   仙想起奉直早起地淡然,狂热过后似乎对她依旧无情,心里一滞,连忙陪:“多亏姨娘的熏香好,可是昨个就用完了,不知能不能再给仙儿一点?”   冷子忙拉着她地手低声说:“姑娘不知。这熏香虽好。但是可伤男人身子了。用一次就行了。切不敢再用。若被人发觉可是不得了地事。再说我们这里也没有了。这男人有了开头还能停住?姑娘莫再担心了。保证公子今晚还来找你!”   说完掩嘴一笑:“就怕姑娘身子弱受不了!”   陈若玉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姐姐莫要再笑姑娘了。看把她羞地。还不快把我们地伤药拿出来。只要用上一点点。保证夜夜承欢也受地。”   说完取出一小盒药。附耳交待如何用。仙儿羞得抬不起头来。连连点头应了。   陈若玉仍是笑着。眼里闪过一丝阴冷。只是沉浸在喜悦中地仙儿没有查觉。仍然满怀感激地说:“姨给地香体丸更好。只用了几天。身上地皮肤又细又滑。全身都有一丝丝淡淡地幽香。”   两人听她如此说。相视一笑:“这东西可金贵着。是我们家地祖传秘方。花多少钱都买不到。我们姐妹常用着。姑娘用完了尽管过来拿。这香体丸用得久了。不但身体有淡淡地幽香。姑娘地皮肤也会更加白嫩。而且会变得滑不留手。保管公子越来越离不开姑娘了。”   冷子菡推了陈若玉一把:“你就快给仙儿姑娘说实话吧,她可是实心对我们!”   仙儿有点疑惑,难道这香体丸还有什么好处?   陈若玉亲热地拉住她地手:“这府里都是些出身好的,就是那个私奔来地女子,听说也是富商之家,就我们几个出身低贱不受待见,所以有什么好事自当忘不了姑娘。这香体丸真正的妙处呀,就是姑娘用过三日之后,即使久为人妇,甚至生育后,也能一直如同处子之身,美妙滋味让男人不能释手,保管公子对你日久弥新,对别的女人会越来越厌倦,可保你恩宠持久!”   仙儿喜不自禁,如果有奉直持久的恩宠,她还有什么可担心,就少奶奶进了门,也要顾着公子的面子,更别说生儿育女升姨娘,那简直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忙感激零涕地跪下去磕头:“仙儿谢两位姨娘大恩,以后若得了好处,绝不敢忘记两位姨娘!”   冷子菡和陈若玉连忙扶她起来,诚恳地说:“姑娘把我们当外人了,咱们是同病相怜之人,那能不互相帮衬着?以后切莫多礼,没事常来我们姐妹处坐坐,咱们说说话,有事也好多个人商量!”   仙儿内心鄙夷,暗想谁稀罕和你们两个不能生孩子地老妖精来往?被夫人知道还不怎么整治我,不过有事相求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面上却仍是一片恭敬感激之色,又说了一些奉承话,怕时间久了被人发觉,忙托辞给公子准备晚饭就告辞了。   看她走了,冷子菡和陈若玉,一个世代为奴的贱婢,不过走了好运侍侯了公子了,还敢看不起她们,等到她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冷子菡有点担心地问:“她以后若不能生育,会不会查觉到是我们地香体丸有问题?到那时再想法算计我们?”   陈若玉淡淡一笑:“到那时她查觉又能怎么样?还敢把她对公子用媚香的事张扬出去?到时下场不知有多惨,她又不是傻子,顶多心里暗恨我们,吃个哑巴亏算,这种人原本就阴狠爱算计,着了我们地道儿也是她自作自受!”   冷子菡连连点头:“妹妹说的是,这府里多几个和我们一样不能生地,也就不显得我们碍眼,她可是老太太的人呢,自从进得这府,老太太何曾把我们当人看过?”   想想又说:“老太太赏给大公子的那个通房,要不要也想法给送些香体丸过去?既让她不能生养丢了老太太的脸,又夺了大公子的心好冷落大少奶奶,让她也吃吃醋、捻捻酸?”   陈若玉摇摇头:“事我们不能主动,免得到时被人抓住把柄。如果要做,也要想办法让仙儿向她透露一些,她若是个安份守己的,我们也没有办法,若也和仙儿一样,自然会着了我们的道儿,到时两个都不能生,可有得老太太好看!”   说完又轻蔑地一笑:“至于少奶奶,和一根枯藤似的,哪比得上丰润鲜嫩的新人?就是不用香体丸,恐怕大公子的心已有大半被夺去了!这闹起来才好看!至于二公子院里,那个私奔来的暂时生不了事,可是有了一个夜夜专宠的仙儿,等二少奶奶过了门,不也就有热闹看了?”   奉直下了值,是不愿回府,直到天黑尽了,才在碌儿的催促下,无可回来了,身不由己地来到去林间居的路上,却被碌儿强拉住了。   于夫人昨天叫去碌儿狠斥责了一顿,严令再带公子去云姑娘的住处,就打断他的腿,这会再奉直又要过去,碌儿吓得拉住他苦苦哀求。   奉无奈,知道母亲只是为了阻止他再去林间居才出此下策的,逼着他为了不连累碌儿只得不再去找若水,两人相隔不远,见一面却如此之难。   他不再往前走,又不愿离去,只得坐在路旁的石凳上抱着头发呆,想起昨夜的放纵,他突然有几分怕见到若水,怕自己不善隐瞒露出破绽,更怕看到若水伤心和失意的眼神。   她为了他和孩子受了这么多的屈,他却在她孤单无助的时候,不但不能陪伴她,却和别的女人纵情欢娱,若她真的知道了,该有多难过和失望?   夜色深了,才在碌儿的苦苦相劝下回到云水居,鬼使神差一般,他直接来到仙儿的偏院,他的卧室满是对若水的思念和回忆,他害怕被包围在无穷尽的相思里,更害怕面对内心的羞愧,他要逃避、他要释放。   仙儿羞得不敢看他,只悄声殷勤地服侍着他,奉直看到她脖子上齿痕,过意不去,连忙问道:“今天可曾歇息了?伤处还疼吗?”   仙儿无比欢悦,终于换来了奉直的一点点怜惜,她娇羞地抬起头:“公子牵挂了,仙儿今个歇了一天,严妈的药好,伤处已经不疼了。”   说着又羞得低下头:“仙儿已经无碍了,晚上可依旧服侍公子。”   奉直一愣,同时身上一热,昨夜疯狂的滋味尤在眼前,他抬起仙儿的脸,定定地看着她光洁紧致的脸,带着几分邪魅:“你不怕疼吗?真能受得了本公子的粗野?”   仙儿羞得转过身去,轻轻地来到他身后,从后面抱住他,靠在宽阔坚实的背上,细语呢哝:“只要公子快乐,仙儿受得了!”说完开始服侍奉直脱衣。   奉直心头一热,喉头渐渐发紧,他拉过她,手从衣领处伸进去,抚摸着她细滑的皮肤,呼吸渐渐急促,只是不再似昨夜粗鲁,温存而怜惜地爱抚着。   和昨夜的狂野相比,今夜的柔情更让仙儿欣喜而陶醉,她今天又用了一颗香体丸,似乎感觉皮肤更细滑幽香了,柔软无比,婉转承欢,若真如那两个歌妓所说,长此以往,奉直还能离得开自己?   此后奉直每天都借口和同僚在一起,一直呆到很晚才回来,然后直接回到仙儿的院里,两人百般放纵。他不爱她,却身由己被她诱惑,一夜一夜沉沦在情欲里,逃避着内心的伤痛,逃避着亲人,更逃避着对若水的思念和愧疚。 第二卷 庭院深 七十七、婚期   奉直的婚期已经正式议定,就是石榴花开的五月,老太太高兴极了,石榴花开红似火,又多籽,岂不意味着侯府以后的日子将会红红火火,多子多福?也许出身权贵的孙媳妇是旺夫旺子之人,会给于家带来好运。   于家上下都在热水朝天地为亲事做准备,这二少奶奶出身可不一般,二少爷又是正经的嫡子,很可能就是侯府未来的当家人,谁能不仰仗他们过活?   奉直反而和没事人一样,每天起床请过安就去兵部当值,然后找各种借口到很晚才回来,也不再提要见若水,只在那路口坐上一会儿,就回去和仙儿厮混在一起。   仙儿好不容易盼着若水走了,又得了奉直的欢心,夜夜留宿在她的床上,百般放纵,每天都折腾的筋疲力尽才沉沉睡去,虽然心事重重很少说话,仙儿也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他离不开自己的身子就好,为什么要一定说破他的心事?   可是奉直的婚期定下来了,仙儿直感好日子要结束了,未来的二少奶奶绝不会是个好应付的人,她更加温顺殷勤,无比柔媚,为了让奉直尽兴,毫不吝惜自己的身子,一心盼着能在正室进门前怀上身孕。   凌府,凌相正对着小厮发脾气,上好的玉盏一怒之下也摔碎了,似乎还不能解心头怒气,恨不得把小厮一脚踹死。   夫人王氏走了进来,她同情地看看不幸触了霉头,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厮,心里暗恨,不就是为了那个贱女人生的庶女,干嘛发这么大脾气,你一把年纪都色欲熏心,还不让人家年轻人风流风流,难道做了凌相的女婿就要守身如玉?   可她面上仍然端庄和蔼,嗔怪地说:“相爷好端端地和一个奴才执什么气?没的伤了身子?我就不信,谁还敢给相爷气受?就是皇上也要给相爷三分薄面!”   说完斥责跪地发抖的小厮:“还不收拾干净了快滚!别碍相爷的眼了!”   看着小厮急急地收拾了碎片退下,这才轻轻地把凌相按坐在太师椅上,摆摆眼色,令人都退下。   “相爷有什么心烦事。可否对妾身说说?妾身虽然愚笨。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主意多些。”   凌相点点头。余怒未消地说:“这于家地老二也太不成器了。马上就要娶可儿了。竟然带回一个私奔地蜀郡商贾女子!那几个死对头谁不暗地里笑我?可儿嫁到一个没权没势地侯府。已经够委屈了。本也是看在他家儿子品貌出众、又是正经嫡子地份上我才答应地。谁知竟是个行事如此荒唐地!”   王夫人内心无比欢畅。感情那丫头片子还没过门。夫君就有了心爱之人。以后可有得她好受!   又暗恨。不过一个通房生地庶女罢了。偏偏凌相爱地如同金珠宝贝。能嫁与于家正经地嫡子为正室。已经是她地造化了。还敢指责人家。   心思一转。轻轻一笑:“相爷多虑了。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地。何况人家还是侯府正经地嫡子?相爷若为这个坏了这门亲事。可儿还未出嫁就落个妒名。以后好人家谁还敢要?不是要害了她地终身吗?相爷千万三思。再说这蜀郡女子既是私奔。侯府是世家。族规极严。这女子最多只是一个侍妾而已。对可儿又有什么影响?”   凌相这才心里宽慰些:“你说地也对。只是我见不得可儿受半点委屈而已。可是如果退亲了。反而会误了她地终身!”   见他情绪稍缓,王夫人忙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上,语气温存地说:“别说相爷,可儿美貌聪慧,谁人不爱?相爷仔细想想,于家二公子再喜欢那个蜀郡女子,也不过三五天热度而已,等见了可儿,还不是一颗心都移到她身上?相爷莫要再烦恼了!”   凌相点点头:“夫人说的对,以可儿的美貌和聪慧,又怎么得不到夫君的欢心呢?原是我多虑了!不过我还是得过去告诉她们母女一声,也好早点想办法,以防婢妾夺宠!”   王夫人听到这里满心怒气,什么以防婢妾夺宠,在这府里,婢妾早就把自己的宠夺光了,红颜未老就已独守空房多年,这会刚回来没说几句话,就急着去见那贱人母女俩,她才不会让她们如此得势!   面上却仍是微笑着:“相爷这么做就是欠思量了!你想想看,你这过去一说,可儿还没过门就对夫君心存了怨气和戒备,以后就很难和睦相处,我们做长辈的谁不盼着儿女夫妻恩爱?相爷可要三思呀!”   凌相不由得点头答应,这话确实说不得,可他已经站了起来,既不想留下,又不好意走,正为难之中,王夫人嗔怪地拦住他:“相爷别急,妾身还有好事等着相爷!”   说完神秘地一笑:“妾身听说揽芳楼新来一个清倌儿,长得甜美娇艳不说,那全身上下都是自幼精心调养地,搭不住人手,妾身已经买来安置好了,相爷公务繁忙松放松?可儿那里一定要瞒着,让她高高兴兴地嫁过去,还是我这个嫡母替相爷去看看她吧!”   说完拍拍手,贴身丫头很快进来要带凌相过去,凌相哈哈大笑,忙谢过夫人美意,魂不守舍地走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若水从没出过林间居一步,每天望着高大的围墙上那块天空,心里的思念和落寞一天比一天强烈。   从上次见过之后,已经快一个月了,奉直再未来过,也许他怕段嬷嬷不开门,可是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他的身边肯定有了别的女人,是娶亲了,还是要了仙儿?总之现在不是她的了。   段嬷嬷仍然起得很晚才准备早饭,特别是总借口为她的身孕着想,阻止她在院里走来走去,她只好每天早上起床先吃几块隔夜地点心充饥,然后在屋里走走,虹儿气不过又没有办法,更不敢同段嬷嬷闹僵,小姐可还要依赖她呀。   特别是青姨娘送她们过来后,也再没来过,奉直也没有音讯,还有谁会护着她们主仆两个?   看到若水又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飞鸟发呆,虹儿心痛地说:“小姐,你心里难受就对虹儿说吧!”   若水回过头,轻轻一笑:“傻丫头,我难受什么呢?在这里住得又好,不缺吃不缺穿的,我有什么可难受的?”   说着又低下头抚摸着肚子,这些天,肚子一天天凸起来,衣服已经遮不住了,一个属于她和奉直的孩子正在里面长大,这种感觉多么奇妙!   她安慰虹儿说:“再说,不是还有孩子陪着我们?为了他我受再多的苦都心甘情愿,何况只是有点孤独而已。你别多心了,我真的不难受!”   虹儿流下泪来,愤愤地说:“可是公子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你,一定是有了别地女人,那个仙儿以前就喜欢没事献殷勤,现在小姐离开了,她还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若水沉默了,这些她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不愿去想而已,而且自己过来快两个月了,奉直的婚期也该近了吧。这会已经不来看她了,等他的新妇进门,还会想起吗?即使有夫人拦着不让来,可他若真的想来,谁能阻得了他,那怕隔着门说几句话也好!   她仍是淡淡一笑:“虹儿莫要气了,仙儿本就是公子地屋里人,近身服侍也是应该的。至于他这么长时间没踪影,或许是夫人拦着不让来吧,我们就别为难他了!”   虹儿擦去眼泪:“虹儿是心疼小姐,如果公子常来看看,那个段嬷嬷哪敢如此对待小姐?以前还可以,现在经常一日三餐不按时做,我们无所谓,小姐可是有身子地人!总吃冷点心怎么成?”   不等若水发话,又愤愤地说:“奴婢更担心公子被那仙儿所迷惑忘了小姐,小姐为他受了这么多苦,他若负心,就不是人!”   若水摇摇头:“别胡思乱想了,我相信公子定是有不得以苦衷,再说了,无论他娶妻还是纳妾,我们都不能阻止,不如想开些,或者干脆不去想!”   话虽说得轻松,可是她轻轻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虹儿,眼里已经全是泪水。   虹儿感觉到了,正暗自懊恼又惹她伤心,忽然听得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顿时高兴地喊:“门开了!一定是公子来了!”   若水面上一喜,所有的哀怨和自怜顿时烟消云散,她一下子站起来,拉起虹儿来到外面,却发现是青姨娘提着一个包袱。   虽然有些失望,可若水还是很欢喜,毕竟很长时间没人来看她了,她高兴地迎了上去。   “姨娘,你终于来了,若水可想死你了,还以为你忘了我们!”   青姨娘心疼地揽住她:“我怎会忘了若水?不过前段时间身体不适,才没有过来,这不刚好些我就过来看你了!”   若水上下一打量,这才发现青姨娘消瘦了些许,忙紧张地问:“姨娘怎么呢?得了什么病?可曾请大夫诊治?”   青姨娘拍拍她地手:“没事,感染了风寒而已,只是总好不彻底,断断续续地才好了。走吧,咱们娘俩去屋里说话!”   若水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把她迎进屋里,青姨娘打开包袱,里面是五彩斑斓地各色衣服。   “姑娘身子已经遮不住了,看起来也丰腴了些,以前地衣服恐怕不能再穿了,这是夫人专门让人缝制孕期穿的,姑娘以后就穿这几件吧!”   若水高兴极了,夫人能送衣服,说明从内心已经接受了她,以后日子就会好过的多,连忙展开细看,虹儿知趣在帮她换上,却没有发觉青姨娘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    第二卷 庭院深 七十八、相见   明天就要娶凌家二小姐了,奉直送走了一批来送贺礼的同僚和好友,呆呆地坐在张灯结彩、红艳喜庆的主屋,锦帐绣被、华丽耀眼,玉器宝瓶、琳琅满目,大红的字更是贴得到处都是。   不仅仅这屋这院,整个侯府都是如此,于夫人用尽了心思想让婚礼办得风风光光,既不能辱没了凌家的小姐,更不能亏待了儿子。   曾经他在这里和若水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从内心把她当做真正的妻子,可是明天,他就要在这里明正言顺地娶另一个女子了,而她还在那偏僻的院子苦挨日子,这段时间因为羞愧和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很长时间没有去看她了!   奉直再也坐不住了,他叫上碌儿,直接来到于夫人的院里,这里也装扮的喜气洋洋,满院的奴才都还忙碌着,于夫人正和青姨娘商量着明天的事情,不时有管事的来请示汇报。   奉直秉退奴才,扑通一声跪下:“儿子听话明天成亲,求娘允许我现在去见见若水,不是不相信娘和姨娘,而是只有亲眼所见才能心安,而且,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她了,确实放心不下,求娘答应!”   于夫人叹了一口气,若不答应,他心怀怨气,一心牵挂云氏,又怎能和新媳妇恩爱和睦?   “好吧,娘答应你。但你能否答应我成亲后好好对待妻子,夫妻恩爱,不可冷落了她?”   奉直呆了呆,素未谋面的妻子,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和她恩爱?可是又怕激怒母亲不许他去看若水,只好忙不迭点头答应了。   于夫人见他听话,不忍心看他难受的样子,就同意青姨娘带他过去看看,然后再来回话。   碌儿挑着灯笼走在前面,青姨娘带着他们过去,穿过黑森森的林子,终于看到了林间居,青姨娘上前扣门,里面很快传来了段嬷嬷的声音,警惕地问:“谁呀?这么晚有谁来?”   青姨娘忙上前答话。听说是奉夫人之命。段嬷嬷连忙开了门。把他们迎了进去。   奉直径直进了若水卧房。她已经闻声点亮了蜡烛。正在穿衣。见奉直进来。顿时呆住了。明明应该高兴。她却扑在他怀里哭了。   奉直怜惜地抱紧她。捧起她地脸。轻轻地拭去泪水。愧疚地说:“对不起若水。我把你扔在这里。好长时间都没来看你。也没有过问你过得好不好。你可曾怨我?”   若水摇摇头。再多地怨气见到他也没有了。他定有不得已地苦衷。好不容易见一面。可不能让他难受。于是绽开了一个甜美地笑。   奉直迷醉了。深深地吻了下去。红唇是那样甜美柔软。仿佛一潭清泉。慰藉了他地相思和离愁。   半晌。两人才清醒过来。想起若水地身孕。不好意思地扶她坐下:“对不起若水。我太粗心了。都忘了孩子。你快坐下吧。仔细别累着!”   若水幸福地点点头,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又团聚了,还有比这更让人开心地事吗?   她拉起奉直的手,轻轻的放在肚子上:“你摸摸,他已经会动了,经常就会踢我一脚,可调皮了!”   奉直轻柔而又兴奋摸上去,肚子不再平坦,已经明显地鼓起,圆圆的硬的,他轻轻地摸着,满是新奇和甜蜜,忘了明天他就要做新郎,他的孩子就在最心爱地人的肚子里,多么奇妙的事!   他拉起若水的手也放了上去,仿佛感应到一般,若水的肚子轻轻动了下。   “他踢我!他踢我!奉直,他又踢我了!大概是知道你来了,想告诉你他的存在吧!到底是亲爹,你一来他就迫不及待地表现!”   奉直也感觉到了,开心极了,这时孩子又用力蹬了一下,他更加兴奋了。   “若水,我真是很开心!你我还有孩子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了,我好爱他,你一定要好好地生下她,让我们一家三口见个面!”   若水满脸幸福而满足地笑,她依偎着奉直,抚摸着孩子,忘记了一切的不幸。   “你看,这是夫人派姨娘送来地衣服,她担心我以前的衣服不能穿了,专门让人做地,有好几身,可见她是关心我和孩子的,你以后别再拗着她了,说不定孩子生下来她就对我好了。   ”   奉直心里安慰,一个是他地母亲,一个是他孩子的母亲,她能对若水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也免得自己加在中间难作了。   打量一翻笑道:“身子是丰润了些,难怪以前的衣服不太能穿得上。看样子,段嬷嬷和枝儿还服侍得,以后定要重重谢她们!”   若水张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淡淡地笑着:“嬷嬷和枝儿是服侍的好,我又担心孩子不够壮实,每天使劲吃东西,这段时间已经不反应了,总觉得肚子饿,经常催着嬷嬷做饭,可能吃了!”   奉直爱昵地拍拍她的背:“不是你能吃,是我们的孩子能吃,将来一定是个结实的孩子!”   两人紧紧相拥,奉直突然明白,无论见与不见,无论有没有别的女人,都隔不断他与若水的情意。   他很快又想到明日就要成亲的事情,奉直心头一阵茫然,那个素的女子,真的就要做了他的妻子,她是怎样的性情,待若水和孩子,思前想后,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免得她心里不痛快,本来在这里就寂寞得发慌,再知道这件事,还不知日子有多难挨,还是缓缓再说吧。   就温柔的揽着她,只字不提仙儿和就要成亲的事情,诉说着思念之情,又百般叮咛她要注意身子。   “二公子,不是我没人味打扰你们,实在是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走吧,云姑娘是有身子的人,别累着她了,再说我还要给夫人回话。”青姨娘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耳边响起。   若水的脸瞬间变了颜色,这次走了,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她轻轻地嗓泣起来。   奉直安慰半天,这才扶着她来到院里,暗暗的灯笼下,青姨娘正和段嬷嬷她们等着,看到若水脸上地泪痕,青姨娘心里一阵愧疚,段嬷嬷则是一惊,以为若水给奉直告状了,惴惴不安地看着奉直的脸色,见他只关注着若水,并没有注意自己,这才放心下来。   奉直摸着若水凸起的肚子,满面欣喜和兴奋地对青姨娘说:“姨娘你看,这就是我的孩子,他好象长大了许多,刚才还踢了我一下!你算算看,再过几个月我就能见到他了?到时还要麻烦姨娘多多指教我们怎么养孩子呢!”   青姨娘脸色瞬间苍白,冷汗差点下来,她强忍着心痛和恐惧,看着两个沉浸在幸福中的人,掩饰地说:“公子说的什么话,孩子生下来就是最金贵地,夫人一定会请最好的奶娘来喂养,哪用得着云姑娘亲自养孩子?”   奉直呵呵地笑了:“是是是,我都糊涂了,象我们这样地人家,哪用着亲自带孩子,一定要多请几个奶娘,把孩子喂得壮壮实实的!若水养好身子、逗逗孩子就行!”   又装作无奈地样子摇摇头说:“至于我这个做爹的,只能等他大些带他出去玩了,对了,我还要教他骑马!”   青姨娘面色越发难看,她掩饰地说:“公子说的是,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不要担误了,云姑娘也累不得,让她早点歇息吧,夫人还等着回话!以后再找机会过来看看吧!”   奉直无奈,难舍难离地看着若水:“我要走了,不要让姨娘为难了,我一定再找机会来看你!”   看着若水泫然欲滴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又强颜欢笑地说:“等下次来,他一定又长大了一些,到时你地肚子就会更大,走路一定要小心,虹儿可要寸步不离地服侍着!”   虹儿忙不迭应了,奉直又对段嬷嬷和枝儿做了个揖:“有劳嬷嬷和枝儿费心了,若水母子全靠你们照顾,若得母子平安,奉直定不忘大恩!”   两人眼神闪烁,不敢看奉直,只得慌忙避开他的大礼,不迭声应了,虹儿愤愤地看着她们,差点忍不住就对奉直说了她们地种种行径,却感觉到若水轻轻地拉她的衣袖,只得忍住。   奉直沉浸在与若水的离愁中,并没有注意这些,青姨娘却看到了,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夫人指使,她又有什么办法?孩子总是存不住了!   两人依依惜别,奉直不舍地看看若水,又看看她的肚子,狠下心肠掉头走了,大门吱呀一声关上,又将两人隔成了咫尺天涯。   奉直去见了母亲,应付了几句,就百无聊耐在回到了云水居,刚走到廊前,仙儿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幽怨而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顾碌儿在,乞怜地说:“公子今晚在哪歇息?”   奉直还没从与若水分离的愁绪中缓过来,愣了一下,带着几分歉意说:“我今个应付了一整天客人,这会实在很累,明天还要早起,我就睡主屋吧!”   仙儿扑通一声跪下:“明个少奶奶就进门了,仙儿就不再方便侍候公子,今夜就让仙儿再服侍公子一次吧!公子累了只管睡就行,仙儿不会烦你的!”   奉直无奈,正为难之际,严妈过来了,她笑着扶仙儿起来:“公子今晚还是去仙儿地屋里住吧,新房已经布置好了,被褥全换上了新了,这新娘没进门,公子怎能一个人先住?再说按照老规矩,今晚在族里找了一对福寿儿女双全的老夫妻给新人压床,等会就过来了,公子今晚可没地方睡了!”   仙儿闻言一喜,严妈却郑重地告诫她:“公子明个要成亲,万不可让他累着,今晚就由碌儿服侍公子仔细洗浴了早早睡,你就和两个丫头睡厢房,切莫缠着他,仔细公子明早精神不好夫人责罚你!”   仙儿忍住心头地失落,温顺地点点头,突然明白和奉直夜夜纵情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今晚不让她服侍,不过是怕他太过放纵,以至明晚地洞房花烛之夜对新娘子没了激情而已,从现在开始,他已经属于别的女人了。【第二卷结束】    第三卷 东风恶 七十九、成亲   锣鼓喧天,锦绣十里,当朝权相嫁女,侯门嫡子娶亲,满朝官员和世家大族,莫不前来祝贺,好多已经多年不来往的远亲和旧友,也远巴巴地赶来贺喜。   自从老侯爷过世,于家有几十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更没有过这么多权贵登门,原先老夫人还因为奉直娶庶女为妻心里不痛快,也因为皇储之争有几分担忧,现在只剩下高兴的份了。   于夫人更是春风满面,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无论于文远多么抬举奉纯,也不会有一个世家权贵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私生子,从今天开始,奉直的前途和身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凌二小姐带给于家的可不是一般的荣耀,以后要千方百计保证他们夫妻恩爱,挡在中间碍事的定要毫不留情的除去。   只有奉直整整一天都心神不宁,仿佛总有什么事要生,按说若水那里他昨夜看过,一切安好。为了让他放心成亲,今天母亲专门托付青姨娘不用管这边的事,照顾好那边就行,可是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心里不痛快?   他穿着大红锦竹的吉服,由碌儿陪伴着,在司仪的指使下,在满堂宾客的贺喜声中,射了轿门、拜了天地、进了洞房,又在一帮喜娘的摆弄下,做完了许多复杂的仪式,等到午时又带新娘子进宗祠拜了列祖列宗,仪式才告一段落,喜宴也开始了,这才借口给客人敬酒慌忙离去。   他抗拒那个顶着红盖头的陌生女子,更害怕晚上的洞房花烛夜,甚至不能相信这就是要和他共度一生的结妻子,在他的心里,妻子可只有若水一人。   他一杯一杯向客人敬着酒,本来于夫人担心他喝醉了误了洞房花烛夜,专门挑了两个酒量好的家奴着了新衣在后面跟着,随时替他喝酒,可他非要每一杯酒都要自个喝下,来的客人都以为他是太高兴了,只有郎从书和谢长风明白他内心的苦处,碌儿更是急得什么似地,公子若真地喝醉了,夫人还不要狠狠收拾他。   谢长风无奈低声劝道:“奉直兄,不敢再喝了,喝醉了误了洞房花烛夜可不好,新娘子身份不一般,你的前途全仗她了,别弄得夫妻不和,至于云姑娘你以后多宠一些就行了,这妻妾身份可是没法比的!”   朗从书更是直接说道:“我知道你放不下仙女一般的小嫂子,可是你逃了今晚,还有明晚,还不如把灯一熄、眼睛一闭,这女人在床上都一样,你就当她是小嫂子好了!还有那四个陪嫁来地小丫头看着真馋人,你若厌了就送给我吧!”   说完见奉直怒目以视,吓得连忙逃开了。   谢长风和碌儿苦劝不下。奉直仍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宴席未散。他就已经醉得不醒人事。还不到进新房地时辰。又没处可去。客房都被远道而来地亲友占满了。老夫人和夫人都在内院陪女眷参加宴席。实在无处可去。碌儿只好着人先送回了仙儿地院子。   仙儿大清早就被于夫人严令呆在自个院里不要出来。等明个见过新少奶奶再说。谁知自已以后地命运会是什么样子。虽然这段时间和奉直夜夜欢好。但身子却不见动静。正默默地黯然神伤着。   见奉直醉熏熏地被人扶回来。正待询问。碌儿摆摆手。直接安置到贵妃榻上。奉直已经不醒人事。倒头就睡。   碌儿怕被责骂。忙求仙儿着人去主屋喊正照顾新少奶奶地严妈过来。   于夫人担心新娘子处处不习惯。陪嫁地丫头也都是初来生地。生怕照顾不周。令严妈今日近身照顾新少奶奶。不得擅离。   严妈见新娘子身姿匀称高挑。言谈举止大方端正。虽然蒙着红盖头。但露在外面地手指却如同玉笋一般。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出身又不一般。心里乐得什么似地。生怕照顾不周。   柳芽悄悄进来了,拉着严妈附耳说了几句,严妈一惊,慌忙向喜娘叮咛几句,就匆匆来到偏院。   满屋的酒气,奉直呼呼大睡,仙儿和碌儿正除了靴子忙着给他擦脸。严妈见他醉得不成样子,气得正待骂碌儿,仙儿忙说:“妈妈别急,郎公子和谢公子都拦不住,碌儿又有什么办法?我已经派杏儿去做醒酒汤了,还好现在时辰还早着,让公子喝了醒酒汤好好睡一下午,等晚上就醒来了,误不了洞房花烛的!”   严妈这才心里宽慰,连忙夸道:“还是你顶事些,一定要想法让他醒来,要不然夫人还不知怎么怪罪我们!”   说完狠狠瞪了碌儿一眼,正待骂,杏儿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了,仙儿连忙接过,令碌儿扶着奉直地头,吹凉了一勺一勺喂进去,:这下好了,只要能喝得进醒酒汤就好,我隔一会再生喂一些,晚上保准酒醒了!”   严妈连连点头,见她确实中用,又担心新娘子那边有事,叮嘱几句就离开了。仙儿带着两个丫头和碌儿守了奉直一个下午,用尽方法想让奉直酒醒,不为别了落老夫人和夫人地好,仙儿已经意识到,新主母进门后,没有老夫人和夫人撑腰,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若水每天都和虹儿趁着段嬷嬷和枝儿没起床,早早在院里转几圈,毕竟已经初夏了,天晴地日子朝霞满天,老闷在屋里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段嬷嬷总是借口有身子地人要保养身体,不许若水经常在院里走动,一再干涉她们出屋子,动不动就抬出老夫人和夫人,虹儿已经和她吵了几回,若水不想生事,只好每天早早起来。   这天转了几圈后,若水感到有些累了,正准备扶着虹儿回屋,段嬷嬷就和枝儿笑吟吟地端着早饭从厨房出来。   若水和虹儿相视一惊,非常诧异,她们时侯变得这样好心?知道她有身子挨不得饿,早早起来做了饭?现在才刚卯时呀,以前不到辰时是吃不上早饭的,只能靠剩下的隔夜点心暂且充饥。   看着花色丰富的早餐,热腾腾地散出诱人的香气,若水觉得饥肠辘辘。她能感觉得到,这些天孩子长得很快,踢她的力气越来越大,她的食量也越来越大,经常吃过饭后一会就饿了。   正迟着,段嬷嬷笑着说:“老奴以前疏忽了,只想着就咱们几个,让姑娘早上多睡会,早饭吃晚一点没关系。这些天见姑娘每天早早起床在院里走动,这才醒悟过来有身子的人禁不得饿,公子昨个也一再交待,所以今天起得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姑娘可否现在趁热用饭?”   若水见她突然变得好心,以为奉直昨天地托付起了作用,就不想再计较,连忙点头致谢:“谢嬷嬷体谅,这些天孩子长得很快,若水常常感到腹中饥饿,就趁热用吧!”   虹儿虽然深恶她势利刻薄,但也不敢闹翻了,连忙接过食盘,服侍若水回房用饭,枝儿也心地跟进来服侍。   若水以为是青姨娘交待她要好好服侍,也不多想,就坐下用餐,枝儿殷勤地和虹儿一起服侍着,待她吃完,又忙不迭了端上了漱口地水,若水正待接过,还没拿稳,枝儿突然手一偏,一杯水全倒在了若水的衣裙上,粉色的裙子立即湿了一大片,慌得连忙去擦,谁知忙乱之下,衣袖又带翻了粥碗,剩下的半碗肉粥又全倒在若水地裙子上。   虹儿气得正待责备,枝儿吓得连忙跪下磕头求饶,若水觉得她也是无心之举,换一件就行了,如今这种地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算了算了,枝儿不要慌,换一件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   枝儿得令,赶紧谢过起身,帮着虹儿扶起若水,粉色的裙子上一大片污渍,实在不能穿了,还好没烫着了她,虹儿连忙擦拭着。   枝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趁虹儿忙着给若水脱裙子的功夫,打开柜子好一阵翻找,好大一会儿,找出于夫人送地一件葱绿色的绸裙,高兴地说:“姑娘就穿这件吧,看起来挺新的,绿颜色遮身子些,显得人精神!”   若水点点头,这条裙子已经穿过一次,挺合身的,何况她现在穿什么都无所谓,行动方便就行,反正在这里也见不到谁,横竖就她们几个人而已。   两人七手八脚地帮若水换上裙子,许是因为早上多走了几圈乏了,再加上这一阵折腾,若水一个劲犯困,枝儿目露一丝喜色,又连忙掩饰过去,和虹儿一起服侍若水上床休息,这才收拾了饭桌退了出去。   若水一直沉沉睡着,虹儿有些奇怪她平时都是午饭后才小睡,这刚吃完早饭就睡了,可是自从她有孕以来常常犯困,也就不以为意,拿了竹活在一旁守着。   奉直被折腾了一个下午,一会灌醒酒汤,一会儿催吐,到天色渐黑地时侯,终于醒了,严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内心真的感激仙儿能干又懂事,让她交上了差,连忙派人去向老夫人和夫人汇报,说二公子酒醒了,误不了晚上的洞房花烛。   奉直头脑虽然渐渐清醒,可是胃里全吐空了,又不想吃东西,一站起来就头重脚轻的,晕得不行。   严妈可不管这些,只要他清醒着,扶进洞房就行,立即着人准备热水,派几个强健的小厮服侍着除了衣服,按进水盆里清洗干净,换上新的喜服,侯府讲究,除了拜堂成亲地正式吉服,还专门有几身喜服用于成婚后穿着。   奉直木木地任由人摆布着,被强拉着洗浴更衣,又被严妈劝着喝了一碗粥,这才不情不愿却又身不由己地被一帮喜娘仆妇扶进了洞房。    第二卷 庭院深 八十、洞房   洞房里,凌意可一身华贵至极的大红色吉服,上面用金丝银线绣满熠熠生辉的牡丹百鸟图,缀以七色宝石,在烛光的照耀下,更加绚丽耀眼,四个身穿一模一样桃红色锦绣华服的陪嫁丫头恭敬地侍立着。   于家精挑细选的喜娘们簇拥而立,无比艳羡地看着新娘子身上从未见过的华贵衣服和缀满珍珠流苏的盖头,到底是权相家的女儿,这一身的排场和气度,那是她们能见到的,就几个陪嫁丫头都穿着普通人家想都不敢想的织锦衣服。   虽然新娘子顶着盖头,看不清她的容貌,可是只看看四个俏丽白净、楚楚动人的陪嫁丫头,就可知新娘子的美貌,更别说那喜服下高挑的身姿了。   洞房铺锦,新人如花,就差新郎了。眼看揭盖头的吉时将到,新郎还不见踪影,主事的严妈又不知去向,喜娘们暗暗着急,不停地差人去看,蒙着盖头的新娘仍然端庄地坐着,整整一天都是如此,可见教养是多么的好。   终于,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在严妈和其他仆妇的簇拥下进来了,虽然身姿挺拔如同玉树临风,可是虚浮的脚步和略有些苍白的脸,明显是醉后刚醒。   特别是脸上一片茫然和无奈,并无一丝新郎应有的喜气和期待,喜娘们暗暗奇怪,难道于家二公子对富贵逼人的相府小姐并不满意,听说这相府二小姐可是庶出,莫非公子嫌弃她不是嫡出?   可是一个个面上仍然做足了喜娘的本份,连忙齐声向奉直道贺:“贺喜公子,得此佳人,恭喜公子,明年得子!”   奉直不耐地挥挥手,他被折腾的实在乏了,又头晕得厉害,忙找了一个凳子坐下,却仿佛没有看到新娘子,而是仰头喝下一盅茶,然后起了呆。   众喜娘面面相觑,凌家的四个陪嫁丫头也急急地对视几眼,又慌忙低下头去。   严妈无可奈何,刚才劝了半天,他答应得好好的,这会全忘了,连忙解释到:   “公子今个娶亲。高兴地忘乎所以。又被那一帮同僚朋友劝不过。多喝了几杯。这会子还没太清醒。可怕误了洞房花烛夜。强撑着急急赶过来。咱们快准备吧。别误了吉时!”   新娘闻言。身影略略动了一下。却又恢复了端庄。仍是一丝不芶地坐着。喜娘们闻言连忙凑趣地说些热闹话。   系着红绸地喜秤很快拿来了。奉直木然地接过。这才注意到了大红锦帐中蒙着盖头地新娘。被子是大红地。帐幔是大红地。喜服也是大红地。这个和他拜过堂地女人掩没其中。看起来是那么地陌生和遥远。   吉时到了。门外响起了欢庆地喜乐。喧天地锣鼓擂了起来。在喜娘地催促下。奉直拿起秤。仿佛有千百斤重。慢慢地走近了新娘子。横下心一下子挑起了盖头。   喜娘们出一声惊呼。奉直定定地看过去。新人如花亦如玉。正羞喜交加地抬眼看他。和奉直地目光一对视。顿时羞红了脸。慌忙低下头去。再不肯抬头。任凭一帮喜娘仆妇惊叹着、评论着。   严妈看到新娘子果真和想象中地一样美貌。心里喜极。这下好了。虽然比不过若水娇俏甜美。但是却美艳端庄。更有一身大家秀地气度。奉直绝对不会不喜欢地。就不用担心他们夫妻失和了。   又见奉直仍拿着喜秤呆,严妈连忙夺下交给丫头收起来,一帮喜娘很快递上合酒,两人被摆弄着面对面饮了,又扶他们并肩坐在榻上,严妈用奉直的衣角轻轻压住新娘的,又见一个挺拔英俊,一个高挑美艳,同样的锦绣喜服,并肩而坐,四个娇俏的陪嫁丫头侍立四周,真是一对神仙眷侣般的佳人,与众喜娘连声赞叹。   说完了唱词,贺完了喜,撒过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严妈带着众人退下,使个眼色,四个陪嫁丫头连忙帮一对新人除了冠带、外服,然后道了安一齐退下,洞房花烛夜是不需要外人服侍地。   奉直一看众人退下,心里越来越慌张,虽然匆匆一眼没看清她的容颜,却也看到她是个美艳地女子,他紧张而又茫然地同他名正言顺的结妻子并肩而坐,他想逃开,又明确地知道这样不合适,就一直呆呆地坐着,不知所己。   身旁地女人是那样陌生,在红烛的照耀下,娇羞而美艳,隐隐含着几分期待,在无数人地祝福下,他和她拜了堂,做了结夫妻,将要共度一生。   可也就是在这里,还是这个房间,还是这张床,他曾经和若水拜了堂,入了洞房,誓爱她一生一世。   如今,她怀着他的孩子被搬得远远的,他却要在这里和别的女人入洞房,在这张床上和别的人女人做夫妻。   奉直心里一痛,正待起身离去,门外传来嘻嘻的笑声,然后是离去的脚步声,接着又有人轻轻地走近,趴在门外一红,那一定是奉祖母和母亲的命令,前来听房娘、嫂嫂等人,这种情况下,他如何能转身离去?   且不说自己要受多少责难,身边的女人也是无辜的,自已这一走,让她以后有何脸面在这个府里生存?母亲的悲剧在那里放着呀!   还有深爱的若水,若自己转身离开,所有的责难还不落到她头上?让沦落为奴、身怀有孕又被逼搬走的她如何承受?   他不能转身走,更做不到和身边这个美艳而陌生的女人欢好,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和仙儿放纵过无数个夜晚,可是仙儿只是一个奴才,一个服侍他、供他泄欲的奴才而已,要了她的身子并不意味着他负了若水。   可这个女人不同,她实实在在是他名正言顺的结妻子,抢的若水位子的女人。   千思百转间,奉直全身是汗,真恨自己为什么不一直醉酒未醒,也好逃过这难堪的洞房花烛夜。未散的酒劲让他头痛欲裂,口中焦渴地难受,忍不住想站起来喝口水。   可是他刚刚站起来,身旁地新娘子以为他要做什么,羞得轻轻的颤了一下,奉直心中更加慌乱,连忙去倒茶喝,正待抬步,新娘却一把拉住他:“等等!”声音清亮而轻柔,含着几分羞涩和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一愣,顿时慌乱极了,如果新娘子主动可怎么好?让他如何拒绝?   正胡思乱想之际,新娘子起来蹲下身子,轻轻解开了两人的衣襟,奉直这才明白,原来喜娘恶做剧把两人地衣襟系在一起,如果他刚才冒然抬步,肯定会重重摔个跟头。   奉直连忙转过头感激地一笑,这可是个细心的女子,两人的陌生感一下子消除了许多,新娘见奉直转过身,娇羞地看了他一眼,又轻轻地坐下不语。   奉直心里一乱,慌忙去倒茶,一阵眩晕袭来,忍不住又坐下。   新娘子慌忙起身,羞涩而关心地问:“夫君怎么呢?可是想喝茶?”   一声夫君让奉直更加心慌意乱,天,这可是他地洞房花烛夜,这个美艳的女人可是他三媒六证娶回来的妻子。   正不知所措,新娘已经体贴地倒来了温热的茶水递过来,奉直显然渴坏了,又不知说什么,慌忙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说声谢谢。   新娘子娇羞地说:“夫君可是喝多了?酒后就会感到口渴,要不要妾身再倒一杯?”   奉直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一口一个夫君、妾身,焉然两人就是夫妻,难道他也要喊她“娘子”?可他实在叫不出来,他心里地娘子可是若水!   遂吱唔着说声不用,避开她去放好茶杯,可是刚放下杯子,又头晕得厉害,心里一动,慌忙坐下,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我拗不过同僚和好友,实在喝得太多了,这会头晕得厉害,坐都坐不住。”   说完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昏昏沉沉地伏在桌子上,恨不得就这样趴着睡一晚。新娘子见他醉成这样,顾不上害羞,又不好意思叫别人,只得费力地把他扶到床上,奉直就势倒下,什么也没说就装作酒劲上来沉沉睡去。   见他这样,新娘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他的样子要睡整整一晚上,难道自己的洞房花烛之夜就这样度过吗?   早就听父亲说夫君是个不好色的男人,虽已成年,但从不涉足青楼妓馆,而且不比其他富家公子身边姬妾成群,听说只有两个长辈赏的通房而己。   可他再不好女色,也不至于喝得不顾洞房花烛夜,自己美艳高挑,再加上父亲地权势,虽然只是庶女,却不知吸引得多少豪门权贵上门提亲,难道就得不到夫君的心吗?还是他那两个通房太过风骚,让他对自己失去了兴趣,明天可要见她们一面。   正胡思乱想间,奉直已经出了均匀地鼾声,凌意可望着他挺拔结实的身躯和英俊地面容,脸色一红,暗想自己多心了,看来夫君真的是喝多了,说不定因为娶了自己太兴奋才喝过了头,自己这样地女子,他能不爱吗?两个低贱的通房算什么,要撵要卖还不由她?   幸好按照于家家规,下午就验明她是清白之躯,明早即使没有落红也不用担心被人诟病,她放下心来,不再多想,轻轻的脱下绣鞋,给奉直盖好被子,吹灭红烛,准备合衣而卧,黑暗之中,衣襟把一个垫子带到地上地一声。   看到里面的红烛熄了,又传来动静,门外顿时传来几声轻轻地嬉笑,很快有人离去了向老夫人和夫人汇报去了。    第三卷 东风恶 八十一、落胎(一)   若水吃了早饭,一直沉沉睡着,睡梦中隐约听到有喜乐和炮仗声,她心里暗想,于家这会子怎么会有喜乐,蓦地起到奉直快要成亲的事,是不是他今天要娶妻了,梦里心里暗悲,却怎么也醒不来,只有几滴眼泪流下来。   虹儿守着她,忽然听到府里传来喜乐和噼噼啪啪的炮仗声,立即明白是二公子今天成亲,气得狠狠地把绣花绷子摔在地上,连忙去看若水,生怕她听到了想不开心里难受。   可是若水并没有反应,依然沉睡着,正奇怪她怎么睡得这么久,就摸摸额头没有烧,又轻轻推了几把,若水吱唔几声,翻了身又睡去,眼角却落下了几滴泪水。   虹儿心里一痛,她一定是知道公子今天成亲,所以才早早睡下,就是想躲开这有人欢喜有人悲的喜乐,可是睡梦中还是听到了,要不怎么会流泪?   难怪昨个公子来看小姐,还依依不舍,百般深情,今天还不是娶了别人?只可怜小姐好端端的一个富家千金,为了公子不但卖身为奴,怀了身孕都成了见不得人的事,被搬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还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一气之下,虹儿想喊醒若水告诉她奉直今天成亲的事,可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她知道了又能怎样?徒增伤心而已。   正又气又悲,枝儿轻轻进来了,站在门口朝她招手,虹儿怕惊醒若水,连忙拉她出来问什么事。   枝儿摆摆手,一直把她拉到院里,这才兴奋地说:“今天哑伯送来好大的两条鲜鱼,还带了一张纸写着公子今天成亲,夫人令送来给云姑娘补身子地,让她不要多想,养好身子,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本份。”   虹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枝儿轻轻一笑,拉住她的手劝道:“好妹妹,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公子成亲岂是我们能拦得住,快别这样了,也是你我姐妹感情好,若是换成别人告诉了夫人,说不定会被赶出去!”   虹儿气她虚伪,正待反驳,段嬷嬷从厨房出来了,责备道:“你这丫头,好不明事理,公子要成亲谁能拦得住?你应该好好劝劝云姑娘想开点,自个还在这气得不行?难道云姑娘听了你的话哭一阵或气出病来你就高兴了?夫人不是还挺重视她和孩子吗?你要知道好歹!”   虹儿一想也是。无论怎么样。只能劝小姐想开点。还好公子没忘了她。要不也不会昨天巴巴地跑来看她们。等孩子生下来就有依靠了。   见她听进去了。段嬷嬷这才笑着说:“姑娘明事理就好。今天地鱼又大又新鲜。可难得了。要给姑娘好好补补身子。可你们是蜀郡人。我怕做得不合姑娘口味。所以叫你来指点一下。看怎么做来姑娘喜欢吃。快过来看看!”   虹儿点点头。又说:“我自幼贴身服侍小姐。并不擅疱厨。实在不知该怎么做。不过倒知道小姐喜欢吃什么样地鱼。你做做看。说不定能做出地道地蜀郡口味来!”   三人来到厨房。虹儿想起小姐这几天经常提起在蜀郡吃地香辣鱼。看起来很眼馋。自己好象也听说过怎么做。就大概告诉了段嬷嬷。让她照着法子做。就回屋去陪若水了。   快到午饭时辰了。若水还睡着。虹儿正想叫醒她。枝儿又进来。拉她到院里轻声说香辣鱼已经做好。段嬷嬷让她过去尝尝。如果味道不错地话。就叫醒云姑娘吃饭。   一看若水睡得正香。虹儿点点头。随她出去。锅里是色香味十分诱人地香辣鱼。腾腾地冒着诱人地香气。闻起来是地道地蜀郡味道。暗想这段嬷嬷人虽刻薄点。但厨艺实在好。她只大概说了一下做法。就做地这样好。就是不知吃起来怎么要。小姐可是馋了好多天了。   段嬷嬷早已给她盛了一碗晾着,虹儿迫不及待地尝了几块,还是差点被烫了嘴,等稍微凉一些,又喝了几口汤,顿时连连点头,忍不住把一小碗连肉带汤吃完了,满意地点点头,说是小姐保准喜欢吃,第一次真心的向段嬷嬷道了谢。   枝儿看得眼馋,忍不住求段嬷嬷给她也尝尝,段嬷嬷嘴上骂道云姑娘还没吃,哪有奴才先吃的,虹儿是为了尝尝味道好不好才先吃的,可是倒底拗不过枝儿,就给她也盛了一小碗让她尝尝。   见枝儿也直喊味道好,虹儿高兴地正待去喊若水起来吃饭,又隐隐传来了喜乐声,段嬷嬷叹口气,同情地看着虹儿:“快到午时了,应该是公子带新娘子去宗祠拜见列祖列宗,才会吹打喜乐,还是等会再请云姑娘起来吃饭吧,别让她听了难受。”   虹儿无奈,只得答应,回房后看着沉睡的若水,一阵叹息,虽然最终瞒不住,但能瞒一时就瞒一时吧,这里又与外面不通消息,只要瞒过了今天,半会也不会知道,还是等公子来了亲口跟她说比较j暗庆幸若水今个睡得沉。   好大一会儿,喜乐才停了下来,虹儿正待喊若水起床吃饭,突然腹如刀绞,疼得直奔茅厕,反复几次,直泄得全身虚脱,都直不起身子,段嬷嬷看见,慌忙扶她在外屋躺下,吩咐枝儿去煎以前备下的止泻草药。   虹儿喝了药,这不容易止住了泻,有气无力地躺着,担心地说:“莫不是这鱼有问题?我好好地怎么会突然闹肚子,还是莫给姑娘吃了,她是有身子的人,可禁不起!”   段嬷嬷嗔怪地说:“这鱼怎么会有问题?不瞒你说,做好后我先尝了一碗都好好的,枝儿吃了也好着,定是你昨夜不老实蹬了被子肚子受了凉见不得荤腥,才闹肚子,别多想了,这么好的鱼,是专门给姑娘补身子的,她不吃可惜了,一会不要吃太多就行,我去喊她起来吃饭!”   正说着,里面突然扑通一声,好象什么倒地了,紧接着就是若水地一声惨叫!   两人脸色顿变,段嬷嬷直跑进去,虹儿挣扎着起来,扶着墙进去,顿时惊呆了。   若水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脸色白得吓人,段嬷嬷一边费力地扶她起来,一边喊着枝儿。   枝儿听到喊声扑了进来,也吓得变了脸色,可是三人都吓得手脚无力,怎么也扶不起若水。   若水满脸冷汗,喘息着说:“嬷嬷,别动我,让我歇一会!我肚子疼,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说完满面惊恐,泪水横流,虹儿本就虚弱至极,一下子扑倒在地,就晕了过去。   几人大惊,枝儿连忙掐她的人中,弄醒后扶到榻上歇着。   段嬷嬷这才缓过神来,和枝儿一起扶若水起来躺在床上,掏出大门钥匙递给枝儿,吩咐先不要告诉夫人,马上去找青姨娘,让她着人去请大夫和稳婆快点来。   枝儿慌忙走了,段嬷嬷擦着若水头上的冷汗,吓得声音都变了:“姑娘肚子疼得厉害不?让老奴看看有没有见红!”   若水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流着眼泪,拉着她的衣袖哀哀地说:“嬷嬷,孩子还保得住吗?求你保住我的孩子!除了他我什么也没有了!求你一定要保住他!”   段嬷嬷一惊,难道她已知道奉直成亲的事?虽然平时看不起她,可是现在这样子也可怜,就劝道:“姑娘别慌,只见了一点点红,只要肚子不涨紧就有希望,按说现在快五个月了,不容易落胎的,说不定能保住,枝儿去告诉姨娘请大夫了,你要放宽心思,别多想!”   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诡色,责怪地说:“姑娘,你好好的怎么会摔倒呢?你是有身子的人,刚刚睡起怎能自个下床?老奴就在外面,为什么不喊我扶你?”   若水只是默默地流泪:“我睡得迷迷糊糊,总听到有喜乐声,可就是醒不来,我想问问公子是不是要成亲了,可就是醒不来,好不容易醒来了,就没有多想,急着下床去问他,可是刚一抬脚,就被裙子绊倒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地!”   段嬷嬷脸色一变,正待安慰,若水哭得更厉害了,拉着她问:“嬷嬷告诉我,公子是不是今天成亲了?为什么我总听到有喜乐和炮仗声?难怪夫人准他昨天来看我,原来是今天要成亲了!”   段嬷嬷见她面色悲凄,怕她想不开出事,这她可担当不起,还是等青姨来了再说吧,连忙安慰她:“姑娘定是做梦呢!哪来的喜乐和炮仗,老奴一整天什么也没有听到,不信你问虹儿!”   虹儿不敢说实话,连忙有气无力地说:“姑娘是做梦,我也没听到什么喜乐!”   若水这才放宽心,点点头,面色稍缓,虹儿又哭道:“都是我不好,没有守着姑娘,让姑娘摔了跤!”   段嬷嬷连忙说了夫人送来鱼,虹儿吃了后闹肚子的事情。   若水摇摇头,不忍心虹儿难过,就劝道:“别哭了,嬷嬷说了孩子可能没事,就会没事,他踢我踢得那么有力气,一定是个结实的孩子,他会心疼他的娘亲,不会这么轻易离开我地,你放心吧,我这会感觉好多了,等大夫来看看就好了!”   段嬷嬷越听脸色越难看,再也敢听下去,连忙劝道:“姑娘别想太多了,省省力气别说话了,养一会神,说不定孩子能保住,枝儿已经去了,大夫可能快来了!”   若水点点头,万分疼惜地摸着凸起的肚子,不再说话,静等大夫地到来。    第二卷 庭院深 八十二、落胎(二)   青姨娘带着人慌忙赶过来,腿脚发软,冷汗直冒,她们专门选在今天这个日子,奉直不可能过来,府里人人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一个人会关注这里,所以选在今天下手,无论迟早总是不可避免,孩子总是要被作践掉,这万一摔得重了,若水性命也堪忧怎么办?   就是夫人那里也说不过去,她虽然一再想要若水落胎,但为了儿子,并不想要了她的命。   稳婆和大夫被催得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在枝儿的连拉带拽下,来到林间居。青姨娘让大夫在外等着,带着稳婆进的屋来,看到若水还好,正静静地躺着等她们,段嬷嬷在一旁陪着,虹儿也有气无力地躺在榻上低泣。   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一切都按照夫人的设想来了,青姨娘还是忍不住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她强忍着走过去,拉住若水的手,还未说话,泪水先流:“可怜的孩子!”   见到她,若水哀痛的脸上顿时涌起无尽的希望:“姨娘,你来了就好,快让大夫看看,孩子能不能保住!”   说完又苦苦哀求:“求姨娘保住他!求姨娘保住他!若水远离亲人,奉直又不在,姨娘就是若水的亲人,求你保住他!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青姨娘正待劝,她又失声痛哭:“是我不好,笨手笨脚的,老要人服侍,一个人连路都走不好,刚下床就被裙子绊了一下,这才摔了跤!平时裙子长短都合适,今天怎么会被绊住脚?我这个娘好没用,如果孩子保不住了,我有什么脸见奉直,他那么喜欢孩子!”   虹儿也哭着说:“是我不好,没有听公子的话一直陪着小姐!”   自责、恐惧、怜惜,青姨娘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段嬷嬷心里惊慌,给枝儿使个眼色,枝儿连忙劝道:“姨娘先别哭了!快让稳婆和大夫看看,看能不能保住孩子!”   想到她和段嬷嬷做的事,看看若水的惨样,再想想老夫人和夫人对自己的逼迫,青姨娘一阵怒火涌上来,转过头呸了一声:“下贱胚子!说的什么话!孩子一定会保住的!”   枝儿心里虚。不敢再问。连忙退下装作照顾虹儿。段嬷嬷摆个眼色。稳婆上前拉开青姨。细细地检查起来。   然后面色一缓。对若水说:“姑娘身子骨不错。孩子也怀得结实。虽然摔了一跤。见了一点红。但老身看看孩子还好。只要再不受刺激。应该能保住!”   又转身对青姨娘说:“我出去让大夫开方子。你们要看着云姑娘不要再动。不要再刺激她。按时服下保胎药。孩子就会无忧!”   若水顿时喜极而泣。青姨娘一颗心才落了地。这样最好。既对老夫人和夫人有了交待。又保住了若水地孩子。真是上天眷顾!   她不再理会段嬷嬷和枝儿。明白孩子保住了她们内心有多失望。命她们下去烧热水让若水洗洗身子。然后在一旁安慰着若水。让她放宽心。不要多想。   段嬷嬷和枝儿虽然装作欣喜地样子。可内心失望极了。只得按照吩咐烧好了热水抬进去。青姨娘眼看着段嬷嬷和枝儿服侍若水洗了身子。虹儿服了药也不再泄肚子。也慢慢有了一点精神。命她就躺在这里。一步不离地守着。   大夫交待好要注意地事,并开好了方子,枝儿正想接过,青姨娘瞪了她一眼,一把夺过去,孩子既已保住,老夫人和夫人那里也交待得过去,就不能再让这两个奴才为了邀功做手脚了。   她给大夫和稳婆封了双倍的银子,吩咐一定要保密,命侯在门外的叶儿带他们从后门离开,万不可使人看见胡乱猜。   然后逼视段嬷嬷和枝儿一会,一言不去抓药了,段嬷嬷和枝儿不敢离去,也守着若水,心里无比苦涩。   枝儿眼看只要落了胎就能如愿以偿做了奉纯的通房,可偏偏事情出了偏差,段嬷嬷也得了夫人的承诺,只要做成这件事,不但以前过错全免,除了厚厚的赏银,还要升他的儿子做副总管。现在全没希望了,没有完成夫人交待的事,不但达不到目的,还不知受什么样的责罚。   两人恨不得孩子立即落下来,可若水得了好消息,这会子精神大好,虹儿也缓过了一些精神,就在一旁看着,实在没法子做手脚。   段嬷嬷心思一转,想起稳婆说地不敢再受刺激,如果这会说了二公子今天成亲的事,她不会受到刺激落胎了?而且又怪不谁头上,即使二公子知道了,也只能责怪自己而已。   就笑着说:“摔了这么重一跤,孩子都没事,姑娘真是个有福人,孩子命也好,和你有缘份,你了!要说今天可真是个吉日,难怪姑娘做梦听到虹儿明白她要说什么,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嬷嬷说的对,今个就是吉日!要不姑娘怎么能逢凶化吉?要是公子知道不该有多高兴!一定会好好感谢嬷嬷和枝儿姐姐,你说对不对?”   说完定定地看着她,暗想这段嬷嬷是糊涂了还是别有用心?明明稳婆和大夫都说不能受刺激,她还想提公子成亲的事?   提起奉直,段嬷嬷一个激楞忍住了,若被他知道自己告诉了成亲的事,才害得若水落了胎,那还不是死路一条?更别说儿子的前程,他那么在乎这母子两个,若他当了家,自己一家还有活路吗?   就立即堆笑说:“老奴也觉得今个是好日子,姑娘才能母子平安,将来生了小公子和小小姐,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姑娘别多想了,大夫说能保住定能保住,等姨抓了药来服下就好了!”   若水仿佛珍宝失而复得一般,心情极好,也没注意到两人的面色,她轻轻地抚摸着圆圆地肚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给孩子说话。   青姨娘很快抓来了药,吩咐枝儿速速去煎药,枝儿刚走,她又不放心地跟到厨房,眼看着她把药煎上,又在一旁守着,枝儿被她盯的浑身冒汗,又动不得手脚,心急如焚。   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再动手就容易被人抓了把柄,只有今天无论结果如何,都能推说是若水自个不小心摔了跤,奉直再愤怒也怪不别人头上。   又见青姨娘面色冷冷地一直盯着她,讪讪地说:“姨娘放心,枝儿一定按照你的吩咐仔细煎好药送进去。”   青姨娘冷冷一笑:“我再不放心谁,还能不放心你?你可是我自幼带大的,心思要比常人要伶俐几分!”   枝儿不敢分辩,只得尴尬地低头煎药,心里非常着急,又不敢过去找段嬷嬷商议,一个劲地冒冷汗。   段嬷嬷见青姨娘亲自监督着枝儿煎药,心里暗暗叫苦,这下枝儿还有机会做手脚吗?错过了这个机会,若水有了防备之心,就很难再做成这件事了!   她吩咐虹儿守着,借口去茅厕,轻手轻脚地躲在厢房里,朝厨房观望,希望能找到一点机会。   枝儿正急得不知如何,忽然想到段嬷嬷见青姨娘跟着,肯定也很着急,说定这会就盯着,只要自己和青姨娘离开一会,她一定就能找到机会做手脚。   就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姨娘,我想去茅厕,姨娘能不能替我看一会?”   青姨娘狐地看着她,这贱人又想用什么手段?又一想煎药是个慢活,还得好大一阵子,若等会自己也想去茅厕,她不是就有机会做手脚了吗?还不如跟她一起去。   想想就说:“我正好也想去,一起去吧!”   枝儿压住内心的狂喜,连忙恭敬地陪着她一起去了。段嬷嬷看两人离开,心里大喜,暗想这枝儿还真机灵,立即轻手轻脚进了厨房,快速从碗柜最上面取出一小包药,放进药罐里搅拌几下,赶紧回主屋了。   枝儿陪青姨娘回到厨房,眼神一扫,看到最上边的碗被人动过,明白段嬷嬷已经趁机得手,心里一下放松了,却仍然不流露私毫,仍然细心的煎着药。   青姨娘只知道自己一直盯着枝儿,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做手脚,心情也放了。   老夫人和夫人只说让自己想法让若水摔倒落胎,并没有交待其他事,她完全可以装作不知,现在若水摔倒了孩子却保住了,也不是她的过错,只能说明这个孩子有福气,和于家有缘份,说不定老夫人和夫人心一软,就会留下他,自己也交了差,这样最好不过,万不能再让段嬷嬷和枝儿再做手脚。   药终于煎好了,青姨娘眼看着枝儿出了药汁,盛在干净的白瓷碗里,又一路盯着她端进去,青姨娘这才放下心来,这一直盯着,她哪有什么机会做手脚?   待药稍稍凉一些,端到若水床头,轻声地说:“好孩子,药不烫了,快趁热喝了吧,那个大夫保胎是最好地,喝了就没事了,不要怕苦!”   若水感激地一笑,为了孩子,她怎会怕苦呢?就坐起来,接到药碗,准备一饮而进,段嬷嬷和枝儿殷切地看着她。   正待喝,青姨娘却喊了一声:“等等!”   若水不解地看着她,段嬷嬷和枝儿一惊,差点瘫坐在地。    第三卷 东风恶 八十三、落胎(三)   看到若水吃惊的样子,青姨娘一阵心疼,这可怜的孩子,被吓怕了,连忙一笑:“别紧张,这药太苦了,我是想让虹儿把你常吃的蜜饯来,等喝了药含一些在嘴里。”   虹儿自责地说:“我都病糊涂了,忘了给小姐取蜜饯,就在柜子上放着,枝儿姐姐去取吧!”   段嬷嬷和枝儿这才放心下来,刚才吓坏了她们,以为青姨娘发现了什么,枝儿连忙取来蜜饯递给青姨娘,又乖巧地端来了漱口水。   若水心里一暖,姨娘可真象她的亲人,端起药一饮而尽,段嬷嬷和枝儿暗地里相视一笑,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来漱口水,服侍着漱了口,喂上几颗蜜饯,这才退下了。   青姨娘看着她服了药,这下放心来。想着老夫人和夫人还等着消息,若她们知道若水的孩了保住了,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心一软,再加上奉直成了亲心情好而放过这个孩子?自己得赶快过去回话,看能不能劝上几句。   就叮咛若水要注意休息,又嘱咐虹儿不可离开半步,等到明早如果没事就彻底无忧了,这才慌忙去向于夫人报告。   刚走几步,忽然想到若水早上被下了药一直睡着,还不知道奉直今天成亲的事,晚上入洞房揭新娘子盖头的时侯,还要奏喜乐,吹吹打打的若水难免听到,平时顶多难过些倒不要紧,这刚刚摔了跤见了红,再一受刺激,孩子又保不住了,得劝劝她。   又返身回来,来到床前对若水说:“我去告诉夫人一声,你好好将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想开,大夫也、说了你不能受刺激,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现在保住孩子是重要的!”   若水不明就里,以为她担心自己又不小心,连点头答应。青姨娘又对虹儿说:“你这丫头,遇事不要惊慌,一定要劝着姑娘点,她现在的身子可受不得半点刺激,你要好好安慰!”   说完定定地看着她,虹儿明白了她的话,感激地点头答应。   青姨娘慌忙来找于夫人。她正在陪着前来贺喜地女眷。被众人团团围在中间。就是紫绢和朱纱也近不了身。青姨娘怕扰了客人。又近不得身。正着急。于夫人也看到了她。连忙向客人暂且告辞。   两人来到隐闭处。令紫绢和朱纱远远地盯着。青姨娘这才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地经过。   听说竟然没有落胎。孩子保住了。于夫人呆住了。这么好地机会竟然没有成功。这孩子也长得太结实了些。一时间竟然心有不忍。可是看到于家满院地热闹。她又陷入了沉思。   几十年了。自打她进门。从来没这么荣耀过。   谁都知道凌相权势遮天。于家二公子成了他地女婿。前途自是不可限量。更别说凌相地大女婿瑞王是众皇子中最有希望做储君地了。于家应该很快就会再度崛起。甚至超过老侯爷在世时地荣耀。所以满朝权贵、世家大族。包括久不来往地远亲都来贺喜。甚至还来了许多宗室。   如果以前于夫人对凌家地权势只是听说和想象而已。可今天她真真实实地看到了、感觉到了。那些高傲地权贵女眷们围着她纷纷奉承着。这些荣耀都是她刚过门地儿媳带给她地。   想到这里,于夫人暗下决心,不能因为这点事影响奉直声名,更不能因为任何女人影响奉直和新婚妻子的感情,若被新媳妇知道奉直对若水地深情和婚前怀孕的事,定会对奉直生了间隙,反正现在就是后悔也迟了,落胎药早已服下。   她定定心神,淡淡地对青姨娘说:“你也尽心了,既然没有落胎就算了,说明和我们有缘份,那就留着吧。你现在不用去了,帮着我招呼客人,等晚上送完客再过去看看。”   青姨娘正思索着该怎么开口劝,见她这么容易就放过若水母子,心里先是一喜,又暗暗吃惊,想过去守着若水,可是于夫人这么说,又也不好出言相拒,只好耐着性子陪她招呼客人。   一个下午急得心神恍惚,生怕趁自己不在,段嬷嬷和枝儿又动什么手脚,虹儿年幼又被下了泻药弄得病倒了,若水这会依靠谁去?但愿那名医的保胎药喝下顶用,能让若水母子平安。   想想还是不放心,趁夫人正和人说话,叫来叶儿,附耳细细叮咛几句,吩咐她去拿一些待客的点心送过去,让若水今天不要吃段嬷嬷做的饭菜,免得她们做手脚,这样稳妥些,这会子刚摔了跤,胎儿情况不稳,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   叶儿一向忠心灵巧,马上明白了姨娘的意思,细细挑了几样好点心,来到了林间居。   段嬷嬷见是青姨娘派人来了,不敢怠慢,忙打开门请她进去,叶儿行了礼,遵从青姨娘地嘱咐,并不怎么和枝儿,而是径自来到主屋。   若水听从青姨娘的话正躺着养神,虹儿在一边陪着她,见叶儿进来,两人一愣,青姨娘不是说亲自来陪她吗?   叶儿机灵,连忙上前见了礼,笑着说:“姑娘安好?姨娘正陪着夫人招呼客人,暂时不能过来,晚上再过来看望姑娘。她说姑娘今个身子不便,特意让我送一些点心过来,让姑娘今个就吃这些,等明个身子好些了再吃饭吧!”   说完不等若水言谢,就告辞离开了。   若水听虹儿说吃了段嬷嬷做地鱼后腹泻的厉害,也起了心,正考虑着要不要吃饭,见姨娘想得周到,心里十分感激,明白了她地苦心,再加了保胎药服下后,肚子不疼了,也不再有血迹,以为孩子保住了,心情放宽,吃了些点心就一直躺着歇息。   半睡半醒一直到戌时(注),忽然听得一阵热闹的吹吹打打和噼噼啪啪地声音,原来是喜乐和炮仗,正奇怪着,猛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奉直成亲了!这会就是入洞房了!虽然早知道是迟早的事,但还是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里难过失落极了,这时一阵强烈的痛楚突然袭上来。   若水惊恐万分地捂住肚子,为什么肚子突然会疼得厉害?不是说孩子没事吗?不是喝了那么一大碗保胎药吗?   她支起身子,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指着虹儿,虹儿也听到了喜乐,以为她心里难受,正待开口劝,见她面色惨白,满是冷汗,捂着肚子痛得说不出话来,顿时大惊,一下子扑过去抓住若水的手。   “小姐!小姐!你怎么呢?你快捂住耳朵,不要听那个喜乐!大夫说了你不能受刺激!你想开点,姨娘不是说保住孩子是最重要的吗?”   若水疼得开始打滚,虹儿吓得高声大喊段嬷嬷和枝儿,两人在院里闻声相视一笑,又收敛神色,装作惊讶地样子匆匆跑进来。   段嬷嬷扑过去抱住若水不让她乱动,嘴里不迭声劝着:“姑娘!千万不可乱动!小心动了胎气!”   又装作不解地问虹儿:“姑娘不是好了吗?这会又怎么呢?”   若水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她紧紧抓住段嬷嬷的手,发出一声惨叫。   段嬷嬷慌得揭开被子,却看到绿色的裙子上一大片鲜红的血迹,锦褥都浸透了,吓得“啊”了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枝儿吓得不敢再看若水的惨样,哭着去扶段嬷嬷,却又扶不起来,两人很快一对视,目的终于达到了,却没有高兴的感觉,而是惊慌和害怕,这看起来也太惨了些。   虹儿紧紧抱住若水,连声喊段嬷嬷和枝儿快起来。   若水已经痛得满床翻滚,帐幔都被扯了下来,大声哭喊着:“嬷嬷!求你快去叫姨娘来!求她找大夫保住孩子!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可是身下的血渍越来越多了,若水的嗓子都喊哑了,感到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一点点离开她,让她永远失去。   喜乐仍然响着,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奉直!奉直!快来救我们的孩子!我留不住他了!我留不住他了!”   段嬷嬷和枝儿已经吓得两腿发软,若水的样子太吓人了,如果一尸两命,别说奉直,夫人一定也会灭了她们的口。   段嬷嬷强撑着起来,紧紧抓住若水的手,颤抖着说:“姑娘别喊了,想开点,孩子保不住就算了,你还年轻,公子又宠你,以后还能生!”   虹儿一把拉住枝儿:“你快说!你给姑娘的药里放了什么?大夫都说孩子能保住,怎么喝了药倒成了这样?如果查出来是你做的,公子定把你剥皮拆骨!”   若水忍住疼,喘息着说:“先别难为她了,快让她去找大夫,想法子保住孩子!”   段嬷嬷一边按住若水,一边责怪虹儿:“你别混说了,药是大夫开的,姨亲自派人抓的药,又眼看着枝儿煎的药,她就是想做手脚,哪来的机会?别拦着她了,快让她找姨娘去请大夫吧!”   虹儿这才放开,段嬷嬷摆个眼色,枝儿正待离去,若水一声惨叫,一股血水涌了出来,紧接着,一个成型的胎儿流了出来,若水喊了一声:“我的孩子!”,就晕了过去。   虹儿抱住她使劲摇着,放声大哭,若水躺在被血渍浸透的锦褥上,任由虹儿摇着,一动也不动。   段嬷嬷和枝儿吓得浑身瘫软,想叫醒若水,却丝毫动不得,正在这时,有人在外面使劲地拍门。   段嬷嬷仿佛看到一丝希望,连忙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注时:晚上7时至9时 第三卷 东风恶 八十四、落胎(四)   青姨娘陪着于夫人招呼客人,整整一个下午,她神思恍忽,总觉得于夫人怪怪的,谋划得那么周到,一心想让若水落胎,可是听说孩子保住,竟然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放过了。   她总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还有什么事要发生,为了侯府的利益,她们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若水的孩子,可就是没法脱身,于夫人整整一个下午,不停地指使她做这做那,她走不开,也不敢擅自走开,直到客人都送走了,远路的客人也安排住下了,于夫人这才令她过去看看若水怎么样了。   也敢带上别人,只和叶儿两个人提着灯笼匆匆往过赶,一路心跳如鼓,但愿若水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她会整夜守着她,直到她们母子平安!   刚走到半路,就听到喜乐声传来,顿时心里一惊,奉直入洞房的时辰到了,若水听到后会不会受了刺激?她更加慌张,拉着叶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林间居,里面大门紧闭,隐隐听到里面有人哭喊着,但喜乐一声接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那么清晰,掩的里面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   青姨娘大惊,顾不上喘口气,使劲地拍打着门环,很快听到有人跑出来,忙大声喊:“段嬷嬷快开门呀!是我!”   听见青姨娘的声音,段嬷嬷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个作主的人来了,慌忙打开门把她迎了进去。   青姨娘看到段嬷嬷惊慌的神色,还有虹儿清晰的哭喊声,心一下凉了半截,她一把推开段嬷嬷跑进去,却看到面前的惨样,若水不知是死是活,躺在满是血泊的锦褥上,虹儿正摇着她哭喊,枝儿吓得浑身瘫软。   青姨娘身子一软,差点倒了下去,她还是来迟了,若水还是被算计了,孩子还是没保住!   突然明白,老夫人和夫人一计套一计,总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设计若水落胎,只要她们想做成的事,没有做不成的,自己只是那计谋中最初的一环而已,如果成功了,后面的就再用不上,如果没有成,后面必然还有其他安排,总要叫若水落了胎。   喜乐仍然一声接一声地响着,青姨娘从没觉得它如此的刺耳。   她强撑着走过去。孩子已经失去了。总不成也要了若水地命。可怜地她。成了这幅样子。自己再不顾着。还有谁怜她?   她看到血泊里那个已经成形地女胎。心如刀割。老夫人和夫人。她们怎么如此狠心?孩子也是她们地骨血。即使妨碍了奉直地前途。他这个做爹地都不嫌弃。她们为什么一定要害了他?   她转过头怒视着段嬷嬷和枝儿。一定是这两个奴才做了手脚。这会子看到这幅惨样。才知道害怕了。她毫不留情地骂道:“没看到云姑娘这样子。还不快收拾了去烧热水给她洗身!做不得奴才就让公子把你们卖到妓院去!”   段嬷嬷已经怕极了。隐隐感到她做成了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地。慌忙收拾了拉着枝儿退出去。   青姨娘恨恨地看她们退下。责备虹儿:“你这丫头。别哭了!孩子已经没了。还想连姑娘地命一并送掉?还不快过来!”   虹儿这才缓过气。和青姨娘一起掐着若水地人中。大声地叫喊着。半天。若水才醒转过来。睁开眼睛伸手一摸。肚子却变得平平地。顿时泣不成声。   青姨娘心疼的抱住她哭起来,若水无比凄惨地说:“姨娘,为什么要叫醒我,就让我去了吧,没有了孩子,我还有什么指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青姨娘擦去眼泪,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别难过了,孩子,你还年轻,一定不要伤了身子,以后会有更多的孩子!”   这时又一阵喜乐传来,若水惨然一笑,转过脸去:“今个可是公子的好日子呢!也许他知道孩子没了,不会太伤心吧!”   “若水,别胡说了!若被奉直知道,定会难过死的!他娶妻也是无法,你不要怪他。你放心吧,他是一个实心人,不是那些轻浮子弟,你这么年轻,一定要想开些养好身子,以后会有很多孩子的!”   若水不语,只是默默地流泪,脸色苍白如纸,一阵阵清晰的喜乐声是那么地刺耳。   段嬷嬷和枝儿抬着热水进来了,四人一起服侍若水清洗了身子,换了衣服,床上的被褥都更换了,这才安置好她躺下。   青姨娘正待发话,看到枝儿抱着沾了血污的衣裙准备清洗,心里冷笑一声,这么快就要毁掉证据,看到段嬷嬷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说:“嬷嬷快别只发愣了!姑娘失了那到多血,身子虚,还不快去给她煮碗热粥来!”   段嬷嬷连忙点头答应,就和枝儿一起把沾了血污的被褥和衣裙一起抱了出去了。   看着她们离去,青姨娘极为自责和不解,实在想不通她们是如何做的手脚,看来只有问虹儿了。   “虹儿,你可曾离开过姑娘半步?”   虹儿摇摇头:“虹儿听从姨娘的吩咐,半步不曾离开,而且姑娘也一直清醒着。”   青姨娘还是不解地问:“那姑娘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虹儿想想说:“姑娘只吃了叶儿姐姐送来的点心,喝了几口热水,再没有吃什么。”   青姨娘更加不解了,若水的样子,明明就是被人下了药,才会这么快地落了胎,中午那阵子真的已经没大碍了,又喝了保胎药,药方是自己请人看了,又派可靠人抓回来,又亲眼盯着枝儿煎药,应该没有问题,到底她们是怎么做的手脚?   虹儿见她满面思虑,不解地问:“姨娘怎么呢?莫不是有人对姑娘做了手脚?可是我真地曾离开半步,就是净手也在桶里。”   净手?青姨娘脑子哄地一下,蓦地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和枝儿去了茅厕一会儿,肯定是段嬷嬷趁这个机会做了手脚,只防着枝儿,却忘了她!   她还是不甘心地问虹儿:“我中午那会和枝儿去煎药,嬷嬷可曾离开过?”   虹儿想了想,不解地说:“嬷嬷看姑娘已经没事了,说她去茅厕,出去了一会,后来又进来了!”   青姨娘脸色顿变,这个恶奴!不得好死!一定是己和枝儿出去做了手脚,若水被算计一次没有落胎再算计一次,非要让她落胎不可,这心也太狠了!气涌心头,恨不得立即出去痛骂这两个奴才!   可她又一想,却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虽然是这两个奴才动的手,可还不都是老夫人和夫人地指使,难道她要去找她们论理吗?   就是告诉奉直又能怎样,还能让他们祖孙、母子反目成仇?只能徒增他的愤恨和伤心罢了,何况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之夜,若被她破坏,新媳妇将来不知怎么记恨她,就是老夫人和夫人也不会饶了她,只可怜了若水一个人。   虹儿见她面色难看,又不停地问些奇怪地问题,顿时起了心,不解地问:“怎么了姨娘?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有人要害小姐?”   青姨娘慌忙摇头:“你多心了,怎么会有人要害云姑娘?你一直在这守着,药是我派人抓的,又眼看着煎好的,怎么会有事?我只是心里难受问问罢了!”   若水听到这里哀痛地说:“是我自己不好地,好好地怎么会被裙子绊倒?这裙子以前穿过都好好地,我今个怎么会被绊倒?是我睡梦里听到喜乐,醒来以后迷迷糊糊地想去问奉直,这才被绊倒伤了孩子。他一再对我说,让我照顾好孩子,再多的女人都不会忘了我,我却总是疑心他,才会慌慌张张摔倒了!我还有什么面目见奉直?”   说完又哀哀地哭起来,青姨娘心里难受,也不该怎么劝,失去孩子地痛苦,岂是几句劝慰就能让她放下?   虹儿拉住若水:“小姐,别哭了,你看姨娘为你有多难受,就为了她你都别再哭了!你一定要爱惜自个,姨娘说的对,只要养好身子,不愁没有孩子!”   若水摇摇头:“公子已经成亲了,以后来一次更不容易了,我们见一面都难,更别说有孩子了。我突然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人生处处都是未知地痛苦,自从我进了侯府,一件一件的事情,虽然都伤了我,但都比不过这次伤的深,我很累,不想再活了!”   虹儿紧紧抱住她:“小姐千万不要这么想!太太和奶娘知道你这样了,不知该有多么伤心,太太身体又差,恐怕她会承受不住!你一定要好好的,等将来再有了孩子,一切慢慢好起来,再想办法送信告诉她,好让她放心,就为了她,你也要撑住!”   青姨娘也劝道:“公子昨个能来,说明他不会负了你,你一定要好好将养,切不可落下病根,等你身子好些,我去求夫人让你回公子身边去,一切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忘了这个孩子吧!虹儿说地对,不为别人,就为你的娘亲,也要坚强起来,相信我,时间长了,再多的伤痛也会淡了,等你再有了孩子,自然会忘了!”   若水不忍她们担心,就顺从地点点头,这时段嬷嬷和枝儿端着热腾腾的米粥和小菜进来了,在青姨姨的劝慰下,若水勉强吃了几口就又躺下。   看看时辰不早,青姨娘重重地告诫段嬷嬷要小心照料,又说明天派人送些补品来,叮咛若水几句,就离去了。   来到于夫人的院里,她忙了一整天,累得不行了,见青姨娘就进来,面露伤感,心里一动,明白事情已经成了,正待问那边的情景,一帮喜娘和族中妇女笑嘻嘻地进来了,见过礼就嚷着贺喜。   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才听明白是听房听出去了动静,小两口已经开始亲热了,夫人明年就能抱小孙孙了,于夫人喜上眉梢,忙命丫头端出一盘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挨个发了,道了谢命她们散去。   看着她喜滋滋的样子,青姨娘一阵心寒,同样都是奉直地孩子,为什么待遇相差那么大?一个千盼万盼,一个千方百计要除了去,这人心还是肉长的么?   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连忙向夫人道了贺,想起若水的事,竟不知从何开口,一切都是夫人安排的,结果她当然也知道,这会还装作不知的样子听她汇报,不是笑话吗?   可是想到被严加看管的奉贞,只得硬得头皮秉退奴才,关上门,扑通一声跪下。   哭着说:“夫人,云姑娘那边不好了!孩子没保住!”   虽然早已预料到,可是真的得知结果,于夫人还是愣住了,呆呆地坐着半晌不语。   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说话吧,又不是你的错。你中午不是说保住了吗?怎么又没保住?”   “本来大夫和稳婆说孩子长得结实,只要小心将养应该能保得住,又喝了保胎药,我还以为没事了,谁知晚上那一阵子,云姑娘突然见了红,肚子疼得厉害,后来就落了胎,等夫人派我过去看,已经晚了,胎已经落了。”   于夫人轻轻咳了一声,掩饰地说:“哎,本来今个是喜日子,我还正高兴着,谁知却发生了这桩事,真让人难过呀。我知道你心软,也别哭了,明个派人送些补品过去,让云氏好好将养,身子好了就回去住吧,总还年轻着,以后有的是孩子,等新媳妇进门满一年就升她做姨娘吧。”   青姨娘忙说:“奴婢替云姑娘谢过夫人恩典!”   于夫人淡淡地说:“你也别谢了,没事过去多看看,开导开导。还有奉直那边暂时不要让他知道,这刚刚成了亲,别坏了小俩口的情份,等以后再找机会慢慢说吧。”   青姨娘正待告辞,夫人叫住了她:“你别怪我对奉贞狠心,你看看云氏地下场就知道,这女孩子一旦走了错路,可就生不如死!奉直也成亲了,这几天让奉贞去陪陪新嫂嫂,可怜这些天也被闷坏了。等新媳妇回了门,就着手订了奉贞的亲事吧,我嫂子今天还问起了!”   青姨娘眼一热,连忙含着泪跪下磕头谢恩。可怜地奉贞,这么多年每天费尽心思讨夫人欢心,终于有了一个好结果,自己多年的苦也算没有白受,只是可怜了若水,被费尽心思算计着落了胎。 第三卷 东风恶 第八十五章、新妇   奉直慢慢地睁开眼睛,触目皆是一片大红,一惊坐起来发,却霍然发现一个陌生的美艳女子,一身华贵绚丽的红衣,端正地坐在床头,含羞看着他。   他以为是在做梦,摇摇头,方才想起昨个已经成亲了,这个陌生的女子正是他新娶的妻子,只不过昨夜醉意朦胧,不曾看得清楚,才觉得陌生,隐隐记得,两人还饮了合卺酒,无论他愿不愿意,她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凌意可一夜合衣而卧,迷迷糊糊的打了几个盹,就被贴身丫头叫醒了,想起新妇要早起敬茶、拜见公婆长辈,就慌忙梳洗理妆,打扮得光彩照人,只等新郎起来。   可是奉直依然沉沉睡着,严妈怕误了时辰,几次想叫奉直起来,可都凌意可拦住了,说是时辰尚早,让公子多睡会,见她长得高挑美艳,言谈举止一派大家风范,又体贴奉直,严妈喜不自禁,叮咛她不可惯着奉直,别误了时辰,就去传早饭了。   凌意可耐心地等着,奉直终于醒来了,她又羞又喜地看过去,却看到他毫无表情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又仿佛全忘了昨天的事,凌意可一愣,一种凉凉的感觉泛上心头,为什么他的眼神全无新婚的喜悦和期待,甚至冷落她一夜,连一丝愧疚也找不到?   可她很快醒悟过来,她刚嫁到这个家,不是任性的时候,又安慰自己也许两人确实太陌生了,也许他昨天真的喝多了,这会子还不太适应,就宛尔一笑,轻轻上前。   “夫君醒了?昨夜睡得可好?这会还难受不?”   奉直一愣,不由自主地说:“睡得好,不难受了。”就转过头去不再言语,四个丫头也愣了,新姑爷怎么对小姐一点也不热情呀?   凌意可一滞,很快微微一笑,掩饰道:“公子醒来就好,严妈去传饭了,让丫头们服侍你起床吧,等会还要敬茶呢!”   四个小丫头立即上前,服侍奉直穿了衣,又梳洗完毕,四人一色崭新的粉色新衣,配上娇俏的容颜,如同娇美清新的鲜花,让人眼前一亮,奉直这才渐渐缓过神来,意识到无论自己愿意不愿意,这个女人都将与他的一生息息相关。   这时严妈带人送来了早饭。奉直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冷淡了。昨个又刻意冷落了她一夜。她却毫无怨言地尽心服侍着。心里有些愧疚。望着琳琅满目地早饭。露出一个淡淡地笑容:“你辛苦了。一起吃吧!”他就是喊不出“娘子”两个字。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凌意可浅浅一笑。陪着奉直一起坐下用饭。四个丫头殷勤地服侍着。   见她们恩爱。严妈乐呵呵地一笑。就带人去卧室整理床铺。其实是去查看落红。凌意可明白了。脸色略一变。使个眼色。一个小丫头立即跟进去了。   严妈揭开被子。床上却并没有铺上白巾子。褥子上干干净净地什么也没有。顿时愣住了。一个陪嫁丫头进来了。行了礼。轻声地说:“公子昨天喝醉了。倒头就睡。直到今个早上。”   严妈顿时明白了。奉直明明酒醒了。怎么会醉得不醒人事了?一定是忘不了若水。才冷落了新娘子。这可怎么是好?   老夫人和夫人对这个新媳妇可看重了。从昨个来贺喜地客人地就可知道。这凌小姐给侯府带来了多大地荣耀。若被她们知道奉直洞房花烛之夜冷落了新娘子。就更加嫌弃若水了。而且奉直这样下去。会造成夫妻失和地。一定要找机会劝劝他。   俩人默默地用完了早饭,在严妈的带领下,来到老夫人的院子,奴仆已经从院门口开始,整整齐齐站了两行,直到到廊下,见两人过来,齐声哈腰问好:“二公子好!二少奶奶好!”   凌意可一愣,很快明白于家什么意思,既想表示于家对她的重视,又想展示于家地家规之大,让她以后恪守本份,不能因为娘家有权势就忘了做媳妇的规矩。   她心里冷冷一笑,暗想自己皇宫大内也去过,要不是因为庶出,早做王妃了,于家这点排场就想吓倒她?   可是面上仍然端庄中带着几分娇羞,步伐轻柔而沉缓地跟奉直并肩走了进去。   正堂里,于家地各色主子们包括妾室,按照辈份和身份,整整齐齐地坐着,见新人进来,特别是新娘子如此端庄美艳,四个随侍的陪嫁丫头也生得娇俏可人,都愣住了。   奉直面无表情,按照严妈的交待对着老夫人拜了下去,凌意可慌忙被丫头扶着也拜了下去,磕了三个头,老夫人已经乐得笑出声来,连忙使人扶起。   凌意可接到丫头递的茶,恭恭敬敬地递过去,含羞说:“请祖母喝茶!”   老夫人笑得更开心了,只有这样模样家世都好,又端庄知礼的女子,才配做她孙子地正室接过喝了一口,又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着好,真是个好孩子,有你管着奉直,我可就省心了!”   说完示意李姑姑递过一个古朴雅致地檀木盒子:“这是我陪嫁的一套翡翠头面,是一整块玉做的,花钱也买不到,你就收下压个箱底吧!   说完当众打开,只见白色的锦缎上,绿莹莹的簪子、耳坠、箍子、还有镯子,特别一串玉珠的链子,颗颗晶莹圆润,翠绿透亮,一看就价值连城。   众人皆发出惊呼声,没想到老夫人还藏着这样地东西,任是凌意可见多识广,也明白这是难得的好东西,顿时感到几束妒忌地目光如同芒刺扎在身上,连忙接过跪下磕头谢恩。   一一敬过茶,无论众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对这个有权有势的二少奶奶恭敬而客气,见面礼也收了一大堆,四个丫头手里都拿满了。   于夫人满意地看着英俊挺拔地奉直和高挑美艳的凌意可并肩而立,再看看枯瘦如柴,出身又一般地奉纯妻子刘静芝,内心高兴极了,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就是于文远再护着奉纯,从今天起,他再也赶不上奉直分毫。   终于敬完了茶,奉直告辞离去,凌意可跟在他身后,于夫人望着她如常的走路姿势,一愣,很快明白俩人并未真正做了夫妻,这凌意可焉然就是处子之身,难道奉直昨夜冷落了她?等会可要找严妈细细问问。   当着众人的面,她仍是不动声色,借口和老夫人商量事情,让他们都退下,这才细细说了若水落胎的事。   虽然千谋万算达到了目的,老夫人还是愣住了,眼中闪过几分难受,长叹了一口气说:“这样也好,早去早安,以后就不用担心别人借机生事了。   让云氏先养好身子,然后搬回去住,明年的今日就升她做了姨娘吧。”   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个段嬷嬷和枝儿可还牢靠?若被奉直得知真相,这辈子就和我们成仇人了,不行就封了她们的口吧!”   于夫人心一惊,自己正有此意,没想到却和婆婆想到一起去了,连忙点头答应。   奉直和凌意可敬完茶,又去了家祠拜过列祖列宗,这才回到云水居,进门时,凌意可注意到了这张牌匾,名字虽然雅致,却隐隐含着几分女儿气息,这明明是一个公子的住处,心里暗生了几分虑。   回到主屋,仙儿已经在一旁等候,等他们坐定,连忙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口称:“奴婢见过公子和二少奶奶!”   凌意可满脸贤淑端庄的笑,极具主母的风度,连忙令人扶起来,仙儿仍是丝毫不敢怠慢,慢慢地站起来,从严妈手里接过茶,谦卑地双手递了过去:“少奶奶请喝茶!”   凌意可轻轻一笑,接过去抿了一口气,递给丫头,很快有人端过一个铺着红锦的托盘,上面摆着两只金灿灿的镯子,拿起一只递给仙儿:“妹妹客气了,以后要齐心服侍好公子。”   仙儿一惊,连忙接过,暗想好大的手笔,竟然送这么重的金镯子!面上仍然谦卑地笑着:“少奶奶客气了,奴婢哪敢自称妹妹?以后定当尽服侍少奶奶和公子,万望莫嫌弃仙儿蠢笨!”   见她知道自个的身份,又只是一个只有几分姿色的奴才而已,凌意可不以为意,点头笑笑,又转身问奉直:“听说老夫人赏了两个通房服侍公子,怎么只见仙儿妹妹一个?妾身的见面礼都准备了两份,公子可否请另一位妹妹出来相见,姐妹们她好熟悉熟悉。”   提起若水,奉直一阵心痛,昨天锣鼓喧天,鞭炮声震耳欲聋,她一定听到了,知道自己成亲,心里不知有多难受。   正不知说什么好,严妈妈见他尴尬,连忙解围道:“少奶奶,老夫人是赏了两个通房给公子,但那位云姑娘前段时间突然身患恶疾,大夫说要过人,因此夫人在偏僻地方另找了一个院子让她养病,等她病好了,定会过来拜见少奶奶!”   听说另一个通房姓云,凌意可心里一动,立即想到“云水居”三个字,这会不会跟这个云姑娘有关呢?面上却仍是恰到好处地笑着:“既然如此,就让云妹妹好生养病吧,过几天我派人送一些上好的补品给她,等病好了再见面吧!”   见她如此善待若水,一口一个妹妹的,确实高抬了若水,本来一通房丫头,哪有资格和主母以姐妹相称?奉直心中宽慰了许多,看样子她是个贤良大度的人,也许以后会善待若水吧,看凌意可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凌意中把他的表情尽眼底,面色却依然如旧。 第三卷 东风恶 八十六、偶遇   参加过中午的家宴,奉直再也受不了和凌意可时时相对,换上一身家常便服,借口有事带着碌儿匆匆打马出府去了。   一路直奔来到城外。河水清清,直向东流,河边绿柳成荫,随风摆动,向南看处,隐隐可见苍翠的青山绵延起伏,马儿正在河边慢悠悠地吃草,这一切徒增了奉直的相思和难受。   当初还承诺带她看遍京城的山水风光,如今见一面也如此之难。他想去看她,却又怕见到她,如何对她开口说自己已成亲了?相识蜀郡,情根深种,一路跟了来,她却一步步沦落着、被伤害着,而他却锣鼓喧天、锦绣成堆地迎娶了别人。   碌儿远远的陪着,见奉直心情沉闷地躺在草地上不起来,无奈走过去。   “公子,今个是新婚第二天,你这样撇下新娘子一个人出来可不好。出来散散心就行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奉直却自顾自说:“你说若水住得那么偏僻,会不会听到昨个的锣鼓声?她若听到,肯定知道我成亲了,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可是如果去看她,夫人定会拦着,再说我也没脸去见她!”   碌儿心想,昨个的锣鼓鞭炮声,几里外都能听见,云姑娘肯定听到清清楚楚,这难受可是难免的,他一路跟随,知道两人感情有多深。   想了想还是劝道:“公子也别这么想,云姑娘早知道你要成亲地事,心里有了准备,也不会太难受了。再说她又是有身子的人,只要能平安生下小主子,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为了孩子她也会想开的!”   奉直闻言心里宽慰了一些,提起孩子,又想起前天他去看若水,那明显凸起的肚子,还有孩子用力的蹬了他一脚,脸上浮起幸福的笑意。   碌儿见他听进去了,连忙又劝:“公子,咱们还是回去吧,你好好陪陪新少奶奶,倘若你一直冷落她,不说老夫人和夫人那里了,新少奶奶一定会起疑心地,如果查觉实情,说不定心里就会怪云姑娘。你若真为她好,就不要让别人怨上她,让她平平安安生下小主子才是最重要的,到那时你就能接她回来,也好脱了她的奴籍,咱们这会还是回去吧!”   奉直无奈地点点头。这些道理他怎能不明白。可就是怕面对陌生地新娘子。虽然她言谈举止无半点不妥之处。生得又端庄美艳。身份又不一般。从昨个来地客人地就可知道。以后他地身份有多不同。   摇摇头。他站起来。翻身上马。就向城里奔去。碌儿见他听劝。心里一喜。也连忙上马跟上去。   直奔进城。奉直却慢下来。任由马儿慢悠悠地走着。回去要面对凌意可不说。最难受地是晚上。昨晚地洞房花烛装醉逃避了。今天如何再能逃避。再说又没有喝酒。让他如何能在曾经和若水缠绵欢爱地床上。又和另一个女人做夫妻?   索性把心一横。直接来到最大地酒馆聚贤楼。还好。现在不是饭时。里面人不多。并没有碰到熟人。要了二楼一个包厢。令碌儿在下面等侯。一个人点了几样小菜。喝起了闷酒。   他神思恍惚中没有看到。他地身后一个同样华服地年轻男子。也孤身一人带着一个侍从。进了另一个包厢。   那个男子坐下。望着外面如织地人群。下午地阳光如此明媚。却再没看到那个明媚灿烂如阳光、清新欢快似溪水一般地笑颜。她就那么展颜一笑。然后就消失在人群。任他百般寻觅。百般等候。就再也见不到。   他坐了一会,侍从正待吩咐小二上酒,他烦闷地挥挥手,已经一个人喝了好长时间闷酒了,他实在不想一个人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相陪。   正烦着,想到刚才前面那个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也是一个人进了包厢,难道他也有什么心事喝闷酒?如果两个心事重重的人一起痛饮,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挥手叫侍从过来去隔壁请人,侍从很快过来了:“爷,隔壁那位公子说他不认识爷,不便过来!”   华服公子哈哈大笑,好有气势地人,倒真的和他个性相投,很快站起身来:“他不愿过来我就过去,见一次不就认识了,这位公子有意思,对我地脾气!”   说完径直过去,推开门,若大的包厢里,奉直一个人对着满桌地菜喝着闷酒,见他进来一愣,很快明白过来,这必是刚派人请他一起喝酒的公子了。   那个公子进门径直说:“兄台是一个人,小弟也是一个人,我们俩孤身一个喝着闷酒多没趣,不如一起喝吧,这闷酒也不闷了!”   奉直带着几分酒意,也站起来身来哈哈大笑:“兄台多礼了,小弟刚才心情烦闷失礼,既然兄台有此想法,那就坐下一起喝吧!”   华服公子很快坐下,两人互相打量一翻,都是气宇轩昂地豪门公子,又年纪相仿,遂相视一笑。   华服公子笑着说:“看来我们是有缘之人,小弟有个提议,咱们今天只喝酒身份,免得被俗礼坏了兴致。我姓安,刚满弱冠,行老五。”   奉直拱拱手:“安兄!小弟姓于,小安兄两岁!排行为二。”   两人互称安兄、于弟,再不问其它,暂且抛下满腹心事,频频举杯畅饮,都是健谈之人,都曾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从各处风土人情到天下大事,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两人仍然酒意未足,谈兴正浓,碌儿在下面急得团团转,这天色已经晚了,公子喝了一下午的酒,回去晚了不说,如果又醉熏熏地可该怎么好?夫人还不骂死他?可是上面有客人,一看身份就一般,他如何敢上去劝?   天终于黑尽了,两人都有些醉意朦胧,奉直又端起一杯酒:“来,安兄再饮,人生难得遇到知己!咱们一醉方休!”   安公子按住他的手:“于弟,今个喝得正好,咱们都骑马来的,又只带了一个人服侍,再喝就回不去了,改天多带几个服侍的人,咱们再好好喝,不醉不休!”   奉直苦笑道:“回不去才好!我就是不想回去!咱们继续喝,直到喝得什么也不知道!”说完举起杯就要一饮而尽。   安公子连忙按住他:“于弟先别急着喝!你可是有心事?怎么能不想回家?”   奉直放下酒杯,满面痛苦之色,乘着酒性,一五一十地说了如何同若水在蜀郡相识,如何情根深种,她如何被父亲逼嫁,随他私奔来到长安,直至被父母拒之门外,好不容易进门后又一步步被逼做了通房丫头,现在又被搬到偏僻之地连面也见不到,而自己也被逼着昨天成了亲。   安公子先是羡慕,再是惊讶,直到最后眉头渐皱,当听到他昨天成亲时,眼里露出几分凌厉,他竟然就是昨天成亲的安靖侯府二公子,凌相的女婿、三哥的连襟,竟然让他给遇上,两人还做了知己,当真有趣,不知他那三哥得知,会是什么样地表情?他很快掩饰了过去,连连叹息几声。   “于弟有此际遇,能得到心爱之人,实乃人生一大幸事,为兄羡慕呀,只可惜那云家小姐为你受苦太多了,我看于弟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堂堂男儿,切莫做个负心之人!”   奉直苦笑道:“我当然不想做负心之人,却已经做了,她一个人怀着身子住在偏僻的地方,我却热热闹闹地娶了别人,不是负心人是什么?”   安公子满脸同情,无论这个于公子是什么身份,他倒是真心喜欢他,以自己的身份,很难碰到个如此相投之人,这个朋友他交定了,如果被三哥得知自己把他的人挖了过来,不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想想都有趣。   面上仍是好心劝道:“于弟切莫太自责,人生身不由己地地方太多,你也是无可奈何,想那云小姐也会体谅的,以后再慢慢为她谋划吧。弟既是新婚,为兄就不打扰了,还是赶快回去陪新娘子,**一刻可值千金呢!”   说完就待起身告辞,奉直一把拉住他:“安兄莫走!再陪小弟喝会酒!不瞒安兄,小弟就是怕回去面对新娘子,才一个人跑出来喝闷酒,昨夜小弟就是喝醉躲过了洞房之夜,今个无法,又想喝醉了躲过去,安兄再陪小弟一会,难得你我初次见面如此相知,再喝一阵吧!”   安公子复又坐下,神秘地一笑:“人已经娶了,你逃得了一夜,还能夜夜酒醉?为兄明白于弟的苦处,不过只要弟心中不忘云小姐,就是身边有再多地女人,她仍然是你最爱之人,别的女人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你可曾明白这个道理?”   然后起身笑道:“于弟真是痴情得让人羡慕!男子汉大丈夫,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千万别拘了手脚,心爱的人只有一个足已,这女人可是越多越好,弟乃血气方刚之人,还怕这个!既然不能拒绝,就尝试着接受吧!”   “安兄这样风流,嫂子就不吃醋吗?”   安公子哈哈大笑:“我那内人有趣的紧,如果我宠哪个女人,她反而好生替我养着,等我厌了,她就想法子替我打发了,免得花银子白养着!能娶到这样地老婆也真有意思!”   奉直听得撑目结舌,见安公子说完就要扬长而去,一把拉住他:“今日一面,我视安兄为知己,不知何时再能见到?”   安公子笑道:“我已知你是谁,京城谁人不知安靖侯府二公子昨个娶了凌相的女儿?得空我自会派人去找于弟,你还是快回去做新郎吧!”   说完带着醉意扬长而去,见他如此豪爽,奉直顿时忘了不快,又想起他的话,茅塞顿开,明白该怎么做了,立即起身和碌儿打马回府了。 第三卷 东风恶 八十七、疑心   虽然听从了安公子的劝告,也知道该怎么做,可是进了院门,奉直还是感到无所适从。   他把心一横直接进了屋门,凌意可和四个丫头都在外室,仙儿也侍立一旁,正意兴阑珊地说着什么。   见他脚步踉跄地进来,凌意可慌忙起身迎上去,正待问话,闻到酒气熏天,皱皱眉头,和丫头们扶他坐下,又令人打来热水给他洗浴。   仙儿想上前服侍,可是凌意可和丫头们已经围定了奉直,她根本插不上手,又怕惹恼了新主母不敢造次,只能站在外面看她们忙碌,心里一阵黯然,新主母进了门,她不但不敢再争宠,就连服侍也轮不上了,可恨承宠这么长时间,肚子却依然没有动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又怕待久了主母她争宠,慌忙瞅个空告辞了离去。   凌意可表面上忙着服侍奉直,其实一直在暗暗观察仙儿,想看看奉直对她有多宠爱。成亲只一天,她已明显感觉到了奉直不同寻常的冷淡,这里面必然有原因,凭自己的容貌,绝不可能刚刚成婚就被新郎官冷落。   可是奉直进门来并没有注意到仙儿,仙儿走时也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咋看都不象有多宠她,再者仙儿虽有几分姿色,但是美貌还比不上四个陪嫁丫头,更别说与自己相比了,奉直没理由为了她冷落自己。   奉直从昨个到今天一直冷落凌意可,现在又醉熏熏地回来,见她不但没有半点怨色,还百般殷勤体贴,心里有些愧疚,想到安公子的话,把心一横,既然不能拒绝,就尝试着接受吧,总不能逃开一辈子。   他乘着酒劲鼓起勇气,红着脸说:“娘子辛苦了!不是奉直有意冷落,实在是今天有急事被朋友叫走了,让娘子等了一天。”   凌意可又羞又喜,他终于肯叫她娘子了!无论理由是真是假,他总是向她解释了,说明他是在乎她的,只是因为两人太过陌生不习惯时时相对而已,这样的男子才是可靠之人。   她抬起头,波光闪闪地说:“公子哪里话,正经事要紧,我等一天算什么?再说了,娘怕我无聊,让奉贞妹妹陪了我一下午,她真讨人喜欢,有这么个妹妹真好!”   提起奉贞。奉直心里一暖。又一阵愧疚。自己还答应想办法放出来。却为若水地事弄心神恍惚。都忘了这件事。幸好娘肯看在新媳妇地面上让她出来逛逛。   连忙感激地说:“奉贞活泼机灵。很讨人喜欢。家中再无姐妹。还望娘子以后多看顾些!”   凌意可轻轻一笑:“我又没有妹妹。唯一地姐姐又嫁得早。有这么个妹妹高兴还来不及。肯定会好好疼她地。我明天去求求娘。让奉贞以后常来陪我!”   奉直闻言一喜。忙站起来谢她。可上刚刚站定。一阵酒气涌上来。差点晕倒。凌意可连忙扶住他。看他确是醉意朦胧。说话口齿都不是很清楚。无奈地摇摇头。就和丫头们一起扶着他进了内室。刚刚放在床上。奉直酒劲涌上来。对凌意可歉然地笑笑。就昏睡过去。这次。他是真地醉了。   凌意可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呼呼大睡。怎么都不象装醉。刚还为他肯喊自己娘子高兴。可是苦等一个下午。他却又醉得不成样子。   昨天就当是给客人敬酒无可奈何喝醉了。可今天他为什么还要喝这么多?人人都知道他新婚。没有理由非要灌醉他。除非他自个想喝醉。或者是说了逃开她!   凌意可面色一变,扔下奉直来到外间,沉着脸坐下,只有自己地四个贴身丫头,又没有外人,她没有必要刻意隐瞒什么。   四个丫头明白她心时不痛快,吓得不敢言语。   凌意可独坐了一会,心里更加烦闷。自己虽是庶出,却是金枝宝贝一样的养大,爹爹虽然有权有势,对自己却极疼爱,简直百依百顺,嫡母内心愤恨却也无可奈何,再加上生的美艳聪慧,自小尊贵娇宠不亚于公主皇妹。   原以为嫁到于家,定会被当仙女一样供奉着,可偏偏被新郎一再冷落,昨天或许是身不由己,今天却怎么都象刻意为之。   她眉头一皱,恨恨地想,从小到大还没受到这种冷落和委屈,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   “去偏院把仙儿喊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一个陪嫁丫头慌忙出去叫来了仙儿,仙儿一路上心思百转,公子昨个就喝醉了,今个又喝的酒气熏天,不知晚上会不会又冷落新少奶奶?这会少奶奶能传,可见公子又醉得不醒人事,想是起了心,想问个究竟,可是夫人严令封许任何人说云氏是私奔来的,只说是老夫人赏的丫头奶奶迟早都会知道,可若从自己嘴里说了出去,还有活路吗?   正思索着已经到了,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等着问话,凌意可却端着茶慢慢地喝着,半天没有动静,仙儿一阵惊慌,以为心到她身上,禁不住微微有些颤抖,这时凌意可才放下茶杯开口了。   “打扰仙儿妹妹休息了。我是有几句话想问,望妹妹能如实相告。”   仙儿抬起头,正看到她一双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心里一惊低下头去,暗说这眼神怎么和夫人的一样,好象能看穿人地心思,忙谦卑地回答:“少奶奶但问,奴婢不敢有半点隐瞒!”   凌意可仍然定定地看着她:“那位云妹妹得的是什么病?怎么还会过人?有没有听说什么时候以治好?也好姐妹相见!”   仙儿一惊,她果然起了心,可是老夫人和夫人地告诫言尤在耳,她不敢造次,就恭恭敬敬地说:“秉少奶奶,云妹妹刚来这里侍侯公子只有三五天,好端端地突然晕过去,刚好公子不在,夫人也忙着,严妈妈告知了青姨娘,请了大夫来,大夫看过后只说是突发恶疾,要过人的,然后姨娘就着人抬走了,说是在府里找了一偏僻地地方住着养病,等好了再回来!”   “是哪位大夫诊治的?没说是什么病?”   “是那位说是出身太医世家的赵大夫诊治的,他没说什么病,就连严妈妈也不知道,府里大概只有夫人和青姨娘知道了,公子都不一定知道。”   凌意可仍狐疑地问:“公子可曾带你去探过?”   “夫人吩咐说此病过人,不许任何人探望,奴婢不敢违抗,也从未听人说公子探过。不过公子地事奴婢并不知道多少,平常都是碌儿跟着。”   凌意可点点头,看她面色稍缓,仙儿正松了一口气,她又突然发问:“云姑娘可是同你一齐赏过来的?”   仙儿一惊,连忙说:“是!老夫人说公子身边没人服侍,一起派人送了过来,是今年三月初过来地。”   “你们可是一直都在府里?”   仙儿冷汗都快下来,既想告诉她,又怕夫人饶不了她,嗫嚅着说:“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子,生长在府里,云姑娘是二月底才买进来了,没几天就同奴婢一起赏给公子了,以前是做什么的奴婢并不知道。”   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府里的丫头不中意,从外面买来赏给儿孙也是常有的事,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凌意可正待让她退下,又想起什么,连忙问:“这位云姑娘叫什么名字?”   仙儿一激凌,这位新少奶奶也太厉害了,连这个都想到了,以后定要小心一点,连忙说:“云姑娘原叫若水,老夫人买了来也没有改名,调教了几天直接赏了过来。”   凌意可心里一动,云若水?云水居?是巧合还是公子情深?仍是面不改色地说:“云妹妹地名字真好听,怎么都不象是个丫头的名字。打扰仙儿妹妹,你回去歇息吧。”   仙儿见她已经起了心,既暗自得意又为她地精明厉害心惊,忙恭恭敬敬地退下,心想只有她们斗开了,才有自己的好处,几天来郁闷地心情一下子开朗多了。   凌意可仍然沉着脸坐着,这云氏很值得怀呀,可她也是刚买来几天就赏给奉直了,又只服侍了几天就生了恶疾,两人并未有过多少交集,即使生的貌美些,能有多深地感情?虽然这个云水居的门匾让人生疑,可公子至于为她冷落自己吗?   心腹陪嫁丫头凌琴音忙上前讨好地说:“那个仙儿不是说碌儿时时跟着公子吗?要不叫他来问问就可知道了?”   凌意可摇摇头:“公子能时时带着他,可见是心腹,定会处处护着公子,若非捏了他的短处,如何能说实话?”   主仆顿时都沉默了,半晌,凌意可声音低沉地说:“这云姑娘病得实在蹊跷,竟然满府上下都瞒着!我们人生地不熟,暂且不要理会,可让暗中查那个看病的赵大夫,看看能不能从他哪里问出什么。”   商量半天,夜已深了,凌意可听着内室传来奉直的鼾声,想到他两夜的醉酒冷落,心里无比烦闷,好象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得发泄,暗下决心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自小到大众星捧月一般,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决不能平白被人夺了夫君的情意。 第三卷 东风恶 八十八、圆房   凌意可忍着内心的失落和不满,指使丫头们给沉睡的奉直脱去外衣,又擦洗了脸和脚,解了头发,安顿他睡好,令她们退下,自己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床的另一头。   红烛跳跃着,满室仍贴着大红的字,挂着大红的帐幔,鲜艳未褪半分,她却象个弃妇一般,仿佛已经被冷落好多年,新郎就在另一头沉睡着,她的心却仍是空寂寂的,无论多少富贵和荣耀,对一个女子来说,都抵不过夫君的点滴情意。   他的冷落、他的心不在焉,他无半分惊喜和情意的眼神,一点一点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即使有一两个宠爱的通房和丫头,他也没有理由连连冷落她。   她望着沉睡的奉直,容颜英俊而轮廓分明,身躯挺拔而结实,让人心生爱恋,昨夜还能当他是被灌醉了,可是今夜,明明就是他刻意为之,难道自己的美貌竟然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她不肯睡去,泪水慢慢地滑落,就这样靠着床头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地打起盹来。   半夜时分,奉直被渴醒了,睁开眼睛,正待喊人,却发现红烛依然毕毕剥剥地燃着,这才醒悟到他已娶妻。抬起头,长发披散的新娘子正靠在另一头睡着了,眼角有着泪痕。   奉直低低地叹了一声,今夜他本无意冷落她,准备接受她做自己的妻子,却真真正正地喝醉了,怎么睡着了自己都不知道。   可他还是不愿面对她,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自己倒了几杯冷茶灌下去,这才不渴了,又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想照旧睡下,可是凌意可的泪水却刺激了他,怎么也睡不着了。   自己就是那个最无奈、最失败的男人,一心爱着若水,把她带了回来,却保护不了她,眼看着她一次一次地被伤害着,把眼前这个女人娶了回来,却不爱她,一夜一夜借故冷落她。   自己是无奈的,若水是可怜的,而她也是无辜的,只是不幸做了他的妻子。他又轻轻地坐起来,想给凌意可盖上被子,可是这一动,凌意可却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正看到奉直近在咫尺之间,正给她盖着被子,心里一下子暖透了,顿时忘了受到的冷落。   奉直刚盖好被子。发觉到凌意可醒来。尴尬地一笑。讪讪地收回手。逃开她惊喜而娇羞地目光。正待躺下。想想不妥。他已经打算接受她。这会自个睡去算什么?而且她已经醒了。正在另一头期待着他。   他横下心下了床。抱起枕头。来到另一边。背对着凌意可坐下。望着那宽阔地背。凌意可羞红了脸。暗想也许自己多心了。他确实是喝多了。   奉直终于转过了身子。看着她美艳地容颜在烛光地照耀下。更加娇羞动人。心里一热。一把揽住。对着那红唇吻了下去。凌意可没想到他突然动情。嘤咛一声。红唇已被封住。顿时柔若无骨一般瘫软在他怀里。   正情潮涌动之时。奉直忽然想到他曾经和若水也在这张床上恩爱缠绵。顿时身子一滞。推开了凌意可。   凌意可初尝男女欢情。春情渐萌。娇羞而渴望。却忽然被推开了。顿时失了颜色。失望而难堪地转过头去。奉直看她面色突变。知道自己鲁莽了。连忙解释:“我去吹了蜡烛!”   凌意可啼笑皆非。她地夫君也太会捉弄了人些。正想着。蜡烛乎地灭了。黑暗中奉直走了过来。凌意可紧张而羞涩。刚才他吻她时那美妙地滋味让她意犹未尽。   正期待着,却被他径直按倒了,一只手从衣领里伸了进去,肆意的揉捏着她的胸脯,衣衫很快被褪尽,一个重重的身躯压了下来。   奉直筋疲力尽地转过身呼呼大睡,凌意可躺在他的身后,伸手摸过去,他裸着地背那么宽阔,他的胸膛一定更加温暖有力,她好想躺在他的怀里,却只对着冰冷的背。   他们终于真正做了夫妻,她却没有半点欣喜,从他吹灭了蜡烛,就再无吻她时的半点柔情,只有生硬和粗鲁。   粗鲁地按倒她,粗鲁地除尽她地衣衫,粗鲁地揉捏着她柔嫩的肌肤,粗鲁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更是粗鲁地进入了她地身体。   凌意可心里一片灰暗,他对她没有怜惜没有柔情,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全然不顾她初经人事的不适和疼痛。   他已有两个通房,全然知晓男女情事,不是生涩的少年,绝不应该如此对她,先是冷落逃避,再是生硬粗鲁,仿佛她只是发泄的工具而已。   没有丈夫的宠爱,即使贵为嫡妻又能怎样?就象她地嫡母,还是高贵的郡主,却被父亲冷落若不是亲生女儿做了瑞王妃,府里谁还把她当回事,嫡妻之而已。   自己地生母虽然是通房丫头出身,却生得美艳伶俐,深得父亲宠爱,连带对自己也爱如掌珠,任凭嫡母架子十足,自己母女两个依然无比风光荣耀。   可谁知道,她刚刚新婚,就要承受丈夫的冷落和无情,刚才地交合,哪有半分男欢女爱?   凌意可抱住裸露的双肩,打个冷颤,仿佛看到自己和嫡母一样,在丈夫一日日一年年地冷落中,变得怨天尤人,枯黄衰老不成人样,再多的锦衣珠宝也增不了半分颜色。   她才十七岁,青春而美艳,又自幼受母亲言传身教,深懂得妻妾争宠之道,又有身为权相的父亲撑腰,怎能任凭别人占了夫君的心,自己只有坐等红颜蹉跎的份儿?   她拭去眼角的泪,伸手揽住她的夫君,靠着他的背睡去。奉直并未睡着,他只是怕面对这个女人而已,虽然刚刚和她有了夫妻之实,当她的手伸过来揽住他的腰时,他忍不住一激凌。   又强忍着没有转过身去,凌意可已明白他并未睡着,只是为了逃避她而已,她的手讪讪地缩回,自怜地抱住自己光洁圆润的肩。   奉直想转过去,又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该如何面对那种裸身相对的亲密,半晌闷声说:“夜深了,睡吧!”说完就再无响动,两人都沉默着。   凌意可明白他并未睡着,如果她从新婚就失了丈夫的欢心,如果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却仍然形同陌路,也许一生就注定要做个失宠的妻子。   即使有一两个宠婢,也不至于刚刚新婚就如此对待嫡妻,或许他并不喜欢自己这种类型的女人吧?   母亲的话言犹在耳,想起她房里专门养的那些服侍爹爹的美貌婢女,把心一横,低低地说:“意可蠢笨,又未经人事,不懂为妻之道,若夫君不能尽兴,那四个丫头都是服侍你的,你若喜欢,可喊她们进来。   不待奉直发话,喊了几声,过了一会门推开了,两个陪嫁丫头端着烛台和热水进来了,径直来到帐前,看到两人的样子羞红了脸。   “快给公子擦洗身子吧!”   凌意可发了话,两个丫头顾不得害羞,拧了热巾子,就要上前揭开被子。   奉直吓得连忙缩进被子里,紧张地说:“别别别,千万别!这怎么行?她们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凌意可淡淡地一笑:“就让她们服侍吧,她们都是夫君的人,夫君若喜欢,可随时要了她们的身子,更别说服侍了!”   两个丫头闻言上前,红着脸低下头:“请公子让奴婢服侍!”   然后不由分说就掀开了被子,不顾奉直的窘迫,红着脸给他和凌意可拭净了身子,然后放下帐子退下,却并未出去,而是熄了灯各自进了两边的隔厢。   难道她们晚上也要睡这里?奉直大窘,凌意可幽幽地说:“她们四个以后轮流值夜,公子若喜欢,可随时要了她们的身子!”   奉直慌得连忙说:“我很累了,赶紧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说完裹紧身子沉沉睡去,因为醒着面对她实在太尴尬了。   凌意可彻底无奈,也许他不喜欢自己,可对四个美貌各有千秋的陪嫁丫头也没兴趣,难道他是与自己的父兄不一样的人?世上果真有对女子专情的男子?可惜他心里的女人不是自己,嫁与这么一个夫君,真不知是自己的幸与不幸?   如果他真是个专情的男人,那么他心里的女人一定要是她,无论他在她之前爱上谁,都要把那个女人从他的心底连根拔起,她要牢牢占据他的心,一点点生根、发芽,直至长在参天大树,谁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别的女人不过是装点她们夫妻情深的小花小草而已。   第二天早上,奉直醒来,凌意可已经梳妆得整整齐齐坐在床前等他,对上他的目光,娇羞地垂下头,双颊飞上两片红云,显得更加美艳,一夜之间,竟有了妇人的妩媚与风情。   “夫君醒了?”她没有喊丫头们服侍,而是亲自上前帮奉直披上衣服,看到那裸露的肩膀和胸膛时,脸色更加绯红。   想起昨夜没有柔情和爱意的圆房,奉直更不习惯她的殷勤和温柔,却又无法推拒,只得任由她亲手服侍着穿好衣服,梳洗干净,只是,让他怎么再面对若水?又怎能向她解释清楚他身边一个个的女人? 第三卷 东风恶 八十九、生恨(一)   若水痴痴呆呆地躺着,孩子的失去对她的打击太沉重了。当初的蜀郡初见,情根渐生,到后来的海誓山盟誓死相随,和私奔一路上的情浓似蜜,似乎已经耗尽了她一生的幸福。   进了长安城,先是被拒之门外,直至卖身为奴,因为坚信奉直的对她的爱,更因为腹中有了他的骨肉,为了他和孩子,甘愿受了一生从未想象过的屈辱,可如今,一切都成空了。   孩子已经失去,奉直也已娶妻,起先还以为他很快会来看她,安慰她,让她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自已还担心怎么对他交待失去孩子的事。   如今看来,一切皆是她枉自痴心而已。已经小产一个多月了,他再未露面,即使不知道失去孩子的事,也应该过来看看她,在这个府里,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如果连他也忘了她、遗弃了她,后无退路,前无希望,她还有什么活路?   她怎么这么傻,仙儿自必不说,他刚新娶了美貌高贵的妻子,又对他的前途有所帮助,新人美如玉,哪还愿见她这个憔悴如斯的怨妇?山盟犹在,情已凉薄。   门吱呀一声开了,虹儿端着一碗热粥和几样小菜进来,听见门响,若水眼里闪过一丝希翼,一看是虹儿,又转过头去。   虹儿如何不明白她无时无刻不盼着奉直来,叹了一口气上前:“小姐,喝几口热粥吧,千万要爱惜自个的身子!别想太多了,姨娘说的对,等以后再有了孩子,自然会淡忘的!可你整天这样子,怎么养好身子,更别提再有孩子了!”   若水仍然呆呆地:“你先放哪吧,我一口也吃不下。”   虹儿又气又急,放下托盘,坐在榻边,抓起若水枯瘦如柴的手:“小姐,已经这样子了,你不爱惜自己,谁还来疼你!再说公子没有来,不一定是忘了小姐,他现在已经是官身,肯定是衙门里事太忙,等他有空一定会来的!”   若水撑起身子。喘息着说:“虹儿。你去求求嬷嬷。就说我病得厉害。想见公子一面!若能再见他一面。我死也瞑目了!”   虹儿哭了:“没用地小姐!不瞒你说。我已经求了很多次了。每天都求她去给姨娘传话。可她说公子正值新婚。怎好以这种小事打扰他!”   若水摇摇头。泪如泉涌:“是地。公子正值新婚。又怎能为我一个通房丫头打扰他陪伴新娘子?别说没派人传。就是派人传了。他已经有了嫡妻。又美貌家世又好。哪还愿意来见我?他不来算了。就让他好好地娶妻升职。前途无量吧。我去陪孩子好了!”   虹儿见她已生无了望。扑通一声跪下:“小姐。你真地就这样狠心丢下我们?我们就那样离开云家。到现在音讯全无。老爷太太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太太怎么受得了?再说了。你并未见公子地面。怎么知道他已经忘了你?说不定他有不得已地苦衷?”   若水一下子坐起来。长久地积怨一下子全发作出来:“不得已地苦衷?若不是听到他成亲地喜乐。我怎会迷迷糊糊地被裙子绊倒?又怎会失去孩子?如果他早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有心里准备。又怎会发生这一切?我一直都在为他开托。处处为他着想。不惜受了这么多地苦。我不想管他有别地女人。更不管他成亲。只想好好地生下孩子。守在他身边就行。哪怕只作个通房。可是他害得我连孩子都失去了!这么久了都不闻不问!没想到我竟然遇到了一个负心人!”   “小姐千万别这么想!公子不告诉你。可能是难以张口吧!他那么喜欢这个孩子。若知道因为他成亲导致孩子没了。不知有多么伤心!你千万不可因此生恨。让别人乘机夺了他地心。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们回到云水居。定会再有孩子地!”   若水无力地躺下去:“算了,他有那么多的女人,以后肯定会儿女满堂,那会想起这个可怜的孩子!做爹地不珍惜,就让我这个做娘的去陪她吧,也好让我们母女团聚。   ”   说完想起奉直摸着她的肚子,却被踢了一下地情景,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虹儿想起这些天的心,把心一横:“小姐别光顾着难过了,你没有觉得那天的事透着古怪吗?”   若水不解地看着她:“能有什么古怪?不就是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喜乐声,慌慌张张地起床想问个究竟,才不心被裙子绊倒吗?”   虹儿摇摇头,认真地看着她说:“那天的事看似都合情合理,但仔细一想都透着古怪,都和平时不一样。先是枝儿忽然主动服侍小姐用餐,又把水和汤汁洒到小姐地裙子上,然后你换了裙子后就困得直歇息,好端端地怎么会睡得那么沉?而且我吃了段嬷怎么会突然闹肚子?她和枝儿吃了都好着呀!如果我不闹肚子,而是在一旁服侍小姐下床,你又怎会摔倒?”   若水惊呆了,慢慢地坐起来,定定地看着虹儿,脸色苍白如纸:“裙子!那条裙子!那条裙子我以前穿过,长短刚好,可我那天刚一下床,就踩到裙子上,然后就狠狠摔到在地!”   又急切地说:“快把那条裙子找出来!让我试试看!”   虹儿先是呆住了,然后立即在柜子里翻找,很快找到那条葱绿色的软缎裙子,若水已经自个下床,虹儿快速地服侍她换上裙子,若水不顾头晕无力,在地上走了几步,可是裙子长短适中,怎么走都不会绊到脚。   若水一把抓住虹儿咬牙切齿地说:“那天的裙子有古怪!不是这条裙子!好象长得我刚下床就踩到了,你看这条裙子我怎么都不踩到!”   虹儿惊呼了一声捂住嘴,又惊恐地说:“小姐,你当时肚子已经凸起,裙子穿上只会短不会长,如果现在都绊不到脚,那天就更不会绊到了!”   若水一把拉虹儿:“快扶我上床!让我下床试试看会不会踩到裙子!”   虹儿很快扶若水上了床,若水学着那天的样子起身下床,可是裙子根本没有绊住脚!她们反复试了好几次,裙子都没有绊住脚!   再回忆起那天枝儿把汤汁洒在裙子上,趁着虹儿忙着照顾她,主动在衣柜里翻找,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做手脚把另一条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却要长一些的裙子放在里面了。   她换上裙子后,可能被下了药困得慌,就直接上床躺下就一直沉睡着,并未走动半步,根本不知道裙子长得绊脚。   然后她们又让虹儿品尝鱼汤,借机下药让她腹泻不止,无法近身服侍,偏偏这时她药性散了醒来,因为受喜乐地刺激,糊里糊涂就下了床,可是刚一抬步就踩到过长的裙子绊倒了!   若水脸色白地象一张纸,原来她是被人设计着落了胎!是有人要害她们母子!   悲愤交加,她紧紧的抓住虹儿:“是谁要害我们地孩子?是谁这么狠心?我都这样了,她们还不放过我!我恨!我恨!我好恨!”   “是枝儿和段嬷嬷做的,一切都是她们做地!小姐一定要告诉公子,千万不要放过她们!”   说完神色一变,两人同时想起这些裙子是青姨娘送过来的,一定早就设计好每件都做了一模一样的两条,一条穿着长短合适,一件用来绊倒她!   虹儿慌忙在柜子里翻找,所有裙子都找到了,但都是只有一条!   “虹儿,别费神了!她们既存了这种心思,哪还能留下罪证让我们查到?”   虹儿气急:“这两个奴才,我非告诉公子收拾她们不可!”   若水摇摇头冷冷地说:“不是她们,她们只是奴才而已,没有主子的命令,怎敢做出这种事?”   虹儿吓得捂住了嘴:“段嬷嬷是夫人派来的,枝儿是姨娘的人,难道是她们?”   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摇摇头坚决地说:“这不可能!孩子可是公子的骨血,夫人怎么下得了手?姨娘看着那么善良,又那么喜爱小姐,她们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若水凄然一笑:“她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从我进长安来遇到的这些事情看,她们的心里只有荣华富贵和奉直的前程,一个庶出的孩子再是她们的骨血,也没有这些来得重要!何况如今公子娶亲,还怕没有子女?嫡子可不比庶出的要高贵几十倍?”   说完跌坐在榻上,捂着脸哭道:“这下好了!祸害除了,不会再有什么影响到公子的名声,我再死了,公子这一辈子就声名清白了,就一切如她们的意了!从此公子就能和有权有势的凌二小姐双宿双飞,再有凌相提携,自是前程无量,她们的算盘打得可真好!我和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虹儿还是难以置信:“就算未娶先孕的事对公子的前程有影响,不至于害了孩子呀!夫人和姨娘怎么这么狠毒!”   “不是姨娘!是老夫人和夫人!什么事情不是她们作出来的?姨娘即使做了,也是被逼无奈的!”   虹儿还是恨恨地说:“就算是被逼的,总是她做下的,这些衣服裙子都是她送过来的!枉小姐那么信任她敬爱她,她却狠心做下这等事!”    第三卷 东风恶 九十、生恨(二)   若水和虹儿终于明白,原来她们早就设计好了,自从知道她有孕,她们就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竟然一步一步设计得如此周密,青姨娘不过是被逼无奈的工具而已。   她摇摇头对虹儿说:“姨娘在夫人面前,何曾有过半点自主权?别说她心善不会做这样的事,就是想做那有这个胆量?那两个奴才又如何肯听她的?还不是老夫人和夫人逼着?”   虹儿还是恨恨地说:“无论如何,姨娘逃不了罪责!她可是一直在场!如果夫人再逼,她不肯做,难道夫人还杀了她不成?即使她没办法,就会告诉公子吗?”   若水拭去眼泪,心思越发清楚:“虹儿忘了,不是还有奉贞吗?奉贞的亲事可是由老夫人和夫人做主,姨娘这个生母半点发言权也没有,如果她们以奉贞的终身相威胁,姨娘能不答应吧?她再心善,也不会为了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去毁了亲生女儿的终身!”   虹儿呆呆地坐下,这也太狠了,小姐受了这么多侮辱,不就是为了平安生下孩子吗?老夫人和夫人却容不下这个孩子,对侯府和公子的前程有半点影响都要除去,小姐以后还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主仆两人呆坐半晌无语,这时有人走近,很快枝儿在外面问:“小姐喝了粥没有?喝了的话嬷嬷让虹儿把碗送到厨房去!”从落胎那天起,枝儿就很怕进这个房间,都站在外面传话。   虹儿血涌上头,腾了站起来就要往外奔,若水一把拉住捂住她的嘴,用目光示意,虹儿明白过来,点点头,若水这才松手,虹儿没好气地说:急什么,我正劝姑娘吃,等吃完了自然把碗送过来!”   枝儿闻言退下,虹儿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姐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一定揪住她打一顿!”   若水紧紧按住她坐下:“我何尝不恨死她们?孩子可是我的!可你想想看,如果你这出去一闹,老夫人和夫人肯定明白我们已经知道实情,还能容我们吗?她们最担心的就是公子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想法除去我们!她们什么手段用不出来?如今只有从长计议,切莫一时冲动枉送了性命!”   虹儿仍然恨恨地说:“可是小姐,虽然事情是老夫人和夫人设计的,却是这两个奴才亲手做的!我们虽拿老夫人和夫人没办法,可不能饶了她们!而且如果她们再有什么坏主意要害我们怎么办?”   若水痛苦地抱住头:“让我想一想。我从来不知道人心是这样狠毒和复杂。难怪处处被人算计!都是我们以前太傻了!”   “要不我们还是想法告诉公子吧!除了他还有谁能保护我们?”   若水满脸伤痛和愤恨:“别提他了!如今都一个月。他何曾来看过我?”   虹儿不再言语。坐在若水身边呆呆地看着她。那天发生地一件件在眼前。暗恨自己蠢笨着了人家地道儿。害得小姐落胎。若自己是个有心机地人。又怎么轻易被人哄着离开小姐身边。又被人下了药?   药!虹儿眼前一亮。顿时明白那天青姨娘一再追问在厨房煎药时段嬷嬷有没有离开。原来药才是害小姐落胎地真正凶手!小姐虽然摔倒。但稳婆和大夫检查过说孩子没有大碍。可后来喝了保胎药反而流产了!   “小姐!我知道了!是药!是保胎药!”虹儿突地站起来。抓着若水低声喊。   若水猛然明白!好毒地计谋!一环套一环,环环天衣无缝,总要叫她落胎!先是设计她踩到裙子绊倒,如果绊倒落胎了,也就不用喝药了,可她偏偏没有落胎。   于是她们又开始实施第二步,在大夫的保胎药里下了滑胎的药,她当时以为孩子已无大碍,又是青姨娘亲手端来,想都没有想就喝了下去,才永远失去了孩子!   而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绊倒落了胎,只能怪自己,怎么也怪不到别人头上,最多迁怒奉直,以为受了喜乐和炮仗声的刺激,全然怪不到真正的罪魁祸首身上!   虹儿一五一十地说了那天青姨娘见她落胎后,一再追问段嬷嬷有没有出去的事,两人略一思索,就明白青姨娘不放心,一直监视着枝儿煎药,没想到却被段嬷嬷趁她们去茅厕的机会溜进去下了药!   若水银牙咬碎,恨不出立即揪住段嬷嬷和枝儿为孩子报仇!老夫人和夫人虽然设下毒计,但没有这个恶奴为虎作伥,她们又怎么如愿以偿?   虹儿见她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忙扶着坐下倒了一杯茶:“小姐,千万保重身子,别气坏了身子,上了她们的当!”   若水拉住她痛苦地说:“老夫人和夫人是公子最亲的人,如果公子知道是她们设计害了孩子,你让他如何承受?是反目为仇?还是含痛忍下?你也看得出,他有多喜爱这个孩子,若他知道了还不是一生地伤痛?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压下心上,时时日日折磨着他?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   虹儿不服地说:“那就这样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样,就凭我们能报仇吗?还是忍心让亲人反目为仇?她们目的达到,只要我再不犯错,就<们。你忘了公子已经娶亲,若被新少奶奶知道我和公子的情意,还不知怎的妒恨?你看看这侯门大院,善良的人有几个?新少奶奶现在才是我们真正的对头,现在先要提防她,其他地只有以后从长计议了。”   虹儿不住地点头,暗暗庆幸小姐终于醒悟过来并开始想法自保。   若水语气一转,恨恨地说:“虽然我们拿老夫人和夫人没法子,但段嬷嬷和枝儿亲手害我落胎,我绝不会放过!”   说完脸上浮起又几分痛苦:“至于青姨娘就算了,她也是被逼无奈的!”   来到这个深宅大院,主子里除了奉直再无任何人对她示好,只有勉强算是主子的青姨娘给过她真正的关心和爱护,因此内心把她当作亲人,可偏偏是她送来了那些害人的裙子,即使是被逼无奈,总是她送来的,虽然最终害她落胎地不是这些裙子,但是种种算计皆起于此!   虹儿知道若水对青姨娘的感情,不忍心看她如此失望和难过,小心的劝道:“其实姨娘最后是想救小姐的,要不也不会亲自监视着枝儿煎药,又怕饭食里被下药,还让叶儿姐姐送来了点心。她可能真地是被夫人逼着才送来裙子,小姐不要难过了!”   若水苦笑着摇摇头,被自己喜欢和信赖地人伤害,真的是一件很痛苦地事:“算了吧,我不怪她。听说她病倒了,想必心里也很难受吧,总不能让她为了我不顾自己的亲生女儿。”   虹儿连忙点头,只要小姐想开不再怪公子和姨娘就好,这可是府里真心待她们地人,就怕她钻牛角尖自个苦自个,还和公子拗起来。   “那段嬷嬷和枝儿怎么办?”   若水神色一变,冷笑地说:“段嬷嬷和枝儿不用我们动手,自有人灭她们的口!老夫人和夫人不明着害我落胎,而是用了这么多手段,不就是想让公子一直敬爱信赖她们吗?最怕地就是公子知道真相,她们当然不放心段嬷嬷和枝儿了,一定会想法灭口!“虹儿吓得脸色惨白:“她们要派人杀了那两个吗?这可都是在一个院里,会不会也害了我们?”   “不会的,如果那样,她们真地就瞒不过公子了。所以我们一定要装作毫不知情,这样才能自保!虹儿,你一定要管好自己,切莫流露出什么!”   虹儿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做到!”   说完又小心地问:“那我们以后怎么办?这院子不能住了,我们又该去哪里?新少奶奶能容小姐吗?”   若水闻言愣住,是啊,她和虹儿该何去何从?离开这里能去哪里?天下之大哪有她们两个弱女子的容身之所?娘家无脸回去,除非青灯古佛度过一生,可她不甘心呀,不甘心就落得如此下场,让爹娘知道如何承受?   她坚定地看着虹儿:“我们回公子身边去!既无退路,就无需再退!何况我相信公子并非真的薄幸之人,也许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真的不甘心曾经那么多的交集却落得两两分离!”   若水地坚定鼓舞了虹儿,她一个月来第一次露出一丝喜色:“小姐想通就好!你为公子受了那么的苦,怎能就这样白白地被人害?我们回公子身边去,看还有谁敢欺负小姐?”   若水苦笑着摇摇头:“回到公子身边,就没人敢欺负我们吗?虹儿,我们以前太天真了,以为公子真的会护得了我们。其实你看看一件件一样样,他又护得了什么?面对自己的长辈和亲人,他只能束手就范,最终受尽伤害只是我而已。”   虹儿怕她又记恨奉直,连忙劝道:“小姐,切莫再怪公子了,他也是无可奈何,再说他肯定不知道你落胎的事,知道了还不知有多伤心!新少奶奶已经进门,若是个厉害善妒的,肯定对小姐不利,你若再和公子拗起来,惹恼了他,我们靠谁去?”   以前地海誓山盟和那天刺耳的喜乐犹在耳侧,若水心痛极了:“我相信公子不会忘了我,也相信他是真心的,但是真心又能怎样?你放心,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对待公子!”   见她面色渐渐缓和,不再生无了望,也开始为以后谋划,虹儿心下一喜:“小姐想通就好。我去把粥热一下你吃点吧,等身子恢复了,小姐才可回到公子身边,这样分开时间长了,难免情份就淡了,还是在一起的好。”   “你放心,我会想法回去的。但是现在新少奶奶进门,老夫人和夫人肯定盼着你家公子夫妻恩爱,绝不愿意我这么快回去掺和,就是我养好了身子,也会找借口留下我,要想一些办法才行,这粥是暂时不能吃了!”   虹儿不明就里,若水对她附耳交待一番,虹儿连连点头,把粥原样端了回去。 第三卷 东风恶 九十一、夫妻   “夫君,莫再喝了!仔细伤身子!”,看到已经醉熏熏的奉直又端起了酒壶,凌意可担心地劝道。   奉直瞪了她一眼,口齿不清地说:“你别管我!不晓得夫为妻纲吗?本公子不就是想喝几杯酒?你别仗着你爹的权势想压着我!”   凌意可又羞又窘,正待发做,又见奉直确实喝多了,想想收敛了怒气,从丫头手中接过热茶,笑着说:“夫君说的什么话?意可岂能不懂相夫教子之道?我是担心夫君喝多了伤身子,明个还要回门呢,到时姐姐和三皇子也会来,我怕你失仪!来,喝杯热茶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颜如玉、靥如花,奉直低头呜哝几句,接过茶一饮而尽,然后又抢过酒壶,也不用杯子,狠狠灌了几口,一头趴在桌上。   凌意可连忙示意丫头去打热水,上前试探着叫道:“公子!公子!”,因为她发现,奉直并不喜她一口一个夫君。   奉直耳听得一个女声温柔地喊她,下意识地抬起头,醉意朦胧中,仿佛是若水正笑容明媚地看着她,心头一喜,嘴里胡乱说:“阿若!你终于回来了!对不起,我娶了别的女人!不过你放心,我的心永远在你身上!”   说完正待问孩子长大些了没有,一阵酒意袭来,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一阵寒意袭上凌意可的心头,她生生地打了个寒噤,难怪她满腔的爱恋和期待得不到回应,难怪他一直若即若离,难怪他一直闷闷不乐,原来早有了心上人,他的心永远在她身上!   她愤怒地一拂衣袖,桌上的酒壶茶盏顿时摔碎在地上,四个丫头吓得噤若寒蝉,低头不语,也不敢收拾,生怕自己触了霉头,而这清脆地破裂声似乎并未惊到奉直,他依然沉睡着。   凌意可猛地站起来,正准备朝丫头发脾气,外面传来奉贞的清脆而带着几分天真的声音:“二哥二嫂,这么好地天气你们净呆在屋里做什么?不如陪我去花园里走走!”   随着声音。一身绯红轻薄夏装地奉贞已经象轻盈地小鸟扑了进来。因为走得急。甜美可人地小脸红扑扑地。看到满地地残渣碎片吃了惊:“怎么了嫂嫂?这刚新婚就闹开了!是不是哥哥欺负你?我可不依!”   凌意可连忙笑着迎上去:“妹妹来了?你多心了。你二哥是多喝了几杯酒。不小心拨到地上。我正准备先服他上床歇息了再吩咐人收拾!”   说完嗔道:“不长眼地奴才。还不快收拾了。仔细划了小姐地鞋子!”   丫头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收拾了。又一起扶着奉直上床。   眼看着收拾好了。凌意可这才亲热地拉奉贞坐下:“妹妹今天打扮地好漂亮!快给小姐端点心来!”   奉贞撒娇地不依:“我哪有嫂嫂美艳动人?不过是娘说哥哥嫂嫂新婚。专门作了几身红衣让我好沾沾喜气!也亏得嫂嫂进门。要不然娘哪许我天天过来逛。她一向管得可严了!只是别打扰了哥哥嫂嫂才好!”   凌意可面上一滞,奉直如此冷落,她正寂寞无趣的慌,哪会嫌被人打扰,却仍是轻轻一笑说:“妹妹说什么话,我巴不得你天天来才好,这么个可人儿,一时不见就会想。今个见妹妹穿新衣,想起我还有一匹好料子,就送给妹妹做衣服吧!”   说完命人捧出一匹流光溢彩、灿若朝霞的桔红色蜀锦,奉贞情不自禁“呀”地一声:“多好的料子,难怪嫂嫂的衣服件件都能照花人的眼睛!肯定很贵重吧,奉贞怎好意思要?”   凌意可往她的两个贴身丫头怀里一塞,佯怒道:“妹妹说地什么话?好象我是假意给你!还说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我当你是亲妹妹,妹妹却当我是外人!”   妹妹无奈只得赔个礼笑嘻嘻地接了,心里却暗暗着急,她是无意中听得青姨娘向夫人汇报若水落胎地事,还听她们说要瞒着奉直,心下着急,又等不到奉直出来,只得假借来看嫂嫂想趁机报个信儿,可是奉直醉得沉睡不醒,这可怎么好?   一直找借口和凌意可厮混了一个下午,还要小心掩饰不被她发觉,直到天色晚了奉直还未醒来,奉贞无奈,只得告辞回去了。   因为订亲的日子快到了,回去后就被于夫人照旧看管起来,一直都没有机会再给奉直报信。   晚上,依然是红烛高照,再次被新郎冷落地凌意可一会儿暗自垂泪,一会儿恨意难平,直到深夜,无比寂廖地躺在奉直身边,心思百转千回。   相府的心腹侍卫已经查明云若水乃蜀郡商贾之女,奉直去蜀郡访友时巧遇,二人情根深种,竟然不顾一切地私奔而来,奈何侯府规矩大,只得委身做了通房,这次另屋而居,并非得了什么过人地恶疾,而是因为仅仅做通房几天就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一个低贱的子,竟然抢在她之前夺去了夫君的情爱,害得她刚为宠,她怎能不恨?   她的一生已经系在这个男人身上,即使得不到他的情意,也断无回头的道理,既然必须走下去,凭自己如此出身高贵、青春美貌,怎甘心一辈子做怨妇?一个蜀郡的商贾女子,无根无基,无权无势,也未必比自己更美,只不过占了先机而已。   她虽然捷足先登,自己也一定要让她做了昨日黄花、隔夜凉茶!   奉直一直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老夫人和夫人早就看到了严妈送来的落红点点的白绫,以为他已淡忘了若水,正同新婚妻子情热,心里高兴,也不太管束他了。   睁开眼睛,映入眼睑的依然是新为人妇的凌意可,她娇颜含羞,温柔关切地问:“夫君醒了?可曾头疼?”   见奉直一脸茫然,就娇笑着说:“夫君昨个下午喝多了,一直睡到现在,还好没误了今日的回门,现在好受些了吗?要不要妾身令人做些醒酒汤来?”   奉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昨个喝闷酒地事,依稀记得自己好象还打碎了酒壶和茶盅,又见凌意可笑靥如花,语气温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昨个好象喝多了发酒疯,娘子匆怪!”   凌意可依然温柔地笑着,娇嗔地说:“公子昨个不听妾身的劝,一个劲喝酒,也不怕伤身子!妾身担心得什么似的。又怕误了今日地回门,被别人耻笑!”   奉直这才忆起身为丈夫的职责,一想到今日要面对相府那一大帮人,心里烦闷,可还是故作轻松地说:“没误了今个的大事就好!快让丫头们服侍我起床吧!”   凌意可娇羞地笑笑,却并不支使别人,精心挑选了衣冠,亲手服侍奉直穿上,又梳洗一新,然后坐在妆台前,从丫头手中接过一枝开得无比娇艳地芍药,含着羞说:“夫君,今个回门,虽不比新婚,但也颇为隆重,簪上一枝花喜气!夫君觉得如何?”   奉直端着茶杯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应了,淡淡地说:“娘子说好就好吧?”   凌意可心里一凉,难道他的心真的永远在那个云若水身上?是否无论自己付出多少情意也得不到半点回应。   薄薄地泪意涌上眼眶,却在镜子里看到奉直红袍华冠、俊朗非凡地样子,一百个不甘心,就敛了泪意换上笑颜,娇嗔地说:“妾身不知道这花簪哪合适,还是夫君替妾身簪上吧!”   奉直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太冷淡了,枉她从昨天一直服侍着,就无奈地走过去,捻起娇艳无比的芍药,随手插上她乌云一般的鬓旁,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水,更衬得凌意可美艳夺目。   两人很快用完了早饭,老夫人和夫人看着匹配无双地佳儿佳妇,觉得她们为奉直所做的一切都值了,包括若水落胎。在昨天就精心挑选了几十个俊秀伶俐的小厮仆妇,陪他们今日回门,还一一问清了相府诸人的喜好,倾侯府之力备了厚礼,生怕有半点失礼,不但惹怒凌相,还让人贻笑大方,失了侯府体面。   来到大门口,相府来接女儿的马车已经等着,高车驷马、锦饰辉煌,一圈路人无比稀奇地围着观看,再看到众丫头小厮的簇拥下,俊朗非凡地奉直和美艳华贵的凌意可缓缓走出来,如同天人下凡,连连赞叹不已。   凌意可早已熟视无睹众人地艳羡的目光,招招手,一个相府地小厮牵过一头毛色纯黑乌亮、体型高大俊美的马,笑着对奉直说:“此马名盗~,举国只此一匹,是皇上赏赐爹爹地,他从来舍不得让别人骑,今天不但让你骑着去,还送给了你,被我姐姐知道,又要妒忌了!”   奉直摸着光滑如黑缎的盗骊,开心极了,天性喜武的他最爱良驹宝马,没想到凌相竟以此极为名贵的宝马相赠,顿时对他素味谋面的岳父心生感激。   凌意可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轻轻一笑:“夫君别磨蹭了,想谢我爹当面谢吧!”   说完在丫头的扶持下上了马车,奉直看着盗骊雄骏的样子,不仅跃跃欲试,见众人已经上了车,遂翻身上马。   牵马欲行,已坐上马车的凌意可不放心,揭开帘子探出头来,看见一身大红锦袍的奉直坐在纯黑的盗骊上,英俊高贵如同神只,芳心暗喜,不由得朝他娇羞地笑了。   奉直却呆住了,仿佛杏雨含烟的早春,他和若水辛苦奔波回了京城,却被拒之门外,若水无奈去客栈投宿,她临行前坐在马车上,也不舍地回头相望,那眼里却满含委屈和担忧。   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如今他新人在侧,可否还能如当初承诺的那样护她一生一世不受任何委屈和伤害?    第三卷 东风恶 九十二、回门   相府门口红毡铺地,全部换上新衣的奴婢站成长长的两行,乐伎们已经准备好随时迎接新人的到来,亲眷世交们彩衣宝带,把相府门口涌得水泄不通,凌相和夫人早得了报,正笑吟吟地站在人前等待相府的女儿女婿回门,比一般人家娶亲还要热闹。   随着喧天的喜乐,骑着纯黑色盗~的奉直出现在众人面前,锦衣宝马,俊朗高贵、英姿非凡,宾客们半是真心半是奉承的发出一声声惊呼和赞叹,凌相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抚须而笑,面上不再有平时的精明狠厉,只是一个真心盼望女儿幸福的父亲而已。   王夫人见奉直人物如此出众,先是一愣,又满面妒忌,可很快掩饰过去,大方而得体的笑着,礼仪周全,风度宜人。   奉直缓缓地下了马,看到喜乐喧天、宾客盈门先是一愣,然后就要上前见礼,随侍左右的碌儿机灵,连忙拉拉他的衣袖,奉直明白,暗责自己一路心神不宁,差点被人失笑。   他走到马车前,伸出手扶着凌意可下了马车,人群时顿时传来一阵阵叫好声,凌意可一身彩绣辉煌的大红锦衣,头饰光华耀眼,鬓边簪着一朵鲜艳的芍药,更衬得她无比美艳娇羞,充满了新妇的风情与妩媚。   两人携手来到凌相和夫人前,凌意可见今日奉直处处得体贴心,给足了她面子,又人物出众,也不知自己那嫡母心中有多妒忌,只可惜自己地娘亲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不能亲眼看到爱女爱婿携手而来。   奉直见凌相早上赠自己宝马,又亲来门口迎接,心里有些感动,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凌意可也上前娇羞而欣喜地行礼:“意可拜见父亲母亲!”   如此品貌出众的奉直让凌相挣足了面子,他哈哈大笑,伸手拉住他一同进门,凌意可也亲热地挽住嫡母的胳膊,满脸幸福,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着。   “可儿今天真漂亮,可惜你姨娘只能呆在屋里看不到,等吃过了饭,你可要携夫婿去看看她,让他也认识认识你地生母!”   见她时刻不忘嘲笑自己地庶出身份。凌意可暗恨。面上仍然甜甜地笑着。撒着娇问:“母亲看可儿鬓边这朵花可好?这是夫君今个大清早起来。专门去花园里摘来。又亲手插上地。我让丫头去摘。他还不放心。非要大清早地亲自去摘!”   王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妒色。心里暗自生疑。这于家二公子不是深宠一个私奔来地通房吗?暗说凌意可应该受冷落才对。可看起来怎么象挺恩爱地样子?心里暗叹。男儿本薄情。大概见这丫头美貌忘旧了。只是便宜了这个小贱人。   面上仍然笑着:“可儿夫妻恩爱就好。你这么美貌聪慧。你地夫君就是有再多地旧宠。无论曾经多么喜爱。恐怕见了你都忘了!”   凌意可暗暗生疑。这个老妒妇怎么好象知道云若水地事情?   沉思间正堂已到。在众女眷宾客地簇拥下。凌相和夫人主位端坐。奴才早已铺上了新地竹垫。奉直和凌意可携手上前。双双跪倒。正式行三跪九磕大礼。   礼毕。凌相意气风发地请众客入席。刚刚坐定。奴才高声报瑞王、瑞王妃驾到。凌相连忙带众人接驾。   这是奉直第一次见瑞王,这几年安靖侯府势微,几乎与皇室中人从无过往。瑞王趁人不注意,目光飞快扫过凌意可美艳的容颜,初为人妇的她更加妩媚动人,心中暗叹,鲜花终入他人园,若非担心影响自己的继位大计,早就强娶了。瑞王妃凌意欣早把他地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又妒又恨。   待看到一旁新郎装扮的奉直,凌意欣更加妒忌妹妹了,自己虽生为嫡女,可是除了这个,打小其余好处几乎全被凌意可占尽了,如今夫婿又如此出色。   即使自己贵为王妃又能怎样,瑞王为人狠绝不说,从来都没有爱过相貌平平的自己,而自从见过妹妹之后,就念念不忘,若非母亲怕她夺了自己的宠坚决不同意,父亲早把她嫁与瑞王为侧妃了。   待看到英姿俊朗、目光清明的奉直后,瑞王心里一阵泛酸,暗叹真是一表人材,与凌意欣确实是神仙眷侣。心思一转又想,此人是个人才,又有连襟关系,定要收为已用,凌意可虽美艳,但与继位之事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上前哈哈一笑,拉住奉直的衣袖:“奉直弟人物风流出众呀,与妹妹真乃天生一对,以后可常来王府走动走动,别失了亲戚情份!”   奉直忙和凌意可躬身谢恩,瑞王又对凌意欣说:“过几天有空,邀弟妹二人来王府赴宴,别因为出嫁淡了你们姐妹情份,再说我和奉直弟一见如故,还想好好畅饮一番!”   说完不容奉直推拒,命人送上厚礼,皆乃皇家佳品,众人无不万分艳羡。   凌相爱女爱婿,满门生辉,连忙请众人赴宴,奉直见瑞王为人精明,又一再向他示好,自是陪坐一旁,凌意可有些怕瑞王偶尔瞟过来地眼神,又新嫁害羞,遂告辞下去陪自己那没资格上此场面的生。   凌意可地生母崔姨娘正眼巴巴地倚门而立,心里黯然,女儿女婿今日回门,前院里宾客盈门,她却因为只是一个妾室,没资格参加宴席,只能在这里望眼欲穿地等着女儿过来。   终于那鲜妍如花一般的女儿过来了,除了四个陪嫁丫头谁也没带,她不愿意侯府那帮仆妇看到生母今日地凄凉。   看到女儿比以前更加美艳高贵,光彩照人,想是和夫婿颇为恩爱吧,崔姨娘心中一喜,可还是忍不住眼泪漱漱地落下。   凌意可上前拥住母亲,笑意盈盈:“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难过了!是不是爹爹趁我不在责骂娘了,我可不依!”   崔姨娘破啼为笑,又宠溺地说:“混说什么了?做了人家媳妇,还这么顽皮?”   又嗔道:“以后别叫我娘了,仔细被人听到!”   凌意可撒娇地说:“你明明是我亲娘嘛!又没有外人!我们娘俩先说说话,夫君正在陪客,闲了就过来见娘!”   说完转身对四个陪嫁丫头说:“你们先别陪着我了,从侯府带来地礼物中挑几样去看看家人吧,红颜和佳人没有亲人,就去看看相熟地姐妹,午饭后再过来服侍,我和姨娘说会话!”   四个丫头一喜,连忙躬身退下,母女二人进屋,凌意可秉退奴婢们,再也无须掩饰,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哭起来。   崔姨娘大惊,哄劝半天,这才问清了她被夫婿冷落的情况。   凌意可恨恨地说:“若不是那云氏碍在中间,就凭女儿的美貌和家世,还不被他捧在手心里,如今却要受这种窝囊气!若被我抓到错处,我定撵了云氏!”   崔姨娘心疼地抱着女儿,从小到大被受尽百般宠爱,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可是精于世故地她还是摇摇头苦劝:“可儿不能如此意气用事!你那夫婿此时正被云氏迷惑,你若苛待于她,定会弄得夫妻反目,可怜我儿美貌聪慧,难道要一辈子做怨妇?”   凌意可愤愤地说:“这个道理我懂,所以才一直忍着没有发作,可是难道就让我这样受尽冷落,而让一个下贱的通房占了夫君的心?被那老妒妇母女知道,不知该有多么开心,我不能让她们如愿以偿!”   “如今之际,只能忍,忍得一时,称心一世!既然你那夫君如此看重云氏,你不妨顺着他处处向云氏示好,先淡了他的提防心,以后再慢慢计较。必要可让那个四个丫头帮你争宠,自家人不可争风吃醋便宜了外人,何况她们本来就是服侍你夫君的,我就不信云氏有多好,男人皆喜新厌旧,时间长了厌了她,到那时你怎么都行!”   凌意可连连点头,她已经想好了以后该怎么做。   因为凌相不舍,两人一直呆到天色渐黑了才和一众奴才打道回府。听闻瑞王和相府对奉直的重视,又见回礼样样精致厚重,老夫人和侯爷、夫人无不欢欣,仿佛已经看到于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地日子,一众奴仆更是学的绘声绘色,引得于家上下羡的羡、妒地妒。   奉直应酬了整整一天,虽然荣耀体面却实在太累人,刚闲下来,就想起孤单单的若水,如果她听到喜乐声知道自己娶亲,不知有多难受?再也按耐不住,找个由头让凌意可先休息,就带着碌儿径直前往。   碌儿无奈跟着他,一路苦苦相劝,可奉直就是不听,径直往前走,想起夫人的厉声告诫,如果奉直越过树林,就把他打残了再撵出去做叫化子!   知道夫人一向说到做到,看看已经接近了小树林,碌儿冷汗都快下来,扑通一声跪下:“公子!不可再往前走!”   奉直转身怒道:“你也竟敢拦我!若水做错了什么?满府的人都不许我见她,你也竟敢拦我!”   碌儿紧紧抓住他地衣袖:“不是奴才斗胆,实在夫人有令,要公子敢私来林间居,定会狠狠责罚我和严妈,公子即使不心疼奴才,就不顾严妈年纪大吗?再说你就是去了,段嬷嬷也不敢开门呀!”   奉直一拳砸在树干上,无奈地说:“我不进去,就隔着门说几句话,知道她好好的就行!”   碌儿连忙顺着他说:“公子说的什么话?姑娘还能不好好的?定会母子平安的。再说公子去了说什么?是说已经娶亲了,还是说今天同二少奶奶回门的事?”   奉直顿时滞住,是啊,若去了说什么?是说自己已经娶亲,还是说今天回门地事?海誓山盟犹在耳,让他有何面目见她?何况此时还是一身大红的喜服。 第三卷 东风恶 九十三、恶讯   若水一日比一日憔悴,到最后干脆水米不进,一心等死,段嬷嬷和枝儿却仍然推三阻四,不去报告夫人和奉直。   两人正在厨房准备午饭,见虹儿进来,有些心虚,自从若水落胎后,她们就特别怕见到这主仆俩。   虹儿和平时一样,没好气地把碗递去:“别做了!姑娘连早饭也不肯吃,还做什么午饭!”   段嬷嬷有些心慌,连忙问:“你好好劝劝姑娘吧!这样总不吃饭怎么好?万一有事老奴可怎么承担得起呀?这公子还不要了老奴的命!”   虹儿长叹了一口气,难过地说:“不瞒你们说,姑娘恨上公子了,因为是公子的喜乐害得她迷迷糊糊下了床才绊倒的,本来孩子都保住了,可晚上喜乐又响,姑娘又受了刺激才落胎的!现在除了公子谁也劝不了她,孩子已经没了,她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三谁都活不了!”   段嬷嬷更加心慌了,正待问,虹儿上前哀求道:“嬷嬷还是给姨娘传话让公子快点来吧!不为其他,就为了我们能活命,虹儿还年轻,不想这么早被公子打死!”   段嬷嬷为难了,前些天夫人还派人暗中传话,说要盯牢若水主仆二人,公子正逢新婚,不可让消息透露出去,这下可该怎么好?姨娘又病倒了不来,该找谁商量去?   可是这样拖下去,云氏真有个三长两短,孩子又落了胎,公子岂能饶了她们?自己一家人都是府里家奴,她那敢说出是夫人指使?   见她仍然犹豫,虹儿急了,拉住她就往外走:“嬷嬷不信跟我去看看!小姐已经不成人样了!再拖下去,真的是会出事呀!”   段嬷嬷手脚发软地被虹儿半拉半拖着进了屋,却见若水气若游丝地躺着,头发散乱,憔悴不堪,那还有往日半分颜色?更加心虚得不行,只得装模作样地上前劝解。   “姑娘。你可千万要想开!你还年轻。又得公子地心。还怕以后没孩子。那个孩子也是与你无缘。你要尽快忘了。只有养好身子才能再生养!“若水似乎虚弱地连眼皮也抬不起来。看见段嬷嬷。几滴眼泪流了出来:“谢谢嬷嬷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本来想等孩子出生了好好感谢嬷嬷。但是现在孩子没了。我也不行了。嬷嬷地大恩只有来世再报了!”   一段话说得好费劲。还喘了半天。段嬷嬷吓得差点瘫在地上。这怎么成了这样?若有个三长两短。公子还以饶了自已吗?   “云姑娘。千万要想开些!公子那么宠你。还怕以后没孩子?”   若水地眼泪流得更凶。满眼地绝望:“公子已经娶了妻子。哪里还会想起我?要不是听到了喜乐和炮仗声。我也不会落胎。我做下这等事。爹娘那里回不去。公子再忘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净!”   虹儿上前抓住她地手大哭:“小姐!你千万不可这样!你若有事。家中太太知道还能活吗?你让虹儿怎么办?你若真有事。我也不活了!”   若水摇摇头,似乎累得连话也不想说了,闭上眼睛,任由虹儿哭喊也不睁开,仿佛没有了丝毫活下去地**。   段嬷嬷劝了半天见她不答理,只得又劝了虹儿几句,这才心慌意乱地出来,想了想不敢造次,顾不上夫人严令,吩咐枝儿速去向青姨娘报信。   青姨娘真的病倒了,整整一个月缠绵病榻,于夫人知道她是心病,也太答理,只送了些补品让人看顾着。   枝儿心虚地走进屋里,叶儿有些诧异,但也不理她,青姨娘半靠在被子上躺着,已经憔悴了许多,见枝儿忽然进来,以为若水又出了什么事,惊慌地问:“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云姑娘可好?”   枝儿扑通一声跪下:“姨娘,姑娘不好!她开始还能喝几口粥,这些天越发不想吃饭了,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我们怎么也劝不进去,看样子是存心不想活了!求姨娘快想个办法,孩子已经没了,若姑娘再有个好歹,公子还不要了我们的命?”   青姨娘虚弱的撑起身子,指着一个小丫头说:“你快去请夫人来,就说我有要紧事汇报,又病得没力气下床,请夫人过来说话!”   小丫头闻言下去,青姨娘厌恶地盯着枝儿:“等会夫人来了你亲自跟她说!我以为你什么也不怕呢!”   枝儿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反驳,只盼于夫人快点来,好传了话快点回去,若服侍得云姑娘身子养好回到二公子身边,夫人交得差事完成了,自己也就如愿以偿做了大公子的屋里人,犯不着跟青姨娘计较。   于夫人很快进来了,枝儿忙跪下一五一十说了若水如今的情况,于夫人听了心里既有些愧疚,又恨她在奉直新婚期间生事,这个月若水不在,奉直和新媳妇感情好着呢。   青姨娘见她还是犹豫不决,让其统退下,咬咬牙说:“夫人,云氏没了是小事,可夫,如果当年大公子地生母活着,天长日久,年老色衰,说不定侯爷早就厌了,哪还记得当初的情意?正因为她不甘夫人进门自尽了,侯爷才一生心怀愧疚,自甘沉沦。”   看看于夫人脸上浮起痛苦之色,歇口气又继续说:“按说云氏一个通房,孩子又没留住,没了就没了。可是夫人仔细想想,二公子若与云氏日日相对,世上有几人能做到相看两不厌?何况新二少奶奶美艳动人不亚于她。可是云氏若有个三长两短,孩子又落了胎,公子是个心善的,我真怕他这一生会踩着侯爷的脚印走呀!”   于夫人闻言呆住了,好的坏的,她做了那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让奉直有个好的前程和人生,若他为了云氏弄得这一生和于文远一样,自己所有的辛苦不都是白费了吗?   她长了地叹了一口气:“为了奉直,我该做不该做地事都做了!你身子不好就好好歇息吧,我派人去衙门找奉直一起过去看看吧,总不能好好地让人送了命!”   青姨娘这才放心了,只要奉直去了,若水怎么都会有勇气活下来的。   又暗叹于夫人地狠心,若水生生地被害落了胎,竟然对奉直瞒得水桶似的密不透风,还千方百计阻止他去看望,今天若不是自己说了这番话,恐怕还要再瞒些时日。到那时人早没了。   于夫人嘱咐青姨娘几句来到屋外,咐咐一个小厮去衙门速传奉直来见自己,正待回屋,枝儿忙满脸堆笑迎上去:“夫人可要回去?”   于夫人安能不知她的心思,亲切地拍拍她的肩:“你是个有心地孩子,放心,我绝对亏不了你!云氏养好了身子回到二公子身边,就是你的好日子!”   枝儿忙含羞谢过,就要告辞回林间居,于夫人眼里浮上一丝狠意,面上却仍然笑着:“你这些日子辛苦了,那地方偏僻得什么似地,真是难为你了!既然出来了,就先别急着回去,陪姨娘说说话吧,我和公子先过去看看,你等会再过去吧!”   枝儿并不想见青姨,又不敢反驳,无奈点头答应。   奉直很快回来了,一进来就慌忙问:“娘急急唤孩子儿来有什么事?可是若水那边出什么事了?”   于夫人嗫嚅着说:“刚才枝儿来见姨娘,好象云氏知道了你成亲地事,受了些刺激,孩子不大好了!”   于夫人怕他当时闹将起来,没敢一下子说实话,奉直一听大惊失色:“什么叫不大好了?孩子到底怎么了?若水呢?她没事吗?”   于夫人拍拍他的手:“稍安勿躁,大概还好吧!我们这就过去看看!”   奉直急了:“什么叫大概还好?到底怎么样了?”说完不等于夫人回答,就跑出去了,于夫人见他如此紧张急躁,不由得一愣,叹了一口气也不带任何人,就连忙追去了。   奉直很快来到林间居外,使劲地拍着门,段嬷嬷慌忙开了门,正待行礼,奉直一把推开就往里冲。   虹儿正拉着若水枯瘦如柴的手低低地哭着,猛地见奉直进来,先是惊喜地喊了声“公子!”   然后又扑通一声跪下,失声哭道:“公子你终于来了!小姐快不行了!你快派人来救救她呀!”   奉直扑到床边,若水已经憔悴得成人形,顿时惊呆了,眼睛朝下看去,薄被下的肚子已经变得平平地,顿时心痛欲裂,大喊一声“若水”就紧紧地抱住她。   若水气若游丝地睁开眼睛:“奉直,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娶了亲再也不会来了!对不起,我太在乎你了,受不了那天的喜乐和炮仗声,我们地孩子没了……”说完泣不成声。   奉直心痛难言,抱着她一言不发,痛苦地摇着头,泪如雨下,半晌才醒悟过来,一把抓住虹儿:“孩子是怎么没的?到底是怎么没地?快对我说实话?”   虹儿跪在地上,怨恨地盯着奉直:“公子还问别人!本来小姐好好正睡着,那边又是炮仗又是喜乐的,小姐被惊醒后迷迷糊糊地就要下床去找你,结果一下子摔倒了!”   奉直难以置信地看着若水:“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   若水不语,流着泪转过头,任凭奉直一个劲追问,就是一言不发。   虹儿继续哭诉着:“本来小姐摔了以后,虽然有点见红,但是孩子倒是保住了,大夫让好好将养,切不可受刺激,可是晚上喜乐又响起来,大概是公子要入洞房吧,小姐听后受了刺激,孩子就没保住!”   奉直抱着头蹲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地上,还记得那有力地一脚,以为这些天已经长得越来越大了,谁想却永远失去了! 第三卷 东风恶 九十四、灭口   奉直心痛地看着憔悴得不成人型的若水,再看看她平平的腹部,想起那一天他摸着圆圆的肚子,却被踢了一下,心如刀割,声音颤抖着问:“她现在哪里?”   若水泪飞如雨,泣不成声:“埋在院里的白玉兰树下。”   “带我去看看!”   高大的白玉兰树已经生长了好多年,花季已过,只有满树的绿叶,奉地默默不语地抚摸着树干,泪流满面。   猛地转身怒向虹儿:“那时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守在身边扶她下床?都一个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正在此时,于夫人气喘吁吁地进来了,看到奉直的样子,心里明白,却还是忍不住腿脚发软:“奉直?若水呢?情况可好?”   奉直摇摇头不语,含着泪拉她进去,刚一进门,于夫人看到若水的样子,顿时呼天抢地地哭起来,若水冷眼看着她演戏,并不言语,只默默地掉着眼泪,一幅生无了望的样子。   于夫人哭了一阵,转身狠狠的盯着虹儿:“到底怎么回事?上次摔了跤姨娘不是说孩子无恙吗?怎么会突然落了胎?你们怎么服侍的?你看看云姑娘成了什么样子?”   虹儿哭着说:“夫人和公子不知!夫人虽派段嬷嬷和枝儿照顾小姐,但她们经常每天早上很晚才做早饭,让小姐饿着肚子吃冷点心,这些就不说了,她们还经常指使我做这做那,让我没法时时陪着小姐,那天我也是突然着了凉闹肚子才走开的,枝儿姐姐又忙着没过来,都是虹儿不好,没有服侍好小姐,请夫人和公子责罚!”   于夫人怒道:“你闹肚子,枝儿为什么不陪在姑娘身边?有身子的人,身边怎能没人服侍?这两个狗奴才!竟敢如此对待你们!我定不轻饶!“若水睁开哭肿地眼睛。有气无力地说:“虹儿。别说了。不怪你和枝儿。是我自己下床不小心才会绊倒。与别人无关。奉直。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我们地女儿。我没脸再活下去。就让我去陪她吧!”   奉直痛苦地抓住她地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大地事竟然瞒了我一个多月!”   虹儿扑过去跪倒在奉直脚下:“孩子小产后。我本来想求嬷嬷快告诉夫人和公子。小姐却一再说她不心失去了孩子。没有脸见公子。再说公子刚刚娶亲。怎好打扰与新少奶奶地新婚。不许奴才去。后来我看小姐病得不行了。一再求嬷嬷快告诉夫人和公子。她却说新少奶奶都进门了。公子哪还会管这些?根本不加理会。一直拖到现在。今天若不是我跪下求她。说小姐快不行了。她还不肯使人告诉夫人!”   若水虚弱地止至了她:“虹儿别说这些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孩子也没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就让我去陪孩子算了!”   血涌上奉直地脑门。恶奴!这两个欺主地恶奴!他怒奔出去。于夫人看到奉直面色暴怒。心里一惊。同时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也跟了出去。奉直已经冲进了厨房。一把抓住段嬷嬷:“你这个恶奴!快说。你是怎么害若水落地胎?”   段嬷嬷见他暴怒。吓得如同筛糠。忙跪下求饶。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于夫人进来了。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奉直。眼神冷厉。含着几丝警告盯着段嬷嬷:“你这个奴才。看你是个靠得住地人。才派你来服侍云姑娘。并说孩子平安生下后有重重赏赐。如果却服侍得她落了胎。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段嬷嬷恐惧而诧异地抬起头,正待解释,却看到夫人狠绝的眼神,顿时瘫倒在地,明白自己就要做了那替罪羊被灭口了!生的希望让她不顾一切地爬起来抓住于夫人的衣襟,正想执问,突然想起在府里为奴的一个个亲人,丈夫、女儿、儿子和已有身孕的儿媳,嘴张了嘴还是没有说出来,然后又瘫坐在地上。   奉直一脚踹了过去:“你这个恶奴,枉我一直信任你、敬重你!竟然做下如此恶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于夫人冷冷着问:“云姑娘已于一月前落胎,姨娘一直病着没有过来,你为什么不报?这么大的事竟敢一直瞒着我们,你不知道我和老夫人又多盼着这个孩子?若被老夫人知道,你还能活吗!”   段嬷嬷哀怜而绝望着看着她,连连磕头:“老奴做下错事,不敢辩解,但求不要牵连家人!”   说完抬起头见于夫人微微点头,目光交会之后放下心来,突然站起身朝灶台飞快地撞过去。   于夫人下意识地连忙去拉,却已经晚了,段嬷嬷满头是血地瘫了下去,顿时吓得浑身颤抖,奉直上前一探,已经没有气息,仍恨恨地说:“这个恶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于夫人擦擦眼泪:“我原是担心枝儿和虹儿年轻没有主意,怕服侍不好云氏,只道她是府里的老人,精明能干懂规矩,厨艺又好,精挑细选地派来做管事,没想到竟然做下这样地糊算了吧,人已经死了,你也别气了,也不是她害得落进去陪陪云氏吧。”   “枝儿这贱人呢?我非打死她不可!”   于夫人眼皮一跳,也不知那边得手了没有,若枝儿被奉直抓住,重责之下还不什么都交待了,她又没有亲人在府里。   怕奉直起,连忙劝道:“这贱人以后再说吧,就在我们手心里攥着,还怕她跑了?你先进去看看云氏吧,不行就养几天等有精神了就搬回去吧!”   奉直点点头:“这几天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她,娘找几个可靠的人过来服侍,等她身子养好了再回去!”说完进屋去了。   段嬷嬷满脸是血倒在地上,早已断了气,眼睛却仍然睁着,仿佛有无尽的不甘心,于夫人吓得看也不敢看,想走却腿脚发软,一步也挪不开。   虽然心腹之患终于除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浑身冷汗直冒。   今日才知道,奉直有多么看重这个孩子,想起他难过的样子,心底泛起几丝心疼,可是想到端庄貌美地儿媳妇、凌相的权势,和以后身份高贵的嫡孙,于夫人又释然了,无论做什么,自己都是为他好。   可是以奉直的暴怒,如果得知事情真相,母子地裂痕可能一生也没法弥补了,还好,计划天衣无缝,云氏主仆根本没有查觉,再除了段嬷嬷和枝儿,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看着已经死去的段嬷嬷满脸是血,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于夫人强忍着恐惧,大一会儿,才颤抖着伸出手去合上段嬷嬷的眼睛,嘴里喃喃地说:“别怪我心狠,我也是被逼无法,你安心地走吧,我会派人好好安葬你,许你地事情也会答应的!”说完忙不迭出去喊人收拾。   枝儿跪在青姨娘地床前,苦苦哀求:“枝儿打小就没了亲人,要不是姨娘把我要来带在身边,早就没命了,枝儿一向视姨娘如亲人,求姨娘原谅枝儿做下地事!”   青姨娘背对着她躺在床上,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这个丫头从小养大,她是有真感情地,眼看着她一步步滑向泥潭,却掩面救不得,真是自做孽,不可活。   “你自己选的路,是对是错别怨不得别人,但愿你别后悔!你下去吧,好自为之。”   枝儿见青姨娘终于肯开口和她说话,激动地眼泪都下来了:“姨娘!你不怪我了?枝儿年纪不小了,我不想配个小厮,我只喜欢大公子,只有按夫人的吩咐做,她才肯成全我!真地不是枝儿心地太坏!夫人已经答应再过几天云姑娘身子恢复了,就把我赏给大公子做通房,枝儿再无亲人,求姨娘体谅!”   青姨娘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不敢回头,强忍着说:“你是个苦孩子,也是我带大地,我真心盼着你好,你好自为之吧!”   枝儿不敢再担搁,含泪告辞退下,刚走到门口,青姨娘叫住了她,从床上翻身坐起,摸摸她的脸,仔细地整理了她的头发,拉好衣带,又从头上拔下一个珠钗给她插上,难过而不舍地看着她,哽咽着说:“你一路走好吧!”   枝儿尚处在兴奋里,根本不明就里,以为青姨娘真的原谅了她,连忙点头谢过,一个人回林间居去。   这条路很偏僻,人迹罕至,枝儿早已走熟了这条路,今天却莫名地感到害怕,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回过头却什么也看不到。   她慌忙赶了几步,很快就到了池塘边,还好,经过池塘,再穿过前面的林子,就到林间居了。   进了林子,突然被什么猛地勒住她了脖子,然后使劲拖着她往后走,枝儿惊恐极了,却出不了声,更挣扎不得,一直被拖到林子深处,挣扎着转过头,却看到一个护卫打扮的蒙面男子,眼露凶光,正用丝帛狠狠的勒着她,她恐惧极了,在临咽气的那一刻,突然想起青姨娘地话“一路走好”,霍地明白是怎么回事,刹那间眼前闪过了奉纯清秀儒雅的样子。   那人很快试试枝儿确实没了气息,还不放心地使劲勒了勒,然后拖到林子深处一个废弃的枯井边扔了下去,又从周围捡了些许石块扔下去,然后从腰上拿上一个小铁,铲土填埋,做完这一切,很快就消失了。   几天后,林间居传来了段嬷嬷因琐事积怨,意图谋害云姑娘,往她的饭食里下慢性毒药,后来云姑娘病重,夫人探病时发现,段嬷嬷因害怕畏罪自杀了,夫人念其世代为奴,劳苦半生,不但予以厚葬,还派人安抚其家人。   枝儿本是她的同谋,得到消息后,怕被责罚,竞然带着多年地积蓄跑了,老夫人和夫人怜其幼年失怙,一向忠心谨慎,这次也是上了段嬷嬷的当,就特意平了她地奴籍,并言以后若愿意回府,将既往不纠,一时府中上下无不称颂主子慈悲大度。 第三卷 东风恶 九十五、争宠   那天回门,奉直人前处处得体,对她也算体贴有礼,人又俊朗出众,待人接物大方守礼,让凌意可挣足了面子。   特别是抽空去拜见了崔姨娘,毫无半点轻视之态,反而敬其是凌意可生母,关上门私行了三跪九磕大礼,口称岳母,直感动得母女二人且喜且悲。   回府的路上,凌意可揭开帘子,望着骑着纯黑色骏马的奉直,爱意更浓,虽然他这几天刻意冷落,但也看得出是有情有义之人,既要相守一生一世,就定要占了他的心。   回府后见过一众长辈回到云水居,正待吩咐丫头们服侍了更衣歇息,奉直却忽然一幅心神不宁的样子,强行坐了一阵子,干脆找个非常瘪脚的借口出去了。   凌意可马上猜到她是去看云若水了,满怀期待的心一下子凉透了。自己的父亲家人那么看重他,处处抬举他,眼看就要夫妻和美,前程似锦,他却偏偏为一个蜀郡来的野女人如此执迷不悟,置她这个嫡妻于何地!   一时再也按耐不住,站起来就要去找于夫人诉苦,四个贴身丫头早得了崔姨娘的交待,连忙一齐跪下拦她。   凌意可正待发作,想起母亲的交待,又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大丫头凌琴音忙上前体贴地说:“小姐这几天别多想了,我们先服侍你洗浴更衣吧,今天累坏了,早早歇着吧!”   凌意可心机一动,这么自怨自艾也不是办法,这些天奉直一直面对自己的一身红衣,想必也厌了,想起母亲的交待,就吩咐丫头们细细撒了花瓣服侍她沐浴,又擦了香膏子,直弄得遍体芳香、颜若桃花。   可是直到深夜,奉直才失魂落魄地回来了,他面色颓丧,被丫头们服侍着脱衣躺下,根本无视锦被里春色撩人的凌意可。   看着丫头退下,红烛依然燃着,满室鲜妍抵不住奉直的冷漠,凌意可再也忍不住,低泣起来。   奉直无奈坐起来。凌意可正在那头蒙着被子低泣。他叹了一口气。凌相地厚待和崔姨娘地殷殷托付。他怎会不明白。何况她并无过错。只是自己心里除了若水容不下别人而已。   他挪过来。揭开被子。凌意可穿着水绿色地绣花肚兜。白腻秀美地肩臂全裸着。更遮不住胸前地丰盈。正含着泪委屈地望着他。身上发出一阵阵诱人地馨香。不再是那个端庄华贵地新妇。只是一个被他冷落地小女人。   他想起安公子地话:如果不能拒绝。就试着接受吧。内疚也罢、无奈也罢、不忍也罢。奉直身子一热。紧紧擦着凌意可软玉温香地身子钻进了被窝。不等他迟。凌意可已经娇吟一声把火热地唇贴了上去。   以后地日子凌意可更是刻意想让他忘了若水地存在。每天不是和他应邀去瑞王府作客。就是和他一起出游。两人品貌出众。再加上四个娇俏地丫头。走到哪里都很引人注目。   凌相也对新女婿很是看重。经常带着他参加权贵们地交游宴饮。一来长长见识。二来也为以后升迁提升些人气。   同僚旧友也争相约见。奉直每天都很忙。经常深夜才归家。生活已经皆然不同以往。在凌意可地有意而为下。他似乎真地已经忘了若水。   凌意可已知若水有孕之事,但是见奉直每天顺着她的意思,夫妻同出同进,多日再不提若水之事,也就渐渐不以为意,自古男人爱新妇,只要奉直地心在她身上,一个失宠的通房和庶子又能怎么样?   可是这几天,奉直派人传话说有事,一连三天三夜没有回来,连个人影也不见,凌意可又气又,暗中派人打听,很快得知了实情,心中暗暗做好了打算。   这天傍晚,她百无聊奈地坐在花亭里看晚霞似火,奉直终于回来了,半搀半扶着一个年轻的粉衣女子,旁边跟着一个提包袱的小丫头。   两人站在门口,一个挺拔,一个娇弱,女子仿佛弱得站不起来,小鸟依人一般紧紧地靠在奉直身上,凌意可立即明白了这个女人是谁,在一旁服侍的仙儿也愣住了,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下好了,看新少奶奶怎么容得下这个野女人占了公子的心。   奉直无比怜惜地护着她,仿佛怀里是一件易碎的珍宝,又抬头定定地望过来,那眼里分明有警告和试探。   虽然早就得知实情,凌意可还是重重的受了打击,几乎站立不稳,泪意涌上来,以为在她地刻意而为下,他已淡忘了这个女人,以为他的眼里慢慢只有自己了,其实他从未忘记,只是有意隐瞒而已。他又何曾如此怜惜和呵护过自己?难道来迟一步,就永远得不到他这一个多月的恩爱转眼就成了空,只要这个女人出眼里还曾有自己这个嫡妻?   她很快又想起母亲地话,让一个人一辈子忘不了另一个人,就是让他们在情意最炽的时候生离死别,让一个人很快厌了另一个人,就是让他们时时相对,日久生厌。   暗暗握了下拳头,凌意可敛了泪意,调匀了呼吸,脸上浮起温柔地笑意,上前相迎,又诧异地看看若水,亲切的笑着:“这位妹妹是?”   若水终于看到了奉直地新妇,果然美艳高贵,这样的女子,奉直应该颇有几分喜爱吧,心里顿时又酸又凉。看她笑容浅淡,眼神清明,应该是个厉害地角色,想起自己的孩子在喜乐声中落胎,一阵悲愤,恨不得夺路而逃。   可她还是忍住了,既然再次进来,就要横下心面对这一切,再说她又能往哪逃?   连忙上前跪倒尘埃,恭恭敬敬地行礼:“奴婢云氏若水叩见二少奶奶!”   奉直怜她身子初愈,心疼地看她跪在地上向自己的嫡妻行礼,忍不住伸出手欲相扶,又觉得不妥,讪讪地缩了回去。   凌意可不动声色地看着奉直对她的怜爱,略一迟,立即伸手扶起,上下打量一番,娇笑着说:“夫君,这位就是云妹妹,果然招人喜爱,你把她藏哪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让我们姐妹相见?”   一声娇嗔的“夫君”,叫得若水心里又酸又凉,原来他已是别人的夫君,听这娇嗔的口气,应该夫妻恩爱吧。   凌意可喊了一个多月的夫君,奉直已经渐渐习惯,可是当着若水的面,他从来不知道这“夫君”听起来如此刺耳。   凌意可看着两人的神情变化,心里一阵冷笑,面上仍是亲切无比:“妹妹身子弱,别久站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进屋去吧!”   说完转身吩咐凌琴音:“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就说云姑娘今个回来,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给她接风,费用算我的。”   又吩咐凌书香:“你快去请严妈派些人把云姑娘的屋子收拾整理干净,缺什么就从库里去拿,千万不可亏待了云姑娘!”   说完亲热地拉起若水的手往屋里走,又娇嗔地对奉直说:“夫君还不快走,发什么愣呀?”   本来还担心她会仗势欺压若水,正待想办法,却见她如此对待若水,大方得体,亲切自然,处处抬高若水的身份,奉直反而手足无措,只得跟着她们回屋。   若水神态恭敬,顺从地跟着她走,心里却暗地思索,看她的样子,早已知道自己的底细,没有一个女人能如此大方地对待丈夫心爱的女人,看来这个新少奶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以后要处处小心。   进得屋来,若水又要正式行礼,已经如此,切不可叫人捉了短处去。   凌意可却百般推辞:“妹妹不可如此拘礼,妹妹的出身本来就比仙儿高许多,做通房太委屈了,可是听说侯府家规如此,我暂时也没办法,等一年满了,我一定去求老夫人和夫人让妹妹升做姨娘!你我姐妹二人同心服侍公子!”   若水心中苦笑不已,这刚一见面就挑拨着仙儿嫉恨她,却貌似贤良大度,处处为自己着想,这新少奶奶也太厉害了,没准奉直还以为她对自己好呢。   凌意可亲热地拉若水坐在自己身旁,又吩咐仙儿:“仙儿还不快过来见过云姑娘?”   仙儿低着头走上来就要行礼,若水连忙站起来还礼,口中告罪:“仙儿姐姐不必如此,你我二人身份相当,互相见礼就行!”   凌意可轻轻地一笑,又拉若水坐下:“妹妹不必如此说,仙儿是家生子出身,能做通房服侍公子已经是高抬了她。可以妹妹的出身,怎么也得做个姨娘,只是暂时委屈了妹妹而已,怎能和仙儿相提并论!”   又吩咐道:“仙儿还不快给云姑娘上茶,她身子弱,不可渴着饿着!”   说完拉着若水不许起来,“妹妹总是要做主子的人,别在奴才面前失了架子!”   仙儿依旧恭敬温顺,很快沏了热茶一一奉上,若水接过茶如坐针毡,终于明白这凌意可不是一般的厉害,这下她和仙儿就成了死对头了,这苦处奉直能明白吗?   可在奉直心里若水本就应该和凌意可平起平坐,让她做通房实在就太亏待了,至于仙儿,本来就是一个奴才而已,哪能和若水相提并论? 第三卷 东风恶 九十六、重聚   酒席很快传了上来,凌意可和奉直若水一起入席,却让仙儿和四个陪嫁丫头在一边服侍,奉直不加理会,若水被身份拘着,凌意可不发话,她也不好出言相邀,只能心里苦笑,这刚一回来,就成了死对头。   凌意可笑语温存,一会儿殷勤地给奉直斟酒,一会儿亲热地给若水夹菜,焉然一个大度贤良的侯门贵妇。   酒至半酣,奉直正想着该怎么出言告辞,凌意可娇嗔地一笑:“夫君与妹妹分离日久,今晚就好好陪陪妹妹吧,妾身就不留了,妹妹身子又弱,早点歇息吧!”   奉直闻言尴尬,凌意可就象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却还是心中暗喜,就告辞了拉若水退下。   看着他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凌意可转过身进了卧室,头也不回地吩咐丫头们:“你们不用进来服侍了,收拾了退下吧!”   掩上门,颓丧地靠在门上,泪如泉涌,满屋的锦绣鲜艳,香气袅袅,慰籍不了她半分的寂廖和失落。   奉直和若水回到旧居,严妈早已派人收拾一新,烛光跳跃着,金兽里燃着熏香,满室馨香。   严妈看看若水憔悴的模样和平平的肚子,半是难过半是欣喜的上前,拉起她的手:“姑娘受苦了,回来了就好,总算病好了,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千万别往心里去,身子要紧!”   泪意蒙上眼睛,若水抱住严妈伏在她地肩上,默默地流泪,奉直无奈地摇摇头:“奶娘,若水回来是好事,你老别招惹她流泪了,我好不容易哄了几天才哄好了!”   严妈不好意思地说:“我老糊涂了,见了姑娘又高兴又难过,倒惹得姑娘流泪!姑娘身子还未全恢复,虽点歇息吧!”   正待退下又说:“虹儿一个人服侍太少了。明个我一定挑个伶俐些地粗使丫头!”   奉直摇摇头:“府里地不要。段嬷嬷和枝儿就是例子。以奴欺主不说。那么大地事竟敢一直瞒着。如果再碰到这样地奴才可怎么好?明个我秉过夫人。你去找人牙子买两个忠实可靠地。要让她们知道因为服侍若水才能进府。心怀感激之下也能忠心些。”   严妈忙点头答应:“老奴今夜不走。就和虹儿一起守夜吧。你们好好安歇!”说完带着虹儿退下。只留下他们两个。   若水含泪依偎在奉直怀里。无论怎么样。他对她地怜惜未改变分毫。也许告诉他因为喜乐地刺激才落了胎太残忍了。他知道孩子没了后痛苦地样子毫不亚于她。自己是不是不该这样对他?曾几何时。她竟然被逼得连他也算计。   可是凌意可那高贵得体地微笑和清明淡定地眼神让她一个激愣。自己以后可是在这样地女人手里讨生活。   奉直见她轻轻地颤着。以为还在为孩子难过。心痛地捧起她地脸:“对不起若水。是我害你到这种地步。又害了我们地孩子。还要让你对另一个女人下跪称奴婢。你不恨我吗?”   若水忍不住差点说出实情,可她还是忍住了,既已回来,面对一个个模样如花,心思似海的女人,一面要牢牢抓住奉直的心,一面还要处处防着别人,只怕这路不好走,弄不好,真地是死无葬身之地,哪容自己再一昧单纯心软?   可是看到奉直难过自责的样子,她还是心疼得难受:“奉直,别再自责了,你也是身不由己!路是我自己选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死了也不会后悔。严妈说的对,我们还年轻,只要养好身子,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奉直心里一热,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真正的开心和放松,和仙儿在一起,只把她当做泄欲的工具而已,而凌意可,虽然美艳动人,大方得体,却总象有一层层厚厚的隔膜,永远无法太过亲近。   他紧紧的抱起若水吻着她的额头、她地眉眼和她的红唇,嘴里喃喃地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虽然不能给你正妻的名份,但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会有很多儿女!”   若水依偎在他怀里,想起受的种种屈辱,泪水滑落下来:“良缘也好孽缘也好,你一个远远的外乡人,却能和我在蜀郡街头偶遇并有所交集,我们总是有缘份的。我已经抛下父母亲人,再无法回头,更无所依靠,所有的一切都系在你身上,若你再厌了我,又无子女傍身,若水唯有死路一条。”   奉直抱得更紧了:“不会的!不会的!别地女人我只是无可奈何而已,你才是我最爱的人!”   若水轻轻地蹭着他的肩膀:“我信你!正因为信你,才不计较名份得失留在你身边,在刚失去孩子那段时间,我已经生无了望,一心求死,也是因为挣扎着一面,才芶延残喘活了下来,没有这份信任,若~这人世间了!”   奉直更加怜惜地抱紧她,两人相拥倒在床上,奉直轻轻的解开若水的衣裳:“相信我,永远相信我!不许再这么憔悴!也不许再这么沉闷,要象以前一样健康活泼!就象我在蜀郡初见时一样!要好好地养身子,给我生一个漂亮地女儿。”   若水心里一痛,想起已经成形的女胎,咽下泪水:“我们一定会再有个女儿,一个最漂亮、最可爱地女儿!”   经历了风雨和磨难后的爱才是最浓厚深切地,两人抵死缠绵,百般缱绻,然后再无任何隔阂地相拥而眠。   好梦正酣,外面突然响起轻轻地门声,虹儿在外面轻声地喊着:“公子!小姐!该起来了!”   两人从沉睡中被吵醒,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惊得坐起来,奉直翻身下床,开了门,虹儿掌着蜡烛站在门外:“少奶奶派人传公子回屋安歇!”   奉直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虹儿摇摇头:“没有什么事,只是传公子回主屋安歇!”   奉直怒道:“她不是知道我今晚留这儿吗?又没什么事,睡得好好的把人吵醒!她不是一直都很懂规矩吗?今个是怎么了?莫非容下不你家小姐?你去告诉来人,就说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个再说!”   严妈也披着衣服急急地过来:“公子勿怒!正因为少奶奶懂规矩,才派人来传公子回主屋!云姑娘只是一个通房,以前没有主母还好说,现在有了主母,公子哪能彻夜留宿?就是做了姨娘也不行!于家从没有这样地规矩,你若坚持着不回,别人拿你没办法,可就害苦了云姑娘,明早老太太保准让她跪家祠!”   说完又叹口气:“老奴就是怕你闹将起来,才留在这儿的。公子快披了衫子回去吧,别难为老奴和云姑娘了。”   奉直怒道:“这是什么规矩?现在天热还好些,如果是大冬天的,不是存心让人生病吗!再说我爹爹不是一直和娘分院另居,在他身边的还不是两个妾室?”   严妈唬得忙捂住他的嘴:“别混说了,你忘了子不言父过?侯爷和夫人另院居住也很正常,那两个妾室只是和侯爷住在一个院里,又没有住在侯爷屋里。再说了夫人又不在一起住,她们关上门谁知道啊?你就不同了,少奶奶刚进门,定要顾全她的脸面,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只会害苦了云姑娘!”   若水心里冷冷一笑,表面上贤良大度,自己刚一进门,就一个接一个的法子让人不痛快。规矩是那样立着,如果她不计较,老太太和夫人还不睁只眼闭只眼?   幸好自己经历了一番磨难,渐通人情世故,若搁在以前,被人弄死了都不知道。   她上前靠在奉直肩上,给他裹好衣服,不舍地说:“既是规矩,公子就别怪少奶奶了,是若水不懂事,想留下公子。公子快过去早点歇息吧,别让少奶奶等久了,你明个还要早起点卯呢!”   奉直不舍地看着她泫然欲滴地样子,恨恨地说:“走就走,不过我不回主屋,就在书房里搭铺吧!奶娘你去吩咐碌儿来服侍!”   严妈忙拉住他:“公子不可任性!切莫一时负气置云姑娘于水火之上!   奉直焉能不明白他若过于宠若水,必让她招人嫉恨的道理?凌意可再大方贤良,也受不了丈夫太喜爱一个通房吧?想想颓丧地说:“好吧,我听起你的!”   又转头拨好若水鬓边一缕散乱的头发:“你身子弱,快回去睡吧,别想太多了,明个下了值我来看你!”   若水不舍地点点头:“公子也快去睡吧。只是明个别再过来了,老是这样半夜来回跑,身子怎能受得了?若水一定听你的话养好身子,别为担心我了。你现在是官身了,公事繁忙,身子最要紧!”   严妈点头说:“公子正值新婚,这会子不好说,等时间长了,就和少奶奶分屋住,晚上想招谁服侍也方便些,到时你就不用大半夜走了,让服侍的人离开就行了。这会暂且忍忍,好歹给新少奶奶点面子!”   奉直无语地摇摇头,分屋另住?虽然若水过来方便些,但还得离开,让她半夜离去自己更不忍心,如果到了冬天岂不要冻出病来?   明明就在身边,却不能厮守,黑天半夜还要被迫分开,奉直愤愤地一顿脚走了。    第三卷 东风恶 九十七、挑拨   凌意可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薄绸里衣,侧躺在床上,曲线毕露,见奉直进来,忙支起身子:“夫君回来了?可要喝茶?”   奉直冷淡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看他面色不善,凌意可咬咬嘴唇,也多说,命令两个值夜的丫头起床服侍他安歇,奉直却在另一头躺下,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凌意可没有上床,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他面前,美目盈盈,委屈地说说:“夫君可怪意可叫你过来?不是我不许你陪若水妹妹,更不是我妒忌,你忘了晚上可是我让你陪云妹妹的!”   见奉直仍不理她,无奈叹了一口气:“我也生长在富贵之家,岂能不知男儿三妻四妾之理?实是家规如此,我担心妹妹受罚。以后有的是时间,夫君何苦为了一夕之欢害妹妹被罚?我还想着等一年满了去求了母亲升妹妹做姨娘,若惹恼她们,觉得妹妹是不懂规矩之人,岂不因小失大吗?”   奉直这才缓了面色,原来自己错怪她了,不好意思地说:“你倒有心了!我并未怪你,只是三更半夜被人叫起来真不好受。算了,我也累了,明早还要点卯,你也早睡吧!”   说完转过身去,再不答理她。凌意可无奈吹了蜡烛,上床坐下,却并不去睡,而是幽幽地说:“我知道这样惹夫君厌烦,但我是真心为妹妹好。不过以后夫君陪妹妹的机会多的是,总是三更半夜起床也不好,时间长了身子会受不了的。”   奉直淡淡地说:“别说了,既是家规,谁也没办法。睡吧,我真是乏了。”   凌意可心里暗恨,云氏一回来,他全忘了一个多月的夫妻恩爱,两人缠绵起来不知怎个不顾一切,对她却一口一个乏了,把她当作什么?   她不甘心地轻喊一声,贴身丫头凌琴音和凌书香立即从隔厢里出来,只穿着单薄的绸衫,曲线分外诱人。   凌意可吩咐她们上前:“公子身子乏了,你们俩给揉揉腿、捏捏肩。”   奉直正待推拒。两人已经轻盈地上了床。一左一右坐在奉直身边。全身上下揉捏起来。   奉直无奈。只得闭上眼睛任她们动作。凌意可见他并未动心。也无可奈何。只得挥手让她们下去。   想想不甘心地挪过来躺在奉直身边:“公子既不怪我。为何不愿理人?到底意可做错什么?”   奉直摇摇头:“我是真地乏了。你别多想。”   凌意可往他身边靠靠:“要不这样吧。还有一间空厢房。书房可挪过去。把空下来地书房重新布置一番。以后就作为妾身地卧室吧。公子就住这里。以后想招谁服侍也方便些。免得公子三更半夜跑来跑去伤身子。”   见她主动提出要分开住。奉直有些感动。自己刚才地态度太生硬了。就转过身把她拉到身边:“娘子多心了。你刚进门。怎好让你搬离?以后再说吧。要搬也是我搬。”   凌意可感激地点点头,往他怀里偎了偎,心满意足地睡去,她怎能不满足?既坏了他俩的好事,又得了奉直的感激和怜爱,更不用独守空房,一箭三雕的好计呢,以后定让云氏有苦说不出。   第二天一大早,奉直早早被叫醒,因为昨夜没有睡好,精神不济地躺在床上,凌意可连忙催他:“公子快起床梳洗吧,小心误了点卯!”   说完就上前抱住他地身子,要扶他起来,这时若水和仙儿带着四个陪嫁丫头过来了,若水看到眼前这一幕一滞,大红的床帐锦被,奉直里衣半敝,凌意可正弯下腰抱着他的脖子。   一阵酸涩袭上来,眼里仿佛有薄薄地水气,只得强行忍了,和仙儿一起上前服侍奉直。   奉直也愣住了,没想到她们这会就过来服侍,而且已经梳洗打扮整齐,也知起得有多早,可怜她身子还很虚弱。   又见凌意可还抱着他的脖子,连忙下意识的推开了,虽然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但就是不愿意让若水看见他们亲热的样子。   凌意可仍然得体地浅笑着:“两位妹妹辛苦了,早早就过来服侍我梳洗,这会又要服侍公子,真是难为她们了!”   奉直有些负气,明知道若水身子弱没有恢复,还让她这么早过来服侍,不是还有那么多丫头吗?规矩再大,也是人定的,只要她不计较,这些小事还有谁管?   可怜若水大清早先要梳洗整齐,然后过来服侍凌意可梳洗,最后还要服侍自己,这三服侍两服侍地,刚刚好起来的身子又要受不了了。   可凌意可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处,别说通房了,就是做了妾室,也要早早过来服侍主母地。奉直虽然心疼若水,但却不能说就烦闷地任由她们服侍着穿衣梳洗了,匆匆吃了几口也不答理就走了。   凌意可见他大清早起来如此闷闷不乐,当着两个通房和众丫头的面,私毫不给自己的面子,也气得差点掉泪。略一思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心疼云氏起得早服侍自己吗?   哪门哪家不是如此,这本来就是做妾地本份,何况云氏只是一个通房而已,自己的生母虽然很受宠,也得按着规矩来,怎么到了这里,倒象自己虐待了云氏似地,以前还常常暗中讥笑嫡母王氏坐冷板凳多年,现在看来自己以后可能还不如她,也许连做嫡妻的尊严都不能保住。   凌意可扫过若水略有几分苍白却娇美动人地容颜,清纯中带着妩媚,娇弱而不失少妇的风情,眼睛象秋水一般明亮清澈,红唇鲜润饱满,肌肤象最细致温润的羊脂玉,一身淡绿色的薄绸衫子,穿在她曲线玲珑的身上就象三月的娇柳,没有半分做妾的低贱。心里妒意更浓,同时叹了一声,自己虽然美艳高贵,但是装点体面和虚荣尚可,也许当真没有云氏的楚楚可人更能打动男人的心。   若水不到卯时就起来,先匆匆由虹儿服侍着梳洗了,就急急赶过来服侍了主母和奉直梳洗,本来身子就没有恢复,这一折腾,累得不行,特别是大清早看到奉直和凌意可亲密的样子,虽然明白自己不该吃醋,却仍是心里泛酸。   见凌意可神色不快,似乎在暗暗打量自己,心里暗叹,这女人一旦起了妒忌之心,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以后一定要小心提防,别着了人家的道儿,她人贱位卑,不能拿别人怎么样,只求保护自己和虹儿不受伤害。   见仙儿一昧献着殷勤,连忙神色恭敬地上前问:“少奶奶可要喝茶?”   凌意可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掩饰道:“别,妹妹过来陪我坐吧,仙儿给我们沏茶就行了,昨个半夜打扰了公子和妹妹,真是不是姐姐有意,原想着妹妹刚回来,若失了规矩,没人敢拿公子说事,过错还不全推到妹妹身上?我还想等一年满后去求夫人升妹妹做姨娘,若有了错处怕对妹妹不利,没地因小失大。妹妹可要明白姐姐的苦心!”   若水见她当着仙儿的面,一口一个升自己做姨娘,心中暗惊,无奈仍是恭敬地笑着:“少奶奶抬举若水了,我也是公子和少奶奶的奴才,早起服侍也是本份,至于升姨娘,我和仙儿姐姐全仗少奶奶费心了。”   这时早饭传上来了,凌意可强拉若水入座:“妹妹陪陪姐姐吧,我一个人吃饭好生无聊。这边饭菜到底丰盛些,刚好给妹妹补身子。”   说完就吩咐仙儿盛粥,若水心中一惊,丫头仆妇站了一屋,偏偏要让仙儿服侍自己,要挑拨到何种地步?连忙很快拿过汤勺:“仙儿姐姐比我大,原该我这做妹妹的服侍!”   说完不由分说盛了三碗银耳粥,凌意可见她如此心思伶俐,暗暗冷笑,却又无奈只得让仙儿坐下一起吃早饭。   吃早饭的当儿,凌意可已经有了主意,她站起身来,整理一下妆容:“两位妹妹回去歇息吧,我要去请安了。”   匆匆走几步又回头道:“云妹妹身子尚未复原,我去秉明老夫人和夫人,不用早起过来服侍我了,等吃了早饭再过来,我们姐妹坐坐说会话就行!”   若水大惊,老夫人和夫人本来就不喜自己,她们肯定以为自己恃宠而骄,不愿早起服侍主母,说不定还以为是奉直逼凌意可这样说的。   “少奶奶不可如此,若水怎能做出这种失礼之事?”   凌意可淡淡一笑,已转身离去,看着她远去,若水无奈,倚着房门发呆,这凌意可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处处算计还要处处落好,以后的日子当真不好过。   正想着心事,仙儿笑着上前:“妹妹真是好命,公子宠你,少奶奶也处处抬举你。若妹妹以后升了姨娘,可别忘了姐姐。”   若水连忙笑着说:“仙儿姐姐客气了!公子和少奶奶不过看若水大病初愈身子弱些,才多些照顾。我们同样的身份,就是升姨娘,也是先姐姐后妹妹,哪有越之理?”   仙儿仍是亲热地笑着:“我和妹妹出身不同,哪能同日而语?我这辈子做定了奴才,妹妹以后定是主子,但求凡事照顾姐姐一点。”   若水一惊,这仙儿知道自己的出身,会不会告诉凌意可?若被她知道自己和奉直相爱私奔的事,会嫉恨成什么样子? 第三卷 东风恶 九十八、贤媳   凌意可妆容整齐地去了老夫人院里,还好,到的人不多,她并没有来迟。   老夫人见她打扮得既不失新妇的喜气和华丽,又端庄整齐,再看看奉纯妻子一身花哨而村气的打扮,心中暗赞,到底是世家出身,小门小户的女人就没法比,连忙拉过来说话。   刘静芝满心妒忌却又不敢流露,低头使劲绞着帕子,明明自己是长媳,却处处矮了凌意可半截,可是奉纯和自己的出身皆不如她们两口子,何况凌相的权势谁人敢惹?   请了安,凌意可找借口留下,看看于夫人将走,连忙拦住:“母亲留步,媳妇有事相求!”   于夫人点头应允,就坐在老太太身边,秉退奴才,等待凌意可开口。   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绝不会说出格的话,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凌意可提起裙子,轻轻地跪了下去:“孩儿求祖母和母亲允许云妹妹以后不用早晚过来服侍。”   老夫人脸色立即一沉:“这哪成?还能坏了上下尊卑?而且你好好一个正房少奶奶,怎能与通房丫头姐妹相称?”   说完觉得口气重了,连忙示意于夫人拉她起来,亲切地问:“是不是奉直逼得你这样?还是那云氏仗着奉直宠她,一昧撒娇撒痴,想坏了家规?以后对她们别再姐妹相称了,她们又不是正式的妾,不过奴才而已,哪值得你如此高抬!”   凌意可慌忙改口:“祖母误会,云姑娘和仙姑娘很守规矩,很早就过来服侍,并无不妥之处,是我觉得云姑娘大病初愈,身子没有完全恢复,就不要太拘礼了,媳妇又不缺人服侍,还是让云姑娘先养好身子再说吧!”   老夫人和夫人心里赞叹。这个媳妇就是称心。虽然出身权贵。却处处守规无论她有什么目地。其码表面上地功夫做地很到位。对于豪门大宅来说。这点尤为重要。   “你也太高抬那两个通房了。她们不过是你和奉直地奴才而已。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过规矩不可坏了。我们于家地姬妾通房。除了孕期和生病之外。谁不早起服侍主母?你初来乍到。一定要树起威信。别一昧贤良!”   凌意可连忙点头:“祖母教训地是。是媳妇年轻不懂事。不过是心疼云姑娘体弱。没地让公子为她担心。不能安心当差。”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于夫人。于夫人明白她地意思。这个媳妇可是个有城府地人。这么做不一定只想落个贤名。说不定另有打算。   沉吟了一会儿对老夫人说:“意可说地也有道理。云氏虽然只是个通房。但也说不定会有奉直地孩子。当娘地身子弱了。孩子哪能强壮?还是养好身子重要。既然意可都巴巴地来求了。总不能让她一片好心落空吧?”   老夫人点点头:“你们说地也有道理。我就怕时间长了坏了府里地规矩。各房都看样子。没地乱了体统。这府里家大人多。得有个两全地法子才行。”   于夫人一笑:“媳妇倒有个好法子,既全了意可的好心,又不坏了规矩!”   凌意可欣喜地抬起头,老夫人也笑着说:“快说吧,别吊我们的胃口了!”   “意可不是说云氏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吗?这样吧,让她从明天起歇息一个月不用早起服侍主母,等身子恢复了就按规矩来吧。”   老夫人点点:“这样最好,既照顾了云氏的身子,又全了意可的善心,也坏了规矩!以后奉直房里地人会越来越多,你不可一昧贤良,一定要按规矩管束,她们再多,也只是你的奴才而已!”   凌意可谢过,却又期期艾艾不说话,似乎很难出口,于夫人心细如发,连忙问:“意可是否还有话说?尽管说吧,我就你一个媳妇,老太太也疼你,我们都会为你作主,有什么尽管说吧。”   凌意可这才羞红了脸说:“儿媳想另挪个屋子住!”   于夫人诧异地问:“这是哪里的话?你刚过门没多久,怎要和奉直分开住?”   老夫人也沉下脸说:“可是奉直不懂事给你脸色看了?还是那两个通房生事?”   凌意可慌忙跪下:“都不是,他们都好着!”   说完又羞得低下头去:“是我心疼公子的身子。昨夜我念着云姑娘身子弱,让他去陪云姑娘,到了半夜时分又怕坏了规矩,只得支使人把公子从偏院叫回来。”   “是奉直冲你发脾气了?这哪能怪你?别说通房了,就是妾室也没资格整夜服侍,你不过守着规矩办事而已!”   “公子没有怪意可,是意可心有不忍。公子每天早起点卯,如果经常这样大半夜地折腾,身子怎么受得了?现在天热还好些,如若遇上大冷是要冻出病来吗?”   于夫人心疼地拉起她的手:“我地儿,奉直几生修得福气娶了你!处处为他着想,就连那几个通房也高抬她们几分。难得你这么贤良!放心吧,我和老太太自会为你做主!”   “是,媳妇求祖母和母亲同意媳妇挪地方。有一间厢房还空着,把公子的书房搬过去,东屋腾出来收拾一下媳妇挪过去,以后公子想招哪个服侍,到时辰让她们离开就行了,不用他再大半夜的来回跑!”   老夫人点点头:“好吧,处处都妥当,东屋和你们现住的西屋都是正房,只隔一堵墙,一样的轩敞,也是里外两间,住进去不会失了你的身份,也不用奉直夜半奔波,就让她们到时辰离去吧。”   于夫人也摇摇头:“这孩子,一心只为着奉直,却没想你刚过门不久,突然分开住,让别人怎么想?没地你爹娘还以为我于家亏待你!”   “这样不妥,公子已经住惯了西屋,突然挪了地方我怕他不习惯,我刚来没多久,还是让我挪吧,爹娘那里我自会去说,而且只是一墙之隔,不打紧地。”   于夫人和老太太相视一笑:“这样也好,本来我们大家子,夫妻都是分屋住的,不过你刚过门,才没急着分,只是有些委屈你了。这样吧,你回去传严妈来我院里,让她安排人把书房搬过去,把东屋收拾干净,再去大库里挑一套上好地花梨木家什,再好好挑几件贵重摆设,你是正经的嫡妻,别失了体面!”   提起严妈,凌意可眉头一皱,不过目地已经达到,其余的以后再说吧,连做出一幅感激零涕地样子连忙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就告辞离去了。   看着她高挑的背影,于夫人迟疑了,自从进得门来,处处大方得体,家中主仆上下无不夸赞,挑不了她半分的错,她果真有那么贤良吗?   老夫人象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别管太多了,由她去吧,大家子出来的,哪能没有城府和心计?只要她恪守本份,处处为奉直好就成,再说了,当家主母太心善老实了,哪降得住一帮妾室?屋里还不乱了套?”   于夫人点头称是,奉直一定会做侯府的世子,如果凌意可一昧贤良老实,连几个通房都辖治不了,哪能担当得起侯府当家主母的身份?只要不太出格,由她去吧,不外乎嫡妻对付婢妾的那几个招数而已,自己和老夫人谁没使过?   “小姐,你是说少奶奶去求老夫人和夫人了,不用你再每天早早起床服侍?”   若水苦笑一声:“她真会做事,老夫人和夫人必定以不可坏了规矩为由不答应,没准还以为我恃宠而骄,而我就成了那娇里娇气,又不守本份的人。她可是处处落好,老夫人和夫人会觉得她贤良,就连公子也会感激她体谅我,以后就是她对我做了什么,公子说定也不信呢。”   虹儿脸色都白了,小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才回到这里,如果少奶奶这么厉害,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小姐,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如果老夫人和夫人答应了,小姐真的就每天不用早起服侍了吗?”   若水摇摇头:“不能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无论老夫人和夫人同意不同意,我都不能坏了规矩,大不了辛苦一点起早些,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虹儿心疼地说:“可是小姐身子还没恢复,那样太辛苦了些!”   “辛苦一点算什么?只要能保护我们俩在这里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就行!这次能死里逃生,也许是天不绝我,我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如果能正式做了姨娘,虽然也是没脸的事,但总对家里有个交待,好歹派人送封信回去,让爹娘知道我好好的。”   虹儿连连点头:“公子这么在乎小姐,等你再有了孩子傍身,一定可以在这里平平安安地活下去的。”   若水抬起头,无奈地看着她:“你不知我有多为难。一方面希望天天与公子厮守,他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人,一方面又希望他不要对我这么好,他的好只会让我招来更多的嫉恨,这种恨足以让我死上十回。以前老夫人和夫人虽然不喜我,但也不会视我为敌,只要不损害侯府和公子的利益,是不会害我的。可少奶奶就不同了,我的存在本来就是她的痛苦,公子爱我越多,这种痛苦越深,痛极了就成了恨。”   虹儿脸色顿时苍白,一个通房为当家主母嫉恨,还能好过吗?    第三卷 东风恶 九十九、分爱   奉直下值后,见过祖母和父母亲,径直回到云水居,本想直接去看若水,想想不妥,凌意可总是正室,婚后并无过错,凌相一家处处看重自己,正室该有的尊重和体面还是要给的。   何况若水还要在她手里讨生活,只由着自己的性子,只怕会使她招人嫉恨。现在看来凌意可还算贤良大度,对若水也关心体恤,没有主母的架子,更看不出妒忌,但若自己不加掩饰,时间长了她难以忍受,只怕就会对付若水。   径直来到主屋,凌意可忙亲自上前服侍他净了手脸,除了冠袍,换上舒适的家常便服,再端上一杯解暑茶舒服地坐下,丫头们在两边打着扇,望着刚刚歇下来的凌意可,心里有些愧疚,自己对她确实太过忽视和苛求了。   凌意可仿佛丝毫不觉,焉然一个开心而忙碌的妻子,看着奉直喝了茶,神情缓下来,上前笑意盈盈地说:“夫君累了一天,好好歇会吧,待会妾身还有话说。”   奉直一顿,也笑着说:“娘子辛苦了,有话这会就说吧!”   凌意可转头吩咐丫头:“去传仙姑娘和云姑娘过来,晚上一块吃饭吧!”   奉直心里感激,她知道若水身子未全愈,才特意传过来一起吃饭,到底这边饭菜比那边的要丰盛许多,现在不同以往,他的月银全由凌意可保管,不能尽由着若水的需要,总让厨房加菜也不合适,到底若水身份在那搁着,太出格难免有出头鸟之嫌,凌意可这样做,再好不过。   “娘子有心了,我早上出门一忙就是一天,还常常晚归,院里全凭娘子打点,辛苦了!”   凌意可使个眼色,两个一模一样甜美娇小的双胞胎陪嫁丫头凌佳人和凌红颜忙上前,一个给奉直揉肩膀,一个给他捶腿。   凌意可仪态万方地坐在他身边,低头含羞道:“妾身自幼养在深闺,除了自家亲眷,从未见过外男,自嫁与公子,便把一生一世全系在公子身上,每日所思所虑、所作所为,莫不为公子,以公子所喜为喜,以公子所厌为厌。妾身别无他求,一生一世唯愿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奉直深深地感动了。不顾丫头们都在。转过头看着凌意可含情地双目。几分感激几分动情地说:“娘子处处贤良大度、善待妾室。又一心一意为奉直着想。能得妻如此。乃奉直之幸也。你我定会携老一生!”   他没有看到。若水刚好走近。正欲跨进门来。却把他地话全听了进去。顿时呆住了。无比地心痛和失落。眼泪不可控制地流了下来。转身而逃。   踉踉跄跄地跑回屋。眼泪如雨落下。   他幸而得妻如凌意可。他要与她携老一生。哪她是什么?曾经海誓山盟要娶她为妻。要终身厮守。如今他却以娶另一个女人为荣。原来她才是那个与他并肩携手地人。而她只是他生命中一个美丽而忧伤地点缀而已!   承受了哪么多。唯不能承受地是他爱上了别人。失去了那么多。最不愿失去地是他地情意。   原来爱那么容易失去。他与她总是夫妻。日久焉能不生情?也许不会全夺了奉直地情。却已经分了他对她地爱。仿佛眼睁睁看着最珍爱地东西。被别人一点一点蚕食了去。却不能争不能抢能说。甚至不能流露分毫。   虹儿心痛地看着她,原以为只要回到公子身边,小姐身子恢复了,再有了孩子,升了姨娘,虽然妾室低贱,但总会慢慢好起来,最起码能平安度过一生。可这刚刚回来一天,一件一件的事,都让她如此不开心,若少奶奶真的如此厉害,能让她们主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   可是小姐这样不加掩饰,又有什么好处?被少奶奶嫉恨不说,没地公子也觉得她不省事。   “小姐,不可如此,等晚上关上门,你有什么委屈再慢慢对虹儿说,这会我们还是过去吧!”   若水擦去眼泪,抬头看着虹儿:“我懂得你的意思,只是当时控制不住而已。你放心,以后再不会了,也许就是因为对公子的心太重了,才会这么难受,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虹儿无奈叹口气,上前很快替她整整妆容,略补了些胭脂水粉,担忧地说:“扑些粉眼圈不太红了,但是眼睛还有些红肿,她们若问起,就说刚起来,下午睡太久肿了!”   若水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说,快些走吧,别耽搁了!”   两人又急急赶到正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仙儿已经在一旁侍立,丰盛的饭菜已经摆上桌,奉直等她等得心焦,略带几分嗔怪:“怎么这么磨蹭,大家都等着你了!你家少奶奶心疼你身子虚弱,专门吩咐厨房加了菜,快入坐吧,小心菜凉了,负好意!”   奉直因为等不到她来有些担心,又想抬举凌意可,让她以后更加善待若水,才出言责怪,若水却心里一痛,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强忍了泪意正等答话,凌意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我刚才好象瞥见妹妹的身影,怎么又忽然不见了,一直耽搁到现在?莫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还是我眼花了?”   若水抬起头,看见凌意可笑地如此得体而温柔,眼中却满是精明,心中顿时警觉,稳下心神也浅浅地笑着答到:“回少奶奶的话,若水粗心,刚走到门口发现忘了带巾子,返回去取,这才耽误了!”   仙儿也乖巧地笑道:“云妹妹真是心善体恤下人,巾子忘了让虹儿去拿就行了,还要亲自跑一趟,你身子还没恢复呢!”   奉直忙吩咐虹儿:“你家姑娘身子没有完全恢复,你要仔细些照料。今个和严妈去找人牙子买了两个丫头,还需要调教几天才能过来服侍,千万不可怠惫!”   虹儿自认识奉直以来,还未见他语气如此严厉,虽然知道他是担心若水,心里还是委屈,却也不敢造次,连忙恭恭敬敬地点头答应了。   奉直转头看着若水,温存地说:“快坐下吃饭吧,别放凉了,你身子弱,虽说是热天,也吃不得冷食。”   看到那眼里的柔情和心疼,却全是对着若水,凌意中心中一阵酸涩,为什么自己就必须处处贤良大度为他着想?而他心疼和体贴全给了贱为通房地云氏,就连丫头也要亲自买来让人调教好了才放心。   若水克制着心中的难过,在下首坐下,抬头浅浅笑着:“公子说的是,让你和少奶奶费心了!”   抬首间,奉直却看到她双目略有红肿,不解地问:“好端端地眼睛怎么肿了?没有什么大碍吧?”   闻言凌意可面带微笑,关切地问:“妹妹大病初愈,万不可再染病,公子每天要去当值,你有什么不适就告诉我吧!”   若水一惊,余光瞥去,却看见凌意可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嘲讽,顿时明白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连忙也浅浅地笑着说:“若水谢公子和少奶奶关心,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下午困乏,睡得久了,眼皮子才肿了!”   凌意可眨眨长长地睫毛,娇嗔地对奉直说:“公子别光顾着问话了!这些菜都是妾身专门让厨房做来给妹妹补身子的,没的放凉了辜负了妾身的一片心意!”   奉直闻言呵呵笑道:“好好好,怪我怪我,这么好的菜放凉了真可惜!”   说完体贴地夹了一只金黄香酥的鸡腿放在若水碗里:“快吃吧!厨房地黄焖鸡做的着实不赖!”   想想又觉得不妥,连忙夹了另一只鸡腿放在凌意可的碗里:“娘子费心了,这只你吃吧!”   凌意可笑着摇摇头,又夹回奉直碗里,体贴地说:“云妹妹身子弱,应该补,夫君每日辛苦当差,也该补,只有我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身子好着呢!”   奉直不好意思,又夹了回去,几番推让终拗不过,只好向凌意可感激地笑笑接受了。   若水坐在下首,眼看着他们坐在一起,一口一个夫君、娘子,谈笑之间互相谦让体贴,自己象是一个局外人,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若就这样吃了,显得自己不懂事,若推过去,又显得自己矫情。   正百般为难间,忽然看见仙儿还站着,心思一动,连忙站起来,诚恳地对凌意可说:“奴婢自知身份低贱,蒙公子和少奶奶抬举才厚颜同席用餐,我和仙儿姐姐身份相当,姐姐还略长于若水,若我坐着,让姐姐站着服侍,实在羞愧得很,还求公子和少奶奶让仙儿姐姐也入席吧,要不若水宁愿站着服侍,也不敢越!”   凌意可闻言抬眼看她,虽然笑意盈盈,眼神却清明淡定:“还是妹妹细心,原是我的不是,一心只顾着妹妹地身子,忽视了仙姑娘。若公子许可,就让仙姑娘坐下一起吃吧!”   奉直想起和仙儿那些放纵的夜晚,脸一红:“你们都说了,那就坐下一起吃吧,不过添双筷子而已!”   仙儿恭敬地一一谢过,挨着若水坐在下首,若水连忙夹起鸡腿放在她碗里:“若水昨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见姐姐,切勿怪罪。我前段时间病着,姐姐一个人照顾公子辛苦了,这个与姐姐吃!”   仙儿推辞不过,只得接受了。凌意可心里一动,原来云若水病着的时候,仙儿还一个人服侍了公子好长时间。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妻妾   饭桌上,凌意可热情亲切,拈菜添汤,对仙儿和若水关怀备至,对奉直更是含情带笑,殷勤体贴,奉直虽然碍着她不能一昧只关心若水,但妻妾能如此相处,也心满意足了,正如安公子所说,不能拒绝的事情,就只好接受了。   饭后,凌意可又吩咐沏上香茶,美丽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奉直:“这茶是别人送父亲的,香气清幽,芽形如女子之眉,故名香眉,一向只供皇家,一般人得不到,父亲总共才得了三盒,却送我两盒品尝。公子和妹妹们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奉直念她一片好心,连忙尝了几口,赞口不绝:“真是好茶,汤色淡黄清亮,芽形细弯如眉,香气清幽入腑,替我谢谢岳父大人。”   凌意可又笑意盈盈地问若水:“仙儿妹妹打小生在府里,想必吃得都是一般的茶,我就不问了。云妹妹听说家世不错,一定尝过很多好茶,可曾见过这种茶?”   若水心里哀叹,好不容易想法安生了一会,这怎么又开始挑拨了?   连忙警觉地说:“少奶奶抬举了,我和仙儿姐姐一样,打小都吃得是一般的茶,没尝过什么好茶,只觉得这茶很香,未曾见过。”   凌意可面色一滞,很快又笑着说:“原是我疏忽了,妹妹勿怪。本来听说妹妹病着,要去送些补品,可又说病气过人,不许闲人靠近,一直心中遗憾,这下好了,妹妹天天在身边,我就方便照顾了。妹妹是个精致的人儿,这盒茶就送给你了,以后每天早上吩咐厨房做一碗燕窝粥给妹妹补身子,直到彻底复原为至。”   若水连忙起身推辞,奉直止至了她:“你身子骨弱,我整天忙得顾不上,既然少奶奶好意,你就别推了,不过这费用要从我的月银里出,不好总让少奶奶破费!”   若水见他体贴自己,话语中对凌意可虽然客气尊敬却颇为见外,心里好受了些,就点头答应。   凌意可却笑着站起来:“夫君说地什么话?你我夫妻一体。还用得着如此见外?再说你常常在外应酬。都得花费银两。总花老夫人和夫人地也不好。别人会说老太太偏心。我在娘家时养在深闺。也没什么花费。平时月钱赏钱地都攒下了。哪里花得了。你就别见外了!”   奉直见她真心真意。私毫没有把若水当作外人。这才含笑同意了。   凌意可又笑着说:“今天妹妹早早过来服侍。我真是于心不忍。今个请安时特意求了老夫人和夫人。想免了妹妹地早起服侍。”   奉直本就心疼若水身子未复原每天早早起床。先要梳洗整齐。还要过来服侍凌意可梳洗。连忙问:“结果怎么样?老夫人和夫人同意了吗?”   凌意可见他急切地样子。心里难受。面上却无奈而懊恼地说:“我求了半天。老夫人和夫人就是不同意。一再说不能坏了规矩。后来我跪下了。她们才同意妹妹将养一个月。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虽然只有一个月。奉直还是感激不尽。有了这一个月时间。若水身体差不多就可恢复了。到那时再遵守规矩也是应该地。连忙站起来躬身谢过。   凌意可推辞不过,只得受了,又扑通一声跪下:“妾身斗胆,今个还求了老夫人和夫人一件事!”   奉直忙拉她起来:“娘子这是做什么,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动不动就下跪的!”   凌意可被他拉起来,含着泪说:“昨个夜里妾身怕坏了规矩,害云妹妹受责罚,无奈半夜把公子叫起来,惹公子不高兴,意可真的很为难,既不能坏了规矩,又怕长此以往影响公子休息。就求老夫人和夫人同意我与公子分屋另居!”   奉直愣住,与嫡妻分屋而居在妻妾成群的大户人家再正常不过,自己的爹娘从懂事就知道他们是分开住的,听说大哥自有通房后,也与大嫂分开住。   可关键是自己才刚刚新婚,怎么也都得过个一年半载再说,这时候与尚为新妇地凌意可分屋住,是不是太对不起她了?好象自己有意冷落她似的。   “娘子,你我新婚,这样不合适,还是以后再说吧!”   凌意可坚决地说:“为着夫君的身体着想,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再说现在屋里人也越来越多了,以后说不定还要有正经的姨娘,分开住也方便些!”   奉直无奈,迟着问:“老夫人和夫人可同意你这样做?再说你往哪挪?总不能去住厢房?”   “老夫人和夫人起先心疼我,不答应,后来见我是真心为夫君着想,就答应了,夫人还赏了一整套花梨木的家什和贵重摆设。不用住厢房的,公子已经住惯了西屋,就把书房挪到厢房去,我住东屋就行了,屋子下午已经安置好了,我晚上就住。”   奉直半晌无语,分屋另居听起来为他好,以后招那个婢妾服侍,不用大半夜离去,可是妾室总不能整夜留宿,自己不用半夜奔波,她们总得离开,别人还无所谓,如果想和若水在一起,不能整夜陪伴还好说,还得害她大半夜离去,如果是冬天,还不冻出病来?   见他发呆,凌意可知他不舍若水半夜来回奔波,心中冷笑,面上却娇嗔地道:“夫君不去看看你的新书房和意可的新屋?”   奉直点点头,一行人去看了奉直的新书房和凌意可地卧室,卧室自然布置得既富贵华丽又舒适温馨,凌意可笑着说:“母亲生怕亏待了我,恨不得把库里的好东西都搬过来,且不说这套花梨花的家什,你看看这玉器和瓷瓶,哪个不是宝贝?老太太还赏了几件好东西,这座琉璃屏风就是她私库的宝物,也舍得赏了我?”   书房更是非常雅致整洁,奉直连连赞叹:“一样地家什书本,不过添了几盆花草,换了几个垫子,怎么经娘子一布置,短短一天时间,就看着不一样呢?既有书香味,又多了几分女儿家的雅致?”   凌意可掩嘴而笑:“既然有女儿家地雅致,就让女儿家以后服侍吧,现在这院里女眷多了,碌儿不太方便过来,红颜和佳人两姐妹虽然是丫头,却也自幼颇读了些诗书,红颜善抚琴,佳人善吹箫,一对姐妹花,生的又一模一样,夫君若夜读添香或解闷或侍夜都是最好的!”   当着若水的面,奉直有些尴尬,可对凌意可来说,丈夫身边没有可心的丫头,派两个既是陪嫁又是通房的丫头服侍,只是一个贤妻地本份而已。   他看看若水面上平静,并无不悦,有些失望的同时也释然了:“娘子费心了,这些小事但凭你安排吧!”   凌意可笑着点点头:“我们是夫妻,还说什么客气话!云妹妹看这样安排可好?”   若水浅浅地笑着,两个笑靥非常醉人,眼里却一片漠然:“少奶奶最是聪明能干,对公子又最体贴,还能有什么不好?”   凌意可连忙说:“妹妹说好就好,公子可看重妹妹地意思了!”   奉直有些弄不懂若水为何如此面色平静,语气诚恳并无任何不悦之色,又听凌意可如是说,有些尴尬:“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屋去吧!”   回到主屋坐定,凌意可笑着对奉直说:“夫君还有什么吩咐?若无事,意可就回去歇息了,今天指使着搬家具挪屋子,我还真累了!“奉直连忙说:“娘子辛苦了,早点歇息吧,改天等我有空再设宴谢你!”   凌意可狡诘地掩嘴而笑:“夫君是关心妾身,还是嫌妾身碍事?我过去了,云妹妹和仙妹妹,包括我那四个陪嫁,都是公子的屋里人,公子可随时招来服侍!”   说完仪态万方地转身而去,回到富丽华贵的新屋,却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沉下脸再不说话,琴音和书香静静地侍立,半晌琴音说:“我出去看看公子今晚到底留谁?”   见凌意可并示反对,连忙出去了,很快回来了:“秉小姐,公子今晚并未留谁服侍。”   凌意可倒奇怪了,可一细想,又明白了:“我原以为他看重云氏,晚上还能不招她服侍,现在才明白了,他对她地情意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深沉。不留她服侍,是担心半夜离去伤身子而已,这份细心和体贴可真难得,我还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爱到这种田地!”   凌琴音上前问:“小姐,那该怎么办?不过一个私奔来的野丫头,还能越过小姐去?那会公子问起,小姐为什么不留下,你又不用半夜离开的。“凌意可苦笑一声摇摇头:“正因为抛开父母亲人私奔来的,公子才如此看重!不过你放心,公子再喜她,身份在那搁着,也越不过我去!只是一个女人若只能得到丈夫的尊重和害怕,还有什么意思?”   琴音和书香见触动她的心事,不敢多言,凌意可转身打量她们一番,无奈地说:“要把公子的心从云氏身上夺回来,全凭我一个可不行,你们也要尽力!”   说完看着凌琴音俊秀白净的脸颊和发育成熟的身躯,象一只鲜嫩香醇的水蜜桃,痛苦地闭上眼睛:“红颜和佳人年纪小不懂事,不一定会讨公子的欢心,今晚公子的床空着,你现在去细细洗浴一番,晚上过去服侍吧,一定要让公子要了你,如若不成就别来见我!”   说完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地说:“我就不信,那云氏有多好,让公子如此看重她。我和你们一共是五个人,难道还没云氏有魅力吗?”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零一、姐妹   能与凌意可分房而居,奉直求之不得,不知为什么,这嫡妻美艳动人,大方得体,处处表现完美,却总得和她有一层隔膜,若单独相处,总有一些不自在,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分开住了。   可是分屋住以后,他就不方便再去若水的屋里留宿了,若想见她,只能传她过来服侍,到了夜半她就得离去,让人多不忍心,到了冷天,没准还冻出病来。   看着若水一幅娇弱无力的样子,想起身子未痊愈,奉直更不忍心了:“若水,你还是早点和虹儿回去睡吧!我就不留你了,免得三更半夜的你又要起床回去。回去好好将养,等身子恢复了再说,新买的丫头调教了就让严妈带过去见你,你若喜欢就都留下,若不喜欢就让她们去打杂,再给你另买。”   若水看着奉直身边一对娇嫩甜美的双生姐妹花,心里一酸,不由得多心了,也许男人都喜爱新鲜吧,这才找借口打发了自己。现在是热天,就是半夜起床什么打紧,只要两人能在一起。   如果现在都以此为借口,那么到了冬天就越发疏远了,到时别说生孩子,一个失宠的通房丫头能有好日子过吗?   内心生怨之下,也不愿多说,就借口累了匆匆告辞回去。   回屋之后静下心来,又觉得自己不该生气,自己这段时间不在,奉直若喜爱那对姐妹花,早就要了她们,何况那四个陪嫁,本就是奉直的通房,和自己身份相当,又有什么资格不许人家服侍奉直?   自己现在处处是敌,老夫人和夫人如愿以偿设计她落了胎,还好段嬷嬷和枝儿也着了她们的道送了命,总算出了一口怨气,她们暂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了,可谁知以后会怎样?若再有人提及私奔之事,损了奉直声名,或者自己专房专宠,妨碍了奉直同嫡妻的关系,谁知她们又会做出什么事?虽然不舍,可其实奉直还是对她越疏远越好。   新少奶奶面上处处贤良大度,待她亲如姐妹,可是嫉恨之心焉能看不出来?那眼睛里透出的精明不能不让人处处提防,有哪个嫡妻能容忍丈夫的心被一个通房丫头占了?偏偏她又会做人做事,让大家都以为是真心对自己好,就连奉直也信以为真。   还有那个出身卑贱的仙儿,表面上卑微恭顺,其实最会算计使心眼,就是奉直对她也颇有怜惜之意。她不敢在凌意可面前有私毫放肆,就连那个四个陪嫁丫头也不敢招惹,能对付的只有自己,最妒忌地也是自己,无论是为了争奉直的宠,还是讨好主母,她都会抓住机会算计自己。   遇到这些厉害地主。自己以后能不能过得安生都很难说。哪天不是提心吊胆。哪句话不是再三思量。再去计较奉直宠谁有什么意思?自己能阻止得了吗?   一颗心起起落落。左右思量。想起被设计落胎地孩子和音讯全无地父母亲人。落了一阵泪。越想越恨自己。对奉直地情越深心越重。受地伤只能越深。这会最重要就是如何自保。如何有了孩子升了姨娘。也好对亲人有个交待。其余地也许真地没有当初那么重要。   坐在自个地屋子。奉直顿感身心放松下来。自从娶妻以后。只要回家就要面对凌意可。奉直有些怕面对那双聪慧明澈地眼睛。好象总能看穿他地心思。让他无所遁形。与这样地女人朝夕相处。并不是一件很轻松地事情。   偏偏她贤良大度。行事得体。处处为他着想让人挑不了半点错处。特别是无论真心也好假意也好。以她地出身和身份。能如此善待若水。确实让人真心感激。   正胡思乱想间。一双姐妹花红颜和佳人端着热水进来。殷勤地服侍他洗浴更衣。又小心地问:“公子可要招哪位姑娘服侍。奴婢前去传话?”   奉直一愣。叹了一口气。他当然想和若水在一起。可是通房又不能整夜留宿。三更半夜得她还得离去。她地身子怎么受得起折腾?又想到冷落仙儿已久。招她服侍又怕若水不快。想想还是算了吧。本来就不看重她。   “算了吧,今个累了,不招谁服侍了!早点睡吧!”   红颜和佳人相视一笑,那天回门崔姨娘就交待她们要寻机被公子收房,好帮小姐争宠,也许今晚就是个机会,若公子要了她们,以后身份就不一样了。两人从小父母双亡,被人卖来卖去地颠沛流离受尽苦楚,后因为貌美又懂琴箫之技,被相府买做陪嫁,如果能被公子收了房,以后生下孩子升了姨娘,就可过上安适饱暖的生活,以前受的苦也就不亏了。   服侍奉直躺下,两人掩了房门,却并不熄蜡烛,脱得只剩下鹅黄色的竹花肚兜和水绿色薄绸长裤,含羞带俏揭开帐子,来到奉直床前。   奉直正躺在床上想今天地公事,一对可人儿忽然撩开帐子俏生生地站在眼前,鹅黄色的肚兜遮不住饱满丰盈,更衬得肌肤如同俊俏的容颜,含情的眸子,娇小的红唇,烛光透过:>进来,更加春色撩人。   两人见奉直愣住,并不似别地男子色心难耐,一齐上前行了礼:“奴婢见公子床帷寂廖,特来自荐枕席,万望公子勿弃!”   声音清甜动人,如同黄莺出谷,话未说完,已羞红了脸,低垂的眼眸扑闪着,撩人心扉。   奉直目瞪口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移开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不用了!不用了!你们自去睡吧!”   红颜和佳人愣住,没想到面对如此美色,还有人能抗拒得了?   两人相互一视,红颜上前坐在床沿:“奴婢虽然身份低贱,却也验过是清白之身。   我们姐妹不但善抚琴吹箫,也颇懂得服侍之法,定不叫公子失望!”   说完执起扇子轻轻扇起凉来,佳人遂拿了一枝箫幽幽地吹起来。奉直见她们如此服侍法,倒有些不好意思,原是自己想歪了,就闭了眼睛安心享受。   箫声停了下来,奉直倦意上来,却仍不敢看这两姐妹,闭着眼睛说:“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下去睡吧,不用服侍了。”   半晌无声,身旁忽然多了两个人,睁眼一看,原来一对姐妹花一边一个躺在他地身边,春色撩人,正含情带羞地看着他:“公子不知,我们姐妹自幼精心调养,冷天软玉温香,夏天清凉无汗,所以少奶奶才让过来服侍,万望公子勿拒!”   佳人更是一幅单纯可爱的样子,害怕地说:“我们姐妹自幼失亲,颠沛流离受尽苦楚,幸被相府买做陪嫁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如果公子不肯要我们,恐怕少奶奶会嫌我们没用,或卖或另配人,还不知以后会怎么样,奴婢好怕,我们想好好服侍公子和少奶奶,为奴为婢也罢,只盼从此过上安稳日子,不想再被当畜牲一样卖来卖去!”   未待说完眼圈都红了,让人又怜又爱,奉直看着满目春色,身上越来越燥热,推不得拒不得,坚守着最后一点理智说:“别怕,我会跟少奶奶说,绝不会再撵你们出去。不过我真地乏了,你们还是下去睡吧!”   红颜侧着支起身子,巴掌大的肚兜遮不住玲珑圆润地胸乳,撅着樱桃一样的红唇,娇痴地说:“我们姐妹对公子一见倾心,能服侍公子三生有幸,不要赶我们走!”   说完拉开奉直的裤子俯下头去,奉直瞬间爆发,止不住呻吟了一声喘息起来,可一看佳人也在一旁,姐妹双双侍寝也太荒唐了,强忍着说:佳人在一旁!”   佳人娇羞地说:“公子勿怕,天气热,佳人在一旁打扇擦汗!”手却伸到背后一拉,肚兜轻轻滑落,对着奉直俯下身来。   奉直终于忍到了极致,终于爆发,也不管是谁,猛地翻身压了上去,很快,床帐剧烈地摇晃起来。   凌琴音得了主子地令,心中既羞且喜,虽说自己是陪嫁丫头,本来就是公子的通房,可是没有凌意可的同意,谁敢造次?何况自己的爹娘都是相府家奴,性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   能服侍公子这般身份高贵人物出众的,也是自己的福气,原以来空闺寂寞不知到何时,但这下好了,主子终于受不了丈夫太过喜爱别人,要把她们通通拉上夺宠了。   她特意去摘了香气浓郁的鲜花,然后沐浴净身,又细细梳妆打扮,这才穿上主子特意赏的桃红色夏装,心慌意乱而又满怀期待地来到公子地屋前。   刚进了漆黑的外屋,就听得里面隐隐好象有声音传出,轻轻走近卧室门,顿时明白是怎么回来,失望而羞愧地夺路而逃。她虽是处子之身,但近身服侍主子一个多月焉能不明白里面正在做什么。   自己没做成主子交待的事情,却被别人作成了,凌琴音虽然失望妒忌,却一向极怕凌意可,也不敢耽误,连忙回屋向她一五一十做了汇报。   凌意可望着衣着鲜艳,相貌秀丽的琴音,贴身侍侯这么多年,衣服还是自己赏的,可是这会烛光下看起来却分外刺眼,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幅欣慰地样子。   “好哇,红颜姐妹俩争气,能得了公子的宠,也不枉我和我娘苦心栽培。你以后再找机会吧,迟早都是公子的人,要学着象那姐俩一样会讨公子欢心,没地被外人占了宠!”   琴音深知主子心性,连忙恭身答到:“但凭主子吩咐,琴音无有不从!”   凌意可再不语,闭目躺着,琴音和书香看出她心情并不好,不敢多语,忙上前打扇。   “心静自然凉,你们退下吧,以后服侍公子一定要殷勤仔细,要让公子越来越离不开我们凌家地人!”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零二、撞破   凌意可看着两个奴才进了隔厢安歇,这才颓然地躺下不如妾,贤妻难做呀。   她不想做贤妻,更不想把自己的丈夫推给别的女人。她喜欢躺在他宽阔的怀里,看着他年轻英俊的容颜,听他讲天南海北的风土人情、奇闻怪事,一点一点感受着他从冷漠到逃避再慢慢温暖起来的眼神。   从最初的冷漠和抗拒,到现在的接受,也许未曾有真正的男女情爱,可是肌肤相亲,朝夕相对,慢慢有了一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可是,自己从未走进他的心,从他躲闪的眼神和被动的接受就知道,从他只有尊重没有怜惜就知道,他的心已被别人占了。   她温柔大度地笑着,看着他的夫君对云若水掩饰不住的怜惜和情意,处处为她着想,生怕她受一点委屈,为了她不声不响失踪三天,就连这几天对自己比以往亲切许多,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善待云若水的原因。   因为已经看透了他,所以才求了老夫人和夫人,违心的和他分屋另居,就为了以后他若招云若水服侍,就不能再去她的屋子,而且到三更半夜,云若水还得离去。   以奉直对她的心疼,怎能忍心在与云若水恩爱缠绵后让她深夜离去,可是又不能违背妾室不得整夜留宿的规矩,无奈只好不招云若水侍夜了。   今夜果然如此,奉直没有招云氏服侍,别人还以为他另有所图,只有自己明白他是因为不忍心而已。也算自己达到目地,今晚那对姐妹花也争气,终于夺了云若水的宠,再好的旧爱,也比不过新欢的诱惑力。   凌意可一再安慰自己,她们是凌家的人,是帮助自己夺宠的,可终究敌不过心痛,眼泪悄悄地落了下来,可想起母亲的话,又很快拭去。   男人不怕花心,就怕专情,如果专情地人不是自己,那么这一生还有什么盼头?难道只能守着空房替丈夫教养儿女、管理婢妾吗?就如同自己的婆婆一样?   她美貌如鲜花、高贵如公主。更是得生母自幼调教地心思机敏缜密。怎能甘心只做一个管家婆?她什么都要拥有。包括丈夫地心、可爱地亲生儿女和侯府当家主母地位子。她一定要得到。   而要得到这一切。就必须让更多地女人一点一点夺了云若水地宠。慢慢把她从奉直地心里挖去。直到情份淡地如同隔夜凉茶。直到把她变成昨日黄花。   第二天早上。若水依旧早早起来。虽然凌意可一再说求了老夫人和夫人让她这一个月不用早起服侍。若自己信以为真那样做了。结果就是凌意可得尽贤名。别人只会觉得自己一个卑贱地通房竟然把主母地客气当真。果真恃宠而骄失了礼数。   在这个府里。除了奉直和虹儿。她谁也不敢再相信。只有处处小心谨慎。不做半点错事。不说半句错话。才能不被人揪着短处。   她不敢太过打扮。只穿了家常地夏衫。梳了式样普通地发髻。戴了简单地首饰。这才妆容淡淡地去凌意可房里服侍。   夏日地太阳出得早。东边已经有了朦胧地亮光。来到主屋地廊下。看到奉直地房门紧闭。心里一动。昨晚他可否招人服侍?如今他地女人越来越多。且不说有旧情地仙儿。四个陪嫁丫头一个比一个美貌鲜嫩。哪个不想争宠?更别说美艳高贵地新少奶奶。   正迟着,看到凌意可房门半掩,应该是人已经起来了,连忙推门进去。   凌意可正在两个丫头的服侍下更衣,见若水过来,心中诧异,但很快明白过来,这云若水并不是想象中那样蠢笨无知。   面上却堆起亲切地笑,关心而不解地问:“云妹妹?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不是说让妹妹将养一个月吗?怎么又过来服侍?你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若水淡淡一笑,恭顺地低头行礼:“多谢少奶奶关心!少奶奶地好意若水心领了,我身子虽弱些,但服侍少奶奶还是可以的,不敢忘了本份!   “咱们姐妹之间还用得着如此讲究?不过妹妹非要如此计较俗礼,我也无法,只是以后太辛苦妹妹了!”   若水忙说:“服侍少奶奶不敢言苦!”说完连忙上前服侍凌意可更衣梳洗。这时仙儿也过来了,若水明白奉直昨晚并未招谁侍夜,心里一下子舒畅了许多。   凌意可一边惬意地被她们服侍着,一边暗中打量。仙儿穿着淡绿色的薄绸上襦和水红色的百褶裙,系着黄色的腰带,头发挽得很精致,插着几枝金钗和珠花,虽然涂脂抹粉精心打扮了,但无论是衣料和首饰的成色都很普通,不过衬着还算清秀的眉目和纤薄的腰身,倒也颇有几分动人之色。   但是和四个陪嫁丫头相比就逊色太多了,更别说与自己和云若水相比了,这样的人能做公子的通房,也看得出老夫人对她的看重和信任。这种出身低贱又一心想往上爬的人,对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定会拼命巴妨碍了自己利益的,会用尽心机甚至不择手段,倒用一下。   而云若水则恭敬而沉默,但确实不会服侍人,只能递个首饰什么的,想是自幼被人服侍着长大的,如今却沦落的侍侯别人,凌意可心里一阵鄙夷,这就是不守妇道的下场。   她穿着淡粉色绣白花的窄襦,浅蓝色长裙,系着银白色的锦带,衣料轻薄,做工极精致,头上貌似简单珠钗和碧玉簪子皆是上品,云鬓斜堆、妆容浅淡、薄衫轻盈的样子极可人。   虽然她刻意装扮的平淡无奇,那种淡雅娇美还是让凌意可心里极不舒服,通房就是通房,应该象仙儿和那几个陪嫁一样,言谈举止皆有一股贱劲,偏偏她虽然恭敬有加,却举止得体,并无半点奴性。   心思一转想起奉直,连忙笑着说:“妹妹太拘礼了,我不好意思让你服侍,你坐着吧,不过应个名而已,让仙儿她们服侍吧,咱们姐妹俩说说话。”   若水看看仙儿面色依然恭顺如旧,心里暗叹,连忙作答:“少奶奶客气了,奴婢怎敢做大?”   凌意可笑笑说:“要不这样吧,我梳洗好还得一会儿,公子那边昨晚也没招人服侍,两个小丫头不懂事,怕她们睡过头忘了喊公子起床,要不妹妹这会先过去看看,不可误了公子点卯,我收拾好就过来!”   若水巴不得过去看看奉直昨晚歇得可好,连忙答应了过去。   天色已经慢慢亮了,房门依然紧闭着,没有任何声音,看样子还睡着,若水上前推了推,还好,没从里面关上。   来到卧室门口,门依然闭着,推开门进去,依然没有任何声响和烛光,睡得可真沉,心里有些好笑,怎么还和孩子似地,每天都要人喊他起床。   门窗都闭着,屋里看不大真切,先去点亮了蜡烛,依然没人查觉,隔厢的帘子也低垂着,两个丫头也没动静。   若水调皮地把双手在盆里浸湿,蹑手蹑脚地走进奉直的床,把手伸进帐子,使劲地朝床上甩了几下水珠,然后猛地揭开帐子,却呆住了。   帐子迷漫着一股**的气息,床上凌乱不堪,到处都是乱扔的衣服,赤身**的三个人,奉直一边搂一个,正是那对楚楚动人的姐妹花,他被冷水一激,睡意朦胧地拍拍她们玲珑如玉地身子,口齿不清地说:“别调皮了,快睡吧。”说完把她们搂得更紧了。   那对姐妹花依然沉睡着,奉直很快查觉到不对劲,使劲睁开眼睛,霍然看到若水满面吃惊和痛心地站在帐前发呆,看到奉直醒来,这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奉直猛地推开紧紧贴着她的红颜和佳人,慌忙下床去追,才惊觉自己一丝不挂,又返回去胡乱裹了袍子,匆匆追出去。   在门口一头碰到正要进门的凌意可,奉直收不住势碰了上去,凌意可就势倒下,奉直顾不得扶,忙喊了声:“快扶少奶奶起来!”,就慌忙奔若水的院子而去。   院门紧闭,任奉直怎么拍打也不开,奉直又羞愧又担心地喊着:“虹儿!虹儿!快开门吧!”   凌意可被丫头们搀扶着一~一~地过来了,她边走边着急地说:“夫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别喊了!大清早的仔细被人听到告诉老夫人和夫人!”   仙儿连忙说:“公子,少奶奶摔伤了,你快过来看看吧!”   奉直方才想起刚才把凌意可碰到了,无奈看看依然紧闭的院门,这才过来问凌意可:“娘子怎么样了?要不要叫大夫来看!都怪我莽撞了!”   说完又责怪丫头们:“少奶奶受伤了还不赶快扶她躺着,巴巴地跟过来做什么?”   凌意可痛得皱起了眉头,连吸了几口气,这才忍着疼说:“我没事地,你不要怪她们,是我担心你和若水妹妹才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奉直连忙扶住她,却红着脸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嗫嚅了半天才说:“云姑娘可能有些误会了,我怕她有事,急着过来看看!”   凌意可不解地问:“能有什么事呀?都给老夫人和夫人说好了让她将息一个月,偏偏云妹妹讲究,非要过来服侍不可,我看她气色不错,能有什么事?”   奉直的脸更加红了,转过头去担心地看看紧闭的院门,不知该怎么回答。   凌意可方才恍然大悟地样子:“夫君,我明白了。这阵子奴才们都起来了,人多眼杂的,若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云妹妹不许公子进门,她还能在这府里呆吗?咱们回屋说吧!”   奉直想想也是,事情闹大了,若水会吃亏的,再说虽然追了过来,其实很怕见到她,昨晚的荒唐想想都脸红,怎堪被若水撞破,此时见了她还不羞愧死,就顺从地扶着凌意可回屋了。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零三、荒唐   一行人进了屋子,凌意可吩咐掩上门,叫出两个已经穿姐妹花,俩人害羞的跪下,奉直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嗫嚅着想解释什么,却说不出口。   凌意可温柔敦厚地笑笑:“这里也没外人,横竖都是服侍夫君的人,夫君不必如此。人丁兴旺也乃家之根本,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何况这四个丫头本来就是陪嫁,不过夫君顾念意可,迟迟未收房而已,昨晚这两姐妹能服侍夫君,是她们的福气。”   奉直的尴尬和羞愧被凌意可聊聊数语解了,红了脸恭身行礼:“谢娘子大度!”   凌意可拉他坐下:“等会我就去回了老夫人和夫人,这也是喜事一桩,让她们高兴高兴,今天就给她们梳了头,晚上设宴给夫君贺喜。”   奉直看着跪在脚下的两姐妹,又想起昨夜与两女共眠的种种荒唐和放浪形骸,羞愧得凌意可说什么都点头称是。   凌意可看他红着脸处处顺着自己,心里暗自得意,又体贴地说:“公子还是快点梳洗用餐吧,别误了点卯,被长辈们知道追究起来,对云妹妹可不好!”   又温柔地看看奉直:“云妹妹可能对公子的心重了些,看到别人受宠心里难受,你也别往心里去,等会我传她过来好好劝慰一番,你就放心吧!”   奉直点点头,他既不放心若水,又怕见到她,凌意可贤良大度,待若水亲如姐妹,若她出面劝慰再好不过,也免得自己面对若水时的羞愧和尴尬。   昨夜也太荒唐了,连屋门都没关,才会被若水撞个正着,她那么爱自己、信任自己,怎么受得了这荒唐的一幕?不是已经求了老夫人和夫人这一个月不用若水早起服侍?怎么会大清早没声没息地进来了?   “娘子。不是说好了云姑娘不用再早起服侍吗?怎么会突然进了我地房间?”   凌意可叹口气摇摇头:“云妹妹也不太不爱惜自个地身子了。我好不容易去求了老夫人和夫人同意。让她将养一个月。可她偏偏不体谅我地苦心。又早早过来服侍。我心里只当她是妹妹。哪能忍心让她服侍我。就让她去看看公子起床没有。别误了点卯。谁知你们昨夜竟没关房门。妹妹竟也不招呼一声径直闯了进去。这才让她撞见了!”   奉直羞愧而又无奈。怎么这么多事都凑到一起。让若水亲眼看到那一幕。若她不看到。想必也是能接受其他妻妾地。偏偏亲眼看到了。以后怎么见她?又有些埋怨若水不懂事。都说了让她将养一个月。偏她不听。又大清早不出声直往里闯。才会发生这尴尬难堪地一幕。   凌意可暗中打量。见他地脸色先羞后恼。心里一阵爽快。又斥责红颜和佳人两姐妹:“你们俩也太大意了。晚上竟然不关房门。云姑娘才一直闯了进去。让她和公子生了误会。若不看在今天是你们地好日子份上。定要重重责罚。这样吧。我就饶了你们。去。跪下。罚不罚由公子说了算!”   两人连忙楚楚可怜地跪在奉直面前。抬起娇俏可人地脸。泪痕斑斑地娇声求饶。如同沾了细雨地桃花。奉直想起她们昨夜宛转承欢、娇媚入骨地样子。心里一热。正要扶起来。顾着凌意可在场。连忙说:“少奶奶说不罚了就不罚了。起来吧。以后当心点!”   两人磕头谢过。凌意可笑笑说:“还是公子大度。你们就将功补过吧。这三天都由你们侍侯公子。若公子满意了。就不罚了!别发愣了。快服侍公子梳洗。仙儿去传饭。别误了公子点卯!”   两姐妹一听又羞又喜,连忙恭恭敬敬地应了,又上前服侍奉直重新穿好衣服梳洗,酥软的小手不时碰到奉直的身子,让他心里不时一热。   凌意可能让她们一连三天服侍自己,想必并未介怀,看来她是真地贤良大度,自己以前对她的成见太深了,至于若水,肯定还在气头上,恐怕这几天都不会答理自己,等气消了再过去陪罪吧,反正也没脸见她。   仙儿出门去传饭,心里一阵哀怜,公子的女人里就自己最可怜,少奶奶是正经的嫡妻根本没的比,那云氏虽然私奔被人瞧不起,但却在公子心里装着,就连少奶奶也要面上高抬她几分,那四个陪嫁个个貌美如花,又是凌府的人,谁敢招惹她们?自己虽是老太太送的人,但是老太太还能管着孙子宠谁?何况年纪大了说走就走,自己到时依靠谁去?   少奶奶一句话,就让那对姐妹一直服侍公子三天,以后肯定还要安排另外两个通房服侍,还能轮得上自己吗?前段时间几乎天天与公子在一起,也没有身后该依靠什么?更别说升姨娘了,除非处处巴结少她的心腹,才能有一条活路。   早饭很快传来了,凌意可一边给奉直盛粥,一边问仙儿:“厨房把云姑娘地早饭送过去没有?有没有做燕窝粥?”   仙儿恭敬地说:“回少奶奶的话,刚才管事的说燕窝粥做好了,正准备送过去,现在云妹妹可能已经吃上了。”   凌意可点点头,对奉直说:“公子放心吧,云妹妹肯吃饭,想必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你敢紧吃了饭去点卯吧,别耽误了正事害云妹妹受罚!”   说完又严肃地看着丫头们:“这件事要禁口,绝不许对外透露,别人知道了,会说云妹妹妒忌,还会说她把公子拒之门外失了主奴尊卑,对她可不好了,没准还会被撵出去,我可当她是妹妹,谁敢说三道四,我定饶不了,更别说公子了!”   众人连忙不迭声应了,奉直更加感激,匆匆吃了饭正待走,厨房管事章大嫂领着一个提食盒的小丫头进来了,行了礼急急地说:“秉公子和少奶奶,今早按少奶奶的吩咐做了燕窝粥,还加了几个菜给云姑娘送去,可是院门叫不开,奴才怕有什么事,不敢耽误,特意赶过来请公子和少奶奶定夺!”   奉直愣住了,若水是真的生气了,也难怪她,那一幕谁看了都受不了。不过再气也应该等见了他的面,要打要骂都由她,这不肯吃饭,让自己难堪不说,也太不爱惜身体了。   凌意可淡淡一笑,吩咐章大嫂说:“没事,云姑娘可能身子不爽利,你把她的饭捂在灶上别凉了,等会我派人过去看看。你先下去吧,切记不可外传。”   章大嫂告辞下去了,凌意可看看奉直,定色说:“云妹妹也太不懂事了点,她们都是公子地屋里人,公子招谁服侍都是应该的,她耍耍小脾气咱们哄哄也就算了,横竖都是自己人,不用太计较。若真生起气不肯吃饭,可就过份了,妒忌可是女子大忌讳呢!若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还不定怎么罚她!”   仙儿连忙插话:“云妹妹是不该生气不吃饭,公子和少奶奶那么在乎她的身子,她自己倒不知爱惜。再说少奶奶都没生气,她一个通房吃什么醋?还能让我们都守空房去?”   凌意可斥到:“住口!混说什么?越说越不象话!公子好好地在这坐着,怎么能让你们守空房?这不是咒他吗?念你初犯就不罚了,以后再这么混说,定回了夫人家法侍侯!”   仙儿咬咬嘴唇退下,眼泪泫然欲滴,含情带怨地看着奉直,奉直心里一阵愧疚,无数次缠绵欢娱过,这段时间却太冷落她了。   凌意可冷眼看着他们眉目交会,面上仍然笑着说:“我不过说说而已,都是自家姐妹,护短还来不及,哪舍得罚她们?公子快去吧,碌儿已经牵马在外侯着,别误了正事,晚上还要办酒席与两姐妹庆贺呢!”   奉直连忙恭身谢到:“娘子费心了,若水不懂事,还望娘子多多包涵,等会劝她吃饭,千万不要让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今早的事,奉直感激不尽!”   凌意可温柔地一笑,上前帮他拉拉衣襟:“公子说得什么话,我们两口子用得着这么见外?你就放心去吧,你的事就是我地事,我保准劝得云妹妹不生你的气,也会令她们守口如瓶地!”   奉直感激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地去了,折腾了一个早上,他羞愧难当,只想赶快逃开,昨夜实在太荒唐了。   屋里一片寂静,红颜和佳人怯怯地看着凌意可,双双跪下:“红颜和佳人斗胆,没有秉明少奶奶同意,就私自服侍了公子,请少奶奶责罚!”   凌意可看着她们俏丽鲜嫩的模样,昨夜想必放纵地厉害,走路姿势都怪怪,脖子上隐隐可见青紫色的爱痕,再看看争相扮俏地其他丫头,心里一阵厌恶,她们都是要与自己争宠的女人,却还必须装出贤良大度的样子处处善待她们,权相爱女、侯门贵妇,谁知她内心的苦?   看她打量着自己半晌不语,红颜和佳人心里一惊,忙不迭磕头:“请少奶奶责罚!”   凌意可猛觉失态,连忙堆上笑脸:“傻丫头,责罚什么?我不过担心云妹妹的身体。我还要重重赏你们,琴音,去取两只金镯子和两匹上好的衣料,赏与这姐俩!”   红颜和佳人这才放下心来,连忙磕头谢过,凌意可笑意盈盈地看着众人:“以后要一团和气,尽心服侍公子,我定会有赏!”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零四、醒悟   凌意可看着姐俩捧着赏赐高兴地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沉着脸半晌不语。   严妈进来后,看凌意可还未动身去请安,赶紧提醒道:“少奶奶,时辰不早了,该去请安了!”   凌意可这才反应过来,暗暗后悔失态,谢过严妈正准备去请安,略一思索又另有主意,站起身正待走,忽然“哎哟”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揉腿。   这才都反应过来她刚才摔跤了,凌琴音一面上前给她揉腿一面懊悔地说:“我真是粗心大意,忘了少奶奶刚才摔倒了,这会腿还疼不?要不找大夫看看?”   凌意可摇摇头:“无大碍,还是不要找大夫了,别弄得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又要责罚云姑娘,若被爹娘知道,还以为我受了什么委屈,事情闹大就不好了,我悄悄地将养几天就行了。”   严妈吓了一跳,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凌意可笑而不答,仙儿上前一五一十地说了。严妈闻言一惊,婢妾之间争风吃醋本也没有什么,只要不闹大了,老夫人和夫人不过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因为妒忌把公子关在门外,又弄得主母摔跤,这事可就不小了。   连忙上前担心地问:“少奶奶若不去请安,老夫人和夫人问起可怎么好?恐怕瞒不住吧?若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云姑娘免不了要受罚了!”   凌意可迟了一下:“我倒忘了这茬,若我强忍着疼痛去了,她们看我走路~着,必然会知道,若我不去,她们肯定也要问原因。这可怎么好?”   严妈思索一会,上前说:“要不少奶奶派个人替你请安吧,就说你身子不舒服,这样可好?”   凌意可赞许地点点头:“这个主意好,就说是我身子不舒服,派人替我去就行了,只是派谁去好呢?”   眼光转过仙儿身上。仙儿心时一惊。忙低下头。   正迟着。凌意可淡淡地笑了:“本来派琴音去合适。但是琴音和老夫人、夫人不熟悉。不摸她们地脾性。怕不会说话惹老太太生气。都是自家姐妹。就别分什么亲疏了。还是仙儿去吧!”   仙儿心里暗暗叫苦。却只得恭恭敬敬地应了。凌意可又笑着说:“你去之后小心回话。秉明公子把红颜两姐妹收房地事。就说今晚这院里要办酒席呢。让她们高兴高兴!”   严妈心里暗暗着急。如果仙儿不知轻重说了早上地事怎么办?奉直一整天都不回来。若要罚若水该怎么好?急得想告诫她。可是凌意可不发话。她终究是一个奴才。凌意可又不比奉直是自己带大地。也不敢造次。   凌意可冷眼看着她着急地样子。心里暗暗冷笑。明明主子是我。你却处处偏袒一个通房。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仙儿应了正待告辞。凌意可看看严妈被折腾地差不多了。这才开了口:“记住千万不能让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今早发生地事情。如果她们知道云姑娘把公子关在门外面。不知又该怎么罚她。可怜身子又弱。”   严妈以为她果真好心,连连点头,心里暗暗替奉直庆幸。仙儿很快明白了凌意可的意思,公子和少奶奶,她只能择其一而投了。心思百转间连忙恭身回答:“仙儿明白,定当按照少奶奶的意思说!”   凌意可定定地看着她,思索着她地意思,片刻说:“你明白就好,定要记住我的话,千万不可透露云姑娘的事,事情若办好了,我会重重赏你地!”   仙儿点点头走了,严妈还是不放心,正待跟着去,凌意可拉住她:“奶娘,你先别急着走。云妹妹还正呕气不肯开门,到现在也没吃早饭,可怜她身子刚好,公子又走了,还是你老去劝劝她吧!”   严妈叹了一口气:“云姑娘不懂事,少奶奶别往心里去,多亏少奶奶贤良,要搁别人,巴不得抓住一点错去告老夫人和夫人,也只有少奶奶肯处处为公子着想,能娶到你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份。云姑娘那里我去看看,定让她过来给少奶奶赔罪!”   凌意可连忙摇头:“奶娘言重了!自家姐妹说什么赔罪地话?她不过对公子心重些,也不是什么大错,只要我们瞒住了,别让老夫人和夫人知道就好。你老还是快去劝劝她吧!”   严妈感激地谢过径自去了,边走边摇头,一面怪奉直荒唐,一面怪若水不懂事,又感念凌意可的贤良大度。   仙儿一路思索着该怎么说,愁肠百转。虽然凌意可一再当着严妈的面交待不能让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但她能听不出这是反话吗?只不过想把责任推给自己算了,到时有严妈做证,就是老夫人和夫人再怎么罚云若水,都不会怪上。   如果说了,就会招至公子的厌恶,如果不说,得罪了少奶奶,还能有好果子吃,弄不好以后没法容身,就是老太太还能庇护一辈子?   严妈来到若水的偏院,果真这个时辰了还院门紧闭,心里不免责怪。   负气不给公子开门不说,还连累少奶奶摔伤了,这会了门还关着,满院来来往往的奴才看见该怎么想?   怕引起人注意,也不敢用力,轻轻敲了几下门,还好,门里传来了虹儿的声音:“谁呀?”   严妈忙小声说:“是我,虹儿快开门!”   虹儿开了门,拉严妈进去,又要反手关上门,严妈拦住她:“你傻了?这会门关得这么严,奴才们来来往往的,公子已经点卯去了,少奶奶也起来了,你们关着门成什么体统?”   虹儿委屈地说:“妈妈不知,小姐早上很早就起来梳洗了去服侍少奶奶,后来不知为什么哭着跑回来,到现在关着屋门不肯见人,又严令不许我给公子开门,我见是你,才敢开门。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了!”   严妈叹口气:“你家小姐是太痴心了!别急,我来劝劝!”   “小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少奶奶给她气受了?”   “也不是,是她自个想不开,对公子地心太重了,现在这院里的女人越来越多了,她心里难受!”   两人来到屋门前,正思索着该怎么劝,屋门吱呀一声开了,若水定定地站在门口,却并不看她们,眼睛盯着别处:“不用劝了,我想通了。原是我不好,不过一个通房而已,自个不知自个的身份,少奶奶都那么贤良,我一个通房吃得那门子醋?我这就去给少奶奶赔罪!”   虹儿心痛地看着红肿无神的眼睛,凌乱的头发衣服,扶住她:“小姐!不要这样难受!我们在林间居不是已经说好了?以后不要太把公子放在心上,关键是要养好身子,再生了个小主子傍身,等升了姨娘也好去信让老爷和太太放心,你都忘了吗?”   严妈怜惜地理着她凌乱的头发:“孩子,我知道你对奉直地心太重,亲眼见到他和别人亲热心里肯定难受。可你不想开又能怎样?若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你因为吃醋把公子拒之门外,你又要被责罚了,幸亏少奶奶贤良,吩咐瞒了她们,她还为这事都摔伤了。你想开了就好,快收拾收拾跟我去给少奶奶赔个罪,等晚上再给公子赔罪,千万不可自找不痛快!”   若水摇摇头:“我这幅样子怎么见人,还是吃了饭梳洗后再去吧!”   虹儿这才想起两个还没吃早饭:“妈妈,小姐还没吃早饭呢!”   “你快去传,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赌气不肯吃饭更不好了,再说身子也当紧!”   虹儿很快传来了饭,两人匆匆用过。若水顺从地任由她们更衣梳妆,虹儿取出一件桃红色的银线绣花薄绡夏装,若水摇摇头:“我穿得这么鲜艳,少奶奶能待见吗?”   严妈妈无奈地点点头:“姑娘懂事就好,婢妾就是不能超过主母去,就是她面上不说,心里也是不喜的。”   若水自选了月白色的素纱长裙,浅茜红色绣着几朵白花的丝纺窄襦穿上,头发是最简单地反挽式,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又用冷水覆了一会眼皮,嫌热未用脂粉,只淡淡涂了一层口脂,首饰只有一根式样简单的金簪,本来天气热她想戴那只通透欲滴地翡翠簪子和玳瑁梳子,可是都太精美了,怕引起凌意可不快。   就是这再简单不过的装束,却看起来雅致清爽,不比艳装逊色,严妈摇摇头,怎么打扮都楚楚动人,幸亏少奶奶贤良大度,搁别人那能容得下如此出色地通房丫头。   若水顾镜自怜,确实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了,甚至还没有普通的丫头打扮得出色,大概不会惹人不快吧,这才转身朝严妈和虹儿一笑:“走吧,既是赔罪,就要诚心,拖得时间久了少奶奶还以为我托大。”   虹儿知她面上逾欢喜,心里逾难受,不忍地说:“小姐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外人,别委屈自个了!”   若水摇摇头,正色道:“失去了孩子以后我已经哭够了,不会再轻易哭了!那么大地痛苦都挺过来了,这点算什么?你不用担心,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开了!以后就是公子宠再多的女人,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说完就径自往外走,严妈见她越来越懂事,心里欢喜,连忙跟着一起过去了。    正文 一百零五、巧言   仙儿一路思索着进了老夫人的院里,还好没有来迟。因为都是主子,她不敢造次,站在角落里等别人请过安离开了,这才细步上前。   老夫人和于夫人正奇怪一向严守规凌意可今天怎么落于人后,见是仙儿来了,更不解了,一个通房有什么资格大清早给老太太请安?莫非那边有什么事?   老夫人不等她开口,连忙问:“你怎么来了?你家少奶奶呢?”   仙儿恭敬地行了礼,这才起身答道:“回老夫人的话,仙儿不敢逾越。我家少奶奶身子不舒服,本来应该由公子替她过来请安,可是点卯快迟了来不及过来,所以派仙儿过来。”   “少奶奶怎么身子会忽然不舒服?昨个还好好的?可是晚上贪图凉快受了风?”   仙儿边思量着边说:“回老夫人的话,仙儿早起过去服侍,开始少奶奶还好好的,吃过饭正待过来,突然觉得身子不舒服,公子怕误了点卯急急走了,我就过来了。”   于夫人闻言沉着脸说:“你们一院子的人服侍公子,他怎么会差点误了点卯?少奶奶身子刚一不舒服就误事,昨夜是谁服侍公子的?”   仙儿连忙跪下:“不是奴婢,昨夜是少奶奶的两个陪嫁丫头服侍,少奶奶还过来让我秉过老夫人和夫人说今天想让她们正式收房。今早少奶奶派的是云姑娘过去服侍公子起床,奴婢一直服侍着少奶奶,并不知情。”   两人一听呆住了,一夜招两人服侍,难怪起晚了,也太荒唐了,不过这也是子嗣兴旺的好事,难得凌意可大度。   老太太有些狐疑:“你家少奶奶是个大度的人,想必不会为这事生气?怎么会突然身子不舒服?”   仙儿仍跪着恭恭敬敬地回答:“公子走后。少奶奶只说不舒服。不能请安。让我过来。到底怎么个不舒服法。奴婢也不知道。严妈要请大夫看看。少奶奶又说必了。她歇歇就好了!”   歇歇就好?凌意可进门也一个多月了。与奉直还算琴瑟和谐。没病没灾地突然早上起来身子不舒服。莫不是有了身子?   老夫人和夫人想到一块去了。两人相视一笑。极为欣喜。若水地孩子被设计落了胎。她们无时不盼着奉直再有孩子。好弥补这个遗憾。也好淡忘了自己做地孽。   没想到这么快凌意可就有了身孕。这可是正经地嫡子嫡孙。比庶子金贵一百倍。凌意可真是个福星呀!可若万一不是。传出去只能让别有用心地人嘲笑而已。   两人暂时压下心头地喜悦。按耐不住说:“既然少奶奶身子不舒服。我们这些做长辈地就该过去看看!”   正待过去。于夫人又吩咐仙儿:“我和老夫人先过去。你去找青姨娘。让她从库里取十套头面首饰。再取四匹料子一起带过来。奉直要收屋里人。算是我和老夫人地一点心意。”   老夫人点点头,两人带着一帮奴婢丫头过去了,仙儿暗喜,老太太一过去事情就明了,横竖不是自己说的,又不在场,公子怎么也不会怪到她头上,少奶奶也不能怪她,老夫人和夫人要过去看,谁能拦得住?   来到云水居,老夫人抬头看看匾额,皱皱眉头:“这是什么时侯换上的?我上次过来看新房都没注意到。你也太宠奉直了,暗含一个通房的名字,让主母地脸往哪搁?”   于夫人忙赔笑:“是媳妇粗心了,换匾的时候奉直还没成亲,我觉得这是小事,老为这些责备他也不好,后来就忘了。”   老夫人面色稍缓:“算了,你说的对,也不要责备他了,明天另做一个换上吧,就写福意居吧,意可是奉直的福星呢!”   于夫人连忙点头称是,一帮人刚进门,就有丫头远远看见连忙去报了。   凌意可闻言,先是一惊,再是一喜,这下无论奉直想怎么瞒也瞒不住了,又暗叹仙儿的心机。   她不敢耽误,在丫头地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出来迎接,老夫人和夫人看她的走路姿势不对劲,连忙走上前,不等她行礼,就拉住问:“好端端地你的腿怎么了?”   凌意可面含委屈,却仍是一幅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不小心摔倒了,无大碍,祖母和母亲不用担心,咱们进屋说话吧!”   两人面面相觑,看来凌意可不是有身孕,而是腿摔伤了,顿时无比失望。   进得屋来坐定,凌意可刚要行礼,被老夫人强拉住:“好孩子,你地腿有伤,就不用多礼了。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摔倒了?”   凌意可为难地看看她们,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一再说:“不碍事,歇歇就好了,让两位长辈费心了!”   于夫人沉着脸看着四个通房丫头:“你们是怎么服侍少奶奶的?好好的怎会让她摔倒?再不如实说来,就等着受罚吧!”   四个人上前跪下,一个个抬头看着凌意她不发话,也不敢说。   老夫人也怒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要瞒着我们?”   “老夫人和夫人不用生气,我来说吧!”若水跨了进来,后面跟着严妈和虹儿,她扶着门框站定,看着这阵势暗暗冷笑。   就说凌意可怎么会好心地瞒着这件事,以她地心性巴不得闹得越大越好呢。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老夫人和夫人都惊动了,绝对是瞒不住了,不如自己说了,免得被人添油加醋的。   她上前恭敬地跪下:“老夫人和夫人容秉,是若水不懂事连累了少奶奶摔倒。”   于夫人心情复杂地看着她,本不喜她,可是自从落胎后,对她既有几分愧疚,又怕见到她。可还是沉着脸,不动声色地说:“你就如实说吧!”   若水抬起头:“今早我去服侍少奶奶,少奶奶派我过去服侍公子起床。昨夜公子招红颜和佳人姐妹俩服侍,奴婢并不知晓,冒然闯了进去,若水不经事,受了惊匆匆跑回去,公子追出来不小心撞倒了少奶奶,这才连累少奶奶摔伤。都是奴婢的错,请老夫人和夫人惩罚!”   老夫人和于夫人闻言相视无语,这凌意可果真是个厉害的主,大家子出来的,哪有真正贤良的?明知奉直招两个陪嫁丫头服侍并未起床,偏偏让云氏大清早冒然闯进去,虽说通房不该吃醋,但那种情形谁看了都会很难堪。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地面,还是要给凌意可面子的,再说了云氏虽然情有可原,但理上却不是如此,一个通房丫头原该近身服侍主子地,无论主子做什么只能熟视无睹,哪有吃醋的权力?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这么说奉直今早差点误了点卯,也是因为你地原因?”   若水低下头,那无比香艳的一幕又在眼前,心里涌上一股酸涩,声音喑哑地说:“是若水逾规了,今早跑回屋后,因为受惊关上院门,公子担心若水,所以耽搁了一会。请老夫人和夫人责罚!”   听到她把奉直关在门外,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你也太不知自个地身份了!一个奴才哪敢把主子关在门外?“若水仍然低着头:“若水自知做错事,请老夫人和夫人责罚,不敢有私毫怨言!”   于夫人沉吟片刻:“云氏能自个认错并请罚,孺子可教也,再说她大病初愈,还是从轻处罚吧!”   老夫人点点头,她不过给凌意可做做样子罢了,也不想罚得狠了让奉直不快,没的淡了祖孙感情:“那就罚她每天跪一个时辰家祠,一共跪三天!”   于夫人连忙点头,又转头对若水说:“以你犯下的错原该是要赶出府地,老太太待人宽厚,又念你身子骨弱,特地从轻处罚,你要能知道好歹,切不可再犯!”   若水举止恭顺,面无表情,连忙点头:“老夫人和夫人教训的是,若水应该受罚。以后定当恪守本份,服侍好公子和少奶奶,再不敢有逾规之举。我等会就去跪家祠,向列祖列宗谢罪!”   凌意可满面懊悔地扶起她:“妹妹受罚也与我有关呢,是我考虑不周。不这家祠也不是一般通房能跪的,生子的姨娘才能进家祠呢,老夫人和夫人也是高抬妹妹,切不可心生怨恨,要诚心对列祖列宗请罪!”   老夫人和夫人面面相觑,罚通房跪家祠也算是高抬了?   若水仍然面无表情,磕头谢过:“若水任性害少奶奶摔伤,老夫人和夫人已是格外开恩,断不敢有怨恨之心,一定诚心向列祖列宗请罪!”   说完吃力地站起来,正待退下,青姨娘和仙儿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众丫头仆妇,手里捧着盒子和布匹什么的。   老夫人看见一喜,笑着对凌意可说:“打赏来了!奉直收屋里人是喜事,这些东西是我和你婆婆地一点心意,也不过衣料首饰,那姐俩一人一半吧。”   于夫人也笑了:“也是意可贤良,肯为奉直着想,要是别人还不知闹成什么样!传那姐俩过来看看吧!”   凌意可派人传红颜和佳人两姐妹过来见老夫人和夫人,又不好意思地说:“祖母和母亲过奖了,为夫君着想本就是意可的本份,意可也盼着这院姐妹越来越多,热闹不说,以后子嗣也兴旺些,这也是我们的福份!”   若水冷眼看着她们地欢喜样子,见没人注意,向虹儿使个眼色,正待退下去跪家祠,凌意可早就盯着她,连忙喊住。   “云姑娘别急着走!家祠里阴冷,虽然是夏天,倒底早上凉些,还是等日头升起来了再跪吧!”   若水心里冷笑,装出一幅贤惠的样子,不就是想让自己看看老夫人和夫人有多重视那姐俩吗?她就不信,凌意可真的不在乎奉直喜欢别的女人!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零六、喜事   凌意可早就打听到若水被奉直收房时的凄凉样子,连一身新衣服也没有,老夫人和夫人更是什么赏赐也没有,这会一听说这姐俩要收房,就巴巴地送来了这么多赏赐,云若水心里能好受吗?索性让她一直看着,一直难受到底。   若水低眉顺眼,转身谢过:“谢少奶奶体恤,若水就等等再去吧!”   说完静静地站在人后,面无表情,再不言语。于夫人焉能不知这妻妾间的明争暗斗?看着若水清纯雅致的模样,处处娇美动人,我见犹怜,奉直怎能不爱,凌意可怎能不妒?难怪她要处处被算计了,妻妾争宠,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红颜和佳人两姐妹很快过来了,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淡粉色衫裙,梳着一模一样的环髻,长得也是一模一样的俏丽玲珑,一上前就乖巧地跪下磕头。   老夫人细细打量一番,笑着说:“果真凌家会调教人,意可天生丽质就不说了,就连小丫头也这般俊俏伶俐,可不是咱们的福气?”   于夫人也笑着说:“别说人生得好,就是名字也起得好,一个叫红颜、一个叫佳人,一听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又看看侍立在凌意可左右的琴音和书香,也都清秀可人、眉眼聪慧、神色恭敬,略一思量说:“她们四个都是陪嫁丫头,按说都是奉直的通房,这两个还年长些,咱们总不能厚此薄彼,索性好事做到底,一并办了,以后也好相处些!”   不待老夫人发话,凌意可连忙推琴音和书香跪下谢恩。老夫人乐得哈哈大笑:“到底亲娘考虑得周全一些,我都忘了这茬!这样好!这样好!索性让青儿再取同样的东西来都赏了,晚上一并梳了头!”   于夫人看她着实开心,又笑着说:“刚还说不厚此薄彼,我这会才想起来,以前还答应等奉直成亲后,就给奉纯纳两个良家女子为妾,再物色两个通房,老太太送的人已经过去了,我的还没着落。   妾室得托可靠人细细打听,这通房就在我那边挑一个可靠地。”   说完从身后把白净甜美地朱纱拉出来。示意她给老夫人跪下:“这个丫头我看着长大地。老实可靠。生得也好。一脸地福相。服侍奉纯再好不过。母亲看如何!”   老夫人示意人扶起朱纱。拉过来细细打量一番。连连夸道:“我看这会调教人地不止凌家。咱们这府里就有一个。你看看这丫头。跟水葱似地。又讨喜。好好好!索性下午就送到奉纯屋里去。再慢慢物色两个妾室!”   严妈妈连忙上前贺喜:“今年地喜事就是多。二公子成亲。小姐定亲。大公子也收了屋里人。等明年就会重孙子满堂地!”   众人纷纷上前贺喜。老夫人喜不自禁。又一一细细叮咛了。这才吩咐赏了东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青姨娘看着又羞又喜地朱纱。想起枝儿那含情脉脉地眼神。心里一痛。可是想起奉贞如愿以偿和国公府嫡子定亲。又连忙低下头掩饰地跟在于夫人后面走了。   众人散去。留下满屋地赏赐。凌意可笑着说:“老夫人和夫人考虑周全。让你们四个一并收房。等晚上梳了头敬了茶就算是公子地屋里人了。咱们姐妹可是越来越热闹了。这些赏赐人皆有份。都一模一样地东西。仙儿看着给她们分了吧!”   几个人抱着东西下去,凌意可吩咐丫头们都下去,只留严妈在场,然后正色看着若水,神情严厉地说:“跪下!”   若水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心里一阵冷笑,却仍是恭敬地跪下了,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严妈一惊,以为她要对付若水,想起奉直的托付,心里暗暗着急,可是奉直不在,她一个奴才又拿当家主母有什么办法?只好朝若水暗中使眼色,让她小心从事。   凌意可定定地看着她,认真地说:“妹妹可知我为什么让你跪下?”   若水面无表情:“若水愚笨,还望少奶奶明示!”   凌意可抿一口茶,正色道:“我既然认你作妹妹,就不能一昧由着你的性子来,你可知你今天做错了几件事?”   “若水愚笨,还望少奶奶明示!”若水仍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凌意可玩这么多花样,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不痛快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凌意可神色庄重地说:“本不想再提起来,可又怕妹妹的年轻不懂事再犯,这次老夫人和夫人轻饶了你,不等于下次也会轻饶了你!”   看若水虽然貌似恭敬,实际上却不置可否地样子,凌意可有些薄怒:“第一,妹妹早上去服侍公子,做为奴才,无论主子做什么,都要熟视无睹,不得大惊小怪,以免惊吓了主子,可妹妹呢?”   若水抬起头:“若水见识少,所以大惊小怪了些,害得少奶奶摔伤,还请少奶奶勿怪。敢问这第二呢?”   “第二,就算妹妹受了惊吓跑回偏院,公子一路追了过去,主子能如此重视你,就该给他留点脸面,你不过一个奴才却把公外面,这成何体统?若不是老太太慈悲大度,你早~了!”   若水仍是语气冷淡:“敢问少奶奶这第三件呢?”   “第三件就是妹妹再赌气,也不该拿自个的身子过不去!别说公子,我都疼妹妹地紧,你不吃饭,身子骨受不了不说,若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公子苛待你、我不容你,这不是往我们脸上抹黑吗!”   “第四件就是刚才老夫人和夫人说要把四个丫头同时收房,大家都上前贺喜,偏你站在一隅,装作没看见。知道的说是妹妹不喜献殷勤,不知道地还以为妹妹妒忌,这妒忌可在“七出”之列,别说妹妹了,就是我若犯了,轻则受家法,重则被休!“严妈吓了一头冷汗,又见若水虽然貌似恭顺,却并无认错之意,心里暗暗着急,连忙看凌意可脸色,还好,虽然措词严厉,但未无真正怪罪之意,想是好心告诫而已,并非真正和她过不去,这才略略放心。   若水静听她说完,既无害怕之色,也不辩解,而是磕了几个头:“少奶奶教训得是,若水确实做错了,以后定当遵守少奶奶告诫,谨记本份,再不犯错!”   凌意可本是想看她的窘样,或者她一气之下又说出什么错话好揪住不放,所以才让严妈在场,不过有人做证而已,可是偏偏若水既满不在乎,又顺着她认错,不做任何辩解,白费了她这些力气,顿时悻悻然没好气地说:“你认错就好!老夫人既然罚你跪家祠,你就认罚吧,别失了规矩!”   若水扶着地站起来,揉揉生疼地膝盖,躬身谢过:“谢谢少奶奶提点,若水定会认罚的,也谢谢少奶奶体谅若水身子弱,我就等下午精神好些再去跪家祠吧!”   说完告辞离去,凌意可倒吃了一口闷气,看看处处袒护若水的严妈,气不打一处来,可一想奉直很尊敬信赖她,又笑着说:“天气热,奶娘别那么辛苦了,有什么事就让丫头去做,你老养大公子辛苦了,这会也该享享清福了,公子地月银都在我这,你想吃什么穿什么尽管说,公子白白养你也是应该的!”   严妈一愣,明白是不想让她再管事了,就笑着说:“谢少奶奶体恤老奴!少奶奶还未过门时,我就想辞了这事,偏夫人说这房没有主母,让我先主事。如今少奶奶贤惠能干,处处为公子着想,老奴也就放心了,是该享清福了!明天就去秉了夫人,以后就去服侍老夫人了!”   凌意可笑笑:“奶娘最疼公子了,也最疼我,若走了别说公子,我也会舍不得的。我年轻不经事,怕做错事,奶娘以后要经常过来提点意可!我作主以后每个月从公子地月银里拨一两银子专给你老补身子,你就别再操那么多心了,放心享福吧!”   严妈明白自己袒护若水犯了她的忌,心里苦笑,怎么今日才看清少奶奶是这么厉害的角?以后有地若水好受了,但也不敢造次,赶紧应承了道谢。   看着她退下,凌意可喝了一声,四个陪嫁丫头连忙恭恭敬敬地进来了,看她面色不善,一个个噤若寒蝉,低下头不敢出声,生怕触了霉头。   凌意可一个一个盯着看了一圈,一挥衣袖,上好的官窑青瓷茶盏应声而碎。   “无论公子以后宠你们谁,都别忘了,你们是凌家的奴才,或打或骂、或撵或卖、或生或死,都在我手里攥着!现在都打起精神来,想方设法给我争宠!咱们之间一致对外,不许争风吃醋!若做得好,以后做姨娘还不是我一句话?”   四个人胆颤心惊,扑通一声跪下,连忙不迭声表忠心,凌意可看看差不多了,这才缓了面色。   “好了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我哪能不信你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我总是正室,谁再得宠,还能越了我?可是公子只有一个,专宠了别人,吃亏的只有你们,若不能得宠,哪谈什么生子做姨娘?一辈子只能做个通房,连于家祖坟都进不了,我能不为你们着想吗?   琴音察颜观色,看看她面色缓和,这才起身上前期期艾艾地说:“谢谢少奶奶真心为奴才们打算,我们至死也会对少奶奶忠心耿耿,绝不有半点不忠之心。只是以前少奶奶没有发话,奴才们都恪守本份,不敢太亲近公子,少奶奶既说了,以后定当努力,霍出这清白地身子了!”   凌意可听得舒坦,扑哧一声笑了:“死丫头,就你会说!你们本就是陪嫁,亲近公子还要我发话吗?以后胭脂水粉、首饰衣服的都别给我省,打扮得越动人越好!都拿出全身本事来,若谁得了公子的宠,我定有重赏!”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零七、喜宴   若水回了房,赶紧喝了一口凉茶,然后重重地坐下不语。虹儿嗔怪地说:“小姐身子还未完全复原,怎么敢喝凉茶,虽说是热天,但还是当心一点好!”   说完见若水沉着脸不语,以为她为跪家祠的事心烦,想劝又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担心地问:“小姐这会就要过去吗?虽说是夏天,但家祠里阴冷,少奶奶也说了,小姐身子弱,还是午饭后热起来再跪,这会先歇会。”   说完除了簪子,扶若水躺下:“小姐好好睡吧,下午膝盖又要遭殃了,午饭时我喊你起来。”   若水摇摇头:“午饭时我自会起来,这会只想躺躺,饭后再睡吧。”   虹儿不解:“小姐午饭后不是还要跪家祠吗?奴婢知道你难过委屈,不过老夫人的话,就是受些罪也不可违背,不可再被人揪了错去!”   若水冷笑一声:“你放心,我断不会再让人揪出错处!这次我要揪别人的错,让她们都不自在!”   午饭后,凌意可派人探知若水并未去跪家祠,而是睡下了,以为她恃宠赌气,心里暗暗得意,若被老夫人知道,不知又该怎么罚了,就让她这会好受吧!   若水睡到下午方才起来,吩咐虹儿给她草草梳妆了两人直奔家祠。早有人来报知了凌意可,看看时辰还早,不等奉直回来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晚上的喜宴再喝点酒,再有美貌地丫头侍寝,到明天早淡忘了,哪还会追究是谁告诉老夫人和夫人,云若水不过白白受罚罢了。   也没放在心上,一直忙着准备晚上的喜宴和赏赐,还要使人给四个丫头精心梳妆打扮,指使着一群人忙得团团转。   刚刚收拾停当。奉直就回来了。乍一看到凌意可。还有点为昨夜地事羞愧。可是凌意可只字不提。只是殷勤地给他抹汗更衣。心里又感激又愧疚。   凌意可看他坐定。一面亲手端上凉茶。一面吩咐丫头打扇。   “公子辛苦了。这茶是妾身亲手熬地生津解暑茶。又放了蜂蜜。装在瓷罐里吊到井水里冰着。这会喝起来凉沁沁地刚好。你尝尝!”   奉直感激地接过。尝了一口。又冰又甜。有着淡淡地茶香和药味。喝起来分外适口。一口气喝完了。赞口不绝。   凌意可只笑不语。奉直有些心虚。掩饰着说:“娘子今个怎么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说来与我听听?”   凌意可又倒了一杯凉茶给他:“当然有喜事了!意可恭喜公子今夜又做新郎官!”   奉直这才想起她说今天正式把红颜两姐妹收房的事,躁得脸色通红:“娘子莫要取笑我了,收房的事你看着办的,反正是你带来的人。”   “意可今天使人报知了老夫人和夫人,老夫人高兴地什么似的,亲自过来看了这姐俩,还赏了许多东西!后来夫人又说四个陪嫁丫头是一起过来地,琴音和书香还年长些,要一般对待才是,就让四个人今天一起正式做了通房!公子可不是要做新郎官?”   奉直想起若水早上负气不肯吃饭,直到现在也没见着面,却没人提及她,只张罗着要给自己纳新人,想过去看看又觉得没脸见若水,想问凌意可又怕她忌讳,一时左右为难,只得胡乱应了:“她们是你的人,娘也说了,你就看着办吧。”   凌意可笑道:“既然公子放心,意可就大胆操办了!酒席已经准备好了,若公子歇好了我就派人去催!”   说完又吩咐两个小丫头:“你们分头去催云姑娘和仙姑娘打扮一下快点过来参加喜宴,晚上要与公子贺喜呢!”   奉直连忙摆手:“传仙姑娘过来就行了,云姑娘身子弱,见不得酒,就送些菜过去吧,等宴席结束了我再去看她!”   他想着若水早上本就生着气,偏偏那荒唐的一幕被她亲眼看见了,自己现在哪有脸见她?如果她过来看到四个人一起收了房,肯定更加羞恼难受,还是先不要刺激她了。   凌意可如何不知他地想法,心里暗笑,等宴席结束,喝得七八素的,又有四个鲜嫩的新人缠着,哪还有功夫去看云若水?让她也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嘴上却顺着他说:“公子考虑得仔细,意可失虑了。这样也好,云妹妹受不得刺激,让她好好歇着吧,等气消了公子再慢慢解释!公子放心吧,你走后,我派奶娘去劝了劝,妹妹消了气肯吃饭,这会没事了,我吩咐厨房加几个好菜送过去,等宴席结束了再劝她吧!”   却只字不提老夫人已得知早上地事情以及若水被罚跪家祠,偏偏奉直只关心若水有没有吃饭,倒忘。   仙儿很快盛妆过来侍侯,看到奉直有些不安,生怕他责问谁告诉了老夫人早上的事情,又可见他面色平缓,这才暂时放下心来。   凌意可笑着拉奉直在主位坐下,拍拍手,一帮丫头仆妇扶着四个妇人打扮的盛装美貌女子从内室出来,顿时满屋桃红柳绿,渐迷人眼。   四人近前来,如同风摆杨柳一般齐齐跪在夫妻俩面前:“奴婢见过公子和少奶奶!”   奉直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凌意可看着他的窘样,觉得好笑,连忙对四人说:“抬起头来,让公子仔细看看你们可曾满意?”   奉直慌忙转过头去:“娘子说好就好吧,不用问我了!”   凌意可轻笑一声,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老夫人和夫人已经同意了你们收房之事,从今个开始,就不再是一般的奴才,公子的屋里人,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地,你们一定要尽心服侍,不可妒忌枉为,不可惹事生非!更不可丢了公子的脸面!”   四人齐声谢过,一一向奉直和凌意可敬了茶,领了赏,才算正式收了房。   这时琳琅满目地喜宴摆上了来,凌意可连忙殷勤地邀请大家入席,仙儿坐在下首,四个通房围着奉直和凌意可坐定,红颜和佳人撒娇撒痴,小意温存,索性一个抚琴一个吹箫助兴。   琴音和书香得了主子的命令,也敢大胆献殷勤了,一会夹菜,一会喂酒,仙儿却一门心思只服侍着主母,凌意可含笑看着,并不阻止,一派妻妾和美、其乐融融地样子。   若水和虹儿来到家祠,照看家祠的老奴早就得了老夫人地令等着。若水吩咐虹儿在外守着,自个走了进去,里面果真黑暗阴凉,虽是热天,却无一丝暑气,打扫得纤尘不染,带着一股经年香火的味道。   她对着堂前那一排排的牌位跪了下去,心里暗暗冷笑,若自己混得好升了姨娘,再生了儿子,百年之后还可在家祠里有一席之地,若是一步不慎,恐怕只落得孤坟荒冢了!   到了约定的时辰,直觉双膝疼得麻大了,人也累得昏昏欲睡,外面传来虹儿和守祠人的吵闹声:“这么大时辰了,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你让我进去看看姑娘可好?”   守祠人拦住她:“家祠岂是你一个丫头可以进的?你还是安心在外面等着,不就跪上一会,膝盖受些罪,能有什么受不了的?”   虹儿推开他一头扑了进来,守祠人连忙追进来拉她,却惊见若水昏倒在地。   虹儿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声,上前摇了半天,若水却依然昏迷不醒,她吓得顿时哭了起来。   守祠人也吓了一大跳,但到底见多识广,连忙责道:“你别哭了,这里很少有人来,别耽误了姑娘的病情,你还是快去找人传大夫,我在这守着云姑娘!”   虹儿哭着说:“我哪有资格请大夫?只能去告诉公子和少奶奶了!”说完就急急地朝云水居跑去。   云水居里酒意正酣,奉直已经带了几分醉意,红颜和佳人爱娇地依偎着他,一个喂他吃菜,一个喂他喝酒,凌意可只含笑看着,并无言语。   虹儿一头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又悲又气,恨不得转身就走,奉直却发现了她,心里一惊,带着几分醉意说:“虹儿,你家小姐可好?她吃饭了吗?还在生我的气吗?”   虹儿悲愤地说:“公子难道不知,小姐被罚跪家祠,跪的太久已经昏了过去,虹儿求公子快找大夫救救小姐!”   说完扑通一声跪下就磕头:“奴婢不该打扰公子和少奶奶雅兴,但是小姐在家祠里已经昏迷不醒了,虹儿一个奴才,哪有资格传大夫?只能来向公子和少奶奶求救了!求你们快救救小姐吧!”   奉直酒意顿醒,他恼怒地瞪着凌意可:“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好好在屋里,怎么会突然在家祠里昏过去?”   说完顾不上理她,对守在外面的碌儿说声速传大夫,就匆匆过去了。凌意可一惊,听人报云若水午睡醒来去跪家祠了,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以为她早就回去了,又忙着顾不上理会,谁知一直跪在现在,早就打听到云氏虽生得美貌,却是个单纯没心机的,看来并非如此。   这下可要想好怎么向奉直解释了,弄不好他对自己有了成见,可就前功尽弃,以后想对云氏使什么手段也不太容易了。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零八、用计   直奔入家祠,若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守祠人正焦急地在一旁守着,奉直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抱起大喊:“若水!若水!你怎么呢?快醒醒!”   看着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奴才,又急又怒:“你们不快去找大夫,都跟过来干什么?”   虹儿扶着门框站定,喘息着说:“公子别急,碌儿已经去找大夫了,应该很快就到了!我再去看看!”   奉直无奈点点头,心痛地看着若水苍白的容颜和紧磕的双眼,懊悔而自责,他抚摸着她的唇,喃喃自语:“若水,你一定要好好的,要不然我也不想活了!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太多的伤害!没有人能代替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才是我的真爱,别人都只是无可奈何和我的贪欲而已,你才是最重要的!”   凌意可已经跟了过来,她吩咐奴才在家祠外候着,扶着门站定,眼看着奉直百般心痛和怜惜地抱着若水,听着一句一句的肺腑之言,心如刀割。原来自己永远也做不了最重要的,自己只是他的无可奈何而已。   她强忍着眼泪,颤抖着走过去:“夫君!”   奉直转过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原以为你是真的贤良大度,现在才知道你们都妒忌我喜欢她,我一不在,就想办法治她。你早上已经答应我瞒着这件事,老夫人和夫人又怎会知道?你若真心想护着她,老夫人和夫人知道她身子弱,就是责罚也不过做做样子,又怎么罚她跪这么久?”   凌意可泪汪汪地跪下:“夫君!你冤枉意可了!我早上就是因为走路不便,担心被老夫人和夫人发现,就推说身子不舒服让仙儿替我去请安,一心想瞒着她们,谁知老夫人和夫人疼爱意可,听说我身子不适,非要过来看看,这才知道了早上的事情!”   奉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老夫人最心善不过,就是要罚她也会念在身子未全愈的份上暂且记下,绝不会让她跪这么久!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可怜跪了一天,就是身子骨结实的也受不了!”   说罢揭起若水的裙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膝盖已经红肿不堪,隐隐渗着血丝,衬着粉嫩的皮肤,越发让人不忍目睹。   凌意可也吃了一惊。连忙辩解道:“夫君明查!老夫人虽责怪云妹妹。但我确实一再求情。后来老夫人看在妹妹身子弱地份上。让她每天只跪一个时辰。跪上三天就行了。我以为妹妹不过做做样子。反正这边也没人看着。可谁知妹妹一直跪到现在。意可忙着准备晚上地喜宴。确实忽视了这件事。以为妹妹早回屋了!请夫君责罚!”   她一再请罚。奉直倒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嫡妻地身份在那放着。他索性不再理会。依旧抱着若水。看着她惨淡地容颜。想起蜀郡初见那明媚清新、容光照人地模样。眼泪落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凌意可。   “想必你早已知道她地身份。她地出身虽比不得你。但富商千金绝无做人通房之理。你可知她为我受了多少罪?我给不了她名份。只想护着她安然度日便可。你出身好。又是正经地嫡妻。她地身份哪能跟你比?就真地容不下她吗?你明明知道昨夜那两姐妹服侍我。还让她大清早过来。不是让我难堪让她难受吗?你以为我不说就是不明白?早上我是懵了。可细一思量就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顾着你地面子装不知而已!”   凌意可泪流满面。不为他地责怪。就会他语气中地冰冷和无情:“夫君!我对若水妹妹怎么样你难道不知?今天地事虽都因意可而起。但我真地是无心地!我没想到昨夜公子地屋门没关。又怕误了点卯才支妹妹过去。当真没有想那么多!我进得这门。哪一处不为公子着想?哪件事不是为了公子。怎能刻意让公子难堪让妹妹难受?”   奉直看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跪地哭泣。泪痕斑斑。鬓发皆乱。心有不忍。只好无奈地说:“算了算了。你们都没错。是我错了!过去地事就别再追究了。以后好好待她就是!起来吧。你正经地少奶奶。这样子被人看了不好!”   凌意可站起来整整妆容。来到若水旁边。仔细看看。松了一口气说:“夫君勿怕。我看妹妹气息平稳。脸色虽苍白。但唇色尚可。应该没有大碍。可能是身子弱跪地时间长了才晕了过去。让大夫看看。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定能复原!”   奉直仔细端详,确实如此,这才放心下来,刚才是急糊涂了,以为若水快不行了。   很快,碌儿拖着大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理数,慌忙施针,一根银针扎下去,若水啊了一声了眼睛,她无神地看看周围,又垂下了眼睑:“若总是给大家添麻烦,做错事罚跪都会晕过去,害得公了和少奶奶担心。”   奉直又愧又喜,依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快别说了,醒来就好,你的身子本就未复原,怎禁得起跪这么长时间?是我们考虑不周!”   凌意可见他话语里处处为若水开脱,似有责怪自己之意,连忙用巾子擦擦若水脸上的冷汗,嗔怪地说:“妹妹真是地,老夫人罚你不过做做样子,你跪一个时辰就行了,却偏要犟着跪这么久,身子怎么受得了?”   若水心里冷笑,她想要为自己开脱,怪自己不知好歹,偏不让她得呈。   她从奉直怀里挣出来,挣扎着就要给凌意可磕头,奉直忙拉住她不让动,凌意可一惊。   若水被奉直抱得挣不脱,只好无奈地说:“公子干嘛不让我谢少奶奶?今天少奶奶谆谆教诲,若水才知自己有多不懂事,若能及少奶奶十之一、二,也不会给公子添这么多麻烦。少奶奶的教诲若水铭记在心,为了以后再不犯错,所以才跪在家祠里细细思索,并非老夫人罚得重了,老夫人的责罚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凌意可见她处处直指自己,心里又恨又无可奈何,只好急急地说:“我哪敢教诲妹妹,不过咱们都是公子的人,有事相互提点一下,免得做错事被外人嘲笑了去,让公子没脸。妹妹记下就行了,用得着跪这么久吗?”   奉直糊涂了,不明就里地说:“你们都在说什么呀?到底怎么回事?”   若水不等凌意可发话,抢着说:“若水何等身份,如何敢同少奶奶相提并论?自我病愈回来,少奶奶处处高抬我,待我亲如姐妹,今日的提点更是如同#灌顶,让我受益非浅。少奶奶指出的四宗罪,让若水深为羞愧自责,所以才打算除老夫人罚地一个时辰外,再跪四个时辰以谢罪,也惩诫自己永不再犯。本想早早过来跪,可是少奶奶体恤若水身子弱,怕早上祠堂里阴冷,吃过午饭若水又困得慌,所以歇了一会才过来,谁知身子不争气,才两个时辰就晕了过去,害得公子和少奶奶担心!”   奉直直视着凌意可:“四宗罪?那四宗罪?说来我听听!我从来不知道象云姑娘这么单纯善良的人,还会同时犯下四宗罪!”   若水吓得忙说:“公子切不可怪少奶奶!若水确实犯下了四宗罪,件件是实,少奶奶绝对没有冤枉若水!她是为了若水好才说地,免得以后再犯而已,我感激还不及,公子切不可怪罪!”   凌意可眼见他对若水百般呵护,对自己步步紧逼,怨恨的同是也心灰意冷,原来自己付出再多,得到地也不过如此,索性把心一横,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反正虽然于情不合,却全部在理,不信奉直能抓住半点错处。   奉直听她说完,明白了是在揪若水的错,早上地情形她亲眼看见,怎能做到熟视无睹?偏偏凌意可的话处处在理,让人不能辩解分毫,心里渐渐明白凌意可的精明厉害,也许贤良大度全是做假吧,如果真的如此,她怎么容得下若水?   可是嫡妻要管教妾室,他还能时时护着,只好另做打算。思索片刻无奈地对若水说:“少奶奶说的也是,你以后要小心从事,切不可再犯!总呆在这里也不行,我们还是回去吧!”   若水费这么多周折,就是要他明白凌意可的本性,目的已经达到,心情大好,连忙顺着奉直的话谢过凌意可。   碌儿就要传小轿来抬,若水挣扎着说:“不用麻烦,我还是走回去了,逾规了不好!”   “既然嫌坐轿麻烦,我抱你回去,反正你已经瘦得不成样子!”   说完一把拦腰抱起,心疼地说:“还答应我好好将养身子,你看看都清减成啥样了,抱起来轻飘飘的,比以前差远了!”奉直抱着若水大步向前走,若水含羞地笑笑,撒娇地说:“公子说的什么话,这么多人羞死我了。以后一定好好将养身子,不让你的少奶奶担心。”   说完含笑看着凌意可:“好好的喜宴,奴婢却害得少奶奶和各位姐妹们不得安宁,全是我的过错。奴婢身子好了,一定好好侍奉公子和少奶奶,并向各位姐妹赔礼!”   凌意可看着她苍白的脸,话里虽然全是歉疚,可是清澈眸子却冷冰,心里暗暗冷笑,你一个小小的通房,就想凭着公子的宠爱对我用心计,难道他能宠你一辈子?    正文 一百零九、释嫌   奉直一直抱着若水回到了偏院,凌意可也纡尊降贵跟了来,打量着窄小的院落和简陋的陈设,更觉得若水不知好歹,两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她凭什么和自己争宠?   若肯百依百顺,做低做贱,说不定还能赏她一口安稳饭吃,可是再看看若水虽然病中却依然惹人怜爱的样子,又暗下决心,这种女人在身边,终会占了奉直的心,就是再恭顺低贱,也必要除了去。   若水被安置到床上,奉直揭开裙子,心疼地看着她的膝盖,吩咐立即取来伤药,不放心别人,自己动手给她涂了药这才坐下来歇息。   凌意可上前给他擦擦汗,吩咐丫头打扇,又亲切的对若水说:“妹妹可感到饿了?你还没吃晚饭,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奉直这才恍然大悟,感激地说:“娘子细心,我都忘了她还没吃饭!”   又体贴地对若水说:“你可什么想吃的东西?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若水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也没有什么胃口,喝口粥就行了!”   凌意可连忙吩咐仙儿:“你一向细心,又和厨房的人熟悉些,去看看有什么清淡可口的粥菜,传过来!”   仙儿应了一声下去,很快就和小丫头提着食盒来了,打开一看,是温热的绿豆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面点,若水点点头谢过:“仙儿姐姐费心了,很合我胃口!”   凌意可吩咐摆好饭菜,怕奉直嫌她碍眼,忙告辞了带人退下。   看着她们都走了。奉直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扶若水起来吃饭。若水靠在他怀里。娇嗔地说:“少奶奶真是善解人意。她若在场。我总是奴才。怎好意思让主子看着。自个坐下吃饭!”   “奴才”两个字刺地奉直心里一痛。他揽紧若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别多想了。快吃饭吧!”   若水推开他。撒娇地说:“你满身地酒气。熏得我吃不下!虹儿还不打扇。扇扇你家公子地酒气!”   奉直见她笑语娇嗔如前。也不顾虹儿在场。在她面上亲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她:“你若一直这样多好?你放心。以后我要处处为你考虑。真地不再让你受伤害!”   若水抱住他地脖子。把头埋在他地肩窝里:“是若水不好。总是自己照顾不了自己。给你和少奶奶添麻烦。本来今晚好好地喜宴。公子可要得四个美貌伶俐地小丫头。晚上一并收了。这等艳福神仙也羡慕。偏偏让我给搅合了。若水这会正怕着。不知公子心里有多恨我!”   奉直抬起她的头,看着她含酸拈醋、巧笑娇嗔的样子,又爱又恨,咬牙切齿地笑骂道:“好哇好哇!我还道你身子不爽利,心疼得什么似的,当瓷人一般护着,谁知这等牙尖嘴利,看来精神还好,经得起折腾,我今个就好好辖治辖治,让你知道为夫地利害!”   说完就连拖带抱地紧紧压倒在榻上,对着红唇狠狠地吸吮下去,虹儿早羞得掩上门跑了。   若水被吻得气喘吁吁,颜若桃花,她挣扎着推开奉直,笑骂道:“我怎么不知公子何时变得如此没脸没皮,当着虹儿的面就要用强。那两姐妹还真厉害,一夜之间把公子变成了色中饿鬼不说,还爱折个并蒂花!原先我见的那个谦谦君子呢?”   聊聊数语解开了奉直的心病,自从早上被若水撞破他和那两姐妹的荒唐事后,他总觉得在若水面前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若不听闻她突然晕倒,恐怕不知什么时侯才有勇气见她,现在一下子释然了,原来他地若水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任何人地谅解都没有她的重要。   看着若水在他的身下钗钿倒横、衣衫半开、媚眼迷离的样子,且娇且嗔,风情万种,奉直情潮汹涌,把轻薄的衣衫一寸一寸地拉下去,玲珑香酥的身躯一点点呈现在面前,奉直深深吸了一口气,如痴如狂,百般掠夺。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奉直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整妆用饭,两人紧挨着坐下,若水又羞又恨地拧了他一把:“真是没脸没皮地,大白天的也不避人!还说疼惜我地身子,一直把人家饿到现在!”   两人前嫌尽释,奉直哈哈大笑,亲手盛了一碗粥:“好好好,罚小生与娘子喂饭!”   终于又笑又闹的吃完了饭,看着虹儿收拾了食盒提下去,若水笑盈盈地看着奉直:“公子可想起那首‘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地句?”   奉直不解:“知道,怎么了?”   若水以袖掩唇,半含酸地笑着:“奴婢觉得不如改成‘饭后低声问夫婿,新人可比旧人娇’!”   奉直恨恨地盯着她如花的笑颜:“!长精神了!看来我还没辖治够,这次定叫你求饶若水吓得连忙逃开:“我求饶!我求饶!公子就别跟奴婢计较了!”   奉直拉住她狠狠地亲了几下,听见虹儿地脚步声才松了手,警告着:“再牙尖嘴利的,我定要狠狠地辖治辖治!”   若水仍然不肯饶他,坏笑着说:“恐怕公子辖治不过来呢!辖治了若水,还有仙儿,辖治了仙儿,还有红颜和佳人……”   奉直恨得牙齿痒痒,直挠得若水连声求饶方才罢休,虹儿在门外听见他们无拘无束地笑闹,悲喜交加,泪流满面,他们终于又象回到京城以前那般情浓意洽、欢言笑语了。   一直陪若水到深夜,奉直才帮着虹儿一起替她洗浴了安置到床上,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她不语。   若水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张不开口,叹了一口气说:“公子还是回去吧,别让我再招人嫌了!”   奉直抓住她的手,深深地看着他:“是我考虑不周,只知道我越看重你,别人就不敢招惹你,却忘了她们明里对你好,却暗里却会使手段,你这么一个单纯的人,怎么应付得过来?每次我一离开,你就要受伤害,让我不得不怀疑这院里的人。你放心,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若水泪光盈盈:“若水太笨,总以为世上的人都和我一样简单,以后我定会处处小心。”   奉直摇摇头:“不是你小心不小心的问题,是我对你的好让别人嫌弃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有让你泯然众人,才会让别人少些算计你的心思。”   “若水从来不敢跟任何人争,不敢跟任何人比。虽然做了通房丫头,也没脸给家中去信,但我已经跟了公子,只求一生平平安安地呆在公子身边,生下我们的孩子,哪怕只是庶子也心满意足了,希望少奶奶和姐妹们能容若水有口饭吃,做奴做婢若水亦无怨言!”   通房和奴婢两个字深深刺激了奉直,他难过而无奈地垂下头:“我当初承诺你的一切,没有一样能做到,不但不能给你嫡妻的名份,让你连正经的妾室都做不上,还说给你的家人去信报平安,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又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若水:“你放心,等一年满了,我定会让你做正经的姨娘,谁也拦不住我,到时我一定派碌儿去你家送信,求得你父母的谅解,好让你与家人通音讯。”   若水欣慰地点点头:“能得你如此相待,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我以后尽量小心,将养好身子,不再让你担心!”   奉直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如果我以后为了做样子,面上对待别人和对你一样,你会生我的气吗?”   若水深情而难过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让别人不忌恨我,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有别人有恨我的心,总是想法子对付我,到时我吃了亏,恐怕还抓不住她们的把柄,这样做最好。若水明白你的心,不会心生怨恨的。”   奉直无奈地说:“我今日才知道,凌二小姐原是一个表面贤良的狠角儿,细一思量,早上的事完全是她一手策划的,如果她心善一点的,怎能为了争宠置我于如此难堪之,害你我差点反目?等你受不了发作出来,又揪出你的四宗罪,老太太那边不用问也定是她透露的,而她则里外做尽好人,把你放在这样的女人手里,我怎么放心?所以只能让她不再妒忌你!”   若水难过地说:“其实也不能怪少奶奶,她是正经的嫡妻,出身又好,公子的前途还要靠她娘家,万不可为若水同她反目。再说我只是一个通房,有哪个嫡妻能容下一个奴婢占了丈夫的心?她也是太看重你而已。”   “这屋里的女人,只有你是个最单纯善良的,怎么斗得过她们?你放心,我以后定不让别人妒忌你!我这会就去陪伴我的嫡妻,以后断不会让她们再挑你的不是,就是老夫人和夫人也挑不了你的错!”   若水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要送他,奉直按住她:“没有外人在场,不要拘俗礼,买的两个丫头明天就可过来服侍。你好好歇息吧,明白我的心思就行!”   说完吩咐虹儿小心侍侯,转身走了。   看着他走了,院门吱呀一声关上,若水忍不住泪如泉涌。最单纯善良的女子?如果还象以前,她能活得下去吗?   曾经那般纯净无瑕、那般如痴如醉的爱,如今却百般揣摩、曲意承欢,甚至为了求得平安,不得不利用他的爱。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一十、均宠   凌意可躺在床上,屋里没有一丝风,相当的闷热,她的心却一片冰凉。   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单纯没心机的通房竟然会设下这样的局,让自己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嫁过来以后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奉直定会认为自己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如同满面威严的婆婆和满腹怨气的嫡母一样,在天长日久蚀骨的寂寞中一天天心怀怨怼,凄凉终老。婆婆尚有人物出众的亲生子傍身,嫡母尚有贵为王妃的亲生女儿依靠,她除了嫡妻的名份还有什么?   别的婢妾可以放下身段去迁就、去讨好奉直,她还必须处处维护端庄娴雅、高贵大方的正妻身份,若再被他猜,起了防备之心,还有什么夫妻恩情可言吗?   没有人能代替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她才是他的真爱,别人都只是无可奈何和男人的贪欲而已,她才是最重要的!   奉直怀抱云若水说的那番话象刀子一样割得凌意可的心生疼,他只看到对云若水的不公,看到她落为通房的不幸,却看不自己未过门夫君就有心上人的不公,看不到新婚之时面对夫君冷眼的痛苦,难道来迟一步,就一辈子也不得到他的爱吗?   心如冰雪,泪眼婆娑,凌意可用巾子捂住脸低泣着,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轻轻地扯着她的巾子,以为是那几个丫头,不由得有一种被撞破心事的羞恼,怒道:“出去!谁让你不经通传进来!”   一阵轻轻的笑声,却是男子的声音,凌意可一惊,眼前突然亮了起来,霍然是奉直含笑站在面前,烛光下,双眼竟好似含了几分情意。   看着凌意可满面泪痕的样子,奉直心里长叹了一声,也许她有自己地无可奈何吧,若水以后能不能有安生日子全看她的意思,可千万不可闹翻了让她记恨若水。   笑了笑拙愚地说:“服侍自己地娘子就寝还要经通传吗?夫君我今个偏偏就要冒失一次,幸好如此,要不然也看不到这幅梨花带雨图。”   言语间尽是亲密和爱昵。不但没有丝毫怪罪之意。而且再无以往地无奈和隔膜。渴望已久地东西忽然在快要绝望地时侯不经意得到了。凌意可含泪羞赦地笑了。突然间再不想做那个端庄高贵地嫡妻。只想做丈夫怀里撒娇地妻子。   奉直温柔地拭去她地泪痕。凌意可坐起身子轻轻地靠在他地肩头。无论假意也好。真情也好。他总还把她当妻子对待。哪怕另有目地。   奉直轻轻拍着她地背。心里全是无可奈何:“好了。别哭了。被岳父大人知道。还以为我宠妾灭妻虐待你!”   凌意可一个激凌。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他哪会真心喜爱自己?所有地相敬如宾。不过碍着她正室地身份和父亲地权势而已。   可是这肩膀实在宽阔。让人好想一辈子靠在上面。世族大家。哪有什么真情可言?所有地一切不过都为着利益而已。只在他肯面上对自己好。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去计较什么真假?   想通了。凌意可反而一片坦然:“夫君不怪意可了?我还以为你再不会理我了!”   奉直扶起她,拨拨她凌乱的鬓发:“哪里会,我们是夫妻,怎会真正气你?不过气头上话重了,娘子勿怪才好!”   凌意可又泫然欲滴:“意可不是怪夫君话重了,而是难过夫君误解我,把我当做专门整治妾室的恶妇,所以才心里难过。有些事真的是意可考虑不周,并非有意,夫君可否信我?”   奉直一愣,怔怔地看着凌意可,心里有些懈气,明明都已经做了,惹出了许多事不说,还害得他和若水不痛快,偏偏要坚持说是无心之举,这样的女人会听自己地劝告吗?   凌意可看着他眼里的怀,刚刚亲近起来地两人又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心里一痛,咬咬牙说:“我知道今日夫君对我的误会深了,连带我这几日对云妹妹地都成了别有用心,可否愿意听听意可的解释?”   奉直定定地看着她,点点头:“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凌意可看着他年轻英俊地容颜,明明有缘相伴一生,偏偏如同咫尺天涯,泪意点点涌上心头,如果在她嫁给他之前,他没有遇到云若水多好?让她如花一般的生命,在揭开盖头的那一瞬间,径直走进他从未容纳过任何人的心灵。   “早上发生的事,真的不是意可设计的。公子想想看,我昨个去求了老夫人和夫人,让云妹妹将养一个月不用服侍我,谁想云妹妹拘泥虚礼,偏偏要过来,这一点我怎会想到?妹妹过来后,我不忍心她象丫头一们服侍我,就让她去看看公子起来没有。再说,昨晚公子招那两姐妹侍寝,关上屋门,里面发生的事意可又怎会知道?”   奉直看着凌意可美艳的容颜,听着她滴水不漏的辩解,心里一凉,正因为抓到半点错处,才说明她的心机非比寻常:“算了,不辩解了,说来说去象是我找你的茬似的!”   凌意可坚决地摇摇头:“不,意可一定要说。你我要过一辈子,若心里存了芥蒂,不是彼此都不痛快吗?”   “后来公子走后,意可准备去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可是刚一抬脚,就疼得没法走,怕去了后老夫人和夫人看出异样问起来,万一无法自圆其说被她们查觉怪罪云妹妹,所以就托辞身子不适让仙儿替我去请安。意可所做的哪一件不是了为了公子和云妹妹着想?”   见她一定要说个究意,奉直索性横下心问:“那老夫人和夫人如何得知?是不是仙儿说的?量她没有那个胆!”   “是不是仙儿说的我没在场,不敢枉言,但是仙儿临走前我一再交待要守口如瓶,切不可让老夫人和夫人知道,这点奶娘可以做证。可是老夫人和夫人听说我身子不舒服,非要过来探望。本来我还想托辞瞒着,偏偏云妹妹过来了,不等我拦着就全说了,敢问公子可有意可半点不是?”   奉直懈气地说:“果真没有半点错处,原是我错怪了!”   凌意可听出他话里的疏离,伤感地说:“公子可是怪我数落云妹妹四宗罪,害她久跪晕倒?公子可知我的苦心?这府里人多嘴杂,盯我们这房错处的人多的是,云妹妹怎么做在这院里没人计较,可是若被院子外的人揪住不放,不是爱之愈切反害之吗?我不过提醒妹妹以后注意罢了,谁知她是个较真的人,竟然自罚久跪。这确是意可的不是,本是一片好心却考虑不周,公子要罚就罚吧!”   一丝冷意泛上奉直的心头,难怪若水日益憔悴,难怪她总是闷闷不乐,遇上这么个百般算计却又处处滴水不漏的少奶奶,她能好过吗?心里越发明白以后该怎么做。   他收敛心思,笑着说:“娘子既是好心,奉直怎能怪罪,要怪就怪那丫头死心眼,你别再多想了,今天的事到此为至,以后别再提了,没的伤了你我夫妻感情。今晚我就好好陪陪娘子,要打要罚全由你!”   凌意可欣喜的抬起头,原以为他是来问罪的,却被她聊聊数语就解了心结,这以后再不提了,她依然还是那个贤良的结发妻子。   而且今晚还要留宿于此,凌意可又羞又喜地说:“谢公子顾念意可,可是我答应红颜两姐妹要一直服侍你三天,怎好食言?”   奉直一心落她的好,笑着说:“娘子是她们的主母,自然不能言而无信,可今个我就是想宿于此,难道你只顾着她们不顾我?至于你应下的话,就从明天开始吧!”   凌意可含羞点点头,下床服侍奉直脱衣,刚刚站定,奉直却跪倒尘埃,重重磕下头去,凌意可一惊,连忙使劲拉他:“公子快起来!怎可如此屈尊?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奉直抬起头来,却仍然不肯起来,切切地看着凌意可:“奉直同娘子是结发夫妻,情份不比寻常,奉直有一事相求,万望娘子答应!”   凌意可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丈夫给妻子下跪,若被婆婆知道,还不恨死她!   “公子有话快起来说吧!意可不敢不应!”   奉直仍然不肯起来:“娘子请听我说完。我与云氏之事无论对错,她都为我受了太多的苦,你可能已经知道,她连孩子都失去了。如今在这里,没有父母家人、没有身份地位不说,还要被人诟病不守妇道,除了我一无所有,所以奉直怜惜她多一些,还望娘子能容!你嫡妻的位子是无人能取代的,我们结发情深,奉直只求你能容云氏,我每天公事繁忙,还要往来应酬,这院里的事就托付娘子,云氏的安危好歹也全托付娘子了!”   说完重重地磕下头去,凌意可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当真一切都是为了云氏,而且并不放心她,把云若水的安危好歹全系在自己身上,以后不但再不能对云氏用手段,还要提防着别人害她,所谓的结发情深不过如此而已!   第二天,云水居的匾摘了下来,福意居的匾挂了上去,严妈正式辞了管事的差事,专心陪伴老夫人诵经念佛。   奉直再不专宠任何人,除了宿于凌意可处多一些,其他通房雨露均施,也再处处袒护若水,反而宠她还没有别人多,众人都认为是男人薄幸,皆喜新厌旧,就连老夫人和夫人也都认为他渐渐成熟,懂得与妻妾相处之道,暗暗欣喜。只有凌意可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云若水不招人嫉恨而已。    正文 一百一一、暗流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若水回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奉直不知用什么法子,这次居然说到做到,再加上她处处小心谨慎,竟然真的无人再找半分茬子,日子过得平静而闲适,虽然面上奉直宠她少了许多,对她不过和别的通房一样而已,但总算是过上了安然的日子,若水已经心满意足了。   凌意可表面上成了奉直最宠爱的女人,又有嫡妻的名份,真是如花美眷、风光无限,整个侯府无人能及,老夫人和夫人暗暗叹服她的心机和手段。   只有凌意可知道,奉直从没淡了对云若水的心思,而表面上虽最为看重她,其实两颗心并不亲近的心已经渐行渐远了。   四个陪嫁丫头不知她为何越是得宠越是不快乐,只要背过人,就怨气冲天、烦躁不安,又不敢相问,只得小心从事。   秋风渐起,天高云淡,又没了夏日的暑热,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天气,凌意可心里却一片萧瑟,难道自己永远也越不过云若水吗,一辈子在奉直的心里只是一个相敬却不相爱,相伴却不相知的嫡妻吗?   琴音看着她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使个眼色,其他人悄没声息地退了下去。琴音上前倒了一杯茶,试探着说:“少奶奶,现在外面阳光暖暖的又不晒,也没有风,出去在花园里转转最好,我看少奶奶近日没什么胃口,莫非积住食了,活动活动就好了!”   凌意可烦躁地把茶盏摔在地上,指着琴音怒道:“大胆!竟然对主子指使划脚!我的事用得着你来安排吗?”   琴音吓得忙跪下,凌意可仍然不依饶,冷笑几声说:“莫非公子现在宠你们了,就想越过我去!别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身份!别忘了你可我凌家养大的,以后能不能脱奴籍全凭我一句话,你的爹娘兄弟还在凌家为奴,你就不怕被卖到远处再也见不上面?”   琴音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琴音永远是少奶奶的奴才,从没想过要越过少奶奶,更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不过是担心少奶奶的身子而已,如果少奶奶打骂琴音能让心里痛快些,就打就骂吧,琴音不敢有半点怨言!”   凌意可一怔,这世上除了亲爹亲娘和她们四个,还有谁真心待自己?嫁到这府里,与奉直都心有隔膜,更别说其他人,谁会象她们一样真正关心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亲自上前扶起她:“起来吧。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是我自个心里不痛快。别介意了!”   琴音横下心说:“琴音斗胆。我看公子现在对云氏淡地很。对她不过和我们一样而已。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侍寝地次数。都不比谁更多更好。倒是对少奶奶越来越喜爱。奴婢还待恭喜少奶奶。却不知少奶奶为何心烦如此?”   凌意可摇摇头不语。琴音想想又试探着问:“莫非少奶奶发愁至今没有身孕?这事急不得。你才嫁过来三个月左右。哪有这么快?要不等下次归宁。问问姨娘可有什么法子?”   凌意可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如果能怀上孩子。也许和奉直地感情就不一般了。生儿育女、朝夕相对。即使没有炽热地情意。但是天长日久积累起来地绵密亲情也同样牢不可破。同样无人能够取代。   可是生儿育女。真地有那么容易吗?父亲姬妾成群。却只有二女一子。若自己一直怀不上。不是全落空了吗?云氏可是有过身孕地。虽然落了胎。但至少证明她能生养。如果她在自己之前有了身孕。虽是庶生。但在没有嫡子地情况下。也同样金贵。好处不是全被她占完了吗?   凌意可冷冷一笑。你让我不痛快。我就要让你暗中吃亏。她附耳对琴音细语几句。琴音却摇摇头:“这法子不严密。厨房人多眼杂。若被人发现泄露出去。别说老夫人和夫人了。公子定会恨死小姐。若你们夫妻反目成仇。小姐如此美貌高贵地人。一生可就毁了!”   凌意可想想确实如此,泄气地说:“那你说该怎么办?如果她处处占了先,我也不过落得空有嫡妻的身份而已!”   “要不这样,小姐以后常常传她过来一起吃饭,借机做手脚?”   凌意可摇摇头:“行不通!每次吃饭都是刚传上来就往桌上摆,哪有做手脚的机会,就算做了手脚,大家都坐在一起吃,我若每次都不吃,不是要被人吗?岂不连自己都算计了进去?”   琴音丧气地说:“那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过小姐去?”   凌意可看她处处为自己着想,有些感动,拍拍她的肩:“别急!不是还没怀上吗?说上次落胎伤了身子再也怀不上了,就算她怀上了,到个月呢,谁能保证她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说完又盯着琴音的眼睛:“即使我不能生养,无论你们四个谁生了,我总是嫡母,到时抱养到我名下,孩子也得了嫡出地身份,对大家都好!”   琴音一惊,一阵凉意涌上心头,又不敢造次,连忙避开她的眼睛躬身答到:“少奶奶抬爱,奴婢感激不尽,无有不从!”   凌意可满意地点点头,她们本来就是她手心的面团,捏扁捏圆全凭她,偏偏云若水让她如梗在喉,吐不得咽不下,每日噎得难受,虽然暂时不能除去,却必要让她也不痛快。   琴音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取出一个拜贴:“小姐,这是大小姐刚送来的,说是王府后院有一大片果园子,现在果子基本都熟了,后日做个果子会,请了许多官员和世家眷属,邀请你也去!”   凌意可眼睛一亮,这不是机会吗?在那种嫡妻贵妇云集的场合,哪个正室不恨姬妾,一个不主不奴的通房会受到所有人地白眼,她再略施手腕,一定好好羞辱云若水一番!   虹儿看着传上来的午饭,愤愤地说:“小姐,这饭食也太简单了些!长此以往,怎么能养好身子?”   若水从琴凳上站起来,看看桌上普通的四菜一汤,笑着说:“饭食不错呀?虹儿别气了,不是这里的饭食差,是我以前的生活太奢侈了,吃穿用度都是极好,进得这侯府后,虽然地位低,却有公子的偏爱,每顿都挑我爱吃的做,上好的补品从没断过,哪里真正吃过通房丫头的饭菜?现在这院里通房越来越多,还能再象以来那样偏着我,不是自找不快吗?”   虹儿点点头:“小姐说地也是,虽然现在公子不再偏待你,招你的次数也和别人一样,但日子却安生了许多,小姐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了。只是这样太苦着你了,身子怎么才能养好?”   若水淡淡一笑:“傻丫头,谁说我的身子养不好?你没看我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也丰润了许多,只要心里轻松,粗茶淡饭也养人,何况这饭食虽比家里差些,但也比普通人家强多了,哪里就是粗茶淡饭了?”   看她仍然不满地嘟啮着,笑着拉她坐下:“别气了,你忘了我们说的,只要以后过上安生的日子就行,现在公子虽然对我和别人一样,却是为了我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虽然多半时间都独守空房,却再不担心别人来害我,泯然众人也,也许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虹儿不解地抬起头:“小姐,你真地满意了?现吃穿用度皆和别人一样,补品也没了,经常好多天也见不着公子一面,就是见了面,三更半夜还得离开,到冷天还不冻坏了?”   若水无奈地笑笑:“到冬天就不见了吧,反正他还有那么多女人,哪里就少我一个?听说长安的冬天不比蜀郡,可冷了,到时我们就天天窝在房里,不去招惹任何人,也让别人忘了我们,现在不就是想求个安生吗?”   “可是这样能生养出小主子吗?若没有孩子傍身,只怕小姐以后没有依靠!”   若水心里一阵刺痛,又忆起那个永远失去的女儿,泪水模糊了双眼:“若不能自保,何谈保护孩子?就是有了身孕,也不见得能保住,不过徒添伤心而已!”   虹儿想起那些用在她们主仆身上的手段,和那个不幸落掉的孩子,忍不住打个寒噤,连忙点头:“这样也好,最安生了,孩子总是后话。我只是气仙儿和那些丫头们,都是家生子,明明和小姐地出身差了十万八千里,却和你一般平起平坐,我真的很不服!”   若水愣住,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女子地出身固然重要,但是嫁得如何更重要。对她们来说是嫁得好了,而我是嫁得太差了,当然落得平起平坐。”   看到她的怅然,虹儿有些后悔自己多嘴,连忙劝:“小姐快吃吧,别放凉了!公子不是说了等少奶奶过门满一年就升你做姨娘,到时就好了!”   若水不置可否地笑笑,拿起了筷子,她不争不抢,甘于平淡地生活,甘于低贱的名份,处处退于人后,日子果真就能如此安生地过下去吗?    正文 一百一二、知己   奉直下了值,又去赴了安公子的约,两人你来我往,已经莫逆之交,对着夕阳把酒欢谈,话语投机,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安公子听说了若水的遭遇,连连叹息,奉直苦笑道:“大丈夫平生所望,不过佳人与知己,如今佳人在侧却不得亲近,幸得安兄为知己,常常得以相聚以诉胸怀,解我心中苦闷!”   安公子轻轻一笑,定定地看着他:“奉直弟果真视我为知己?”   奉直点点头:“奉直不但视安兄为知己,更敬若兄长,许多事经安兄点拨才得以霍然开朗,如今我委屈求全,保得云氏平安度日,也得益于安兄,当然视你为心意相通、情深意重的知己!”   安公子哈哈大笑:“奉直弟是爽快之人,我心意如同奉直弟。家中兄弟虽多,但皆同父异母,心有隔阂,反而不如我们亲密,改日我们去大善寺在佛祖面前义结金兰,从此以兄弟之谊相处,奉直弟以为如何?”   奉直连忙起身抱拳:“奉直的遭遇如同安兄一样,家中也有异母兄弟,但利益冲突,总无法太过亲近,能得与安兄结金兰,平生快慰也!”   两人很快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临分手前,安公子思量着说:“那云氏乃弟心爱之人,相必孤身在此,远离父母家人,若方便的话,改日带来我府上与你嫂嫂相见,也好多个闺中好友,以慰思亲之情!”   奉直羞愧地说:“不瞒安兄,我那嫡妻是个表面贤良,内心狠厉之人,若我稍有偏待云氏,怕她不得安生,再说带一个通房访友,也说不过去,就是家中长辈也会怪罪。”   安公子一怔:“原是我粗心忘了这个,以后再说吧,说不定会有机会!”   奉直连忙谢过,两人带着薄醉分手。   坐在摇晃地马车里。想起对若水承诺要带她逛遍长安城每个角落。可是自从进了府。连院子都极少出过。为了保她安然度日都要费尽心思。更别说兑现当初地诺言了。   时辰不早了。也不用去请安。径直回到自个地院子。门口地红灯笼在秋风中摇摇晃晃。照地“福意居”三个字分外显眼。奉直一阵苦笑。云若水就这么不被人容吗?当初带她回来是对还是错?   忽又想起已经有五天没和若水单独相处。只能在她过来服侍地时候。匆匆相视几眼。众人面前不敢造次。连一句知心话也说不上。顿时再也按耐不住。推门进去就直奔偏院。   刚走了几步。碌儿拦住了他:“公子。你让奴才提醒你以后不可任性。要处处以少奶奶为重。奴才不敢忘记。请公子三思。你刚回来。无论如何都应该先去见过少奶奶。哪怕晚上招云姑娘服侍也行。面子上地事情一定要做足呀!”   奉直闻言不由得停了下来。苦笑一声。无奈地走进了凌意可地屋子。   屋里烛光闪闪。凌意可还在等他。闻着酒味皱了下眉头。上前扶住他:“公子又喝酒?难怪回来得这么晚?幸好妾身准备了桂花蜜水炖藕。又解秋燥又解酒。公子趁热吃了吧!”   奉直思念若水,心神不宁,怕被她看出,只好随便应了一声,没滋没味地吃了一小盅,应景地连声夸好,又谢了几句再不言语。   凌意可等了他满满一天,看看他的样子,分明心思不在这里,只能压下满腹的委屈和嫉恨,温柔地笑笑:“意可有一事向夫君秉告,还望夫君应允!”   奉直静下心神,打起精神问:“何事?娘子请讲!”   凌意可拿出拜贴,脸上是端庄得体的笑:“姐姐送来地,说是明日在王府办个果子会,不过邀些官员和世家一些年纪相仿的女眷热闹热闹,让我也去!”   奉直笑笑:“王妃相邀,当然该去!你去吧,记着备上厚礼,替我问侯王妃安好!”   “这些意可都明白,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夫君可同意?”   “噢?什么事尽管说吧,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凌意可走到奉直背后,在他的肩上轻轻捏着:“意可见云妹妹家门遥远,再无亲人,公子又常常忙得顾不上,想必内心很孤独吧?我想带云妹妹一起去,也好让她散散心,夫君觉得如何?”   奉直一愣,狐地看着她不语,她真地有这么好心?还是这段时间自己处处公平让她转性了?   凌意可觉查到他的心思,委屈地说:“夫君不相信意可?这段时间我哪里做得不好?夫君每日忙,有我罩着,这院里谁敢对妹妹有半点不敬?你看看她气色也越来越好了!”   奉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处处提防着她,到有些过于紧张了,若水自进得侯府,就从未跨出半步,大概,出去转转,接触一下京中同龄女子也好,正待答应了。   “还是问一下云姑娘的意思吧,看她可愿意去?”   凌意可目光一冷,心里暗恨,真是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当家主母外出让通房相陪,原是抬举她,竟然还要征求她的意见?   面上却仍然温柔地笑着:“夫君说的是,原是我欠考虑了!现在已经晚了,云妹妹恐怕已经睡了,明早她过来了我再问问,如果愿意就带她一起去,也好散散心、长长见识!这院里地姐妹都安宁了,夫君也就能一心做事!”   奉直连忙谢过:“娘子费心了,事事为我考虑,就依你说的吧。”   说完想回屋去传若水过来,他实在很想念她,却怕她果真如凌意可所说早早睡了,去了打扰她休息,想离开又拉不下脸,一时讪讪地不知说什么好,两人相对再无语。   凌意可看着他,心底叹息了一声,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早早了汤水一直等到现在,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吗?   “时辰不早了,夫君可否要安置了?晚上要招谁服侍,我派人去传?云妹妹身子弱,这会恐怕已经睡了,就别惊扰她,还是另传人吧!”   奉直脸刷地一下红了,连忙结结巴巴地说:“不传谁!不传谁!我今晚就在这里安置了,喝多了头晕,不想再走了!”   说完不等凌意可服侍,自己胡乱除了衣服靴袜,倒头就睡,鼾声很快响起。   凌意可挥挥手让丫头退下,坐在梳妆镜前上半晌无语,红烛依然燃着,镜中的容颜如花,并未晦褪分毫,为什么激不他内心地爱恋和怜惜?所谓的相敬如宾,不过是掩饰隔膜的华美外衣而已。   第二天早上,奉直一觉醒来,帐中已经无人,翻身坐起正待下床,听得凌意可吩咐道:“妹妹不必服侍我了,去看看公子起床没有!”   很快一阵细碎地脚步声,帐子轻轻地揭开,映入眼睑的是一张美玉无暇地容颜,奉直温柔而激动地看着她,气色渐好,想是身子慢慢恢复了吧,衣着朴素不如任何一个丫头,哪比得上初见时的锦衣华服,妆容也极简单,半点脂粉未施,髻上只有一支珠钗,虽然丽质天成,陋服难掩娇颜,却淡雅地让人心动又心疼,她必是刻意如此,想泯然于众人,甚至处处不如人吧。   若水看着他裸露着上身,一幅晨醒懵的样子,心里一阵泛酸,秋夜渐凉,没有必要裸身而眠吧,许是为了方便昨夜的缠绵,难怪少奶奶今早起来眉目含情、嘴角带笑,又暗暗恨自己,说了再也不在乎,原来一颗心却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   两人痴痴相望,眉目交会之际各怀心思,却都是为了彼此。   “妹妹,发什么呆?公子到底醒来没有?”   若水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好象偷情被人抓到,忙不迭放下帐子应了:“醒了!公子醒了!”   “醒来就好,仙儿,去和云姑娘一起服侍公子起床!”   仙儿很快应声进来,看看两人的情形,心里冷笑,我不杀卿,自有人欲杀卿!   她很乖巧的不去招惹奉直,只殷勤服侍着,手脚麻利,若水插不上手,只得站在一边看着。凌意可很快收拾好了进来,看看里面的情形,轻轻一笑:“公子太不爱惜身子,昨夜象是倦极了,我还以为今早起不来呢,倒自己醒来了!”   话语暧昧,让人诸多猜测,偏偏奉直没法解释,只得无奈地看了若水一眼,任由她们摆弄着更衣梳洗。   奉直的女人全会集于此,凌意可看看争相斗艳的各通房,没一个能比得上最为朴素无华的云若水,简陋的服饰对她来说,如同浮云不能蔽日,粗葛不能掩玉,更显得灼灼其华丽质天成。   “妹妹太朴素了些!我赏你的衣服首饰怎么不见穿戴?没的别人还以为我们苛待你!”   奉直忍不住替她辩解:“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或许她喜素不喜艳吧。”   若水也低下头自谦:“若水陋质,不盛华服,没的糟蹋了少奶奶赏的衣裳首饰!”   凌意可无奈地说:“妹妹喜欢如此装扮,我也无可奈何,只是出了这院万不可如此,总要顾着我和公子的脸面!”   若水忙应了,凌意可哎呀一声,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差点忘记了!还说今早问问妹妹可愿跟我去赴瑞王府的果子会!不止出院子,还要出府呢!”    正文 一百一三、衣裳   若水不解地抬起头,奉直看着她受惊的样子,心里一痛,她压抑的太久了,是该出去透透气。   “若水,瑞王妃明日要在王府里做个果子会,应邀的都是年纪相仿的京中女眷,少奶奶想带你去散散心,你可愿意?”   说完殷切地看着她,不等若水回答,凌意可连忙说:“不过是京中的名门女眷聚聚,并无外人,我寻思妹妹离家远,怕你闷着,所以带你去散散心,也长长见识,妹妹可愿意与姐姐做伴?”   若水低下头,看不出喜怒,淡淡地说:“公子和少奶奶的心意,若水不敢不从!”主子的命令,能不从吗?询问她的意思不过是抬举而已,自己可要知道好歹,除非以后不想过安生日子。   就是去了,凌意可大不了想在人前羞辱她身份地位低而已,顾着奉直的面子,她还能拿私奔说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怕人笑?   凌意可欣喜地看看奉直:“我就说,妹妹一定闷得慌,哪能不想去,年纪相仿的女子聚聚,也好热闹热闹!”   奉直忙道:“娘子贤良,奉直心领了!”   又对若水说:“少奶奶的心意,莫要枉费,今天好好歇歇,明个好好陪少奶奶去吧,也好散散心!”   “放心,有我照拂,妹妹定会很开心的。等会就给她选好衣服首饰,保准明日让她们惊艳,也是侯府地体面。夫君快点用了饭走吧,别误了正事,晚上回来你再看我选的衣服如何!”   奉直怕她猜忌,不敢多言,匆匆用了饭走了。   饭后。凌意可吩咐虹儿把她赏给若水地衣服首饰全部搬过来。不厌其烦地折腾着。让她试了一回又回。穿了一件又一件。干脆把其他通房未穿过地新衣也全部拿出来让她试穿。若水早明白凌意可所做地一切不过是为了折腾她。索性横下心任由她摆弄。   千挑万选。终于选定了一身淡粉色暗纹地绣花衫子和湖蓝色地百褶裙。再配上是宝蓝色地锦带。衣料上乘。做工精致。头上再插一支金梳背、两枝珠钗和几朵宫花。都是上品。看起来清爽娇媚。高贵雅致。若水细一打量。也很满意。不由得诧异凌意可怎会如此好心。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回到屋里。虹儿不解地说:“小姐真地相信少奶奶如此好心?”   若水无奈地说:“我怎会信她?时时日日恨不能揪着我地错处让我不痛快。又怎会好心带我去长见识?不过是为了在人前羞辱我罢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虹儿。别傻了。她是当家主母。要我陪着去访客。我能拒绝吗?我若不去。以后就落了短处。随时都会被揪出来说事。别说我只是通房。你看看青姨娘敢违背夫人半点意思吗?”   “那你就装病好了,如果你说身子不舒服,公子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若水轻轻一笑,坚定地说:“不,我不要事事都要公子庇护,若有一天他不能护我,或者不再护我,难道我都不能自保吗?无非就是在那些贵妇面前踩低我罢了,若我不在乎,谁又能奈我何?你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   奉直晚上回来,凌意可又献宝似的把若水拉出来让奉直看,奉直也极满意,连连点头赞她好眼光,凌意可知道他不过不好明着夸若水,才拐弯摸角地夸自己眼光好。   奉直仍不放心,晚上一再问是否真想去,若水只是笑着说:“少奶奶的好意,若水怎能不从,公子莫要问了,我去就是!”   奉直一再叮咛:“不让你去,又怕你闷坏了,自从进了京城,你还没好好逛过,你若去了我又不放心,怕你被人欺负。”   若水温柔地摇摇头:“公子不用担心,我跟着少奶奶一起去,别人就是看在她的面上也要善待我几分,放心吧,我定会一根头发也不少地回来见你!”   第二天早上,送走奉直,凌意可迫不及待地命若水细细盛装,看看时辰差不多,就吩咐人备车准备走。   琴音上前道:“少奶奶还是喝杯热茶再走吧,怕你路上渴!”   凌意可点点头:“给云姑娘也上一杯茶吧。”   红颜和佳人闻言一人端着一杯热茶过来,若水连忙起身相迎,佳人地茶却直直递了过来,一下子撞到她身上,整盏茶泼了一身,顺着衫子一直流到裙子上。   佳人吓得跪下就磕头,凌意可一边骂她一边吩咐人看若水有没有烫着,若水浑身发冷,仿佛那天枝儿把汤泼在她的裙子上,然后设计她换上了早准备好的裙子,害得她摔了一跤,最后在重重算计之下,她的孩子被害落胎。   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地情绪。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佳人,一阵冷笑,那个害她地枝儿早已失踪,不过做了冤死鬼而已,如今她们竟然用上同样的手段,也不知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可笑的是不过为一身衣服而已,就说凌意可那有这么好心让她如此出众地现身于众人面前。   她的样子吓了凌意可一大跳,连忙上前拉住:“妹妹怎么呢?可是烫伤了,快脱了让我看看若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转头苦笑着说:“幸好茶温热刚好,没有烫着我。奴婢只是难受少奶奶昨天费了那么多苦心替我挑了这身衣服,这下全付之东流了,所以心里很难过。佳人也是不小心,求少奶奶别罚她。”   凌意可狐地看看她,却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妹妹别急,衣服有的是,大不了再挑一身罢了,时间还来得及!”   又转头诉责佳人:“要你这笨手笨脚地奴才做什么!幸亏没有烫着云姑娘,否则重重罚你!还不快起来替云姑娘更衣!”   几件衣服很快抱来了,若水暗暗冷笑,费这么多周折,不过为了让她俗难看一点罢了,晚上肯定还要赶在奉直之前让她回来,也不嫌折腾的慌。   “妹妹看哪一身好?”   若水匆匆扫了一眼,全是极为粗劣俗艳之物,料子和做工都差很多,挑哪身都一样,难为凌意可堂堂一个侯府少奶奶,连一身衣服都要做这么多文章,去了瑞王府肯定会用尽心思让她受尽羞辱,打定主意今天眼观鼻口观心,任尔东西南北风。   “少奶奶眼光极佳,公子都夸奖,若水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道穿哪身应景些,就由你决定吧!”   凌意可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索性上前取了一身:“秋天到底萧瑟些,这身鲜艳亮丽,妹妹就穿这身吧!”   不等若水出言,就令丫头们快快替她更衣,若水细细一看,水红色地软缎上衣配翠绿色的宽褶绸裙,虽也是绸缎,但是染色不正,衣料很差,还有一些霉点,想是残次品吧,缝制地极为粗糙,到处皱皱巴巴,竹花更是粗俗不堪,别说穿了,见都没见过这样差地衣服,简直忍不住想大笑起来,好一个凌家大小姐,也亏她想得出,恐怕费尽心思了,也难为她了。   她轻轻一笑,谢过凌意可:“少奶奶地眼光就是高人一等,若水很满意呢,麻烦姐妹们替我更衣吧,别误了正事,没的被王妃责怪。”   凌意可一滞,她若不在乎,还能羞辱到她吗?讪讪地说:“妹妹过奖了,那就快点更衣吧!”   若水波澜不惊,任由她们摆弄着换上了衣服,对镜自览,差点笑出声来,两种最为鲜艳颜色配在一起不说,还要系上金黄的腰带,更别说衣料和做工了,平生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也算长见识了。   她面色恭敬,眼含笑意,诚心诚意地说:“少奶奶眼光确实与众不同,让若水平添几分颜色,今日在人前定能给公子和少奶奶长脸,谢过了!”   凌意可打量着她,面上看不出是无知还是讥讽,顿觉有几分无聊,就装作高兴的样子连忙上下打量一番。   两人一起站在镜前,若水与她,容颜韵致,不差分毫,差的只是衣服而已,凌意可闷声说:“衣服既换了,与这首饰不配,也一起换了吧!”   很快有人捧来了首饰盒子,凌意可摆个眼色,仙儿立即上前打开,若水又差点哑然失笑,满盒红红绿绿的绢花和成色很差的金饰,样式花哨而陈旧,真不知从哪弄来的。   她索性不语,自坐在镜前,由她们摆弄,仙儿很快摘下其他首饰,专挑花哨鲜艳地与她戴了满满一头,方才笑着说:“云姑娘看可好?”   若水回首一笑:“仙儿姐姐最会打扮人,你挑得还能差?这满头花花绿绿的,外人定会知道少奶奶是极善待我们的!背后不知怎么夸呢!”   凌意可闻言愣住,这样子带云若水出去,明个恐怕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女眷都知道自己生性刻薄,说不定会传到奉直耳里,有点得不偿失呢。   若水不待她迟,笑着说:“若水粗笨,全仗少奶奶费心了,害你等这么久,咱们快走吧,别误了少奶奶地正事,瑞王府可不比一般人家!”   说罢轻盈起身而立,衣服和首饰确实俗艳粗劣不堪,可是那白玉无暇的肌肤、曲线婀娜地身姿,明净而流转的眼眸、圆润饱满的红唇、恬淡自若的气度,只能让人觉得衣服差而己,并没有损毁她半分容颜和韵味,若穿戴在别人身上,不知有多么不堪。   凌意可突然有一丝薄怒:“老夫人和夫人那边昨日就秉过了,今日不用辞了。云姑娘既收拾好了,咱们就走吧,别让王妃久等了!”   说罢转身而去,今日除了若水,她谁也没带。   若水紧随其后,打量着她高耸的云鬓,戴着一整套老夫人赏的翡翠首饰和一支金花胜,身穿浅桔色地蜀锦衫裙,衣料极其华贵精致,绣花繁复细腻,每朵花蕊里都镶着一颗细小的珍珠,走在阳光下,织进衣料里金丝闪闪发光,整个人明艳耀眼,美丽高贵,就是皇后也不过如此吧。偏偏这么一个高贵地女人,却用尽心思要羞辱自己。   院门口停着两乘小轿,若水暗暗佩服凌意可的心思,从院门口就许她坐轿,无非就是怕府中人看见自己地装扮,让夫人和奉直知晓。 正文 一百一四、王妃了王府,不过刚刚巳时(注),只有一两位女眷意可径直入府,一身华贵的瑞王妃凌意欣闻报早已在阶前等候。   “哟!妹妹,今个来得可真早,到底是自家姐妹,早早过来给姐姐帮忙!我知妹妹一向能干的很,有你在姐姐就心安了,不怕招呼不好客人!”   凌意可淡淡地笑着:“姐姐见外了,自家姐妹,当然要互相帮衬,何况王妃身份高贵,能为您效劳是意可的福份!”   凌意欣亲热地挽起她:“妹妹十几天没来了,昨个你姐夫还提起了。有你这么个美貌伶俐的妹妹,谁见谁爱,几日不来,就人人念叨!”   凌意可脸一红:“姐姐说笑了,我们可是亲姐妹,当然几天不见就想得慌。噢,我还忘了,今早你妹夫走时,还一再叮咛要我代他向你问好!”   瑞王妃呵呵一笑:“妹夫有心了!改天你们一起来王府赴宴,你姐夫和他很谈得来,你也好好看看两个外甥,学着点照顾孩子,总是早晚的事,女人若生不出孩子,可就没指望了,男人都花心着了,这旧爱呀新欢呀,哪个都让他放不下!”说完特意看看她身后低眉敛首的若水。   凌意可脸色略变,很快掩饰过去:“姐姐关心,意可铭记在心!定当抽空过来专门看顾两个小外甥!”   两人携手向果园走去,若水低头沉默地跟在后面,心里暗暗纳闷,这姐妹俩怎么话中暗含讥讽,亲热倒象是做出来的,长得也不相像,凌意可美艳高挑,仪态万方,那瑞王妃长得就太普通了,一身华贵的宫装并不能添她半分气度。   若水心里一动,隐隐听过凌意可是庶女,莫非与瑞王妃并非一母所生,嫡庶相争之下,哪有什么姐妹真情?特别是瑞王妃当着一众奴才的面处处讥讽她,看来隔阂非浅。若水心里一松,既然如此,就不怕与瑞王妃合着一起对付她,说不定今日能有转机。   一帮人簇拥着来到果园,其实倒象是花园,凉亭暖阁俱有,中间是花圃,各色菊花、月季、秋海棠、石斛兰、木芙蓉等开得正艳,周围是葡萄、柿子、苹果、葡萄、梨、石榴,枣等各色果树,果子鲜艳欲滴,垂垂累累地挂在树上,三三两两的桌椅布置在花从中、果树下,倒也别有一番田园风光。   “姐姐心思就是精巧。这么一布置。别有一番风味。可不比坐在屋子里要好得多?可要我帮着摘果子?”   “咱们先回屋吧。这会还有些露水。别湿了衣裳。等客人都到了。先在这里做个果子会。大家自已动手摘果子品尝。不过图个新鲜。然后举行酒宴。把酒言欢!”   回了屋。凌意欣再一次细细打量默默跟在凌意可身后地若水。她地衣服首饰实在太扎眼了。简直就是下等妓女地装束。俗艳粗劣至极。以前来地几个陪嫁都穿戴很好。这个女子倒底是谁?低着头看不清容颜。身姿倒也可人。说是丫头。却梳着妇人地发髻。就是下等仆妇也要整洁朴素。不至于这种装扮吧!   凌意欣一下子起了好奇心:“妹妹。这位是?怎么面生地很?”   凌意可面露不屑:“姐姐不必客气。她是通房丫头云若水。不过你我地奴才。尽管使唤就是!”   若水连忙上前见礼。凌意欣这才明白她就是那个私奔来地蜀郡女子。看她举止大方自若。无半点委琐卑微之态。与衣服格格不入。更加好奇了:“抬起头来我看看。妹夫地屋里人。容貌定不差地!”   若水闻言抬起头,凌意欣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通房生得也太美貌了,这么差的衣服竟然损毁不了她半分容颜与韵致,而且一看就是个千金小姐出身,只可惜落得此种地步,又暗笑自己的妹妹真会作践人,好端端的一个女子愣是给糟蹋成这样,大概她那夫君不知呢!   “这位通房生得确实很可人,妹夫身边都是花儿朵儿的,妹妹也会打扮她们,你看看,好引人注目呢!看见地人都会说妹夫有艳福呢,也会赞妹妹贤良大度!”   凌意可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暗恨,本想羞辱一番云若水,偏偏凌意欣老跟自己过不去,看来以前在娘家,把她压制的狠了些,以后还是要尽力化解积怨的好。   “姐姐处处抬举意可了!。不过姐姐说笑了,意可哪比得上姐姐贤良大度,一向大人不记小人过呢,何况是亲姐妹,不比外人,姐姐说是吧?”   凌意欣闻言一愣,然后呵呵笑起来:“妹妹说的是,当然亲姐妹不比外人,你先坐着喝茶吧,我去看看有没有客人来!”   若水心里越发明白,这对姐妹积怨不少呢,若不是为了各自的丈夫,恐怕早就翻脸了,正思索间,凌意可看着她泰然自若地神情,气不打一处来,又见周围全是王府的丫头,还有几位宫里派来的嬷嬷和太监,忍了忍说妹妹不要见外,别把自个弄得跟奴才似的,坐吧!”   若水心时暗笑,她终于忍不住了,忙低头恭敬地答道:“虽然少奶奶抬举,但若水知道自个的身份,本就是个奴才,不敢逾规坐了。”   凌意可无法,只得暂且忍住。半个时辰左右,三三两两的女眷一个个珠光宝气、锦衣华服,在丫头仆妇的簇拥下来了,凌意可连忙起身热情得体地招呼,言语八面玲珑,举止高贵大方,比凌意欣更象王府地女主人,凌意欣暗中撇了一下嘴,恰好被暗暗观察她们的若水看见。   客人到得差不多了,满堂丽影锦绣,众人坐定,凌意欣正待发话,凌意可忽然说:“云妹妹,你也坐着吧,别把自个当奴才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满堂的人都听见了,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别把自个当奴才呢?到底是什么身份?   若水不亢不卑地上前向凌意可行了礼,还是哪几句老话:“谢少奶奶一再抬举,但若水知道自个的身份,本就是个奴才,不敢逾规坐了,我站着服侍就好!”   众人无比惊诧地看到一个装束极其粗劣俗艳的女子,躬身向高贵华丽、气度不凡地凌意可行礼,这个女子是谁?今天来的都是高官贵戚家眷,别说主子,就是奴才也比一般人家地主子来得体面尊贵,何况这女子梳得还是妇人的发髻。   若水仿佛没有看到众人好奇地目光,行了礼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凌意可身后,眼观鼻,口观心,任由众人打量,焉然置身事外。   堂上很快有人窃窃私语,这个女子到底是谁?虽然装扮的太差,但容颜气韵却不输在座地任何一位,难道她是侯府的妾室?可是堂堂侯府,也至于让妾室打扮成这样,莫非这位凌二小姐太善妒了,才故意如此损人吧!   可是顾着她的权势,却没人敢错言半句,反而有人察言观色地问:“于少奶奶,这位是?听言语象是一位奴才,少奶奶怎对她如此客气?”   凌意可始觉事情过犹不及,今日,人们在讥笑云若水低俗下贱地同时,也定会鄙视她心胸狭窄狠毒,说不定明日就可传遍京城,人人都将知道她是个刻薄善妒的女人。   可是事已至此,无法收场,也许她们会看在瑞王和凌相的面子上不敢造次吧,再说只要能羞辱云若水,让她臭名昭着,就是落个善妒又如何?   凌意可把心一横:“这位是我家公子的通房云氏若水!”   很快有人讨好地说:“哟,少奶奶也太客气了,不过一个通房丫头,你的奴才而已,哪有资格和主子同起同坐,少奶奶真是太贤良大度了!”   “少奶奶虽然贤良大度,但是奴才们都是天生的贱骨头,可是不经惯地,若惯坏了,没的忘了上下尊卑,以为她和主子一样尊贵!”   “少奶奶太贤良大度了,一般人家的妾室都没资格同主母同坐,何况只是个通房!千万不可惯坏了!”   ……凌意可听着这些攀高踩低之人,顺着她的心意百般抵毁贬损若水,心里暗自得意,今日就要让云氏有苦难言。   她轻轻一笑:“谢谢众位姐妹替意可着想,不过这位云妹妹名上虽是通房,但是公子可宠她了,从没当奴才对待,我当然要顺着公子的意思抬高她了,以免被夫君怪罪!”   这句话就象捅了马蜂窝,今天来地除了个别未婚女子外,大都是官宦世家的正房嫡妻,最恨婢妾争宠,更恨丈夫喜爱妾室胜过自己,何况眼前这位还只是下贱的通房丫头!   顿时明讥暗讽劈头而下,若水置若罔闻,面无表情的站在凌意可身后,仿佛她们说的是别人,只是奇怪这些人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名门**,个个端庄高雅,怎么说得出这么恶毒刻薄的话?   凌意可听得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诸位姐妹别这么说,我抬举云妹妹并非全因公子宠她,妹妹本是富商千金,打小也是锦衣玉食,奴婢成群,却不幸做了通房,我也是心生怜惜,高抬她几分,算是安慰吧!”   若水猛地抬起头,直视凌意可后背,她如此羞辱还不解恨,竟然要拿私奔说事!就不怕伤了奉直的脸面吗?   众人更加不解了,能做通房地不是家里的奴才,就是外面买的贫家女子,哪有富家千金做人通房之事?   正待开口问,有人站起来:“这云氏莫非就是前段时间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与于家二公子私奔的蜀郡女子?”   话音未落,立即有人掩口叫道:“私奔?有人私奔?世上还有如此不要脸地人!”   注:9时至11时为“巳时”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一五、反击(一)   各种鄙夷的、厌恶的、嘲弄的甚至仇视的目光象刀子一样落在若水身上,仿佛要把她割肉剔骨一般剥得鲜血淋漓,满堂不堪入耳的言语象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好端端的一个富家千金怎会如此不知羞耻,随随便便跟男人就跑?就象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就不怕遇上坏人被卖到窑子?”   “这么说起来她的命还不错,遇到于公子和少奶奶两个好人,要不然谁知会落得何种田地!”   “难道她家的父母就许她随便见外男吗?真不要脸!可见家教有多差!”   “商人家嘛,虽然有钱哪能跟咱们比?有爹养没爹教、有娘宠没娘管的,当然不知礼仪廉耻了!”   “活该,自己不守道,活该落得做人家的通房丫头,也就是少奶奶好心,要是别人家早关起来了,还许她出来丢人现眼!”   ……若水怎么也没想到凌意竟然不顾奉直的脸面引出私奔一事,更没有想到这一个个看起来端庄文雅的世家贵妇竟然如此污言秽语、刻薄恶毒,百般羞辱自己不说,还言语伤及爹娘,仇恨象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   她恨不得立置凌意可于死地,可此时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一再告诫自己要忍住,要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若要报仇也不在此时,可是羞恨交加之下,她脸色苍白,头晕目眩,差点站立不住。   凌意欣很生气,她今天本是让大来开心热闹的,还叫了几个名角助兴,借此增加一点瑞王府的人脉,好让丈夫重视自己一点,却全被凌意可搅合了,果子会成了声讨会,满堂的贵妇全都义愤填膺,纷纷跟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通房丫头过不去,个个在堂上出口污言,没的损了王府的声望。   她再也忍不住了。看看若水虽然面无表情。一幅置若惘闻地样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你凌意可要跟我过不去。我就让你有苦难言。   她站起身来:“各位夫人小姐。请听我说!”   堂上顿时静了下来。凌意可这才意识今天搅了凌意欣地局。她这个爱记仇地人会不会让自己不痛快?   “今天各位来。是去我们王府后花园赏花摘果地。这花不只有春天和夏天地好。各位别忘了秋天还有菊花。开得可正鲜艳呢。果子也都熟得正好。希望各位今天就象天上地仙女一样。自己动手摘果子品尝!”   王妃发话。大家很快聪明地转移了话题。转而奉承起瑞王妃来。虽然还有人暗中打量着若水。却没人再提及一句。   凌意可不敢造次。连忙说:“王妃一片好意。咱们莫辜负了。这就去后花园赏花摘果吧。可不比天上地仙女聚会还要热闹?”   瑞王妃呵呵一笑:“仙女们走吧,咱们去摘果子!”众人三两成群,如同纷飞的彩蝶一般赶往后园。   凌意欣有意落后几步,挽住凌意可担忧地说:“我看云氏脸色很不好呢,干脆别让她去了,让小丫头带她下去休息吧,若弄得病了,妹夫怕要怪你了!”   凌意可转头一看,若水果真脸色苍白,神思恍惚,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别真的弄出病来被奉直怪罪,他这段时间对自己着实不错呢。   她拍拍若水的肩膀,笑着说:“别人的闲话别放在心上,自个身子重要,也怪姐姐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她们会拿私奔说事。你别跟着了我,让丫头带你下去休息,我等会有空过来看你!”   若水面无表情:“谢少奶奶体恤!”,说完静静地站着,再无言语,凌意欣唤来一个小丫头带她下去休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就匆匆陪着凌意可走了。   小丫头带她到自己的寝室,安置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又殷勤地上了热茶,她是个话语很少的人,拿起了活计做起来,再不言语。   若水静静地躺着,越想心里越如翻江倒海一般,真没想到凌意可如此狠毒,原先以为不过带她来趁机贬损她是通房丫头罢了,谁知竟然把她私奔之事置之于众目窥窥之中。越想心中越恨,特别是那帮妇人话语中百般羞辱自己不说,竟然伤及爹娘,这一口气怎咽得下?   大约一柱香功夫,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竟然是一身华贵宫装的凌意欣站在眼前,顿时陋室生辉,小丫头吓得忙跪下,若水诧异之余,也连忙翻身下床,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头:“奴婢见过王妃!”   凌意欣呵呵一笑,伸手扶起:“快起来吧,你总是王府的客人,别这么客气!”   “王妃客气,若水只是王妃和少奶奶的奴婢,哪敢自比客人!”   凌意欣见她谈吐得体而又不亢不卑,顿生好感,连忙笑着说:“你身子不好,别拘礼,我过来是问问你可感觉好了些?要不要去请大夫?”   “谢王妃,若水感觉好一些,不用请大夫了。哦,奴婢这就跟王妃去服侍少奶奶!”   凌意欣眼珠一转:“不用了,我派了府里几个丫头服侍她,你好好歇息吧,若弄病了,没的被妹夫怪我没招呼好客人。你既不愿请大夫,要不要早点派人传话府吧。”   若水猛地抬起头,看着凌意欣精明的眼神,她不说送自己回侯府,而是要派人给府里传话,回想着她们姐妹之间的冷嘲热讽,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冷冷一笑,连忙谢过,嗫嚅着说:“奴婢身份低贱,怎敢给府里传话,只有公子一向体恤下人,要传只能给他传话。”   凌意欣却不接话,从门外唤进来一个伶俐的小厮,懒洋洋地说:“这样吧,我派他在门外侯着,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尽管让他去做,放心吧,这两个都是忠实可靠的奴才,定会守口如瓶的!”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看若水,然后转身走了。   若水目送她离去,再看看自己这身衣服,一股怨气冲上心头,凌意可,我不求身份,不求富贵,甚至不去争宠,只想在你手里求得宁的生活,你都要把我逼到墙角,还任人言语辱及父母,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你逼的。   她扶着地,正要起来,又一幅晕乎乎地样子跌坐在地上,小丫头连忙使劲扶她起来,若水一幅不适的样子倒在床上:“我头晕的厉害,麻烦妹妹了!”   “要不要我告诉王妃?”   “不用了,你去叫他进来,我是回府算了,王妃和少奶奶今日忙得很,别打扰她们了。”   小丫头点点,叫进来了那个小厮,若水附耳交待一番,又躺下歇息,看看低头做活的小丫头,虽然沉默少语,却也善良细心,感激地说:“你叫什么名字?今日麻烦妹妹了,可惜我身上的东西太差了,没法送给妹妹做个见面礼,以后有机会,定当相报!”   小丫头连忙行礼:“云姑娘客气,奴叫霞儿,服侍姑娘是应该的,怎敢要姑娘的东西?你身子不好,别费心思了,好好歇着吧!”   若水感激地点点头,就再言语。   半个时辰左右,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声,听声音有好几个人,正思量间,门一下推开了,是奉直带着碌儿进来了。   “若水!若水!你怎么呢?”屋里窄小,一下子进来两个男人,显得特别拥挤。   小丫头忙跪下行礼,奉直看到床上有人蒙着被子,猛地揭开,是一个女人头朝里面侧躺着,奉直有些吃惊,看那粗劣俗艳的装束应该不是若水,堂堂王府怎么还有这种人,以为小厮带错了地方,正恼怒的转身欲走,若水慢慢地坐起来。   一声“公子”,已经泪流满面,他不是说以后再不让自己半点委屈吗?   奉直转身,看着慢慢坐起的女人,惊呆了。   “若水!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说完猛地拿起桌上小丫头梳妆的小镜子,举到若水面前:“你看看,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说完把镜子一下子摔烂在地上。   若水以袖掩面,只低声哭着,并不言语。小丫头忙说:“姑娘今早跟少奶奶来的时候就是这身打扮,并未在王府更衣!”   奉直一下子明白怎么回事,怎么也不会想到,做事滴水漏、处处贤良大方的凌意可竟是如此狠毒的女人,不但肆意让若水受辱,竟然不顾自己和侯府的脸面,被人传出去侯府的通房打扮得象下等妓女,他的脸往哪搁?真是太小看她了!   再打量这简陋窄小的屋子,他心疼地坐在床上,把若水揽在怀里,可怜她不知受了多少羞辱:“若水,别难过了,是我把她想得太好了!我们回家换衣服吧!这身衣服我回去就烧了它!”   若水从他怀里抬起泪汪汪的脸,顺从地点点头,无比难过惊吓地说:“这些人好可怕,百般羞辱若水不说,还辱及我爹娘。他们把若水辛辛苦苦地养大,我未曾行孝半分,却害他们被素未谋面的如此辱骂,我恨不得以死谢罪!”   说完又伤心地哭起来,奉直又惊又怒地说:“你说什么?难道她如此羞辱你还不行,还在人前拿你我私奔说事?”   若水不语,只哭着。奉直恨极,把她拉下床,看着她站起来更显粗劣的衣服,再也忍不住怒气:“走,咱们去找她,我今天定要在人前问清她是何居心,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若水靠在他怀里,流着泪苦苦哀求:“公子切莫如此!少奶奶身份不一般,她无论对奴婢做什么都不逾规,别说羞辱,就是要打要骂要卖都是她的权利!公子若为一个通房在人前如此羞辱她,让她以后如何见人?若激怒凌相为难侯府和公子不说,就是瑞王和王妃也会觉得脸上无光,王妃刚还过来看望我了!”   见他若有所动,若水靠在他怀里:“你若真为若水好,咱们就悄悄回府换了衣服,我以后只呆在院里,哪也不去了!”   奉直恨恨地叹口气,点点头,又掏出几块碎银子扔给小丫头:“陪你的镜子钱,也谢谢你照顾她!麻烦你告诉王妃一声我们走了!”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一六、反击(二)   回到王府,奉直吩咐人去请夫人去老夫人处,就让小轿径直把若水抬到老夫人的院里。   若水刚一下轿,满院的丫头婆子顿时无比惊讶地看着她,她又羞又气,不敢言语,垂下头跟在奉直后面悄无声息地走进去。   奉直吩咐小丫头领她暂且去偏厢,然后径直进了屋,老夫人正和严妈说话,见奉直忽然进来,面色极为难看,心里一惊:“奉直,你不是去当值了,怎么忽然回来了?可有什么事发生?”   奉直行过礼坐下:“秉祖母,是有事,我已经派人去请娘亲了,还是等她来一起说吧!”   说完沉着脸再不言语,老夫人狐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只得吩咐人递上热茶:“有什么事也别着急上火的,喝口茶缓缓神吧!”   于夫人急急地了过来:“奉直,到底有什么事?你怎么忽然这会回来,你媳妇还在瑞王府里!”   奉直沉着脸不语,从偏厢叫出了若水,看到一身花花绿绿、俗艳粗劣不堪的若水进来,老夫人和夫人惊呆了,衣服鲜艳夺目到刺眼,虽是绸缎,但质量极差,做工粗劣不堪,头上插着红红绿绿粗糙不堪的花儿朵儿,满头的金饰成色极差,黄烘烘的倒象是铜的,幸好云氏有清水出芙蓉一般的美貌和韵味,要穿着别人身上简直让人做呕!   这分是下等窑子里妓女的装束是府里的粗使丫头也穿得整齐大方,她今日怎会打扮成这样幅样子,这不是丢于家和奉直的人吗?   于夫人一气冲上来,正待开口斥责,若水眼泪夺眶而出,跪地哭泣不语。   奉直一看若水的样子气更甚:“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眼里的贤媳做的事!这就是高贵大方的凌家二小姐做的事!”   老夫人和夫人同时“?”了一声。 相视目瞪口呆。   “口口声声别人宗罪。我看她才是奇妒无比、恶毒无比!今个好。满京城地夫人小姐都在瑞王府聚着。我们于家今日可长脸了!”   老夫人和于夫人半晌回不过神。今日瑞王府办果子会。请地都是权高位重地高官名门家眷。若云氏果真这身装束去了。这不是丢人现眼吗?别人背后不知该怎么嘲笑侯府和奉直。堂堂安靖侯地通房丫头打扮地如同一个下三滥地妓女这脸也丢得太大了!   凌意可那么一个聪明有心机地人。怎会做出如此傻事?这女子就是不能妒忌。会被冲昏头地!   老夫人仍是不能相信。结结巴巴地说:“你果真这身装束去了?”   若水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奉直。嗫嚅着不敢说。奉直粗声道:“老夫人问你话还不照实说。磨叽什么?”   若水点点头,眼泪又涌了上来,一五一十地说了凌意可如何让她相陪去瑞王府何精心给她挑了一身衣裳首饰,于夫人打断她说:“就是这身衣服首饰?”   奉直冷笑着:“若是这样,你们就太小瞧了我这位贤妻!”   若水看看他,北朝鲜临走前如何被泼了一身茶水,如何让她换上这身衣服,去了之后如何被羞辱全说了,特别是谈及别人如何辱及爹娘,差点哭晕过去。   奉直拉起她擦净脸,愤愤地说:“她的身份再低,也是我的屋里人氏身为当家主母,在家里如何管教我也没话说,在众人前如此羞辱她了什么样子?她就不嫌丢人吗?她在那种场合提及私奔之事,丢脸的不仅是若水有我和整个侯府呀!哪有做妻子的如此不顾丈夫的脸面?”   老夫人和于夫人相对无言,凌氏确实做得太过份了下闹得不可收场了。奉直扑通一声跪下:“奉直这几个月所作所为,想必祖母和母亲都看在眼里。我也知家中妻妾和睦是治家之本以这段时间我处处以嫡妻为重,把云氏和其他通房一般看待,吃穿用度都不比别人强半分,就连招她服侍的时间也比别人少,就是为了家中和睦安宁,能让我一心做事,可你们看看凌氏都做了什么!”   “这孩子今日是糊涂了!”老夫人半天才憋出一句辩解的话。   “今日糊涂了?奉直平时不说,是不想让和娘担心,你以为凌氏平日就贤良了?我不愿伤了夫妻情面,对她一忍再忍,有意冷落云氏,就是想让大家都安宁,她却不知好歹,步步紧逼,竟然把人丢到大庭广众之下!”   于夫人看着泪盈盈的若水,刚刚平息下去的厌恶又起,虽然凌意可今日的事做得太过份,但是在这个云氏身上!女人是最敏感的,奉直的心在就是冷落她也不过做样子罢了,凌意可如何能感觉不到?   若奉直果真不把云氏当回事,凌意可那犯得着跟一个通房丫头如此过不去?凌相已经对于文远说过等奉直当差满一年,就找机会提拔他,以后登堂入朝是迟早的事,这一闹腾夫妻反目,凌相还能管这事吗?他最疼这个女儿,还不知又多记恨!于夫人暗下决心,要把此事压下去,不能让一个通房丫头毁了奉直的前程。   “凌氏虽然做错了事,你也应该细细问问究竟,不可听信一面之词,直到现在你还未见她的面,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下定论,没的为一个通房丫头伤了夫妻感情!”   奉直吃惊地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娘。   老夫人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劝道:“你娘说的对,家事和公事一样,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你先别气了,带云氏下去洗浴更衣,还是等你媳妇回来问清楚再说吧!”   奉直终于忍不了:“等她回来再说?这等恶毒的妒妇我还要她做什么?就算你们不相信云氏的话,可这身衣服总是真的,还用听她解释什么?”   说完腾地一下站起来:“我休了她!现在就去写休书送到瑞王府,再也不许她踏进这个家门!”   于夫气得站起来:“爹娘尚在,这么大的事你就想自己做主?你要休妻,也等我们全被你气死了,你想休谁就休谁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许你如此糊涂!”   说完愤愤:指着若水:“你看看你为她都成啥样子了?你若真心对你媳妇好,她能跟一个奴才过不去?你虽然表面上做做样子,以为你媳妇是傻子看不出来?这个女人真是祸水!害人害己不说,还连累爹娘被人侮辱,偏不找自己的不是,还要把错怪到别人身上,你若恪守妇道,别人拿什么说事?”   “娘!你也不太公道了!明别人做了错事,你反而怪罪受害的人!”   “奉直!你想为了她毁整个侯府吗?若你休了凌意可,这侯府还能安宁吗?说不定哪天就被找个由头抄家!这满府几百口人的生死你就不顾吗?”   奉直猛地滞住,一拳砸在桌子上,若水扑过去抓住他的手,然后直磕下去:“公子,若水求你了!千万不可为我休了少奶奶,害满府上下,你若非这样做,若水以死谢罪!”   说完又膝行上前,朝老夫人和夫人直磕头:“若水自知罪孽深重,今日被人辱及爹娘,生不如死,更是连累公子。且孩子已失,若水再无挂念,求老夫人和夫人逐若水出门,我自赶回蜀郡向爹娘谢过罪就落发为尼,好为自己赎罪,从此了无牵挂!”   提及孩子,老夫人和夫人相视一滞,也许真的是造了孽吧,奉直如今妻妾满堂,竟无一人传出有孕的消息。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起来吧,说起来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千金小姐落得如此地步。算了,今日之事也不能怪你,你下去更衣歇息,别再提落发为尼的话了,你若这样,你爹娘心里就好受了?”   于夫人目的已经达到,只要奉直不提休妻之事,以后总有和好的时候。再说今日之事,凌意可确实过份了,她在家里咋整治别的女人,只要不闹大,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就是奉直也无可奈何,还得处处冷落云氏讨好她,可是把侯府和奉直的脸面丢到大庭广众之下,就太说不过去。   无论是思及那个落掉的孩子还是让奉直安心,都应该先安抚云氏,奉直心理顺畅了,也好说服些。   见她仍然跪地不起,于夫人竟然亲自站起来扶起了她:“我刚才的话说了些,也不过为了这满府上下着想而已。以往的事就不再追究对错了,总不是你一个人做下的,如今你成了奉直的屋里人,也算遮羞了。   你本是富家小姐出身,进门时应该让你做姨娘的,但是家规不可违背,你的通房身份不过是暂时的。来,先坐下吧,等你以后升了姨娘,也可算是我的儿媳妇了,以后别如此见外了,”   说完亲自拉若水坐在旁边,不仅若水惊讶得半晌回不过神,就是奉直也呆住了,何时见过母亲如此和言悦色地对若水说过话,更别说扶她起来了。   于夫人看看他的呆样,摇摇头:“直儿,你也坐下听娘说。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一七、反击(三)   于夫人看看奉直满怀感激和若水乖巧恭顺的样子,心里极为受用,她拉起若水的手:“其实你是个不错的孩子,第一眼看见你我是蛮喜欢的,以前的事就不再提了,等凌氏过门满一年,我就做主升你做了姨娘。并非我不辨黑白偏向凌氏,她的身份在哪搁着,我总要为侯府和奉直做打算,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若水乖巧点点头。   “你以后要小心侍侯公子和少奶奶,等有了孩子就好了,失去的那个别再想了,总是没缘份。年纪轻轻的,别再提什么做姑子的话了,难道做了姑子你爹娘心里就痛快了?”   老夫人也抹着泪说:“傻孩子,夫人和你说掏心窝子的话,你就快应了吧!”   提起失去的孩子,若水真不知该悲还是该恨,她迟着说:“若水连累侯府和公子,害得老夫人和夫人不得安宁,更累及爹娘受辱,真的心灰意冷了!”   “你若做了姑子,爹娘岂不是到死都不能瞑目?等升了姨娘再生子,我定派人给你爹娘去报喜,好让他们心安,大家也好亲眷往来,这才是真正的孝敬。堂堂侯府,虽是做妾,也不算辱没,你爹娘会放心的。”   这次若水真的感动了,夫肯承认妾室的家人是亲眷,是莫大的恩情了,没有比和亲人来往互通消息更让她开心的事,她感激地喊了一声夫人,就要跪下磕头。   于夫人按住她:“这孩子,刚说了就见!别忙着谢我,养好身子给奉直多生几个孩子才是真正的感谢!到时也可让你爹娘进京来看看你和孩子,骨肉分离的让人难过!”   话音刚落,奉直也扑通一声下:“谢谢娘体谅我和若水!得娘如此对待,奉直以后定当好好孝敬娘亲!”   于夫人转头盯着他:“你可真心谢娘?”   “孩儿还能欺娘!”   “那好。凌氏之事可愿我安排?”   不待奉直言语。若水忙跪下说:“夫人处处为这个侯府和你着想。公子还有什么怀地?你若真地疼我。千万不要置若水于水火之上!若水求你了听从夫人地安排吧!”   奉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再看看娘亲殷殷期盼地目光。再看看祖母花白地头发和满是皱纹地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真地休了凌意可。侯府就同狂风暴雨中地小船。随时都会面临各种祸事。他真地能为若水一人害了整个侯府吗?   他重重地朝她们磕头:“祖母、娘!我答应你们直不能为了一时意气害你们失去富贵安宁地生活。但也求祖母和娘以后要善待若水。无论当初是对是错是两个人做下地。如今她落个通房丫头不说孩子也失了。还被我地嫡妻如此羞辱。让奉直怎能不怜惜、不愧疚?”   老夫人心疼地说:“快起来磕了!其实我们也怜惜云丫头呀!”   于夫人亲自上前扶起他们:“都起来吧,我都说了以后要好好待云丫头就放心吧,经过此事氏也暂时不敢再做手脚,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惩诫一番。”   “孩子答应不休她,但也不会再理会她,我费尽心思处处顾全她的面子,晚上也大多歇在她屋里,就是她暗地里做些小动作也装作不知,反倒纵容了她,可见她是不知好歹的,不值得孩儿如此待她!”   老夫人和夫人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只要奉直答应不休凌意可,以后再慢慢调解吧,夫妻哪有隔夜仇?何况凌氏这次做得太过了,为了羞辱云氏,竟然不顾侯府和奉直的脸面,让她尝尝被冷落的滋味也,说不定能改改性。   于夫人沉吟一下说:“这样也好,凌氏家世好,从小被捧着长大,有时做事难免张扬一些,就先晾晾她吧,以后再说。”   老夫人也点点头:“你娘说的对,先晾晾她吧。你带云丫头下去更衣歇息,好好安慰安慰她!”   奉直谢过和若水告辞欲走,于夫人叫住了他:“直儿,凌氏有错,那几个通房并无错,不过身不由己受凌氏指使而已,你不要为难她们,象以前一样对待吧,你若真疼云丫头,就不要让你院里的人都把她当仇人!”   奉直无奈地点点头,带着若水回了福意居,站在门口看到几个字,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嚷着要换匾,若水苦苦相劝,这才做罢。   今日两个主子都不在,琴音又做了管事,也没人拘她们,仙儿和其他几个通房正坐在花亭里喝茶闲聊,暗自得意云氏不要被嘲笑到何种地步,忽见奉直拉着若水进来,若那身打扮,奉直脸色阴沉,而凌意可却并未回来,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既不敢上前相迎,又不敢躲开,当下都愣在那里。   奉直想到她们相帮着凌意可欺负若水,顿时怒火攻心,他不能拿凌意可奈何,就要好好收拾这几个丫头,也好警告她。   当下喝到:“都是死人呀!见到主子不知道过来侍侯,若不想待了明个就找牙子卖了!”   几个吓得慌忙上前,奉直一脚把佳人踹倒在地:“贱人!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把茶水泼在云姑娘身上害她!我不过怜惜你姐俩自幼失怙、颠沛流离,所以才多怜惜些,谁知反倒惯着你们了!”   说完又要去踹仙儿,若水慌忙使劲拉住苦苦相求:“公子不可!姐妹们也是身不由己,不过听从主子的吩咐而已,做奴才的本就不容易,你何苦为难她们!”   奉直想起仙儿是老太太赏的,好歹要留几分情面,娘又吩咐了不要太为难别人,让若水处处树敌,有的没的都得罪了,受苦的还不是她?   只得恨恨地收住脚,骂道:“云姑娘求情的面上,我就饶了你们,但是你们俩姐妹罚月钱半年,仙儿禁足一个月,以示惩罚!若再有犯,定当撵出去!”   只要奉直这会肯放过她们,这些惩不算什么,四个人慌忙跪下磕头,佳人被踹倒在地上疼得半天起不来,也不敢造次,只好眼泪汪汪被姐扶起来磕头,眼巴巴地看着奉直,渴望他的怜惜。   奉直却不理他,直视琴音和香:“我知道你家小姐最信赖你们,但凡做什么定少不了你们俩出谋划策,今日之事虽然揪不出你们的错,但肯定出了不少坏主意!别说你们是凌府的陪嫁,既跟了我,就要守侯府的规矩,这次就饶了你们,若再被抓住定当撵出府去!”   琴音和书香吓得忙磕头,水怯怯地说:“公子别再怪她们了!姐妹们也容易,再说我又没少一根毫毛的。”   奉直怒火更:“你们看看云姑娘的衣服首饰,都是一起的姐妹,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这段时间我薄待你们谁了?哪点对不起你们了?为什么不好好相处过安生日子,偏要勾心斗角害人,害死她你们就能扶了正吗?   看他越说越气,若水气坏身子,连忙使劲拉了回去关上院门,这才责备道:“公子想让人人都厌了若水吗?再说她们还不是听少***,一昧责备她们做什么?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你就省省事吧,再别让人恨我了!”   虹儿闻声出来,看到若水的装束也惊呆了:“小姐!你怎么穿这样的衣服?昨天挑得那身呢?是谁这么黑的心肠?这不是存心羞辱你吗?”   若水摇摇头:“别问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公子刚刚消了气,你就别提了,快让小蓝和小绿去烧热水让我洗洗换了衣服吧。”   去转头笑着说:“公子别气了,你买的那两个丫头果真不错,清秀机灵、做事妥贴,我喜欢的很,别再想不愉快的事了,走吧,沐浴更衣后我给公子弹一曲!”   凌意可在瑞王府时就已知道奉直把若水接走了,顿时明白是姐姐捣的鬼,今天苦心策划的一切,不但伤害不了不云氏,反而陷自己于不仁不义之,以后奉直再也不会相信她了,说不定还会夫妻反目。   天色晚了,于家并未派人来接,凌意可不安地坐马车回家,也不知奉直会发作到何种地步?可是直到现在也没见有人送来休书,事情总有回转的余地,再慢慢说吧。   刚跨进大门,就有仆妇在一旁等着:“夫人吩咐了,请少奶奶回来后去她屋,说是有要事相商!”   一场责备是难免的,凌意可并不以为意,嫁过来这几个月,她早已看出侯府在朝堂上并无多少实力,不过空有其名罢了,还不是要靠父亲的权势,她就算做过再过份,也不会受多大的责罚。   进得屋来,于夫人早已秉退下人独自坐着,凌意可面上仍是温柔而端庄的微笑,恭敬地跪下磕头。   看着她波澜不惊、面带微笑的样子,于夫人有些懈气,难道凌意可真的不觉得自己做下的事有多过份?为了自己的醋意,竟然不顾侯府和奉直的脸面,这样的女子真的会给侯府和奉直带来好运吗?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一八、安王   “王爷!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安王正在书房里临摹字贴,听见又是王妃来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自从在长安的大街上惊鸿一瞥之后,就再也忘不了那醉人的容颜,站在阳春三月的街头,如同阳光下的美玉熠熠生辉。展颜一笑,妩媚似春花,清新似朝露,灿烂如暖阳,刹那间,满街的花红柳绿,满府的环肥燕瘦,皆如尘土,万花丛中,唯愿顾之。   可惜一笑过后,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再不曾有过任何交集。多次去过曾经邂逅的地方,期待再见佳人一面,却一次一次落空,从此愿意相信,定是那九天仙子偷偷来尘世游玩,欠下了无数相思债后翩然而去。   正思量间,清秀娴雅的安王妃已经推门而入,看看墙上栩栩如生的画像,不由得撇嘴:“王爷,臣妾就信,一个画像能比满王府如云的美人更好看,什么样的美人,只一面就让王爷如此难忘,臣妾要生气了!”   安王哈哈大笑,势揽住:“王妃不是一向最大度能容吗?把满府的美人替本王管理得妥妥贴贴,谁人不夸?这会怎么为一幅画像吃起了醋?”   安王妃捶了他一下:“谁让妾碰上这么个风流成性的夫君,不替你收在府里,就怕满长安都是王爷的别宅!如今虽然臣妾受点委屈,外面的人都道王爷稳重,成天呆在家里,也不在外拈花惹草,还以为陪臣妾呢!”   “王妃焉能不本王的心?再多的美人我也只是当作鲜花养在园里而已,只有王妃才是我最亲的人。本王怎能忘记,我自幼丧母,父皇嫔妃子女众多,何曾有人真正关心过我只有和王妃成亲后,才知道被人爱被人疼是什么滋味,你不仅是本王的妻子,还是我的亲人况还有我们两个宝贝儿女,你们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世人无人能及王妃还担心什么呢?”   王妃有些动情,红颜易逝,恩宠易变,可这种亲密和信任却绵密深刻、历久弥坚,她轻轻地靠在安王怀里,正感动着,却无意间又看见了那幅画像。   “王,你说我是你最亲最爱的人人无人能及,这位画中人也不能及吗?我看王爷朝思暮想,时时盼着再见佳人一面,是不是她在你心中的位置已经超过了臣妾?”   安王沉默了。他想说你是我地亲人。一一世不能离弃地。如同手足一样不可失去。她却是我无比倾慕、渴望地人同一朵夏花无比妖娆地开在心上。日日吐露着芬芳。   可他还是第次对王妃撒了谎:“你是最真实地。是我最能抓得着、靠得住地。人总是活在现实中地。她只是一个梦而已。大概因为得不到才老是念着吧许得到了。也不过如同府中其他姬妾而已。”   安王妃释然了个美丽动人地女人刚来王府时。安王不是百般恩宠过很快就淡了。有地还能留下来大多数都任由她打发了。想必王爷对这个女人如此牵挂。不过是因为见不到得不到吧。这世上能够让他一直放在心里。陪着他一生一世地只有自己而已。   正待说话。安王忙差开了话题:“你不是说有重要地事要告诉我吗?”   安王妃这才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这件事是关于你那义弟于奉直地!”   “奉直?关奉直什么事?他遇到麻烦了?快说呀!”   安王妃笑着戮戮他的脑门:“你呀,对待他不但胜过你的亲兄弟,都胜过我的兄弟呢!可惜老三家的一向看不起我们无权无势,果子会没有邀我参加,我不能亲眼目睹,听表妹说你那义弟的妻妾在瑞王府的果子会上争宠都争到人面前去了,这下脸丢大了,不是遇到麻烦是什么?”   “别提我的那些亲兄弟了,打小不知吃了他们的多少亏!你就别打马虎眼了,快说吧!”   安王妃这才一五一十说了在瑞王府的果子会上发生的事情,安王边听边摇头:“难怪奉直说他的嫡妻是个表面贤良、内心狠厉的女人,我看她做事和她爹一样,损人不利己,不给别人留半点活路,为了羞辱一个通房丫头,连这种手段也用!”   安王妃叹口气说:“听说于公子那通房丫头还是富家小姐,为了于公子敢冒天下之大不讳私奔,实在令人佩服,只可惜落得做了通房丫头,不知你那义弟有多心疼了。”   “凌二小姐这次可是自找不痛快,不但丢了安靖侯府的脸,失了奉直的心,还妒名远扬,连一个通房丫头也容不下,,不过看在凌相面上没人敢说而已!我看她差远了!”安王说着,想起妻子为他做的一切,忍安王妃看看清俊高雅的丈夫,笑着说:“王爷不知,我表妹说那云氏容貌并非绝色,却极清纯极妩媚,让人能疼到骨子里去,一见不忘呢,那么粗俗不堪的衣服,竟然没有折损她半分容颜,可惜没见她笑过,若是笑起来,大约世间男人无人能抗呢!难怪于公子为了她不惜冷落嫡妻了。我看并非凌二小姐善妒,不能容一个通房丫头,而是这个通房丫头在夫君心里的位置太重要了,远远超过她,所以她受不了了!如果有一个女人在王爷心里的位置也超过了臣妾,我也定不能容的!”   安王滞了滞,细细品味着“容貌并非绝色,却极清纯极妩媚,让人能疼到骨子里去,一见不忘呢”,似乎有一种很熟悉却说不出的感觉迷漫在心头。   他转过头,郑重其事地对妻子说:“本王求你一件事,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个画像上的女子,请替我留意她、关照她,你放心,这样的女子我不一定要得到,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他没敢全说,如果她过得不好,那么他一定要把她从那个让她受苦的男人手里夺过来,如果她过得好,他就当她真的如同九天仙子一般,翩然拂过他的生命。   安王妃还是愣了,平生第一次,心里竟然泛上了一种又酸又凉的感觉,眼里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她强行掩饰着:“王爷当真一直都不对于公子表明身份?如果有一天他从别人口里得知,会伤了你们的感情!”   “不碍事,我平日无权无势,又深居简出,京中认识我的人并不多。再说他毕竟与老三是连襟,我怕这会亮明身份,反倒让他左右为难,万一无奈之下与我不再往来怎么办?我可不想平白失去一位知己,还是再等等吧,感情再亲密些再看吧。   ”   “王爷,臣妾倒个主意!于公子不是最宠爱云氏吗?我曾与于家小姐有过一面之交,挺欢这丫头的,还送过见面礼呢,我明个派人去送个贴子,说是请于小姐过府叙旧,由云氏相陪,想那云氏在于家必定处处被人冷落,又远离亲人,若我待云氏好,他必定真心感激,如果我先和云氏亲密了起来,以后于公子就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有云氏在,也不会怪你瞒他的,请于小姐不过是个晃子,我堂堂一个王妃,总不能请一个通房丫头来做客吧!”   王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好!我那奉直弟不是一般的喜爱的这个通房,若王妃肯善待她,以后就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不但不会怨我,还会心怀感激的。只是委屈爱妃了,为了本王的大事,竟然愿意放下身子去对一个丫头好!”   “为爷的大事,臣妾做什么都不委屈,你我早就夫妻一体,为王爷死都无憾!”   “明日正好是休沐日,我去邀奉直去人处游玩,你邀云氏来府,这样正好。爱妃真是个最聪明能干的女子,本王有福了!”   安王妃轻轻笑,撒娇地靠在安王肩上,无意中抬头望过去,刚好看到画像上那无比清新明快的笑,象小溪轻快地流过映着朝阳的山谷,一颗心直往下沉,如果这个女子果真给王爷看到了,他还能一如当初那样对待自己吗?   奉直索性撕破了脸皮,再也不必处处顾忌凌意可的感受和身份,也不理睬几个通房,每天当值回来就随心所欲地和若水呆在一起,夜夜留宿若水的屋子,也不再担心被谁半夜叫起来。   起先以为凌意可会不甘心地闹一闹,起码也要使些手段,谁知她象没事人一样,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奉直的生活,管理着福意居的上下人等,每日请安也毫不含糊,并不因为被老夫人和夫人训诫而面有不满之色。   奉直虽每天吃饭睡觉都在若水的院子,但是一茶一饭却都是凌意可安排好派人送来的,就是每日要换洗的衣服,也收拾妥贴贴派人送来,晚上回来的再晚,也必然准备好汤水宵夜,安排的细致周到,若不是眼见她做的事,奉直简直以为她是个最为贤良大度的妻子呢。   偶尔碰见,虽然奉直板着脸,凌意可却不以为意,仍然恭恭敬敬地行礼,顺便问几句日常起居之事,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弄得奉直反倒手足无措,也不好再当着奴才的面给她摆脸子看,只好维持面上的相敬如宾,两人之间愈发客气而冷淡。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一九、回忆   第二天,因为休沐日不用当值,奉直大清早就应友人之约外出,他刚走一会,安王府的拜贴送到了于夫人手里,说是安王妃曾偶遇奉贞小姐,甚为喜爱,今日王妃有空,特邀奉贞小姐过府一叙,还说王妃对蜀郡风土人情甚感兴趣,特意请于家二公子的通房云氏陪奉贞小姐一并入府。于夫人愣住了,去年她和奉贞与安王妃有过一面之交,当时安王妃确实喜爱单纯甜美的奉贞,还送了一对宫花于她,从此再无交集。   如今有资格取得储君之位的共有五位皇子,三皇子瑞王乃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卢贵妃所生,皇长子早夭,皇次子病弱,他争储的希望最大,不但经常陪皇上临朝听政,还处处被委以重任,再加上外有手握重兵的舅父卢烈相助,内有岳父凌相扶持,储君之位应该是他的囊中物。   奉直娶了凌意可之后,自然成了瑞王的人,府中上下特别注意与别的皇子极少过往,在立储的问题上反复无常是会招祸的。   而安王排行为五,是早逝的殷皇后次子,两三岁时就母死兄亡,舅家又只是闲散的皇室远亲,成亲后岳丈也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清贵之流,虽贵为嫡子,但宫内宫外皆无依傍,也因为生母早逝,和父皇感情浅淡,平常深居简出,几乎要被世人遗忘。就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哪有资格同瑞王相争?现他的王妃却突然冒出来要请奉贞入府一述且还要若水相陪,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思前想后,于夫拿不出主意,索性去找历经几朝、见多识广的婆婆商量。   老夫人听完后也愣住了,安王妃此举何意?明知奉直已是瑞王连襟,为了避嫌,当然不会再与别的皇子来往竟然冒然下贴相邀于家人。   若邀奉贞还得过去,毕竟有过一面之缘,又颇为喜爱,可为什么还要云氏相陪?一个低贱的通房丫头,哪值得堂堂安王嫡妃亲自点名作陪,她到底意在何人?是奉贞还是云氏?难道真如来人说的对蜀郡风土人情甚感兴趣这也太牵强了。   老夫人忽然有一种很不安的感,可还是拿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人家总是堂堂的安王正妃人来邀,就是下刀山下火海也去,你先派人去通知奉贞和云氏梳妆打扮,再着人备上厚礼皇子之间虽然不能左右逢源,但也不能得罪人,说不定是我们多心了,安王妃不过一个年轻女子而已,哪懂得什么朝政,也许是兴之所至吧!”   “媳妇有些想明白了必是个瑞王府果子会的事情传开了,那安王妃可能对云氏有些好奇竟私奔这事世家贵戚简直闻所未闻,昨日又弄得沸沸扬扬王妃可能想看看云氏是何许人也,竟然搅了瑞王府的果子会。媳妇想也不过如此吧然母亲同意了,我这就去让她们准备!”   于人转身欲走。老太太沉吟着喊住了她:“等等。你如此放下身段善待云氏。她可能明白你地苦心?若她得理不饶人。借机火上浇油弄得奉直夫妻彻底失和。想独占着奉直。可怎么是好?我看奉直这次是真是怪上凌氏了!”   夫人冷冷一笑:“母亲放心吧。那云氏虽然单纯些。也是因为少不更事。慢慢地就没那么单纯了。我看她这段时间所作所为并非蠢笨之人。定会明白我地用心。也会知道该怎么做。她绝不会平白放过这个抬高自己身家地机会。不过奉直此时正在气头上。这件事只能慢慢再说了。凌氏这次确实做得过了。得些教训也好。免得以后骑到你我头上去!”   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她明白就好。只要不负你地苦心。知道自个地身份。我们以后定会好好地对她。你去准备吧。礼物要精致。但不可贵重。不要刻意交好。一定叮咛奉贞和云氏。切记我们于府是站在瑞王这一边地。去了要小心应对。恭敬而不亲密。既敬而远之。又让安王妃不住错处。切记切记!”   于夫人佩服地点点头:“母亲放心。奉贞虽年幼些。却是个机灵有眼色之人。云氏这段时间行事说话日益老成谨慎。再说不过几个女子见面一述而已。不会出错地!”   “还有。奉贞和云氏单独在一起好吗?她已经和国公府定亲了。明年就要嫁过去。万不可出了什么差错!”   “母亲放心。我会让两个教养嬷嬷寸步不离地跟着。来去都分开乘车。不给她们单独相处地机会。再说云氏入府以来地下场奉贞都听说了。她怎会不知轻重?”   两辆极不起眼的油壁轻车缓缓地驶向安王府一个人独乘一辆,她今天就穿着凌意可第一次特意为选的衣服首饰,整个人清新淡雅、精致娇媚,既不逾规,又不失了侯府的体面。   今天是进了侯府以来第一次见奉贞,早就知道奉直特别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今日一见,果真单纯亲昵,甜美可人,非常惹人喜爱,若水刚一看见,就忍不住笑了,又想起自个只是通房,奉贞可是正经的侯府小姐,连忙见礼。   奉贞满目艳羡的看着她,亲热地拉住她的衣袖:“嫂嫂生得好美!笑起来真迷人!奉贞早就想去看你了,却被拦住不让,今个才第一次知道嫂嫂长什么样……”   “小姐!怎么说出这么**份的话来!你一个堂堂的嫡出小姐,怎么能称一个通房丫头做嫂嫂?就是妾室也不值得你如此高看!幸亏夫人不在,若被她听到,又不知该怎么罚小姐了,老奴们也面上无光!快上车吧,云姑娘今天只是陪你去的奴才,身份怎可同日而语!”   奉贞可怜巴巴地看着若水,眼泪都快下来了,若水羞得满脸通红,低头不语,看着奉贞的可怜样,这才明白为什么进府来一直见不到她,原来是怕自己带坏了她。   奉贞难过之余;起青姨娘的教诲,忍住眼泪哀求嬷嬷:“奉贞说错话了,嬷嬷莫怪,以后定不会再犯!只是奉贞整天关在小院里不许见人,难得今天能出趟门,能让我和云姑娘同乘一辆车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云姑娘的衣服首饰配得好,想跟她学着点!”   “小姐快别胡说了!你堂堂侯府小姐,明年就要做国公府世子的正室,身份不知有多高贵,怎可和奴才同乘一辆车?何况她又不是小姐你的丫头,这不合规矩,没地失了身份!”   两位教养嬷说完,不由奉贞反对,就簇拥着她上了前面的马车,陪同她们的管事也连忙催促若水登车出发。   本来素未谋面的安王妃相邀,让在奇怪和不安的同时,还有一些欣喜和期待,相信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人定不是为了难为她,此刻被奉贞的两个嬷嬷一闹却没有了一点心情,刚才的事再一次刺激了她。   难道自己在世人眼里就此不堪吗?不堪到说上几句话、同乘一辆车就会带坏一个纯洁的深闺少女?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娘最心爱最纯洁的宝贝,什么时候却成了世人眼里的祸水?当随心爱的人飞奔而去离开家门的那一刻,何曾想到过粉身碎骨也罢、前途光明也罢,都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长的繁华和喧闹就在车外,轻轻一掀帘子就能看到,她却没有了任何心情,别人的繁华、别人的喧闹,与她何干?可又能改变她的人生分毫?她只是那个为爱失去亲人、这爱远离家园、为爱身败名裂、为爱坠入尘埃的女子而已。   记初进长安时,天色已经渐暗,还带着早春的清寒,她却是那么欣喜、好奇和期待,良人在侧,情意绵绵,执手含笑相看,她看着暮色中的长安,他看着欢呼雀跃的她,那时,她如同他枝头上跳跃的小鸟、心房上盛开的鲜花。   “阿若,长安好吗?”   “长安当然好啦,比蜀郡繁华热闹得多,处处都和蜀郡不一样呀!”   “你喜欢长安就好,我们先回府歇几天,等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山下的桃花就全开了,我带你去看桃花,再尝遍长安城的小吃,你愿意吗?”   “嗯,当然愿意,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很开心!我不但要和你去看桃花,我还想把长安城全部看一遍!”   “那么一生一世留下来!天天看着长安,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   “奉直!你真傻!长安再好,也是因为你我才留下来,如果你不在这里,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不,阿若,男儿志在四方,也许以后我会暂时离开,但长安是我的根,我总会回来,所以你要留下来等我,一生一世都不要离开我!”   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他有多长时间没有爱昵地叫过她“阿若”了?人后她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云若水,人前她是他的通房丫头云姑娘,再也不是那个唯一的、深爱的,让他看不够、疼不够的阿若了。   若水忽然想到,如果此刻能离开侯府,离开奉直,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她能做到从此远远抛下,再不相见吗?能够从此独守青灯古佛,无欲无念地了此残生吗?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十、情敌(一)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有婆子上前打起帘子扶若水下车,前面奉贞也已下了车,正眼巴巴地看着她,若水心里一热,忍不住想上前安慰她几句,不待她开口,两个教养嬷嬷已经催奉贞先进了王府,许是她们觉得以若水的身份,怎配和奉贞同行。   若水置若罔闻,自顾自打量着王府的大门,与瑞王府相同,且不说富丽庄严,就是守大门的也不象侯府那样是体面些的家丁,而是执戟的护卫,红衣重甲,威风凛凛,一派天家威严。   若水忍不住猜测,这安王妃倒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是不是象凌意可那样美艳高贵、气势逼人?还是象瑞王妃那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这王府里的女人是不是也为了争宠不择手段?   正迟间,一个模样精明的管事嬷嬷恭敬地请她入府,若水还了礼,低眉敛首地走了进去。   来到堂前,看到主位上端坐着一个清秀端庄的女子正陪奉贞说话,只着家常装束,远远看去精致淡雅,品味不凡,既不**份,又无富贵逼人之气,让人顿生好感,她应该就是安王妃了。   若水低下头快上前跪倒就拜:“奴婢云氏若水叩见王妃!”   她刚来时,安王妃就注意了,虽然背着光看不清容颜,却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一衣一饰、一举一止,皆让人赏心悦目,远远看去,真的如表妹所说清纯又极妩媚,让人能疼到骨子里去。   刚等她近前看个仔细,若水却已经拜倒在地,安王妃越发觉得熟悉,一种奇异而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是我邀来的客人,不客气,咱们今天不论身份,但求姐妹们聚一聚,说说心里话。”   若慢起身,仍然低眉敛首:“王妃抬爱婢怎敢与王妃姐妹相称?王妃但有吩咐所不从!”   声音清甜圆润。京腔说得十分地道。起来悦耳舒心。安王妃不禁暗暗纳罕:“你京话说得真好。不用拘谨吧!”   若水仍然不敢抬头:“奴婢谢赐座!”。说完低首侧身在小丫头搬来地墩子上坐下。   安王妃见她言谈举止皆象受过极好地教养比京中名门闺秀差。更不是想象中与人私奔地女子皆轻浮风骚。她突然迫切地想看清若水地模样。因为那种熟悉地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她不安:“不必拘谨。抬起头说话吧!”   若水缓缓抬起头来听得茶盏落地破碎地声音。连忙看过去王妃已经站起来抖着身上地茶水。丫头们赶紧围上来查看水看不清她地表情。却清楚地看到她地手在微微抖动着。   正奇怪间王妃谦意地笑笑:“我一不小心失手了。惊扰了各位。请先坐吧。我去换身衣服!”说完起身匆匆离去。也许受了惊吧。脸色有些发白。   安王妃匆匆离开了正堂。这才扶着树站定。深深吸了几口气。稳了一下心神。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于家二公子的通房丫头竟然就是丈夫心心念念、朝思暮想,见不着得不到放不下的佳人!这个不守妇道的女子,竟然一面之缘就牢牢占据了丈夫的心。   这个女子今天是第一次来王府,可她的画像已经堂堂安王的书房挂了近半年时间。   她与安王自幼结发,一日一日的朝夕相处中,慢慢地了解到安王的不幸和苦闷,生母和兄长的早逝,生父的不理不睬,其他嫔妃皇子的忌恨,贵为皇子却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在那那暗无天日的后宫中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和苦楚才活了下来。   是自已一日一日温暖着他的心,抚慰着他的伤痕,替他生下可爱的儿女,让他有了真正的亲人,两人渐渐情比金坚。为了淡化别的皇子对他的提防陷害,安王故意做出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只知蓄妾养姬、风流成性的样子,养了满满一府的花红柳绿不说,还整日流连青楼妓馆。   这些她都忍了,因为他的心是属于她的,别人不过是玩物和过客而已。可自从早春时分,他上街喝酒回来,就再也放不下一个只有一面之交的佳人,朝思暮想不说,还整日派人寻找打听,后来竟然亲手画了那幅栩栩如生的画像以慰相思。   虽然对她和孩子依旧关爱有加,可她还是感觉到他和平时不一样了,经常说话走神不说,晚上时时辗转难以入眠,她的心慢慢开始失落,只要他进了书房就开始不安,千方百计找借口进去看看他在做什么。还好,那只是一个画中人,梦中人,也许是外地女子来京探亲,从此与安王再无交集,时间长了自然淡忘了。   谁曾想到,那个女子竟然就在京城,竟然是丈夫义弟丫头,如今就在自己府中。   今日亲眼目睹,这个云若水确实生得比画上还要动人,虽然容貌还比不上府里的几个绝色美人,但是那无比清澈明净的眼眸、鲜嫩丰润的红唇,特别是清纯到极致又妩媚到极致的韵味,最能打动男人心的。   若安王再次见了,还能再放得下吗?以他的身份,若向于家公子讨要一通房丫头,还不易无反掌?到那时他的心还属于自己吗?   安王妃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画中人清新明媚,天真欢快,眼前的女子却处处流露妇人的风情和楚楚堪怜的味道,也许自己看错了吧。   她再也按耐不住,直奔书房,几番细细打量之后,终于确定,这个云若水就是画像上的女子。   幸好自己今日她来府,早发现了这件事,也好早做防备,若被安王无意中见了,自己就要变成空有嫡妻身份的弃妇了。   安王妃很快拿定主意,回换了一身衣服再次回到前堂。   她依旧亲切蔼,谈笑风生,一再问起蜀郡的风土人情,若水却分明觉得一直在暗暗打量自己,眼里好象多了什么东西,虽然看起来仍然仪态万方、清秀温婉,若水还是起心戒心,又想起于夫人的吩咐,就打起精神应对着,尽量做到恭敬而疏离。   奉贞有于夫人的交待,有两位教养嬷嬷寸步不离地跟着,虽然看起来仍是天真单纯的模样,但也言语伶俐而规矩,不敢有半点失礼之处。   安问了一会话,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吩咐人去传午宴,因为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午宴就摆在花园里的亭子里,菜色不多,却皆是上品,酒水也是适合女子饮用的果子露,淡红的酒液盛在玉盏里,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看来安王妃是个上心的人。   一顿饭吃得颇为无聊,几乎都是安在说着客套话,奉贞和若水只是小心应承着,面对一桌上好的佳肴味同嚼蜡,安王妃也看出了奉贞和若水恭敬谦卑中的疏离,顿时想起了侯府和瑞王的关系,心里一阵冷笑。   饭后又上了精致的各色水点心,安王妃看看奉贞实在无聊的慌,两个教养嬷嬷又寸步不离,就令人带她去花园里随便逛逛,她想和若水单独说会话。   若水实在猜不透安王妃的心思和用意,只得小心应对着。   “云姑娘是否在猜测我今天请你来是何用意?”   若水连忙起身作答:“奴婢不敢枉自猜测王妃的心意,但若有吩咐,无有不从!”   安王妃点点头,是个知进退的人:“其实你不必如此拘谨不安,我请你来全是好意,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家公子,其中原因现在不便言明,以后你自可知。”   若水一愣,因为奉直?安王府和奉直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和瑞王是连襟,怎会又左右逢源和安王来往?   可是她完全不明就里,于夫人还一交待不能和安王府交好,自己又不能不理会安王妃的一片好心,只好站起来,上前亲手捧起茶,展颜一笑答到:“谢王妃垂爱,奴婢感激不尽!若以后方便,定秉明公子上门亲谢!”   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安王妃呆住了,这笑颜那么纯净无邪、那么明媚清新,仿佛带露的鲜花绽放在早晨的阳光下,让人不忍伸手去摘,不忍转身离去,只能痴迷地看着。   若水捧上茶,安王妃却直直地盯着她看,既不发话也不伸手去接,一旁的近身侍女见她失态,连忙轻咳一声,安王妃这才醒悟过来,接过茶盏掩饰地说:“云姑娘真是个标致的可人儿,难怪于公子如此看重你,我都被迷住了!”   若水脸一红,连忙自谦道:“王妃风华绝代、气度非凡,哪是奴婢一介小花小草可以比的!”   安王妃越看她越觉得心惊,以她对安王的了解,这样的女子是最难让他放下的,若他真爱上了,那可是一生一世也不会改变,这么多年对自己,也只是密不可分的亲情更多些而已,暗下决心一定要阻止两人见面,最好永不相见,就让这个女子永远只是安王的一个梦想而已。   “云姑娘与我甚有缘呢,那我就直说了,希望你别见外。昨日的果子会我没有参加,你可能不知,安王府一向与权贵宗室极少往来,我也就逢年过节宫中赐宴时方能见三王妃夫妻俩一面而已。”   提及昨日的果子会,若水的脸刷地一下通红,那过恶毒侮辱的话犹在耳,如今恐怕已经沸沸扬扬了,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安王妃都听说了。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一、情敌(二)   安王妃观察着若水难堪羞愤的样子,她并非刻薄善妒之人,却不知怎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丝快意。   “昨个下午才听我表妹提及,心里甚是不平,说实话我一向对凌府和瑞王府的人没什么好感,今天一是想见见于小姐,二是想见见云姑娘,若你不弃,我有几句话要交待!”   “王妃请讲,奴婢洗耳恭听!”   “这京中的千金贵妇,个个自命不凡、眼高于顶,根本不把平常人看在眼里,何况其中大部分都与凌家有扯不清的关系,若她们见了你,肯定借机讨好凌氏羞辱你,就是于公子在也不一定能护着。所以呢,云姑娘切记以后不要轻易出府,不要轻易见人,就在安靖侯府安心度日吧,以免被人损辱还累及父母高堂,等天长日久大家淡忘了这件事再说。”   若水不知她为什么说这些话,倒象是真心为自己好,就恭恭敬敬地谢过,怕说错话也不敢多言。   她查觉到安王又在打量她,心里越发惑,堂堂一个亲王嫡妃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感兴趣?一时间如坐针毡,安王妃也默然不语,场面十分尴尬。   明知自己这样做有些失,安王妃就是忍不住想打量眼前这个女子,她不是绝色,但那清纯如水,娇媚入骨的样子太能打动男人心了,绝不能让丈夫再见到她,那会毁了她的生活和她的家。   她可以容丈夫整日流连花丛,但绝不能容忍有一朵花在丈夫心上生了根。看时辰还早,安王这会应该不会回来,可万一他早回来碰到了怎么办?想到这里,安王妃再也坐不住了。   还好,奉贞在花园里转了圈回来了待说话,安王妃却站起身,脸色冷冷地说:“对不起二位了,我身子忽然不适去歇息,二位妹妹请回吧,以后再找机会相见。”   说完命人赏了厚礼,也不亲自送客,在丫头的簇拥下回屋去了。   奉贞和若水面相觑。这前后态度差别也太大了。还是她们说错了什么话?   傍晚时分。安王才便装回府。起来心情很好是游玩得很开心吧。   安王妃笑盈盈地服侍他净面更衣。又递上热茶。这才笑着说:“王爷。我当真见到你那义弟地通房了!啧啧。果真是个大美人。就象书里说地什么艳若桃李、美若天仙、花容月貌臣妾都形容不出了来。反正和王爷地两个爱姬一样美貌!”   安王呵呵一笑:“美貌算什么?咱们府里还缺了美人?不过我想仅凭美貌奉直也不会如此看重吧?”   安王妃一滞。很快又笑道:“王爷不知。这云氏不但生得美貌。可能在安靖侯府受了些委屈。昨天又当众受辱看起来楚楚可怜地招人疼。难怪你那惜香怜玉地义弟放不下。   不过说实话。毕竟长于偏远之地。想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见了我可怜吓得连话也不会说了杯都端不住了。吃饭时候更是如坐针毡进门到走都没见她笑过。我本想让她来府里散散心她那幅样子倒象是在受罪。就送了些厚礼早早打发回去了说以后常请她来呢。我看就别让她再受罪了。”   安王愣了愣,听奉直平日所言并非如此,好象容貌气韵、言谈举止都是极为出众的,今日怎么听王妃一说,倒象是个徒有美貌的小家碧玉而已,也许是因为奉直的偏爱才把她说的那样好吧,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王爷笑什么?”   “奉直平时尽夸她呢,看样子两人感情非同一般,听王妃这么一说,并非象他说的那么好,我只是惋惜一个徒有美貌的女子怎能长久留住男人的心?可怜她远巴巴地从蜀郡跟了来,又落得做了通房,再失了奉直的欢心,不是很惨吗?”   安王妃嘻嘻一笑:“王爷倒有惜香怜玉之心,你不是最爱收集美女吗?这云氏确实美貌,若于公子厌了,不如要过来算了!”   安王气得拍了她一把:“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净混说!她乃奉直弟心爱之人,看得比嫡妻还重,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是自个兄弟!”   安王妃认真地看着他,脸上仍笑着:“王爷确实是个君子,我相信你,也请王爷牢牢记住自个的话,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是自个兄弟!”   安王不解地看看她:“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有事瞒着我吗?再说请云氏不是你的主意吗?与她常来常往不也是你的主意吗?”   安王妃脸一红,连忙上前说:“臣妾原先欠考虑了,仔细想想,若与云氏来往太多,必会引起老三和其他人的猜忌,虽说这么多年王爷刻意低调,处处落于人后,可是稍有不甚,落到有心人眼里,怕会对王爷不利呀!臣妾不求荣华富贵每日与王爷和孩子们安宁度日。”   安王这才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我平时约奉直弟见面都百般小心,去得都是达官贵人很少去的地方,若被我那心机深沉狠毒的三哥盯上,我们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安王妃这才放下心来,装作不解地问:“王爷,我不明白,你从不争权夺利,若不是逢年过节进宫请安都快要被父皇遗忘,你看看哪个皇子象你这样无权无势?又从不和别人来往,长安恐怕都没几个人认识你这位皇子,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王脸色一沉,露出几丝狠厉来,不再是刚才风流不羁的样子:“爱妃别忘了,我的生母可是先皇钦点的太子正妃、父皇正经的结发妻子和当朝唯一的皇后,我的皇兄刚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   说到这里,安王叹了一口气,脸上浮起几分伤痛:“母后和皇兄相继病逝后,父皇念在结发情深,再未立后,至今也未册立太子。卢贵妃再受宠,总不是皇后,这么多年无论她怎么用尽心思,父皇就是绝口不提立后之事,老三再有权势,也只是庶出而已。我总是唯一的嫡子,他大概是顾忌我这点吧,若我稍有不慎,或者父皇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关注,恐怕就不能活到现在了。”   安王妃一愣,上紧紧地抱住丈夫:“我这才明白,原来父皇从你小时候就不闻不问,从来不给你好脸色,眼见别人欺负你也不理睬,是为了保护你。放心吧,有我和孩子们,你再不会孤单了,我们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抱着自己的丈夫,心里到无比踏实,也许自己为云氏的事情多虑了,世上还有什么感情能比得过相濡以沫、生死相依的亲情?   若水和奉着安王妃赏赐的厚礼回府后,直接去见了于夫人。   打开礼盒,是首饰和胭脂,若水是一套紫玉的,奉贞是翠玉的,皆是上品,看得出极为贵重。   第一次见面,又没有任何来往,平白故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安王妃打得什么主意?   又详细问了日的情形,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见面,言语并无失礼之处,于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王妃赏的你们就收下吧,切不可对外人提起,若有人问,就说是安王妃对蜀郡风土人情颇为好奇,召云姑娘前去询问,因她不是主子,所以令奉贞相陪,切记,不可对外人提及,以免招至祸端!”   两人连忙点头答应了,于夫人令两位嬷嬷带奉贞下去,留若水单独问话。   若水低头恭恭敬敬地侧身坐着,等待于夫人开口,却只听得茶杯盖轻轻刮着杯子的声音,心里暗暗冷笑,想等自己说,她偏不说,看夫人怎么开口。   半晌,于夫人才开了口:“你这些天服侍奉直辛苦了,身子可还吃得消?你小产时日不长,要爱惜身子,女人且不可落下了月子病,痛苦一辈子呢!”   若水恭恭敬敬地答到:“谢夫人关心,公子平时体恤奴婢,并不辛苦,奴婢身子已经慢慢恢复了。   ”   见她仍不接话,于夫人有些气闷,挥挥手说:“我也乏了,你下去吧,记着今日之事慎言!”   若水躬身告辞之际,方才说:“夫人放心,等公子气消了,奴婢自会想法子劝他,只是这几日还不行,怕火上浇油。”   夫人面上一喜:“好孩子,只要你明白就好,若你肯处处为侯府和奉直着想,我和老夫人定会多疼你一点,许你的事情绝落不了空!”   傍晚时分奉直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的心情十分好,一五一十讲了今天游玩的情景,又不解地说:“那安兄真是奇怪,别人挑人多热闹的地方,他偏挑人迹罕至的地方,不这在这些清静处游玩也别有一番风味,中午吃饭的地方也是从未去过的小酒馆,第一次坐在茅屋里吃着山蔬野味,喝着农家自酿的浑酒,感觉特别新奇,味道很不错呢,真想带你一起去!”   说完又内疚地拉住若水:“我天天把你扔在家里,闷不闷?”   若水摇摇头:“今天可不闷,我出了一趟府门呢!”   然后细细讲了安王妃如何相邀去王府的事情,又拿出她送的礼物给奉直看,奉直也摸不着头脑,他与默默无闻的安王府素昧平生呀。   若水不解地说:“安王妃是个好相处的人,她很关心我,还叮咛我不少事情,说这么做全是因为你!”   脑中电石火花闪过,安王府?安王妃?安兄?奉上瞬间明白了!那卓尔不凡、高贵天成的气度,除了皇子还有谁?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二、尘世(一)   这段时间,似乎一切都如当初所望,奉直一下值回来就陪着她,不再理会凌意可和别的通房,而她们不知因为心里有愧还是别的原因,居然相安无事。   越是这样,若水心里越不安,凌意可岂能这么轻易就言输?而且输在一个无根无基的通房丫头手里。也许什么未知的风雨正在酝酿中,这次若算计她,必会一脚将她踏倒,永无翻身之日。   晚上,奉直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他和同事们一起去喝了酒,路上吹点风,很快酒意上来就吐空了。   在若水的照料下清洗了歇息一会,酒劲慢慢醒了,才感到饿的慌,正奇怪凌意可今晚怎么没让人送宵夜,外面就有人敲门,原来是凌意可派人了送来两碗香喷喷的热汤饼(注),奉直正好饥饿,没有比这个更合他胃口的了,热气腾腾、酸香适口,奉直很快就吃完了,这才满意地擦擦嘴。   送饭的小丫头收了碗正待离去,奉直摸出两块碎银子丢过去:“今个的厨子费心了,竟然知道本公子想吃这个,这两块碎银子你们一人一块,以后尽心服侍,亏不了你们!”   不等小丫头回,正磕着瓜子的若水轻轻一笑:“公子怎么分不清主次呢?只知道打赏做饭和送饭的,就不知道赏那个费心安排的人。她还要打听好公子今日都吃什么了,见什么人了,身体状况怎样,晚上可能最想吃什么,怎么吃对身体最好,这才安排厨子去做,你看看要费多少心思?你还不好好赏赏?”   奉直脸一红,示意小丫头下,恨恨地拧着若水的脸:“死丫头,宠得无法无天了天的拿我寻开心!一顿宵夜而已,给厨房交待一声就行了,那能费那么多心思?,不过今天碰巧我想吃热汤饼而已!”   若水躲开他手按住不让动明净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一天碰巧说得过去,如果天天碰巧呢?哪一天的宵夜不合公子的胃口?哪一天不让公子连声夸赞?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安排的。你想想看,昨个你忙于公事碌儿随便买了些饼子当晚饭吃了,晚上回来了,就有香喷喷的砂锅萝卜炖羊肉,前个你邀好友去围猎,烤了不少兔子和野鸡吃了,晚上回来就了清爽可口的芙蓉青菜羹,还有呢,那天你嗓子有点疼有人送来了冰糖雪梨银耳盅,哪天送来的不是你最需要的?”   直心里一动,仿佛看到凌意可正哀怨地看着他,面上仍又气又笑用手指戳着若水的额头:“越长心眼越多了,不过一顿夜宵而已,偏你费这么心思去思量,也嫌累得慌?有这功夫,你怎么不想着给我做顿宵夜?”   若的眼泪一下子就来了呆呆地看着奉直不语,奉直猛地意识到说错了话,慌忙抱住她:“你别多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错话了!你别这样以后再也不吃了,送来了也不吃行不?再说宵夜也不过是厨子做的而已不是谁自个动手做的!”   虹儿嗔道:“公子怎么说出这番话来?以姐地身份。就是安排了厨子肯听她地吗?你没看看她现在吃地什么饭?且不说合不合口味每天地花色品种不知比在蜀郡差了多少倍!那天小姐想吃一碗鸡蛋羹。我去吩咐厨房管事地说要通房丫头哪有姿格提什么要求。想添东西就拿银子来。小姐每月只有二两月银。如今公子地银子又全由少奶奶保管着。哪还有添菜地钱。更别说给公了准备宵夜了!”   “对不起若水。实我也想让你每天都吃最好地饭菜。可是一来不合规矩。且不说少奶奶了。就是老夫人和夫人也不允许。二来树大招风。又怕惹得别人忌恨你。现在不比以前。人多眼杂。稍有不慎就会有人盯着!”   若水推开他。摇摇头:“其实吃得差点又有什么。只要能得安生地日子过。   公子把若水想成什么人呢?别人关心你一下我都会不许吗?我不是气你说话。我是怪自己没用。其实我也好想每天细细思量着你晚上回来想吃什么。给你准备宵夜。可是若水身份低。就是吩咐了厨房也没人听我地。想自己做又不敢私设小厨房。”   奉直拉住她。求饶地说:“别自责了。我真地说错话了!不过一顿宵夜而已。不吃都行。做不做哪能由得了你?”   说完又逗她:“别哭了。你再哭。虹儿还以为你看着我吃光了自己没得吃气哭了。多丢人呀?”   若水忍不住扑噗一笑,佯装要打,两人闹了一会,这才安静下来,若水静静地坐在奉直对面不语,奉直正待问她想什么,若水忽然扑跪下。   奉直唬得慌忙站起来就拉她:“你这是做什么?又没有外人在,动不动就下跪的?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公子若肯耐着性子听我把话说完,我就起来!”   “虹儿你评评理,我什么时候不耐心听她把话说完了?你坐下来好好说吧,我洗耳恭听。”   若水这才起身,在他对面坐下来。   “自那次瑞王府果子会,有一个月左右了吧?公子还真的打算和少奶奶一直这样拗下去?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你还要记恨一辈子?”   奉直脸色一白,:“我不是记,是伤心和失望,她竟然是那样一个心机深沉狠毒的女人!我都已经努力做到公平了,不惜故意冷落你,她还要把你逼成那样,甚至不顾我的脸面,若不是老夫人和夫人逼着,我当时就想休了她!现在能容她已经格外开恩了!”   “公子别忘了,只是对付我而已,对公子可是全心全意对待,单从每晚用尽心思地准备宵夜就可看出。她做的每一件错事都是针对我,无非就是为了你更爱她一些吧,对于一个嫡妻来说,也不算太过份的事情,她没把我撵了卖了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直苦笑着摇摇头:“更爱她一些?这么做只能让我厌了她而已!口口声声说你不守妇道,她就忘了妒忌也在七出之列吗?”   “公!她过门不足半年,就当是少不更事吧,就是做了错事,只要是真心悔改,公子也该原谅她,何况针对的是我,我都原谅了,公子何必耿耿于怀?这么大一个人,能视若无物吗?就住在一个院里,还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她虽然做错了事,也不至于一辈子守空房吧?”   不待奉直回答,又酸酸地瞥了他一眼:“几个通房公子踹也踹打了,骂也骂了,又把如花似玉的人儿晾了这么长时间,公子不心疼,我都心疼的紧,看来你这次为若水狠下心肠了,我好象记得当初你还挺喜欢她们的,特别是那个我见犹怜的佳人,公子怎么下得了手?还不抽空哄哄去!”   奉直见她刚得好好的,一幅郑重其事的样子,却又忽然拿几个通房说事,醋味直冲人,气得对虹儿说:“你看看,她变成什么了?越来越牙尖嘴利,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若哪天我被损得受不了用强,虹儿可不要怪我粗蛮!”   虹儿却不理他,倒了两杯茶递上:“你们俩说了半天了,还是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我都听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公子真没听明白吗?不会是装糊涂吧?”   奉上被噎得半天说出话来,差点被茶水呛着,气得说:“这小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一句话说出来噎得人胸口疼!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若水笑着给他拍着背:“谁让你净装糊涂蒙我们?其实你早就想通了,只不过等我说而已,对不对?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又怕生生急坏了公子!”   奉直脸一红,嘴里胡乱吱唔着:“你说什么呀?我气得都想休了她,那几个小丫头也想一并撵了,哪还会装什么糊涂?那天我要休她你不是亲眼见了?”   “公子当时在气头上,当然是真心想休她,可是细一思量,她虽做错事,但罪不至此,何况真休了,我和虹儿笨手笨脚的,哪会给公子准备什么可口的宵夜?更不会又抚琴又吹箫的,只怕有人会后悔!”   奉直气得直想挠她痒痒,若水慌忙求饶,半天才拢拢头发坐起来:“时辰早了,公子快过去,就当是打赏吧,为了一碗面都能赏厨子和小丫头,何况少奶奶每天巴心巴肝地安排宵夜、热汤热水地送来?不过少奶奶可不需要什么银子,我看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知疼知热的丈夫,公子要不要舍身成佛?而且是舍给香艳迷人的少奶奶?”   奉直拨拨若水凌乱的头发,看着她明澈依旧的眼眸,在红唇上轻啄一下,点点头离去了,他什么也没说,心里却百般感慨,情依旧,人却不再是蜀郡街头那两个眼里心里只有彼此的少年。   若水无喜无怨地倚门看他离去,那身影依旧挺拔,步履却并不轻松,好似背负着无数看不见的负累。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再纯洁的爱落进了这尘世里,还能一如初见吗?原来沧桑不一定要在容颜上,心里的更多些,象细细的暗流,一日一日浸蚀和阴冷了曾经温润如玉的心。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十三、尘世(二) 姐!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公子好不容易~那几个陪嫁生了恨,也疏远了她们,现在只对你一个人好,你为什么还要把公子推过去?” 看着虹儿愤愤不平的样子,若水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虹儿,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何偿愿意这么做?你以为公子心里会一直恨她们?你看看这些天在公子身上下的功夫,就是铁石心肠也会感动的,何况你家公子本就是个惜香怜玉之人,人家夫妻俩还能一世做仇人?说不定只碍着我不好表示罢了,我自己不捅破这层窗户纸,等人家按耐不住自个合好了,不是更没趣吗?我这么做是给公子个台阶下,他定会真心感念我的好。” 虹儿撅起红红的小嘴,气呼呼地说:“小姐!只是太亏待你了!我还以为公子心里根本没有她们!原来也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 若水依然波澜不惊:“公子并非见异思迁之人,但却是惜香怜玉之人,何况曾有过肌肤之亲。虽然不一定就是真心喜欢她们,但总有过愉悦吧,所以绝会不丢下她们不管的,这个人情不如我来落算了。这段时间我的饮食少奶奶也颇为用心,做的都是我爱吃的饭菜,有的还是正宗的蜀郡味道,一个堂堂的当家主母,用得着这么讨好我这个通房吗?人家投之以桃,我当然要报之以李了。” 虹儿无语,默默地端来了茶水:“小姐别多想了,早睡吧。” 若水仍然自顾:说着:“少奶奶那么厉害有心机的人,我每天百般谨慎尚不能容,又怎能容我专房专宠?更不能忍受公子为了我和她翻脸。 若一直这样下去,不知还使出什么手段让我不得翻身,我这是主动向她示好呢,她心里必会明白。” “她这样百算计你,让你受尽侮辱,就连远在蜀郡的老爷和太太都不得宁还要主动向她示好,小姐就不觉得憋屈吗?” “只要求得安生,憋屈一点算什么?进府,我受得憋屈还少吗?你放心,这次的憋屈是最划算的。别说了睡吧,明早我还要去见老夫人和夫人!” “她们做什么!虽然这段时间她们对小姐还不错,经常赏赐首饰补品,但我一想起她们做的事就害怕,小姐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若水坚定地看看她:“不。一定要去经受了憋屈。这个人情就一定要落。要让老夫人和夫人欠着我地人情!” 奉直地刻意冷落。似乎让夜:来越漫长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每日只出入若水地偏院。别人倒还罢了。琴音和书香先急了果连小姐都失了宠。她们还有希望吗? 偏偏凌意可好似根本不以为意。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照旧细心安排照料奉直地饮食起居。也对奉直地冷落不以为意。偶尔遇见了。还是恭恭敬敬地请安问好。好象毫不在乎似地。 “小姐。我们真地就这样眼看着那小贱人专房专宠吗?” 凌意可随手扔掉手中地扇子:“放心吧虽然天凉了。但我们不是秋天地扇子。云氏也不是常开地鲜花!” “可是小姐。这次看来公子是真地生气了。每次见了我都沉着脸。奴婢好怕。远远看见公子就躲开了!那天他踹得我好狠了好长时间呢!” 琴音扑哧一声笑起来:“小丫头,别担心,公子气头上踹得你狠了些,过后恐怕早就后悔了,下次招你服侍就把那胸口上淤青给他看,保管他心疼死!” 佳人羞得就去拧她一众人都笑了起来,多日的沉闷散了不少。 书香看凌意可心情不错壮着胆子上前问:“小姐果真眼看着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子一个人坐大吗?你看看虹儿那丫头都得意成啥样子,看着就生气! 凌意可不语半晌才说:“我没想到那天出了些意外,所以失算了,原来以我的安排,云氏还不是白白受辱?也怪我沉不住气,没想到被自己人给算计了!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公子现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一切还照旧,那云氏横竖白白受辱,她现在的专宠不过是暂时的,你们放心吧!” 完看着满屋的莺莺燕燕,有些烦闷,挥挥手说:“我也乏了,都下去吧!” 四个人不敢造次,连忙服侍她除了首饰、换上睡衣退下。 凌意可懒散地躺下,秋夜萧瑟,更添几分寂寞。也怪自己沉不住气,竟然着了亲姐姐的道,若不是她相助,就凭云氏,哪能支使得动王府的人去给奉直报信?不过让她消消以前的积怨也好,省得将来大事成了再对付她,那才是真正的吃亏大呢,只要以后不再处处和自己做对,姐妹齐心对外,也算是 中的重大收获吧。 可是奉直,该怎么才能和他合好如初呢?看来云氏在他心中的地位比想象中的还要重要许多,自己操之过急了,以后要慢慢筹划才是,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置她于死地!可是如今奉直定是处处提防自己加害云氏,就是想对付她,现在也不是时候。 正胡思乱想之际,小丫头来报:“少奶奶,公子来了!” 凌意讶异而欣喜,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帐外很快燃起了蜡烛,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带着几分酒气伸手揭开了帐子:“时辰还早,少奶奶睡得着吗?” 帐内凌意可几分羞愧、几分欣喜、几分难过地看着他,烛光下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仿佛不敢相信似的说:“公子!你居然来了!” 丫头知趣地下烛台走了,奉直笑笑:“今晚的热汤饼做得好,我都舍得打赏厨子和送饭的小丫头,为什么不好好打赏一下费心安排的人?可我知道少奶奶一向不缺银子,只好亲自过来问问少奶奶缺什么呢?” 凌意可的脸一下子通红,居然不是来问罪的?他居然肯原谅她?可她也很快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别人不追究,不等于她不用自个请罪,若顺着男人的心意说开了,反倒化解了隔阂。 她很快翻下床,扑通一声跪在奉直面前:“夫君!意可被妒忌冲昏了头,这才做错了事,求公子原谅!” 奉直一愣,没想到她居然肯放下身主动认错,原本还想好好责怪一番,此时倒也不知说什么好,秋夜已凉,凌意可只穿着小肚兜和薄薄的绸裤,全身上下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让人看着心不忍,不由得伸手拉她起来。 “起来吧,地上凉,别伤了身子!”凌意可就势扑进他怀里嘤嘤地哭起来,奉直第一次见她如此,有些手足无措,平日所见,处处都是端庄恭顺,第一次见她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女人似的撒娇哭泣,无奈只好扶她躺下盖上被子:“躺着吧,仔细身子!” 凌意可可怜巴巴地抓的手,拉他坐在身边:“若夫君肯一直这样待意可,我又怎么会因为受冷落而对云妹妹心生不满?” 奉直一愣:“这么说来,倒是我不是了?” “当然是夫君的不是!表面上虽然公平,实际上待妾身和云妹妹可是两样的,自成亲以来,我心里全是夫君,虽然你毫不在乎,但我对夫君的心不比云妹妹差分毫,我也是一年轻女子,哪堪被夫君如此冷落?可我还得处处装作贤良,生怕失了体面,每日看着夫君对云妹妹呵护备至,心里又难过又羡慕!” 奉直甩掉她的手:“所以你就恨她?就想办法对付她?甚至不顾我的脸面?” 凌意可声泪俱下:“我也想对云妹妹好,想象亲姐妹一样对她,努力想做个贤良大度的人,可我对夫君情深意重,夫君心里却装着别人,日日寂寞之中渐生怨恨,才做出这等事,其实意可也非常后悔!” 完挣扎着坐起来,紧紧抱住奉直:“意可出身再好,也只是夫君的妻子而已,我不想做没人疼没人爱的嫡妻,我想要的是夫君的心,可是夫君心里已经有了云妹妹,再也容不下我,难道我来迟一步就再也得不到夫君的心吗?” 奉直任由她在怀里哭诉,一句一句情深意重,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长叹一声:“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自然也很敬重你,别再胡思乱想了。不是早说了,只要你能容得下云氏,恪守本份,我会是个有责任心的丈夫!” 凌意可抬起楚楚动人的泪眼:“只要夫君喜欢,别说一个通房,就是十个,意可也容得下,只是,意可不要一个对我只有责任的丈夫,我要一个心里装着我的丈夫!意可不敢求公子的心全装着我一个,只求公子心里有我就行了!” 奉直擦擦她的眼泪:“我知道你为我费尽了心思,且不说别的,单为每晚的宵夜就下了许多功夫,提前向奶娘了解我的饮食喜好,每日还要派人提前向碌儿打听我的行程,还常常根据我的身体情况查看医书做药膳,我又不是石头做的,怎能没感觉?若心里真的没有你,也不会过来了!” 凌意可含泪娇羞地说:“意可做了这么多,你不是想问意可想要什么打赏吗?意可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要一个疼我爱我的夫君!” 完热情似火地偎了过来,奉直一口吹灭了蜡烛,无奈地想起若水调侃的话:“少奶奶什么也不缺,只缺一个知疼知热的夫君!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四、暗渡(一) 水衣饰淡雅、素面朝天地去见于夫人,头发也是再简反挽式,除了一只珠钗和一对绒花,什么也没戴。虽然果子会事件过后,奉直生怕在衣饰亏待了她,也是有意做给凌意可看,就给她置办了好几套上好的首饰和春夏秋冬衣物,几乎花光了他这些年的积蓄。 可是若水依然打扮的朴素淡雅,从不事张扬。女为悦己者容,若他真悦自己,还能在乎这些? 一路上感慨万分,自从进侯府以后,只要见到老夫人、夫人或者一提起见她们,就胆颤心惊,不知又有什么祸事临头。只有这一次是理直气壮地去见她,因为这些天她没准天天都在盼着自己去呢。 因为她们已经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奉直有多少女人,都根本不能动摇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还不如利用奉直的对自己的这份在乎和重视,去影响他、左右他,让他按着她们设计好的路走下去。 若他的爱不足以保护自己,那么只有学着利用他的爱想法自保了,她现在可是有利用价值的人了。 虹儿跟在她身,见她坦然自若,惴惴不安地问:“小姐,为什么非要主动去见夫人呢?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每次见她和老夫人都没好事,我最怕见她们了!” 若水轻轻一笑:“这次莫怕,这一个月可是整天盼着我去见她呢!我若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了,更不会生什么事了,你就等拿赏赐回来吧!” 于夫人正心在焉地和青姨娘商议给奉贞准备嫁妆的事,见若水带着虹儿进来了,心下一喜必是这段时间一直担忧的事情有了转机。 若水和虹儿恭恭敬敬的磕头行,于夫人呵呵一笑:“这孩子,总是不忘礼数周全,快坐下说话吧!” 若水连忙推辞:“夫人抬爱,:婢站着就好,不敢与主子同坐!” “又没外人。这么多讲究做什么?我还想同你好好说会话。青儿。拉她坐下吧!” 若水见推辞不过。连忙过等青姨娘拉她。自己在下首略略侧身坐了。 青姨娘自从她落胎以后就大病了一场。奉贞地亲事有了着落后才慢慢好转。至那以后还是第一次见若水。虽然她看起来一派坦然。根本没有怀到什么。好象真地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才落了胎青姨娘就是怕看到她那双清澈如水地眸子。仿佛单纯地什么都不知道。又仿佛聪慧地什么都不知道。 还好水气色恢复得不错。眼神虽不再象以往那么单纯。但也平静无波。并无悲戚之色该是渐渐淡忘了。这就好。她毕竟还很年轻。以后有地是儿女。老夫人和夫人也日渐厚待她。在侯府地地位会越来越高。没有必要沉浸在过去地痛苦中件事情。就让大家都忘了吧。 她今日主动上门定有事。夫人看见她就暗露欣喜该是好事吧。可是两人却都不主动开口姨娘忙说:“云姑娘气色恢复得不错。虽然比刚进府时少了些孩子气。却越发有韵味了。穿什么都好看。以前艳妆地时侯光彩照人。现在虽然脂粉未施。衣裳也素净。但是雅致得很。又出众又脱俗!” 于夫人闻言打量一番。淡紫色地夹衣。月白色地绸裙。坐在那里。如玉一般地模样。皎洁而美好。难怪凌意可挑地那身衣服损毁不了她半分容颜和韵致。 “是不错呢,淡雅的很。话又说回来,虽然通房不能越过主母去,但毕竟还年轻,太素净了也不好,还是打扮的喜气一点吉利。我年轻时侯也爱打扮得淡雅些,现在年纪大了,反倒喜欢鲜艳一点的颜色,素净的颜色太冷清了,人老了都爱热闹。” 若水心里冷笑,终于忍不住了,暂且按下不提今日来的目的,且看她怎么说。 青姨娘忙说:“夫人哪里老了?看起来年轻得很,虽说我比夫人少几岁,因为是个没福气的,反倒显老一点。” 于夫人呵呵一笑,又叹了一口气摇头:“哪里不老?人家象我这个年龄都儿孙满堂了,你看看我膝下冷冷清清的,每日也就你陪我说说话!” 若水蓦然想起那个落掉的孩子,一个已经将要得到的女儿就这么永远失去了,一阵剧痛袭上心头,差点晕倒,恨意又不可遏制地涌上心头。她若真盼着儿孙绕膝,那个孩子难道不是奉直的亲生骨肉?又怎么下得了手?仅仅因为她来得不是时候吗? 青姨娘就坐若水对面,把她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个落掉的孩子,查觉她悲伤的眼眸中暗含几分压抑的恨意,心里一惊,莫非她知道什么了?若被夫人 还不被灭了口?连忙转换话题:“夫人别眼红别人了经成了亲,屋里人也不少,儿孙绕膝还不是迟早的事?” 于夫人提了半天不见若水说话,以为奉直仍然和凌意可呕着气,失望地说:“虽说屋里人不少,但是都没有喜讯传出,如今又为果子会的事情两口子呕气,那些个通房也统统不理不睬了,这都快一个月了,气要生到什么时侯!” 若水这才轻轻一笑,站起身来:“夫人放心,奴婢正是来秉报这个的!昨晚呀,公子和少奶奶已经和好了!” 于夫人激动得正欲谢若水,若水却轻轻地跪下了:“若水无能,一直想劝公子和少奶奶和好,可是中间提了几次,却惹得公子大怒,还以为是少奶奶使手段逼我这么做,心里更怪罪少奶奶,亏得奴婢再三解释才肯相信。一直到了昨夜,奴婢看公子心情好,才敢借机相劝,公子才慢慢气消了,后来就听从劝告去了少奶奶那边留宿,夫人就放心吧,今早我去服侍,看到少奶奶和公子有说有笑的,想是合好如初了!” 于夫人和青姨娘相视一笑,连忙亲自扶若水起来,按她坐下:“好孩子,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自从果子会以来,他们一直这么拗着,都快成我的心病了,我怕火上浇油又不能强劝,整日地发愁,你今个就带来了好消息,我一定重重赏你!快说说,你是怎么劝奉直的!” 若水一五一十了奉直如何酒醉吐空了肚子,凌意如何吩咐人送来了热汤饼,奉直如何吃得心满意足,高兴之下要打赏厨子和丫头,自己又是如何趁机苦苦劝说,终于劝得奉直消了气去找凌意可 于夫人连连点头:“我的儿,么原先就没看出你的心思如此灵巧会说话?男人家都爱面子,你家少奶奶那件事确实做过头了,那天你也在场,要不是我和老夫人硬逼着,他都气得要写休书了。这一生气就是一个月,要不是你机会抓得好,劝得也极是巧妙,他哪能这么快就消了气?男儿要能成事,家门和睦是最重要的,你不但心思灵巧,还胸怀大度,这次功不可没!” 若水自谦地笑:“夫人别光顾着夸我了,少奶奶虽然那件事做的有些不妥当,可她后来却在处处弥补呢,若不是她自个做得好,我哪有什么机会可劝?就是想劝也没有说词!不说其他,单是每晚的宵夜她就费尽了心思,为这还要弄清公子每日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然后一五一十地说了凌意可如掌握奉直每日的行踪,然后根据他每日的饮食和身体状况,费尽心思安排晚饭和宵夜。 于夫人开始还含笑听着,来却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碌儿绝不会轻易透露奉直的情况,看样子这凌意可每日派人跟踪奉直呢,一个女人家如此紧盯着自己的丈夫做什么,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做宵夜这么简单,难道瑞王和凌家对奉直并不放心?凌意可虽为凌家女,但己嫁为于家妇,出嫁从夫,她还能胳膊肘往外拐? 若水说边暗中观察,见她脸色果真愈来愈难看,心里暗暗快慰:凌意可,你以为只有你才会算计人,被你算计这么多次,我难道就学不会吗? 于夫人越想越烦闷,不,得想办法让奉直明白其中利害,让他面上更加善待凌意可,暗里小心提防着她,免得被枕头风给吹糊涂了,被卖了都不知道。 转头看看若水,暗自思量,目前奉直的屋里人,那四个陪嫁和凌意可是一心的,仙儿是老太太的心腹,当初又没有安排自己的人服侍奉直,只有她无根无基最可靠了,又最得奉直的心,要掌握奉直只有靠她了,何况她虽做错了事,但出身不错,心地纯良,只要慢慢收服了她的心,应该靠得住。 她叹了一口气,和蔼地对若水说:“过来,孩子,坐我身边来!” 若水恭敬地点点头挪到她身边,于夫人拉起她柔滑无骨的手:“光看看这双手,就知道与那些个通房出身不一样呢,大家子里规矩多,谁也违背不得,委屈你了!” 若水连忙抽出手跪下:“若水自个做错事,怨不得别人,何况家规谁也不能违背。如今夫人如此抬爱,奴婢感激不尽,哪敢言委屈二字。”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五、暗渡(二)   于夫人呵呵一笑拉她起来按到墩子上:“这孩子,又动不动就下跪的,以后见了我就当是家中长辈,别那么拘礼。奉直的屋里人虽多,但是出身都太低了,上不得台面,只有你出身、性情、模样皆好,等明年五月份少奶奶进门满一年了,我定要好好操办一番,风风光光地升你做姨娘,以后二房除了少奶奶就你最大,到时给你爹娘也好交待些!”   又叹了一口气:“你虽然做错了事,但天下做父母的都一样,总会原谅自己的儿女,若他们知道你有了好的结局,也会欣慰的多。   可现在你的身份太低了,他们知道了会受不了的,还是等升了姨娘再说吧,我会正式的派人登门拜访,你也可与亲人互通消息,让父母担忧就是最大的不孝。”   提及爹娘,若水眼泪夺眶而出,真心真意地就要跪下谢恩,于夫人拉住不让,拭去她的眼泪:“别那么见外了,你以后用心服侍奉直,多多提点他,有什么及时告诉我。虽说他已娶妻成人,在父母心里总是个孩子,就怕他做错了事还处处瞒着我。你知道吗?有一点我们是相同的,那就是都盼着奉直好!”   若水总算明白了于夫人处处向她示好的意思,原来想利用她掌握奉直,曾经视她为祸水,如今却因为有了利用价值而处处示好。她想表面上处处高抬凌意可这个儿媳,背地里与她这个通房丫头暗渡陈仓,把奉直牢牢掌握在手里,有了她这份信任和利用,以后就可和虹儿在侯府站稳脚跟,不用再眼巴巴地等奉直来怜惜,让他夹在父母、嫡妻和自己之间处处为难。   连忙含笑答到:“人如此信任,若水无有不从,以后定当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做心服侍公子和少奶奶!”   见她伶俐乖觉,于夫人暗:赞叹,是个资质不错的人,若是出身好,嫡妻也做得了:“俗话说儿大不由爷,侯爷又是个不管事的,千斤重担全靠我这个做娘的挑,心都快操碎了。以后有你这么个贴心人不但是奉直的福气,我也放心了!”   若水乖巧地连点头,于夫人的目光落到她平平的小腹上,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紧紧盯着她眼睛说:“你身子调养得怎么样呢?我知道奉直最宠你怎么还不见怀上?那个失去的孩子也是没缘份,别再想他了,你还年轻前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调养好身子再生养才是最重要的!”   若水眼圈红了,她黯然地垂下眼声音哽咽着:“谢夫人关心,奴婢已经在努力忘掉这件事,可还是忍不住时时自责太不小心,辜负了老夫人、夫人和公子的厚爱,让你们膝下荒凉。特别是公子,我一想起他失不孩子后痛不欲生的样子恨不得以死谢罪!”   于夫人想起奉直痛苦样子皱了皱眉头,同时也了一口气看来她对落胎的事情并未有半点心,两个知情人已经灭口了她和老夫人、青姨娘这三个洗不净手的共同谋划者,这件事将永远石沉大海依然奉直眼里那个忍辱负重、爱子情切的娘亲。   青姨娘有些迷惑了。若水到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好了好了。这件事大家以后别再了。夫人说得对。要往前看。再自责也没用了。还是养好身子再生养才是最关键。奉直下个月生辰。过了年虚龄二十。别人象他这般大都已经儿女双全了!”   若水连忙拭去眼泪。自责地说:“若水不懂事。还没有姨娘看得远。无故惹夫人难受。我听你们地。过去地事不再提了。也不再想了!”   说完站起身来行礼:“夫人吩咐地事。若水一定记在心上。我该回去了。怕时间久了少奶奶起心。”   于夫人点点头。暗叹她倒是个细心谨慎地人完全可以让人放心:“这样也好。你回去吧。有什么事就来报我。若不方便见我。告诉青姨娘也行。记得小心从事!赏你地东西已经预备好了。让丫头带回去吧。”   若水推辞不过。点头应了。带着虹儿退下。于夫人忙示意青姨娘去送。   青姨娘陪她来到院子,看看周围没人,试探着说:“咱娘俩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要不去我屋里坐坐?”   若水迟了一下点点头:“谢姨娘抬爱,不是奴婢不给姨娘面子,若水平时几乎不出院子,怕这次出来久了少奶奶起心,若水去姨娘屋里只敢略坐坐就要走。”   青姨娘感觉到她的疏离,心里一阵难受,拉着她径直进了屋,吩咐虹儿在外等侯。   两人一起在火盆旁落坐,青姨娘正待开口,若水躬身行礼:“给姨,恭喜奉贞小姐得配良缘!”   青姨娘愣住了,她无奈地看着若水:“作娘的为了儿女,真的会身不由己,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会明白。”   若水却不答话,就要告辞离去,青姨娘喊住她:“过去的事都忘了吧,没有一个人愿意平白无故做恶人!”   若水停下不语,半晌才说:“哪有什么恶人?恶人早没影了,无论是段嬷嬷还是枝儿,她们今何在?姨娘保重,若水很喜欢奉贞小姐,一心盼着她得个好姻缘,天下做娘的都是一样的,我很理解姨娘的无奈,也永远记得在我无依无靠时姨娘对我的好!”   青姨娘落下泪来,拉住就要转身离去的若水:“你可愿常来看看我?”   若水点点头:“若在长安没有任何亲人,心里只当姨娘是亲人,当然想常来和姨娘说说心里话。可是那边少奶奶提防得紧,若水不敢常来,但凡有机会,定会来叨扰姨娘!”   于夫人赏的东西极为厚,衣料首饰自不必说,还有一些上好的补品,都是调养气血的,虹儿拿不过来,青姨娘吩咐几个小丫头相帮着送过去。无论是示好也罢利用也罢,夫人这次是下了血本,若水暗暗冷笑,她倒是个费尽心思的母亲,为了奉直不惜一切,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来到福意居,水吩咐直接去凌意可的屋子,虹儿不解,都是好东西呢,她可舍不得,又碍着外人不敢问,只好听话地跟着过去。   凌意可屋里炭盆烧旺,是上的红罗炭,红红的没有一丝烟气,她正和几个通房一起玩投壶,一众人笑语盈盈玩得很专注,小丫头们也兴高采烈地围观着,竟然没发觉她们进来。   若水暗暗叹气,这样彼~安多好,冬暖夏凉,衣食无忧,偏偏她容不下自己,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肯过,非要弄得枝节横生不可。   “少奶奶好雅兴,若水打扰了!”   凌意可早知她去了夫人院,正暗自揣测着,若水忽然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了,一眼看去,都捧着衣料首饰的,还有上好的补品,价值不菲,应该是夫人赏的。   “哟,这么多好东西,妹妹这是打哪来?刚才我们思量着没事找乐子,派人去请妹妹一齐玩,两个小丫头说妹妹出去了,又从哪得来的这些好东西?”   若水笑着上前见礼,其他几个通房丫头眼馋地看着这些好东西,忍不住用手摩挲。   若水嘻嘻一笑:“好东西是夫人赏的,但却是因着少奶奶,所以若水不敢独占,特意先让少奶奶先挑!”   凌意可不解地挑挑眉:“夫人赏妹妹好东西,怎么会因为我,若是因为我,为什么不赏我呢?妹妹就是会说话。”   若水笑着看向她:“说起来是私房话呢,可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吧!”   “本来夫人是要训我的,说公子这些天都歇在我哪里,如果下去怎么儿孙满堂。我就实话实话,说公子其实心里净想少奶奶,不过一生气就拿我做挡剑牌而已,害得我处处不招人待见,其实人家两口子早合好了,昨夜都到了该安置的时辰,公子火烧火燎地就是坐不住,非要过少奶奶这边来!”   凌意可脸一红,昨夜的欢爱意犹未尽,轻轻啐了一口:“妹妹一个文雅的人,也学会混说了,这些话怎好告诉夫人!”   若水笑嘻嘻地说:“少奶奶先别怪我,夫人听我一说,先念了三声佛,然后又连声说合好就好合好就好,我明年就有嫡孙抱了!这一高兴也不训我了,还赏我了这么多好东西,可不是因为少奶奶,所以拿过来咱们分了!”   凌意可装作感兴趣的样子翻看赏赐,暗自思量着,那天参加果子会从瑞王府回来去见于夫人,她那幅样子明明想好好惩诫自己一番,却不知怎的不痛不痒几句代过,还以为她看到奉直冷落自己会觉得活该,谁知竟然如此盼着两人和好,很快又明白了,不过是因为父亲的权势,奉直可要靠父亲提携呢!   她看着若水轻轻一笑,奉直再爱这个女人又能怎样,对侯府来说,还有比名利更重要的东西吗?她就在人前侮辱了云若水又能怎样?   随手取过一只十分精巧的蝴蝶簪子插在若水髻上:“夫人赏你的东西,我怎好据为己有?妹妹别把好东西都攒起来了,今天可看不到明天的事,说不定将来落到别人手里,还是该穿就穿、该戴就戴吧,女人的青春短暂,莫要辜负了!”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六、惹祸   一声风波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日子仿佛又恢复到从前旧雨露均施,凌意可嫡妻地位无比稳固,对几个通房丫头越发亲和大度了,特别是对若水亲如姐妹,好象两人一直如此亲密,从未有过任何过节。   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是,老夫人和夫人忽然对一向深为厌恶的若水厚待起来,不但常常赏赐衣物吃食,有时还传去说话,一时府里的主子奴才都对她客气了几分,传言她升姨娘不过是早晚的事。   虹儿暗自高兴,以为主仆二人俩苦尽甘来,若水却仍是淡淡的,心里暗自冷笑,自已巴巴地跟了来,以为奉直能护自己一生一世,谁知真正能保护她的是老夫人和夫人的看重,原先仇恨的人反而因为共同的利益密切起来,曾经一心一意深爱的人,早已被尘世的纷扰疏离了,有时侯共同的利益比感情还要来得牢靠。   秋风渐起,冷雨细密而冰凉,若水百无聊奈地坐在窗前,听着滴水檐前的水滴一声一声敲打着青砖的地面,心情惆怅而清冷,他对奉直来与不来早已无所谓,可是乡愁却一日深似一日。   虹儿气呼呼进来了,后面跟着提食盒的丫头。   “怎么呢?这几天好象见你在生气?”若水仍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   虹儿摆好饭菜,吩咐小丫等会来收拾,这才生气地说:“那两个通房真是猖狂的气人,这些天只要碰见她们,就出言不逊,对小姐百般讥讽,我一个人又说不过她们次都受气!难得小姐当初还讲情要公子饶过她们!”   若水一愣,心疑惑起来。这段时间,老夫人和夫人处处厚待她,府中大小奴才也因此对她客气恭敬起来,特别是和凌意可相处甚欢,虽然仍是通房地位已远远高于其他几个通房丫头,她们见了自己也恭恭敬敬地行礼焉然把她当作主子。   按说那几个通房丫头敢如此造次,若水细一思量,很快明白了,心里暗暗冷笑,原来少奶奶改变策略了别人出面做恶人,她自己装贤良。   别说直整日不在家察觉不到她们的手段是察觉了,少奶奶大可推到那几个通房身上,再出面惩诫一番,既整治了自己,又不损她的贤名。   “虹儿。:是这样要小心从事。她们横竖不过想挑起事端然后推在你身上……”   说到这里若水惊叫一声住了:“我知道她们想做什么了!”   虹儿见她地样子被吓住了:“小姐!她们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又想出什么害你地法子?”   若水定定地看着虹儿:“这次她们想对付地不是我是你!”   虹儿愣住了:“对付我?我不过一个小丫头。一个奴才地奴才碍她们什么事了?一个堂堂地侯府少奶奶费心思对付一个小丫头就不嫌寒~?”   “你一心一意对我好就是碍她们地事了!她们暂时没法子对付我。就言语挑衅逼你犯错。然后借机赶你出府。我就彻底被孤立再可信赖之人。她们以后对付我就方便些。你没见严妈因为偏向我都被少奶奶撵去服侍老太太了吗?”   虹儿吓得紧紧抱住若水:“不!小姐!我不要离开你!这世上我再无亲人,你不但是我的主子,更是我的亲人,离开你我再无依靠,而且我怎能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若水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慰:“别怕,虹儿,我不会让你走的!”   虹儿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小姐,虹儿八岁那年父母双亡,要被狠心的婶娘卖到青楼,是太太可怜我花银子赎下,那时太太就让我发毒誓一生一世不离开小姐,这些年小姐待我如同姐妹,我怎能舍得离开你?再说小姐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没脸回蜀郡去见老爷太太,离开你我就要流落街头了!”   若水扶起她,擦干眼泪:“好妹妹,我从内心何曾把你当作丫头?你放心,但凡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叫你饿着!无论甜也罢、苦也罢,我们总会在一起!”   虹儿这才放下心来,连连点头,若水却神色一凛:“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保护好自己,她们暂时不敢拿我怎么样,必要先从你身上做手脚。切记小心从事、百忍成钢,无论她们说什么,也要置若罔闻,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不可落到别人下的套里,更不可和她们起冲突,被捉了短处对付你!以后外出传饭递话就让小蓝儿和小绿去,你尽量不要出这个院子!”   见她面色严峻,虹儿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不由得寒而栗,这些女人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若存心对付,自己真能躲得过去吗?   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有些心疼,连忙拉她坐在桌旁:“别多想了,以后小,快吃饭吧,天气越来越凉了,吃冷饭伤身子!”   秋雨缠缠绵绵地一直下着,十几天了还未放晴,天气越来越冷了,奉直心疼若水,不忍她三更半夜冒着雨离开自己回屋,所以招她服侍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凌意可大概为了避免她和奉直见面吧,索性以天气渐冷为由,让她吃了早饭再去请安,每次等若水吃了饭过去,奉直已经走了,再加上公事繁忙,常常回来得很晚,白天又见不着,两人似乎情份越来越淡了,主仆二人渐渐被遗忘了,索性除了必要的请安,再不出屋子。   秋风秋雨中,若水终于病倒了,起先只是小染风寒,就不以为意,也不许人告诉奉直和凌意可,只使些银子求厨子煎了姜汤服用后,慢慢有些好转,可谁知这天午睡醒来,竟然发起了烧。   若水无奈,眼看抗不过去,奉直不在府中,又不放心虹儿去,就吩咐小蓝去秉报少奶奶请大夫医治。   可是小蓝冒雨后,红颜和佳人姐妹俩却守在门口,说是少奶奶午睡未醒,不得打扰,让她一个时辰后再来,小蓝无奈只得回去。过了一个时辰后,小蓝再去,红颜却说老太太传少奶奶前去问话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还要留用晚饭。   若水听说后摇头苦笑:“算了,又不是太厉害,等少奶奶回来再去报吧,我是何等身份,怎敢打扰少奶奶和老夫人说话。”   一直等到申正(注),小蓝又看了几次,仍不见凌意可回来,若水烧来越厉害了,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色昏暗,阴冷而潮湿,虹儿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小姐,小蓝不熟悉情况,是让我去看看吧,等公子回来就太晚了,如果不服药,我怕你晚上越烧越厉害了!”   若水气无力地点点头:“只得辛苦你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切记处处忍让,不可争口舌之快!”   虹儿应离去了,好半天才回来,进门来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倒:“小姐,我闯祸了!”   若水费力地支起身子:“到怎么回事?别着急,慢慢说!”   虹儿去主屋想求凌意可给若水请大夫医治,谁知去后凌意可还未从老夫人处回来,虹儿眼看天色不早,若水又烧得越来越厉害,一急之下,就要赶去老夫人处求凌意可。   可偏偏琴音和书香偏偏拦着不让:“主子有话要说,你一个做奴才的乱闯什么?安生在这等着吧,少奶奶又不会住在老夫人处不回来!”   虹儿急得说:“不是虹儿存心打扰老夫人和少奶奶说话,实在是我家姑娘烧得厉害,眼看天色不早了,雨又不停,再耽误下去,怕晚上烧得受不了!”   书香面露讥讽:“做奴才的都是贱命,别把自个太当回事,还以为自个做出了什么体面事,少奶奶想安生说会话都不行!都是做通房的,偏你家姑娘比别人金贵,我们一人一个使唤丫头,你家姑娘一人三个使唤丫头,就这还服侍得整天病怏怏的,怕是享不了这福吧!”   虹儿见她们处处轻贱侮辱若水,顿时怒火上涌,她受得了别人作践自己,就是不能忍受别人轻看若水分毫:“你们说什么?谁是贱命?你们这些世代为奴的家生子才是贱命!我家姑娘虽不是官家小姐,但也是正经的富家千金,打小锦衣玉食、奴婢成群,岂是你们这些贱奴能比得!”   琴音闻言笑得花枝乱颤:“你家姑娘出身是好,岂是我们这些贱奴可以比的?既然她出身那么好,怎么不去作正经的少奶奶,却我们这些贱奴一样做人家的通房丫头!这不是自甘下贱吗?”   虹儿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些阴狠的女人,公子在的时候,对小姐百般讨好,背过公子,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来。   书香得意地看着虹儿的样子,无比轻蔑地说:“出身好又能怎么样?出身好还和人私奔?在我们面前充什么高贵?还不如我们守妇道!就这样一个淫妇,还想仗着公子宠爱和少奶奶平起平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卖身的奴才而已!”   虹儿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她用手指着书香的鼻子,半晌才气极地说:“你才是淫妇!我家小姐再怎么着也是正房嫡出!少奶奶再高贵也是通房丫头生的庶女!”   话音刚落,琴音“啊”了一声捂住了嘴,虹儿转过身去,看到凌意可站在油纸伞下,嘴唇哆索着,脸色苍白如纸。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七、收房(一)   若水呆呆地听她说完,惊出一身冷汗来,反而没那么烧了。   “虹儿,你这次真的闯祸了!少奶奶这一辈子,最不愿提及的恐怕就是她庶出的身份,你今个可是实实在在戮到她的痛处了!若不置你于死地,怎解她心头之恨?不过也不能怪你,她们出言太恶毒了,谁听了都受不了的。”   虹儿泪汪汪地抬起头:“她们怎么说虹儿都行,就是不能出言侮辱小姐,我实在受不了她们的污言秽语才失言的!奴婢自知这下太岁头上动了土,以少***为人,必不肯饶我,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让我死无丧身之地,奴婢求小姐不要再管虹儿,保全自己要紧,由她们去吧,横竖这一条命!”   若水怜惜地看着她:“浑说什么!但有我在,必会千方百计保全你,我们这么多年情同亲姐妹,我怎忍心你为我被人作践?过来,坐我身边来!”   虹儿抽抽噎噎地坐在榻上,抹着眼泪说:“虹儿是生是死无所谓,只是放心不下小姐,若我被她们撵走了,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谁来保护你?”   若水擦干她的泪,悲愤地说:“撵走?岂只是撵走这么简单?若仅仅只是撵走,大不了你回蜀郡罢了,老爷和太太还能不收留你?只怕你刚一出京城,就永远消失了!”   虹儿惊叫一声,吓得差点软:“她们怎么这么狠毒!我不过说错了一句话,就非要了我的命不可吗?”   若水点点头,定地看着她:“若我们把她想得有半分善良,定会死无丧身之地!如今能保住你的只有公子了,但是公子如果为了一个通房丫头的丫头和少奶奶闹翻了,怎么都说不过去,除非……”   “小姐非什么?”   若水却并不正面回答:“虹儿,你对说实话,你也不小了,可曾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到底对碌儿有无情意?”   虹儿又羞又窘。慌忙头:“小姐说什么呢!虹儿总觉得还小。从没想过这些问题。整天心里只想着不让别人来害小姐有心思想这些?”   又恨恨地说:“别提碌儿了。你看看少奶把他吓成啥样子。我遇见了打声招呼他都不敢应承么长时间。可曾过问过我们主仆俩?甚至还处处躲着我。生怕我们连累他小姐对他那么好!这种没良心地人。我怎会对他有情意!”   若水苦笑着摇摇头:“别怪了。其实他心里是向着我们地。他是个精明地人只是不想无故给自己招祸而已。严妈真心对我们好。可你看看少奶奶能容她吗?要不看在公子地面上。早就寻个由头撵出府了。你既对他无情意就算了。我也不用落个拆人姻缘了!”   虹儿惑地看着她:“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若水爱怜地拨拨她地头发。端详着她青春俏丽地模样。心里嗟叹了一声是开了口:“虹儿可知自己地身份?”   虹儿顿时明白了若水地意思。又羞又恼地说:“小姐!没地提这话做什么?虹儿还小还没想过这些事情!”   若水摇摇头,正色说:“傻丫头不小了!别只顾着我,误了自己的终身为别的,只为你的安全着想,你也必须听我的安排!在这院里,除了公子,没人能护得了你!只有做了他的女人,少奶奶才没法撵你走,也就没法下手害你!她还要落贤名呢!虽然只是做通房,但以公子的身份和才貌,也不辱没了你。”   虹儿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汪汪地说:“虹儿打小就知道自己将来是给小姐做陪嫁的,也知道跟了公子是高攀了。但自从进得这府来,虹儿真的是怕了这里,只想护得小姐周全,再未想过其他,如今小姐做主,虹儿不敢不从,只是虹儿不忍心呀,这院里跟小姐分公子情意的人太多了,虹儿不忍心再多一个!”   若水摇摇头,淡然地说:“被那么多人分了,还叫情吗?最多是宠吧。已经有这么多人分了,还在乎多你一个?也只有这样,你才能陪着我一辈子。   此事宜早不宜迟,说不定等公子回来她就会闹将起来,你总是说错话了,我想护都护不住,就是公子也不能为一个通房丫头的丫头不顾嫡妻的情面,你又是云家的丫头,人家说撵就撵了,若因为我害了你,我岂不是要自责一辈子?”   虹儿站起来扑进若水怀里哭起来,若水轻轻的抱着她,一个生死相依的姐妹,比一个处处无可奈何的男人要可靠的多,无论用什么法子也要保护她!   “你去把小蓝小绿叫来,这院里有不可靠的人向她们通风报信!”   虹儿讶异地从若水怀里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想想,平时少奶奶有什么话,早上都对老夫人说了,今天下着雨,又没什么事,却莫名找老夫人说话,而且一去就不回来,她能有多少话同老夫人说?肯定是知道我感染了风寒,公子又不在,只能求她做主去请大夫,所以开始托辞睡着,后来又坐在老夫人那里不回来,就是不给我们请大夫。”   “可后来她不是回来了吗?”   “因为她觉得把我折腾得差不多了,怕再耽误下去公子回来怪她失职,这才张罗着请大夫,既让我受了苦,又落了贤名,弄得我身子越来越差,公子怜惜我起见,就暂时不会招我服侍了,可真会算计呀!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如今我见公子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   虹儿恨恨地说:“小姐,我明白了!小蓝和小绿这两个贱人,若不是因为小姐,她们还不止被卖到什么脏地方,你处处善待她们,她们竟敢背叛你!我这就去叫这两个丫头!”   很快虹儿一手拽着一个进来了,一下子推到在地上:“快告诉姑娘,你们都做了什么?若有隐瞒我揭了你们的皮!”   两人面面相觑,晌不知该说什么。   若水靠着被子坐起来,盯们看了一会:“你们可知怎么进得府?”   两人异口同说:“奴婢知道,公子从牙子手里买下奴婢的时候就说过,是为了服侍姑娘才买的!”   “那你们可知府里这么多丫头,为么还非得从外面买两个不知底细的?”   “奴婢知道,公子说我俩单纯不经事,好调教些,若从一开始就跟了姑娘,定会忠于姑娘,这才买下我们。”   若水冷冷地盯着她们:“若我说你们;得不好,对我不忠心呢?”   两人吓得连不迭磕头求:“姑娘饶命!公子买时说过,我们以后就是姑娘的奴才,以后或打或卖,全由姑娘说了算!如果敢不尽心服侍,或有背叛姑娘之处,定打杀了!”   话音刚落,小蓝直起身子,指着小绿说:“是她对姑娘不忠的!中午饭后,她去还食盒,却半天不见回来,后来回来脸色怪怪的,奴婢仔细一看,手上多了一对沉甸甸的银镯子。奴婢好生奇怪,再三追问她也不肯说,后来被奴婢问得狠了,才说是少奶奶赏的,还非要塞给我一个,让我替她瞒着。奴婢怕少奶奶,所以不敢不要。”   说完从自己和绿儿的腕上各摘下一个厚重的银镯子递给虹儿。   小绿吓得哭了起来,使劲地磕起头:“姑娘饶命,切莫告诉公子,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若肯实话实说,并保证以后不再犯,我就替你瞒着!”   小绿这才一五一十地说了午饭后她去还食盒,回来的路上被琴音叫住,说是少奶奶传她,小绿不敢不从,慌忙跟着去了。   去了后凌意可问了些这边的情况,小绿照实说了若水感染风寒的事,凌意可赏了她一对沉甸甸的银镯子,并说以后只要经常报告这边的情况,每次都有重赏。   若水目光渐冷,这么一方偏院都不让它清净吗?为什么她想安宁,别人总不让她安宁?   她看看稚气未脱、可怜巴巴地小蓝和小绿,叹了口气,吩咐虹儿扶她们起来,又把银镯子亲手给她们戴上:“自从你们跟了我,我何时亏待过你们?以后切不可眼皮子浅,为了钱物做背叛良心的事,那是要落不了好下场的!”   小蓝和小绿连忙流着泪应了,又要褪下银镯子不肯再戴,若水按住她们的手:““少奶奶赏的东西,怎可不要?若摘下来,反倒让她起疑心,以后那边问什么你尽管说,有赏赐只管收下来,我不会怪你们的,只是不许瞒着我,那边让你们说什么做什么,全都要告诉我!要不然我定告诉公子!”。   说完面色一冷,拿起一只茶盏摔在地上:“公子的脾气你们知道,若有隐瞒,定让你们如此下场!“小蓝和小绿吓得忙不迭磕头答应,若水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发了半会呆,这对虹儿说:“看到没有,少奶奶对付我的心思从来就没有弱分毫!你的事情定要听我安排,我们再不速速做打算,她们很快就会对你下手,等我彻底落了单,再对付我!”   虹儿坚定地点点头:“虹儿不怕,虹儿听从小姐的安排,我定不会让小姐落了单任由她们欺负!”   两人正说着,小蓝进来报:“少奶奶派人请的大夫来了,在屋外候着,姑娘可要传他进来?”   若水轻轻地笑了,少奶奶可真会做事,公子眼见就要回来了,自己也被折腾的差不多了,大夫也请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八、收房(二)   奉直回家时,天已黑尽,请过安回到院里,隔着雨雾看到纱窗里透出出桔色的光晕,想到屋里就有温热的水和美味可口的饭菜等着他,足以驱散这秋雨中的阴冷,心里一热,照例准备先去凌意可屋里更衣用饭。刚走到廊下,突然从柱子背后闪出一个人来,扑通一声跪下:“公子,云姑娘发烧了,已经请大夫看了,喝了药仍退不下去,求公子快去看看她!”   原来是若水的粗使丫头小蓝,奉直亲自从牙子手里买的,自然多了几分亲切和信任:“快起来吧!你家姑娘烧得厉害不?有没有请大夫诊治?快带我去看看!”   小蓝慌忙站起来:“姑娘烧得很厉害,少奶奶刚才派人请了大夫,也喝了药,可烧就是退不下去!公子快看看吧!”   已经喝了药,烧就是不退?奉直急了,顾不上告诉凌意可一声,急急向若水的偏院奔去。   若水神色萎顿躺在床上,见奉直进来,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被奉直按住,伸手朝额头探去,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烫,这才松了口气。   若水拉住他的手:“公子勿,少奶奶已经请医延治,药刚喝下,要等烧退还得一会儿,哪有那么快!”   奉直摸摸她脸:“几日不见,你就清减了,这秋天忽冷忽热的,雨又下个不停,我整天忙得不着家,你要注意身子,刚刚恢复,别又弄得病殃殃的。既然早就感到不适,为什么才刚喝了药?”   “是我自己不当心,喜听雨,昨个下午开了会窗子,想是吹了冷风,今早起来就浑身无力,原以为歇歇就好了想麻烦少奶奶,谁知后来竟发起烧来,公子又不在,这才派人告知少奶奶,可是少奶奶去陪老夫人说话去了,若水不敢为自己惊扰主子,等少奶奶回来方才秉报,所以一直耽搁得才服了药子别急,想是还得一会才见药效吧。”   奉直怪地拉起她的手着抚摸着:“雨声有什么好听的?老是不见放晴得人心烦。“说话间。虹端着热水进来了。不知怎地。脸上有些莫名其妙地红晕。她放下热水敢看奉直。低下头小声说:“公子可知小姐原是心病!她见不到公子烦闷才会喜听那雨声。公子算算看。有多少日没见小姐了?”   若水到:“死丫头。浑说什么?还不快服侍公子热热地洗了手脸喝茶。”   虹儿红着脸默不作声。细心地服侍奉直用热水净了手脸。又沏了一杯他素日爱喝地茶递到手上说:“要不公子今日就在这用饭吧?你这些天没来。小姐吃什么都不香呢”   奉直奇怪地看看她:“我肯定要留下用饭只是你今个怎么呢?没说话先脸红?是不是你家小姐地风寒过给了你。你也发烧了?”   说完就要伸手去试她地额头虹儿含羞躲开了:“我去吩咐小绿传饭!”   说完慌慌地就要跑开。奉直一把拉住她:“你这丫头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今个是怎么呢?这么怕见我?以前我看你泼辣地很。如今熟识了反而捏手捏脚地?”   虹儿羞得不知说什么好,又挣不脱奉直的手,只红着脸求助地看着若水,若水淡淡一笑:“或许女孩子大了有了心事吧,你就别难为她了,有什么事快吩咐吧。”   奉直这才松了手:“也没什么事,你去传饭的时侯顺便派人传话给少奶奶,说我今晚在这里用饭,晚些再过去,让她别等了。”   虹儿脱了身,连忙轻声应了出去了。   晚饭传来了,热乎乎的饭菜很快驱散了一天的疲惫和秋日的阴冷,奉直连忙扶若水下床一起用餐:“我看晚上的粥软糯可口,菜也精致开胃,多少吃一点吧,空着肚子头会更晕的。”   若水点点头,无力地靠着奉直坐下,看了看虹儿:“你下去吃饭吧,这里不用服侍了,记住我的话。”   虹儿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脸色又变得绯红,低头应了一声赶紧退下了。   奉直不解地看看她们:“怎么呢?你们今天好象有事瞒着我?”   若水虚弱地笑笑:“女人之间的事就别问了,快吃饭吧,别放凉了。”   奉直无奈地摇摇头,给若水盛了粥开始吃饭,若水一点胃口也没有,在奉直的哄劝下勉强喝了一碗粥就不肯吃了,含情脉脉地看着奉直吃饭。   奉直看着她的样子心有不忍:“若水,对不起,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白天从早忙到晚,常常深夜回来,怕打扰你歇息就没过来,有时想招你过去服侍,又不忍心你三更半夜地冒着雨离开,并非我不想你。以后我会尽量减少应酬,多抽时间陪你。”   若水温柔地笑笑:“我的苦衷,并无责怪之意,只是心中难免思念。”   “今晚我多陪你一会,等你烧退了再过去。”   若水点点头,吩咐小丫头收拾了桌子,并肩坐在矮榻上,靠在奉直怀里,享受这温馨甜蜜的时刻。   可是这温馨甜蜜那么短暂,那么不真实,象是玉器一般易碎,她很快想起了凌意可那美艳的容颜,清冷的目光,还有一个个看似单纯实际心机深沉的通房,还有忠心耿耿即将大祸临头的虹儿,奉直没有发现,她嘴角浮起一个悲凉而无奈的笑。   她忽然从奉直怀里挣出来,扑通跪在地上:“若水求公子一件事,求公子一定答应!你不肯答应,若水就不起来!”   奉直哑然失笑,手就要拉她:“若水,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快起来?你我之间还用得一个求字?只要我能做到的事,一定答应,你先起来吧,地上凉。”   若水态度坚决地看着他:“不起来,你答应了我才肯起来,这件事公子一定做得到,就看公子愿不愿意!”   奉直颇有兴地看着她:“我一定做得到?那你说说看,既然做得到我就答应你吧!”   “若水求公子要了虹儿!厢房已经收拾好,虹儿正等着公子!”   奉直得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略一迟疑:“莫非你见我收了那几个通房丫头,以为我是好色之人,所以想让我收了虹儿?还是她们几个欺负你了,你觉得自己势单力薄的难以抗衡,所以想有此想法?”说完用力去拉若水。   若水决不肯起来,流着泪说:“公子多心了,若水并无此意,少奶奶和那几个姐妹待我亲厚,又怎会欺负我?虹儿本就是我的陪嫁丫头,从我跟了公子那一天,她就算是公子的人,如今她青春正盛,我不想误了她的终身,所以求公子早点收了房。”   奉直摇摇头:“我一直当虹儿是妹妹,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纳她,她是个招人喜欢的丫头,又对你忠心耿耿,你若真怕误了她的终身,就由我作主把她配碌儿算了!”   若水拉住他的衣襟:“虹儿自幼和我情同姐妹,我们立誓同侍一夫,一生一世不离弃,若水远离家门,再无亲人,若虹儿也嫁了人,我们就要分开了。何况虹儿对碌儿并无情意,公子莫要错点鸳鸯谱,造成一对怨偶,那时倒是你我的不是了,你既喜欢虹儿,就纳了她吧!”   说完磕下头去:“虹儿日夜近身服侍你我,三人同屋而宿,该听不该听的都听了,该见不该见的都见了,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好人家哪肯要她?就是嫁了也会抬不起头来,除非嫁给公子,求公子成全我们主仆俩的心意,莫使我们分离!”   奉直闻言愣住,半晌才说:“你起来吧,我答应就是,虹儿若真嫁人走了,我还真不放心你。”   若水见他答应,不知是悲是喜,面上却欣喜看着奉直,站起来边揉膝盖边说:“公子答应就好,西厢房已经准备好,虹儿在那边等着公子,今个就是好日子,你快过去吧!”   奉直方才明白刚才虹儿为什么羞的不敢看他:“就说虹儿今个怎么和平时不一样呢,原来是你们早串掇好了。不过这件事先得秉明少奶奶,以后虹儿也好做人些,还是另选日子吧。”   若水面露不乐之色:“云若水卖身给了侯府,云虹衣并未卖身,她可是云家的奴才,卖身契还在云家呢,她的事情当然不用少奶奶做主了,何况陪嫁丫头收房再平常不过,又不是纳妾,还用另选日子?我看今日就很好!”   奉直第一次见若水气呼呼的样子,而且醋意冲天,愣了一下,觉得那样子实在有趣,与平时大相径庭,忍不住笑起来,想想觉得不妥,又陪着笑说:“我倒是忘记了这个,并非高抬少奶奶,别生气了,我听你的安排,你说今日就今日吧。”   若水这才转怒为喜,奉直又迟说:“只是今日你病着,我怎忍心丢下你不管?身边没人服侍也不行,还是改日吧!”   若水连忙推他出去:“正因为我身体不好,才当是冲喜了!你不用担心,小蓝和小绿服侍我就行了,你若怕对少奶奶不好交待,明早我亲自秉明她,她要罚就罚我吧!公了一夜收了两人她都没生气,又怎会为一个虹儿生气?”   奉直见她越说越不象话,慌忙离开去西厢房了,方才忆起虹儿已长成一个青春可人的少女,虽然已是妻妾成群,可是今晚要面对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竟然有些心慌意乱。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二九、收房(三)   凌意可浑身冰冷地听着虹儿讥讽自己是庶出,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自打出生以来,粉妆玉琢、天生丽质的她就是上天眷顾的宠儿,父亲大权在握,对她百般宠爱,生母身份虽低,却牢牢抓住了丈夫的心,母女俩在相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无限,就是嫡母和嫡出的凌意欣,也拿她们没有半点办法,只好处处忍声吞气。   小时候的有一天,父亲带她去皇宫参加中秋宴,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一起去玩耍,因为她的美丽可爱,小公主很喜欢她,要送她一个精致的香囊,她刚伸手准备接,大她一岁的姐姐尖着嗓子说:“她是庶出,她的亲娘不过是一个下贱的通房丫头,公主不嫌脏了自己的手!”   小公主立即缩回了手,还不解恨,把香囊狠狠的扔到地上踩了两脚:“奴才生的也配和我们一起玩!别失了我们的身份!”其实她的生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嫔妃而已。   几个官家小姐都鄙夷地盯着她,有的还口出恶言:“快滚开!奴才生的小贱人!”   凌意欣讨好地小公主说:“公主,我们和她的身份不一样,还是别理她了,去那边玩吧!”   一群自命高贵不凡的小孩嘻笑着走开,还不忘记朝她吐口水,她的姐姐生平第一次在她面前占了上风,得意地呸了一声和她们一起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哭得痛不欲生嬷嬷寻来,她已经哭得睡着了,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   从此,庶出两个字,就成了她幼小的心灵里最大的痛苦和耻辱,也是她最自卑的地方。   长大以后美艳聪慧、仪态万方,更成为父亲的掌上明珠,却因为庶出的身份,婚事却一再遇挫,倾慕她的人很多,可是真正的世族大家上门提亲的很少,愿意提亲的不是同样的庶子身份,就是家世模样差的,父亲又怕委屈了她,迟迟没有定亲。   她的姐夫瑞王早就听她的美貌最终迎娶了相貌平平的嫡女凌意欣,她的婚事就这样耽误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嫡母做。安靖侯夫人,也就是奉直地母亲无意中见到她,非常喜欢。竟然不在乎她地庶出身份,第二天就派人来给自己嫡出地儿子提亲。   起初凌相还嫌靖侯府日渐势微,后来细一思量,凌意可年岁不小了耽搁不起,而且人家还是正经地嫡子。又听可靠人说奉直人物风流、才貌出众。堪配爱女。何况有他扶持。还愁日后不飞黄腾达。当即答应了这门亲事。   新婚之夜。在揭开盖头那一刻。一身红衣、轩昂英俊地奉直霍然走进了她从未为任何人动过情地芳心。可是他却醉地不省人事伴她地只有跳跃地红烛。   后来。他们终于做了真正地夫妻。人前他们佳偶天成、相敬如宾人后他地冷漠和抗拒。却象冰窖里经年地寒气不了。挥不去日一日冰冷了她地洞房。   虽然他刻意地掩饰着。她地心情还是越来越黯淡日日对镜自揽。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镜中青春美艳地容颜吸引不了他地目光。温暖不了他地心情。   终于。她知道了原来他们之间横亘着一个叫云若水地女子。知道了他们所有地过往。原来他地冷漠、他地抗拒、他地心不在焉。全是因为她。抢先一步走进了他地生命。并牢牢占据了他地心。   她伤心过、挣扎过,也不甘心过地百般取悦他,甚至拉上她的四个陪嫁丫头一起争宠,就是为了一点点夺走云若水在他心里的位置。   可很快发现,这一切都是徒然,无论他对云氏刻意冷落也好、对所有人恩宠均施也好,全是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甚至不惜为了云氏低声下气地求自己,没有人能够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也曾想努力的做到宽容大度,只要他面上对自己的好就行,世家公子,那个不生活在花团锦簇之中,可是日日感受着他对她的百般呵护,目睹着他们眉目之间如暗流涌动般的情意,失意和寂寥日渐成恨,以为会百忍成钢,可这钢却成了一把彼此伤害的双刃剑。   恨到极致就失去了理智,才有了所谓的果子会风波,才陷自己于尴尬的境地,虽然明知于家因为父亲的权势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可还是为自己悲哀,已为人妇的她,竟然要靠父亲的权势保全自己。   自己的人生之路本应如鲜花着锦一般,如今却因为一个云若水变得如此寂寥不堪,进不得、退不得,想要的东西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看得见摸不着。   今天下午,一个奴才的奴才,无比低贱的人,竟然敢直戳自己的短处,抖出自己人生中最不能提及的庶出二字,所有的怨恨失落的自卑一起迸发出来。   她终要铲除她们,那就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开始吧,先孤立了云若水再说。一个奴才敢讥笑当家主母是庶出,这次看于奉直怎么护她,只要撵出侯府,一个离群的小鸟,还不如同砧板上的鱼。   四个陪嫁丫头和仙儿偷偷看着她阴沉的脸色,都不敢多言,公子应该快回来了,很快就会有一场风波,如果能撵了虹儿那个俏丫头,不但少了一个以后要和她们争宠的人,还能孤立云若水,以后对付她也容易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天已经快黑尽了,小丫头急急跑进来报公子去了云姑娘的偏院,凌意可问清是若水派丫头在门口守着告诉奉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琴音壮着胆子上前说:“小姐别急,公子可能听说云氏病了过去看看就来,他总不会在那边留宿,说不定很快就过来了。”   红颜也怯怯地:“就怕她们恶人先告状,到时还成了我们的不是。”   “怎么会成了我们的不是?个奴才的奴才,竟然敢当面诋毁主子,就是她们先告状又能怎么样?这次别说公子,就是夫人也护不住了!”   “是啊,:儿这丫头平时仗着公子纵容她,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撵了才好,看她还张狂不!”   几个人七八舌的吵得凌意可头痛,琴音看她面色不善,连忙摆摆手,这才都住了嘴。   很快就有小丫头过来话,说公子晚上在云姑娘的偏院用饭,晚些过来。   凌意可一言不发,默地吃了饭,拿起一本《楚辞》,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等了好长时间,仍是不见奉直过来。   琴音试探着问:“姐,要不我去催一下公子,就说小姐身子不适?”   “不用了,云姑娘感了风寒发着烧,公子去看望也是应该的,若你们去催,说我身子也不适,公子还以为我吃醋不满呢,没的小看了我,再等等吧,他总不会留宿的。今天这事一定要处置了,看他怎么袒护,我就不信,他再怎么纵容云姑娘,还能为一个别人家的奴才不顾夫妻情意!”   “是的是的,小姐说的是,虹儿本就不是于家的丫头,撵了就撵了,若她乖觉,少奶奶还能赏她一碗饭吃,现在竟敢以奴欺主,看谁能袒护得了!”   好大一会儿,仍未见奉直过来,凌意可开始心烦意乱,快到子时了,按家规不得整夜留宿于妾室屋里,正准备派人去催,小丫头却来报公子过来了。   奉直跟声就进来了,后面跟着一身水红色新衣的虹儿,丫头小蓝扶着她,她脸色绯红,神情扭怩,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满屋的人正惑间,却霍然发现,虹儿竟梳起了妇人的发髻!   凌意可睁大了眼睛,她不解地看着奉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明白,奉直把害羞的虹儿拉过来,推她跪下:“快给少奶奶磕头吧!”   虹儿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奴婢云氏虹儿,见过少奶奶,以后定当尽心服侍公子和少奶奶,有不到之处,还请少奶奶多多包涵!”   奉直并不看凌意可蓦然苍白的脸,一边命小蓝快去倒茶,一边伸手扶起虹儿:“你身子不便,快起来给少奶奶奉茶吧!”   虹儿艰难地站起来,依旧含羞低着头,从小蓝手里接过茶,恭恭敬敬地端到凌意可面前:“请少奶奶喝茶!”   凌意可冷着脸并不去接,直视着奉直:“这么大的喜事,为什么意可提前并不知道?这可是大事呢,如此草率公子不觉得亏待了虹丫头?我什么赏赐也没有备下,知道的人说是公子瞒着意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不懂作主母的规”   虹儿直直端着茶,见凌意可不接,又羞又愧,泫然欲滴地看看奉直,窘迫万分,场面一时僵了起来。   凌意可仍是不接,丝毫不给奉直面子,其他五个通房丫头虽然害怕奉直不敢说什么,但虹儿还是感受到了那一道道嫉恨的目光,象刀子一样刺向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小姐总是一再忍让、退缩,这目光能杀人呢。内心冷冷一笑,她才不是处处顾全大局的小姐呢,并不去看她们,而是转头楚楚可怜的看着奉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奉直心里一紧,不由得有些恼怒,这凌意可今日怎么呢?竟然不给他面子,还用这种目光看着他。   他也直视着凌意可,毫不退让地说:“虹儿是云家的丫头,有她主子作主就行了,再说陪嫁丫头收房,又不是从外面纳人,难道还要提前秉报少奶奶?”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三十、求欢   奉直冷冷地逼视着凌意可,忽然明白了若水为什么非要他把虹儿收房。这院里他的几个通房丫头,且不说仙儿,其余四个都是凌意可的陪嫁,若她们合起来对付若水,势单力孤的她大概只有被欺负的份。   “此事木已在舟,无论少奶奶同意不同意,都既成事实,总不成赶走她?难道你连一个已经委身于我的丫头也容不下?更何谈别的女人?你这点气度如何做得了当家主母?”   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薄怒,凌意可转头盯着忽然之间有了妇人风情的虹儿,她虽低贱,尚有男人疼着护着,自己有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力很软弱,视以为天的夫君为了一个丫头公然和她翻脸。就是这个丫头,公然讥讽自己是庶出,还待准备发作一番赶她出府,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公子的新宠,让自己无可奈何。   见她仍然冷着脸不接茶,奉直面色越来越难看,琴音忍不住悄悄拉拉她的衣袖,凌意可明白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只能压下了满腹恨意和委屈,她看着奉直,眼里有薄薄的水雾。   “并非意可不容虹丫头,只是这件喜事自己失礼了,什么见面礼和赏赐也没备下,夫君若早说一声,我也好好给虹丫头置办一番,最起码今晚的酒席是少不了的。对公子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却是虹儿一辈子的大事呢,我是替她抱屈!”   说话间已接过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放下:“琴音去把我前个新打的首饰拿来,衣服是来不及做了,就赏些好料子吧!”   然后瞪着几个通房:“都愣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公子和虹儿道喜,是不是看虹儿生得俊俏吃醋了?”   五个通房丫这才醒悟过来,虽不明白凌意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赶紧纷纷上前给奉直下跪贺喜,又团团围定虹儿,取下箍子、耳坠什么的当作贺礼,她们也是做给奉直看呢。   奉直有些诧的转变之快,又一想能如此总是好事人家吃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总算做得很得体,不失当家主母的身份。就抱歉看看凌意可,在她身边坐下,问些家常话。   琴音很快取来了一套饰和几匹衣料,凌意可得体地笑着过金钗插在虹儿髻上,又吩咐小丫头把其他物品送到虹儿房里去,这才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咛着侍夫之道,一时间妻妾和乐,喜气洋洋,明日恰好是休沐日,奉直不用早**卯,也不必那么早安置。   这了一会。直担心若水地身子自己不便过去看。就吩咐到:“时辰早了。大家还是安置了吧。有什么话明早再说。虹儿过去先看看你家姑娘烧退了没有。晚上小心服侍。若有不妥及时过秉报我和少奶奶。千万不可耽误了病情!”   凌意可心里暗。一个旧爱一个新宠。这主仆俩可把公子地心占满了面上仍是得体地笑着:“虹儿初经人事。怕身子不适呢。让她早点歇息吧。再说两人如今身份相当。让她服侍不合适住处也要另安排。我看新买地两个丫头不错。让她们服侍云妹妹就行了实在不行从这里拨一个丫头过去。”   虹儿连忙谢过:“谢少奶奶关心。不妥事虹儿服侍惯了。不用拨人了婢也不想和云姑娘分开住。不用另安排了!”   说完就告辞了退下。刚走几步。凌意可喝道:“站住!”   奉直脸色一变。虹儿也愣住了。其他丫头们暗自得意。以为凌意可终于忍不住要发作了。下午地事她气到极点。看样子非要了虹儿地命不可。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即使现在成了公子地新宠不能赶她走。但是一番训诫是免不了地。看着这小丫头难堪也挺解恨地。   凌意可却轻轻一笑:“这丫头。你还没给公子奉茶呢!”   虹儿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含羞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奉直磕了三个头,凌意可打趣地嗔怪琴音:“还不快扶虹儿起来,跪久了你家公子心疼!”   虹儿被琴音扶着起来,接过茶含羞递过去:“请公子喝茶!”   奉直怜惜地看着她,含笑接过茶喝了一口:“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吧,不仅要服侍你家姑娘,还要当心自个的身子!”   凌意可看着初为人妇的虹儿,以前虽说生的俊俏,却只是一个浑沌未开、带着几分娇憨和泼辣的小丫头,如今初尝男女之事,再换上妇人的装束,却象脱胎换骨一般,含羞带俏隐隐露出撩人的风情和妩媚,心里暗恨,和她主子一样的会勾人。   面上却大度地笑着,关切地说:“快点去歇着吧,睡会,不用过来服侍了,住处的事明天我秉过老夫说吧!”   虹儿告辞退下,其他人也纷纷离去,只留下夫妻两个。   奉直感念她的大度得体,想着怎么也得表示一下:“谢娘子了,我整天不在,这院里的事都要你操心,云姑娘也全靠你也费心,累了一天早点安置吧!”   温情体贴的样子,和刚才的冷眼相对简直判若两人,凌意可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突然不想再做和他相敬如宾的夫妻,她也想做个任性的、会撒娇会吃醋的小女人,那主仆俩一个是公子的新欢,一个是旧爱,目前还动不得,以后再慢慢对付吧,这一刻最重要的是抓住丈夫的心。   她坐在铜镜前,轻轻拔下簪子,拆开发髻,如云的黑发象水一样泄下来,明眸娇嗔,回首笑道:“公子今晚可要在哪安置?自古新人总比旧人娇,和水灵灵的小丫头比,意可觉得自己都老了,只怕公子刚刚吃过鲜嫩可口的桃子,对我这快晾干了的果子没一点胃口!”   奉直第一次见如此娇笑**,说些撩拨人的话,又含酸拈醋地怪自己晾着她,惊讶了半天才回过味来,忍不住有些动情,又想刻意示好,就呵呵笑着说:“我却听人说姜是老的辣呢,有没有胃口要看娘子的好手段,何况娘子这块姜还青春正少,我看你今晚撩人的紧,不比妖精差,说不定我胃口大开呢!你放心,今晚定不会晾着你!”   说完快速除了冠服,把凌可打横抱起,扔在被子上,一双手不老实地伸了进去,凌意可面色绯红,轻轻地拉住他胡乱摩娑的手,轻轻呻吟着:“别,公子,当心身子!”   奉直挣开手从衣襟里伸了进去,喘息着说:“不打紧,把你的手段都使出来,好好服侍为夫,今日就让你知道为夫的厉害!”   虹儿回到偏;,半天才鼓起勇气含羞去见若水,她已经退了烧,正靠着被子坐着,小绿在一旁服侍。   虹儿进来含羞带俏地了礼,低着头不敢看她,若水挥手让小绿下去,半是欣喜半是酸涩地看着她。   那身形眉眼间的羞涩风情、扭怩的姿势,嘴角掩饰不住的甜蜜,都说明她和奉直真的已经有了鱼水之欢,而且情洽意融。   明明是自己一手促成,明明早就知道两人终究要共侍一夫,为什么心里还如此酸涩?   见她不语,虹儿有些惶恐,上前几步看着若水,不安地叫了声:“小姐!”   “过来,让姐姐看看!”   若水颤抖着伸出了手,拉住虹儿坐在她身边:“告诉姐姐,你可幸福?”   虹儿含羞点点头,又愧疚地说:“小姐,你不会怪我吧?”。   若水爱怜地拨着她鬓边几缕黑发:“你幸福就好!我就无须自责了,本来我就当你是亲妹妹,又怎会怪你?我不知道让你走上这条路是对是错,也许不该如此安排你的命运吧。”   “小姐不要这么说,这是虹儿的命。当初夫人买我进府时,就告诉我将来要做你的陪嫁丫头,并要我在佛前发誓,一生一世忠心耿耿服侍小姐,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自个的命,我就是小姐的影子,只要是为了小姐,是生是死都可!何况你虹儿唯一的亲人,我不想离开你,也只有这样才能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若水动情地抱住她:“你不是我的影子,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不要你死,我要你陪我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虹儿紧紧地靠着这个从小就保护她、给她亲情和温暖的人:“虹儿一定会一生一世和小姐在一起。你不知刚才的情形,公子带我过去给少奶奶磕头时,她的眼光好吓人,要不是公子在场,简直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若水摇摇头:“以她的性情,你戳到她的痛处了,怎会轻饶你?不害了你,怎可解她心头之恨!”   虹儿点点头:“刚那阵势挺吓人的,刚我们过去时,已经那么晚了,丫头仆妇们都在,四个通房丫头也在,看阵势为下午的事不肯罢休,想闹出一场大事呢。若不是小姐如此安排,让她再大的气只得咽下去,恐怕真如你所说,虹儿不但要被赶出去,命都难保呢!”   “那她后来为什么想开了?还派人送来了料子和首饰?”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三一、共夫(一)   虹儿一五一十说了当时的情景,若水点点头:“公子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既要了你,就会给你个名份,这也是我放心把你交给他的原因。少奶奶是个聪明人,面对这种情形,再大的恨也会先压下的。这件事只能暂时如此了,先保全你再做打算,以后要更加小心从事,虽然她明着不会再对你怎么样,暗里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呢!”   虹儿脸色浮起羞意:“小姐不要太担心了,那会在西厢房,公子说他会护着我一生一世的。”   若水心上泛起一股酸意,美人在怀,不知怎样海誓山盟呢,呵护你一生一世的话对自己说过许多遍,也许同样对别人也说过多少遍,且不说这些,如今,他真能护得了自己吗?   虹儿看她面色不好,连忙说:“小姐,我没骗你,公子真的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对不起你,让我要好好服侍你,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他,他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了!”   看若水仍不言语,又怯怯地问:“小姐,你不信我?”   若水嗔怪地戮她的额头:“傻丫头,说什么呢?我还能不信你?”   脸色一黯说:“其实公子是有担待的男人,他是真的想护着我一生一世,但是一牵扯到侯府的利益和他的长辈,他就无可奈何了,无论他的长辈怎样对我,他都能忍受,我不怪他,天下忠为先,家中孝为先,忤逆可是重罪,总不能让他为了我自毁前程。”   虹儿连忙安慰:“只要不牵扯到府中长辈,公子确实待小姐好,每次见了我先问小姐今日吃了什么,睡得可好,心情好不好刚过来时还一再叮咛要服侍好你,有什么不妥尽早告诉他,对小姐的关心胜过任何人,少奶奶再怎么费尽心思,在公子心里总越不过小姐去。”   若水淡淡地笑笑:“男子四妾并不为过,和世间男子相比,公子算是有情有义的,他为我也受尽了折腾,我应该知足了。只是当初的一切太过美好日才会如此失望,只有把情份看淡些淡一些,只象寻常人家一样过日子,不要再想当初,也就无所谓了。”   “小姐,伤感了还有虹儿,我绝不会离开你的。刚少奶奶还说要让我们分开住拒绝了,说不想离开小姐。”   “委屈你了虹儿。你现在身份不比从前。应该有自己地院子和服侍丫头。反倒要你和从前一样。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虹儿坚定地摇摇头:“不委只要能和小姐在一起。一点也不委屈放心。无论她怎么说都不会离开你地!”   若水欣慰地看着她。从手上褪下一个翡翠镯子戴在虹儿手上:“这是我及~那年太送地。一模一样地一对。从此咱们一人一只。一生一世不离弃!”   第二天早上起来。若水烧已经退了。人也有了精神。为了感激凌意可对虹儿地成全。就早早和她一起过去致谢。   老夫人和夫人得知虹儿收房地事也很高兴。赏了不少东西。直夸凌意可贤良。她进门时间不短了。如今奉直也算妻妾成群。却没有一个人传出有孕地消息。每思及那个落掉地孩子。她们总是心怀不安。怕冥冥有报应。日日盼着奉直早日儿女满堂。当然婢妾越多越好。身份越低贱地女子。越容易生养呢。   晚上凌意可特意摆了酒席与奉直贺喜。也许是昨夜与奉直还算恩爱缠绵吧。她看起来竟象真地很欣喜。   满满一桌绿浓红艳,若水夹杂其中,看着主位上端坐的奉直,在成群的莺莺燕燕中似乎未饮先醉了,蓦然觉得,他不再是蜀郡街头那个玉树临风一般的痴情少年,他是这诸多女子的丈夫,如同所有三妻四妾的名门公子一样流恋花丛。   可是她已顾不这么多,现在最重要的莫过于她和虹儿的安宁。   酒至半酣,若水使个眼色,虹儿端起一杯酒来到凌意可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虹儿年幼无知,以前若有得罪之处,还忘少奶奶大度能容,以后定当谨守奴婢本份,尽心服侍公子和少奶奶!请少奶奶满饮此杯!”   凌意可明白她是想求自己放过昨天讥讽庶出的一事,顿时强烈的恨意不可遏制地涌上心头,可是虹儿正可怜巴巴举着酒杯,奉直就在坐在自己身旁,怜惜地看着她跪在地上,这杯酒,她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傻丫头,说什么呢?你一向乖巧伶俐,怎么会得罪我?地上凉,快起来吧,仔细身子,我还指望你为公子开枝散叶呢!”   说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妹妹敬的酒,我怎能不喝?”   又转过头含笑对奉直说:“昨夜太晚了,没有来得及说虹儿姑娘的住处。如今她与云姑娘身份相同,还得丫头服侍,再住在一起不合适,那院也太窄小了,还是另找一处吧。”   话音刚落,刚刚站起来的虹儿又扑通一声跪下谢少奶奶好心,只是虹儿自幼与云姑娘在一起住惯了开,那院虽小,厢房也尽够我住了。再说琴音、书香、红颜、佳人四位姐姐还住在厢房里服侍少奶奶,虹儿不敢越过姐姐去。”   奉直见她说得恳切,又是自幼服侍若水惯了,若她分开住,也确实不放心若水,就连忙说:“她不愿意就算了,先住哪吧,等以后再说吧!”   若水也连忙上前:“少奶奶费心了!按说通房丫头有两个人服侍就行了,我因身子弱,公子破例多赏了一个,就当其中一个是虹儿的服侍丫头吧,再说琴音和书香她们一人也只有一个丫头,虽然公子和少奶奶抬爱,但也不可如此偏待虹儿,会折了她的福份。”   凌意可无奈,只得答应了:“既然云姑娘和虹姑娘如此自谦,我也无可奈何。不过云姑娘升了姨娘后,自然会搬到轩敝一点的院子现在的院子刚好让给虹姑娘。”   奉直点点头:“这样也好,等以后再说吧,暂时先那样住下吧,两个人也好相互照应一些。”   天气越来越冷所有的人都变得懒洋洋地不肯出门,从小在蜀郡长大的若水更是不耐北方的冬天寒冷干燥的天气,早早屋里生起了碳火,除了每日早晚给凌意可请安,就窝在屋里哪也不去。   因为顾惜她的身子实在忍心她深夜从自己身边爬起来顶着寒风回去,入冬以后直几乎从不招她侍夜,只是隔几天下值后或者吃过晚饭后过去偏院看看再回去歇息。   每当这时候,虹儿就奉上茶之后,就带着两个丫头回到厢房,好让两个人独处她盼着若水尽快有了身孕,好尽快从失去第一个孩子的痛苦解脱出来。   虹儿毫无悬念地成了直的新宠也成了奉直去看若水的最好借口,新人新鲜,新宠情热,再正常不过。但是他大多数时间不是独宿就是和凌意可共眠,因为大冬天的,让任何人顶着寒风深夜从热被窝里钻出再回去似乎都让人于人不忍呢。   窗外风呼啸,屋里炭火红红的室的暖意,暂时一切风平浪静许因为奉直的刻意示好吧,凌意可似乎真的放过她们主仆了样的日子若水已经很满足了,若说有什么奢望,那就是尽快生个孩子,再升为正经的妾室,按照于夫人的承诺,她就能和家人互通音讯了。   当初的一切就让它留在回忆里吧,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不长久,无论是蜀郡街头邂逅,还是回长安的一路上双宿双飞,那种舍却俗世间的一切唯有彼此的真情真意,都已永远过去,饱暖而安宁的日子才是最真实的。   这天下午,凌意可闲来无事请若水过去说话,虹儿因为要赶一件绣花活计,就留在屋里。   天将黑时,有小丫头来报公子回来了,直接去了偏院。   “妹妹快过去看看,公子可能不知你在这边。你们等会一起过来用饭吧,我吩咐准备了砂锅羊肉煲,驱寒气最好。”   若水答应一声来到偏院,小蓝和小绿很快从厢房里出来:“公子进主屋去了!”   若水点头进去,刚走到门口,却呆住了,再也迈不动步子。   “小妖精,本公子以前还以为你是个没长成的小丫头,没想到身上这么香酥,真要人的命,我要是知道,早就要了你!过来,让我亲一下,我都想你好几天了!   “别,公子,大白天的,仔细小姐撞见!”   “你不是说小姐陪少奶奶去了吗?哪能这么快过来?别推了,又不是第一次,你也是本公子的女人,何况这也是你家小姐安排的!”   “公子,那你喜欢虹儿吗?”   “喜欢!当然喜欢!你这小妖精太撩人了!快过来,公子我受不了了!”   虹儿象是被什么堵住了嘴,呜咙几声就没了声息,很多,床帐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若水刷地一下羞红了脸,赶紧捂住脸跑开了,跑到门口才觉得寒气逼人,天已尽黑,寒风刮在身上象刀子一样,想回主屋又怕凌意可查觉,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院门,又怕东厢房里的小蓝和小绿知道,站在门口不知该何去何从,还好守门的婆子不在,只好硬着头皮躲进了门房里。   门房里冷冰冰的,守门的婆子晚上才会带炭盆过来,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若水摸黑坐在简陋的床上,也不敢点灯,冻得她直瑟缩,突然有一种天下之大无她容身之所的感觉。   是她亲手把虹儿送到奉直的怀里,又是她暗暗发誓无论虹儿以后多么得宠都不可以吃醋,为什么酸涩和失落象这入骨的寒风让她无处可逃?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三二、共夫(二)   好大一会儿,若水听到虹儿出来泼水的声音,又略等了一会儿,方硬着头皮慢慢进去了。   走到门口正待进去,想了想又停住了,轻轻喊了一声:“虹儿,活做得怎么样呢?”   虹儿闻声出来,看到若水脸一红,轻声说:“公子来了,绣活今个做不出来了,明天再赶赶就完了。”   若水打量着重新梳妆整齐的虹儿,双目含情,容光焕发,低眉回首间风情流转,再不是那个青涩的小丫头。压下满腹的思绪轻轻一笑:“难怪丫头说公子过这边来了,少奶奶让我过来看看。”   “还不快进来,大冷天的站外面说话!”奉直在里面喊起来。   若水抬脚进去,红的炭盆旁摆着两张挨在一起的墩子,奉直正装束整齐地坐着喝茶,看着若水和虹儿一起进来,含笑问:“长安气侯不比蜀郡,你可还受得?虹儿说你尽天地躲在屋里不出来呢!这样总捂着也不好,身子会越来越弱的,还该出去转转,慢慢就适应了!”   若水看着他整整齐齐的发,象是刚梳过,映着红红的炭火,红润的脸庞英气十足,而自己,自从那次小产后,原本健康的身子一直未彻底恢复,三天两头小毛病不断,倒象是个病殃子。   “我是个没的人,稍不注意就头疼脑热的,还不如整日窝在炭火旁,省的又病了给大家添麻烦,没的让公子的好意落了空。”   奉直看她神色怪怪的,不明就里,一拉过来,却吃了一惊,这手冰凉得厉害,再一摸,脸蛋也是冰凉的,整个人看起来不胜瑟缩。   “怎么这么凉?少奶奶房里的炭火不是挺旺的吗?走这么一点路就冻成这样?快过来暖暖身子。”   说完就要拉若水坐在身边。若水却挣脱了:“你拉我过去儿坐哪?”   说完另搬了一张墩子坐在对面。淡淡地笑着:“稍稍暖一下就行了。少奶奶还在那边等着你。热汤热饭都准备好了。”   虹儿本就有些心虚。见若水如此。更加讪讪地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发呆。   若水看着她地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努力放松自己地心情和神色:“你做地绣活呢?拿来让公子看看!”   虹儿方才松了一口气忙应声拿来。是一只翠绿色地竹花鸳鸯枕。已经快要完工了。绣花精致鲜艳。岸边桃红柳绿。一对鸳鸯亲昵地浮在波涛荡漾地水面上。乌黑地眼珠里竟似含了情。   若水拿起来仔细端一番到奉直面前:“公子快看,满意不?虹儿竹了好长时间了,准备在公子生辰时送你做寿礼!”   奉直端详一番,又飞快的看了虹儿一眼:“嗯,竹得真好,虹儿费心了。不过这些物什不要那么讲究,府里有的是竹娘,有什么活计就让她们做吧,你别太辛苦了好你和小姐的身子才是最关键的。”   若水嗔道:“看公子说的,绣娘做的是活计,虹儿做是心意,怎可相提并论?罚你与虹儿暖手!”   奉直闻言拉虹儿坐在身边,又拉过她的双手在炭火上烘着:“我认罚我认罚,算我说错话了!”   虹儿红着脸抽出手:“我哪敢罚公子?不过怕你生辰那天人家都有东西送,我和小姐空着手不好看外面买的你又不稀罕,所以才赶着绣这个,谁知你还不落好!”   若水轻轻一笑,面色平缓而淡然:“你亲手绣的,我怎好居功?公子要记住可是虹儿的心意,可怜天天赶活指头都不知被针扎了几回,你以后要多疼她一点!”   奉直感激地看看虹儿:“这个自然为我费心不说,每天还尽心服侍你有她在你身边,我也就放心了,你身子弱,没个可心的人服侍怎行?”   若水失神了,两女共一夫,一起住在这窄小的院子里方便吗,会不会经常撞到今天这一幕?时间长了他们也许会嫌自己碍事吧,是不是应该和虹儿分院居住?   奉直伸手捏捏她的脸蛋:“怎么呢若水?发什么愣?”   若水回过神淡淡一笑:“我差点忘了,刚过来时少奶奶让我们一起过去吃饭,说是天气冷,坐在一起热闹些,咱们快过去,别让大家久等了。”   走到院里,若水打量一翻:“这院子住我一个尚可,和虹儿一起住有点挤,我住主屋倒无所谓,西厢房太窄小了,少奶奶想给她添几样家具都放不下。本来以她的身份,应该有一两个人服侍的,可如今还得服侍我,可不是我拖累了她?”   虹儿自从若水刚才进来,就一直觉得她怪怪的,又见她这样说,顿时红了眼圈:“小姐干嘛又这么说?不是说好了我们不分开住吗?我们离家远,公子又忙,小姐身子骨不好,我怎能放心你一个住?莫不是虹儿做错了什么事?请小姐尽管责罚便是,千万莫再提分开住的事,我也不要人服侍我,有小蓝和小绿服侍我们俩个尽够了。”   “别多我还能不信你?咱们先过去用饭吧,少奶奶等着,再说。”   见她言语间仍是亲密忠心,若水感动之余倒觉得自己多心了,可是刚才那一幕却如梗在喉,让她难受,若住在一起,两人一个血气方刚,一个青春年少,又是新宠情热,若以后直接撞破有多难堪?为着大家面上都好看,还是分开住好。   三人来到凌意可的屋子,一众通房都已等着她们,正团团围定凌意可说话,见她们进来,都站了起来。   “公子可真难请,云妹妹去了那么长时间才请过来,若有什么外面听到的、遇到的新鲜事也别只对着云妹妹说,让我们也高兴高兴呢,可怜我们每日足不出户的,若不是公子回来说,当真什么也不知道呢!”   去了好长时间?奉直愣住,转头看向若水,虹儿的脸也刷地通红,若水却不看他们是浅浅笑着:“也就一会儿的事,哪有那么长时间?怕是少奶奶准备好了饭菜等公子吃,才会心急。”   凌意可奇怪地量着他们,心里暗暗生,却依然得体地笑着:“是我心急了,怕菜焐得久了失了味,人到齐了就好,吩咐传菜吧。”   炭盆烧得旺旺的,烛火亮晃地照着,饭菜热气腾腾味扑鼻,酒也温的热热的斟上,一桌人笑语欢颜,虹儿却心神不宁,酒至半酣时趁众人不注意,借口净手溜回偏院。   守门的婆忙迎了上去:“姑娘怎么一个人?云姑娘呢?”   虹儿搪塞了几句,匆忙来到东厢房和小绿正在烛光下做活,敢紧上前相迎。   儿拉住她们直接就问:“刚才姑娘几时过来的?”   “公子刚进屋云姑娘就来了,知道公子来了就进去了,可她很快又出去了,好象没进屋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奴婢也敢多问。后来我在屋里听到你倒水的声音,云姑娘不知打哪出来又进去了,后来的事情大概你都知道们不是三个人一起去少奶奶那边了?”   正说着,守门的婆子拿着一香囊进来了:“虹儿姑娘你快看看,这个象云姑娘的,怎么会在我床上?”   虹儿接过一看,一下子愣住了,羞得满脸通红,这正是若水的香囊!刚才和奉直在屋里的荒唐全被她撞见了才被逼无奈躲到门房里了,难怪她看起来怪怪的,还一再提及要分院另居,这可怎么是好?   见她满面羞愧站在那里发呆,小蓝推了推她:“姑娘怎么呢?发什么愣?”   虹儿回过神来紧叮咛:“今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也不要说我过来问话定要记住!”   说完怕那边起疑心,又慌忙过去了。   刚一进门儿就连忙问:“虹儿妹妹有什么事去这么久?这些菜可是少奶奶中午就费心安排吩咐厨房准备的,妹妹快趁热吃吧辜负了少***心意。”   虹儿深知她的为人,也不多言,轻声谢过坐下吃菜,若水狐疑地看了她几眼,碍着外人也不好多问,又见仙儿发难,连忙出言相护。   “仙儿姐姐费心了,难得你这么瘦弱还总是关心我们这些做妹妹的。是我支使虹儿回去的,姐姐不知我最怕冷,刚才出来时忘了交待两个小丫头提前灌好汤婆子焐在被窝里,我怕她们不中用给忘了,就吩咐虹儿回去准备,所以才耽误了。”   仙儿轻轻一笑:“虹儿妹妹真是难得的好丫头,自己都做了通房,还不惜自贬身份这么忠心耿耿地服侍云妹妹,你们的情份可真让人羡慕!”   不待若水反击,虹儿连忙站起来行礼:“谢仙儿姐姐夸奖。我和云姑娘自幼一起长大,情份非比寻常,虽是主仆,更象姐妹,姑娘身子弱,我只当做亲姐姐一般照顾了,说不上什么自贬身份!”   仙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又见奉直面上不悦,想是怪自己多事,顿时不敢再言语。   饭后回到偏院,刚一进屋,虹儿就扑通一声跪下:“小姐,千万不要赶虹儿出去住!我服侍小姐绝无半点怨言!”   若水扶起她:“傻妹妹,我怎会怪你,也当然不舍你搬出去,只怕住在这里委屈了你,也不方便公子过来看你,所以才有此想法,你若不觉得委屈,咱们就住一起吧!”   虹儿这才放下心来,又低下头红着脸说:“小姐,刚才公子进来,我……”   若水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别说了妹妹,你是公子的人,顺着他是应该的,我怎会怪你?想揪短处的人很多,咱们千万不能生了间隙,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好妹妹!”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三三、风云   “奉直弟,你这是?”   一身青黑色锦袍的安公子看着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的奉直,明白他已知道自己的身份,长叹了一声。   第一次见他,是因为身不由己被吸引,一个俊朗洒脱的年轻公子在偏僻的小酒馆独饮,竟然是为了一个女子。   言谈中两人很快志趣相投,他为对方的见识和才能所折服,尤其是那种重情重义的男儿真性情,让他有一种得遇知己的感觉。   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又陷入重重矛盾中,他竟是刚刚娶了凌相女儿的安靖侯府二公子,与他的死对头瑞王是连襟,一个与他站在两个阵营中的人,是绝不可能做朋友的。   可是知己难求,的身份和尴尬处境,知己对他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奢侈品,再加上有一种想利用他挖瑞王墙角的想法,就瞒着身份交往下去。   时间遇久,交往愈深,就越喜爱和看重对方,两人感情日益深厚,不但引为知己,更是亲厚如同兄弟,这才瞒着外人结拜,从此兄弟相称,真心相待,再无利用他对付瑞王的想法,对付瑞王他有的是法子,没有必要为此失去一个知己。   “臣谢过王爷爱,更谢过王妃对内人的关照!”   “奉直,你现在可明白我么不愿意向你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因为我更想听你叫我安兄,而不是什么王爷!叫我王爷的人太多了,可和真正视我为兄弟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个是早逝的皇兄个就是你!”   直仍然跪在地上,得知他的身份后,他先是惊讶,再是恼怒,竟然被人当傻子似的瞒得滴水不漏,后来渐渐心生惑,以他和瑞王的关系的皇子无不敬而远之,甚至视为仇敌,偏偏这个安王千方百计向他示好,是真的把他当做兄弟是另有目的?   然两人相识以后。年岁相仿、志趣相投快引为知己。感情日渐亲厚。到最后结为义兄弟。可两人地身份也太敏感了。   安看他跪在地上仍不肯起来。明明是心中有气。摇摇头一把拉起来:“难道你我地关系也和凡人一样非要处处先把身份放在前面?抛开身份不谈。只说兄弟感情不行吗?”   说完把他按在凳子了一杯酒递过去:“我们交往这么长时间。感情深厚胜过亲兄弟直弟得知我地身份后尚且如此疏离。若我从开始就明身份恐怕你对我只剩下敬而远之地份了。何谈做什么知己?”   奉直面色稍缓。接过酒一饮而尽:“臣不敢对王爷有任何抱怨之意!”   “若无抱怨。怎不见再称我为安兄?非我有意隐瞒。实在为兄有不得己地苦衷。你想想看。为什么朝堂上认识我地人那么少?我贵为皇子却深居简出到几乎被世人遗忘地地步?奉直弟就不想听为兄解释吗?”   奉直抬起头盯着他:“臣洗耳恭听!”   见他仍是一口一个王爷为臣的,安王苦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安王,名李潜,当今仁宗皇帝第五子,已逝文宣皇后次子,也是唯一在世的嫡子,三岁那年,已被立为太子的兄长李洌病逝,年方十岁,文宣皇后从此缠绵病榻,渐渐失宠,两年后撒手人寰,把年仅五岁的他独自留在那金壁辉煌却冷如冰窖的皇宫里。   嫡长子和发妻的相断离世让仁宗皇帝悲痛至极,却并未因这种悲痛对年幼的他多一丝一毫地怜爱,反而几次喝了酒之后,恨恨的指着他斥到:“克母克兄的孽障,若不是你,她们怎会离开朕?”   从此人前人后冷眼相加,只要一看到他就厉声斥责,那冰冷厌恶的目光象刀子一样刺得他鲜血淋漓,宫中宴饮聚会,从不许他参加,令他每天上完课后就回到自己的宫中不许出来。   其实就是许他出来,他也不愿出来,每次出来,原先妒忌母后和他的嫔妃皇子,见皇上对他冷淡厌恶,纷纷恶语相加,仗势欺凌。在书房尚有师傅护着,可每次回宫的路上,总被亲兄弟们弄得衣衫脏乱、灰头土脸,陪他的小太监都跟着遭殃,经常被打得头破血流。   后来卢妃越来越得宠,升为贵妃后,又看中他住的普阳宫,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皇三子李沐住进去。   几番进谗之下,六岁那年,又把他从舒适华丽的普阳宫迁到偏远阴冷的和德宫,这里离冷宫很近,离母后的旧居凤华宫却很远,周围几乎荒无人迹,每次去书房都要走好长时间,自幼陪伴他的大部分宫人也被遣散了,只留下一个年长的嬷嬷、两个小宫女和两个小太监,一齐住在空旷阴冷的和德宫。   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生母早逝,从此再没有任何亲人的陪伴和关心,伴着他长大的就是冷眼和孤寂,还要时时提防别人的欺凌和算计。   一件一件,安王缓缓道来,也许经年已久,他淡得象在说别人的故事,奉直却听得心惊肉跳。   “自从母后仙逝,这种过了整整十一年,直到十六岁成亲开府另住,才算的家。你嫂子是个贤良娴雅的女子,她一直关心我、安慰我,温暖着我早已冰冷的心,后来又生下了一双儿女,我才感受到了温暖和亲情。”   奉直深深地同情和理解了眼前这个高贵的皇子,他的的遭遇,还不如最普通的平民。   “奉直,也许仅仅这些你还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一直不露出真实身份,我只想问一句,如果我露出了真实身份,就算奉直弟不顾忌我的三皇兄照旧和我相交,我那皇兄能容吗?没准还以为我挖他的墙角他的为人不知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你我。”   随着交往日深王的为人奉直已经渐渐了解,那是一个野心勃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个不惜任何手段打击报复异己的人,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和安王情同兄弟,别说王了,就是对自己肯定也不会放过。   奉直点点头动情地说:“安兄受苦了,你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奉直理解。若安兄不怪罪奉直失礼,我们还情同以前!”   安王不再是以风流不羁的样子端起酒杯:“你肯称我为安兄,我再欣慰不过这一生,最缺的就是真情意,难得奉直弟肯冒着得罪三皇兄的危险和我相交,我怎会怪罪你?”   “奉直和安兄一相如故,凭心和安兄相交,并不知道安兄的身份从未有过什么目的,就是三皇兄知道了又能怎样从未有半点私心,并非趋炎附势、左右逢源之人。再者我只是微末小官堂上的纷争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我只想凭真心做人做事。”   安王一愣地朝奉直拱拱手:“奉直弟胸怀坦荡,倒显得为兄过于谨慎戒备、枉做小人了。有些话除了你嫂子,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为了你们全家,我今日不得不说了,弟也好早做打算。”   “奉直可知我贵为皇子为什么处处深居简出,退居人后,还做出风流自许的样子?”   直认真地看着他:“安兄请说!”   “皇共生有十一子,如今存于人世且有资格争储君的有五人,我是其中最没权没势没依靠的一个,也是父皇最冷落的一个,根本没资格同他们相争,我也从未有此想法,可依然为所有人所忌讳,特别是一心想争夺储君之位的三皇兄,对我更是百般提防打压。   ”   奉忍不住问:“这却是为什么?”   “因为自皇兄早夭后,我就成了父皇唯一的嫡子,这与生俱来的身份,是他们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的!他们不能不顾忌我!”   “所以安兄想以这种方式告诉他们你无意争储,甘愿处处退居人后,也从不和朝中任何权贵交往,一心只做个闲散王爷?”   “奉直弟深知我心!以前我一个人尚无所谓,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可现在我有你嫂子和几个儿女,又怎能不顾他们的安危?我处处谨慎低调,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没有争权夺利之心,平生所求,不过是做个闲散王爷,和儿女妻子混个富贵饱暖罢了!”   奉直长舒一口气,其实他也很怕安王和瑞王争斗起来,到那时他该如何自处?   “安兄的心意几位王爷必会感觉得到,你甘退一隅,不争不抢、不偏不倚,无论谁成大事都会容你的!”   安王定定地看着奉直:“希望借奉直弟吉言!若有一天我拼死相争,奉直弟可信我是被逼得无路可退?”   “我信安兄!”   “那就好!我再告诫你一句,如今你虽是微末小官,但有你岳父和三皇兄刻意扶持,以后定当出入朝堂。三皇兄做事不择手段,若他即位自然一切都好,若是别人即位,他定死无丧身之地,并累及家人亲眷,到时你们于家必然大祸临头,奉直弟宜早做打算,才能保得亲人安宁!”   奉直惊得猛地站起来带翻了椅子,定定地看着安王说不出话来。婚后,因为已是亲眷,与岳父凌相和瑞王多有来往,也知道他们千方百计在争夺储君之位,看他们那幅志在必得的样子,仿佛储君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可如今听安王这么一说,圣意难测,若皇位落于他人之手,于家岂不是满门招祸?   安王拉他坐下,示意他稍安勿躁:“虽然说三皇兄目前权势最大,外有其舅父卢烈、内有你岳父凌相,一个把持朝堂,一个手握重兵,可你仔细想想,我父皇能放心外姓之人叱咤朝堂吗?他就不担心江山易主、社稷更姓?所以三皇兄成则一步登天,败则粉身碎骨,安靖侯府也跟着或极荣或极惨。”   奉直蓦然明白过来,盯着安王一字一顿地说:“奉直明白了!要保得于家满门平安,这储君只可两个人做得,一个是瑞王,一个就是安兄你!奉直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三四、思乡   腊月十二,是奉直的生辰,再过十天就要到了,因为去年生辰时在外游历,府里没有为他庆生,今年不但妻妾满堂,还晋为官身,怎么都要好好操办一番,几个通房丫头也都暗暗费心思准备寿礼,于家富贵,不缺好东西,再说她们也买不起,只能自己动手做些东西送他,也算是心意吧。   虹儿早就竹好了一对鸳鸯枕,算是她和若水的心意,偏偏若水看人人都在准备,若她寿宴上空着手反而不好,还被人以为恃宠而骄,还是处处和大家一样的好,想来想去,自己的绣活还过得去,就准备绣一条锦带送他。   “小姐,今天的午饭有牛肉汤呢!”   若水正全神贯注地绣花,看着虹儿兴奋的样子轻声笑出来。她带着小绿刚从外面进来,穿着桃红色的棉斗篷,脸蛋红扑扑的,直哈着双手,到底还是个孩子,一盘好菜都兴奋成那样。   “你看看你,冻成啥样子,让小绿去就行了,你偏要自己去,还不快过来烤火!   虹儿调皮地笑:“我还不是不放心,怕厨房里的人欺负小绿,克扣我们的菜,有时菜都放凉了,上次小绿一个人去了,拿回来的鸡愣是找不着腿!本来我们还能一人啃一个呢!”   若水忍不住呵呵笑起来,绿连忙说:“不过那次他们给了一只没有腿的鸡给我们,你告诉公子了,公子把厨房的管事狠狠训了一顿,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敢随意克扣我们的菜了,我每次去了都恭恭敬敬的。”   若水抬起头怪地看着虹儿:“你告诉公子做什么?不就是两个鸡腿吗?就是菜放凉了,大不了放热水上焐焐就成了,公子责罚了那些人,他们还不是记恨我们?没的得罪这些小人做什么?”   虹儿撅起嘴:“小姐不知,那些人都软怕硬,我若恭恭敬敬地把他们当人看们反而做乔拿大,不知自己是做什么的,我若厉害点,他们反而服软,我说什么都不敢反驳可见都是吃硬不吃软的,用不着我给他们好脸色!”   “这个也不奇怪,你若客了,他们以为你在主子面前失了宠没了气势才会如此,你若气势逼人们以为主子有多重视你,反而不敢造次,不过这些人都是府里的老混混的是不要得罪的好。   说完拉开柜子。取出二两银子递给虹儿:“拿着。下午传饭地时候交给管事地。说是天冷大家辛苦了他们买酒喝暖暖身子!”   虹儿仍嘟着嘴。不由得好笑:“恩威兼施才是最好地办法。公子不可能每件小事都护着我们。有时自己也要想些法子。不过几个小钱而己。换得大家都高兴岂不是最好?”   “那还是小钱?一个月地月银呢!一个月就二两银子。我们自己都不够花有时想加菜都不敢。以前还可以花公子地在都由少奶奶保管着。我们又沾不上。在云家时小姐一个月地零花钱是十两银子都不够不算衣服首饰。就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从不用花自己地银子。就这夫人还要经常贴补贴补。现在却这么艰苦。不行。下次见了公子我一定要说!”   若水被她逗得呵呵地笑起来。挥手让小绿下去。含笑按她坐下:“别小孩子气了。你不知少奶奶虽然名上保管公子地银子。实际上自己不但花不上。却常常倒贴。公子现在是官身了。虽然官小俸禄低。但是却应酬多花销大。月银根本不够。经常花少奶奶地私房钱。这些你可能都不知道吧!再说公子也没亏咱们。上次老夫人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花销。他宁可自己省着点也要给咱们二十两用来添菜。你就别再难为他了!”   说完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牛肉汤:“快趁热喝吧。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喝牛肉汤吗?总说奶娘做地牛肉汤是人间极品。神仙也吃得。经常奶娘辛辛苦苦为我做来。大半都进了你地肚子。前些天还提起呢。这牛肉汤闻着挺香地。你也能忍住!”   提起美食。虹儿心情顿好。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连连点头:“小姐。味道真好。和奶娘做地差不多一个味道。你快尝尝!”   若水连忙尝了一口,脸上浮起不可置信地表情,又连连喝了几口,又惊又喜地说:“真的和奶娘做的是一个味道!怎么会呢?于府怎会有人牛肉汤做的如此地道?”   两人忍不住喝完了,虹儿意犹未尽地说:“要是能经常喝到就好了,都怪我以前太懒了,奶娘要教我几样拿手菜,我却不肯学,要是学会了,现在也能做几样蜀郡风味的菜给小姐解馋了!”   若水却沉思起来,她默不作声地吃完饭,有些狐地说:“这牛肉汤的味道和奶娘做的也太象了,奶娘说她以前是京城人,会不会是她的旧识?你等会去问问,看厨房有没有新来的厨子。”   虹儿摇摇不用问了,我刚去传饭时,看到有牛肉汤,惊喜之下的是不是新来厨子了,因为以前的厨子从没做过,管事的却说没有新厨子,就是那几个人。”   若水闻言不可置否地笑笑:“我思乡太切了,尝到一道菜味道相近,就似见到了亲人,他们哪会来呢,一定对我担心极了也恨极了!”   说着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奔进内室倒在床上哭起来。虹儿坐在她身旁,也泪眼婆娑,中秋节小姐就哭得什么似的,如今已是腊月,年关将至,她怎能不思乡呢?   虹儿半天劝不下,也知道每到这时她非要一个人哭够了才肯罢休,索性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哭,把心里的难过和委屈都哭出来还好受些,就带上房门出去了。   若水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正待去洗脸,又想起了那个落掉的孩子,又忍不住又哭了,如果她能平安来到这个世上,现在都已经好几个月大了,可以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了,却生生被人害得落掉了,顿时心如刀割。   跟着奉直来到府,他不但护不了自己,连亲生的骨肉都护不住,在她痛彻心肺的时侯,他却在喜乐声声中忙着和别人入洞房。   想着想着忍不住打开柜,从最低下翻出那包小衣物,一件一件地翻看着、摩挲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上面,件件小巧可爱,精致柔软,竹着细碎的花朵,大多是她和虹儿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倾注了多少爱和心血,却全落了空。   哭了一会,觉口干舌燥,眼泪都哭干了,这才罢休了,又收拾好放回去,无意中看到从蜀郡带来的包袱,连忙取出来。   全是以前最心爱的衣物,件件绣精巧,鲜艳华丽,绣花里不是嵌着金丝银线,就是镶着细小的珠子,商贾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父母在她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一向是很舍得花钱的。   可惜这些太过华丽的服,如今顾忌着怕越过当家主母,轻易不敢上身,特别是那几件大红色的,都是娘和奶娘请手艺最高的裁缝和绣娘精心做出来的,恐怕今生今世都没有机会再穿了。   一件一件地翻看着,再看身上素雅无华的衣物,又难过起来,翻到最低下,却发现一个蓝色的丝帕象是包着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奶娘送的那本书。   才想起奶娘交待的话,连忙翻开一看,只看了几页,就又惊又怕,慌忙关了房门细细看起来,原来是些如何易于受孕,如何使女子不孕,如何不知不觉害对方落胎,药效各有不同,有的使人不易受孕,有的干脆致人终身不孕。   甚至还有如何在妇人生产时用药,使其大出血而亡后据其子为己所有,若水越看越心惊肉跳,大家族的女人为了争宠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难怪奶娘一再交待要避开人私下细看,看完了记在心里然后烧掉,这本书若传了出去,害人不浅不说,定会给自己招来大祸。   还有各种药效强弱不同的媚药配法,以及如何调养身子保持容颜不易衰老的法子。   薄薄的一本书,看得若水心惊肉跳,她想到自己的处境,心里一冷,暗想懂得这些东西没什么错处,且不说害人了,起码可以自保,提防别人来害自己,就细细地翻看起来。   越看越叹服这些大宅里女人的心思毒辣精巧,不过平常的药物和饮食相配,有的再加上几种常用的熏香,竟然有这些奇效,一个女人若掌握了这些方法,其他妻妾可就要遭殃了。   又想到凌意可,也是堂堂相府的千金小姐,她是不是也懂这些,若是也懂,且不说别人,自己和虹儿就要遭殃了,弄不好终身不孕不说,可能连性命都要失去。   如今奉直妻妾满堂,却都未有身孕,是不是凌意可做了什么手脚,越想越害怕,又有些不解,因为凌意可也没有身孕,她难道还会自己害自己?思索半天不得其解,索性边看边细细记在心里,打算记住后就烧毁了,这本书千万不可流传出去。   正看得认真,虹儿不放心在外面推门,发觉门从里关着,吓得喊起来:“小姐!你做什么?快开门!”   若水忍不住笑了,这虹儿还以为自己想不开呢,她赶紧把书藏起来开了门,有气无力地说:“放心吧,我没事,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这会乏得很,让我好好睡一觉,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我几时开门你几时再进来!”   虹儿见她情绪尚可,这才放下心来,沏了一杯茶出去了。   整整一个下午,若水反复翻看,直到把这本薄薄的小册子熟记在心,完全可以一字不漏地默出来,这才投进了炭盆眼看着它化为灰烬。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三五、糖人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这天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模糊,不一会儿处处就成了琼楼玉宇人间仙境。   若水和虹儿自幼生长于蜀郡,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顿时兴奋极了,两人穿戴整齐,索性来到了外面院子,这里地方轩敞,可以更好的观赏雪景,廊下站着不少人在看雪景,若水和虹儿沉浸在欣喜和兴奋中,也不以为意,自顾自观赏着,过了一会儿,若水意识到奉直可能要回来了,站在这里难免被凌意可误会,以为她在等奉直,就不顾虹儿反对,拉她回屋了。   凌意可也站在廊下,看着大雪纷纷扬扬,今天庄子上送来了肥鹿、羔羊、菌子等物,于夫人一边令厨房烹制,一面传话各房可自取分食,凌意可灵机一动,令厨子晚上准备了火锅,准备等奉直回来后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边吃火锅边喝些黄桂稠酒,既能滋补身子又能取暖。   看到下雪,她特地换上一件大红色蜀锦的棉斗篷,绣着一朵朵白色的梅花,每朵梅蕊都用金丝竹成,雅致而华丽,领子和袖口镶着洁白的狐裘,镶着红珊瑚珠的金步摇垂在额前,更衬得眼睛大而明亮,凝脂一般的脸庞被冷风吹得红红的,双唇润泽而鲜艳,映着这满天纷飞的大雪,美艳夺目。   她欣喜而满含期待地站在廊下,如此装束是她精心选选的,奉直从冰天雪地中回来看见了,一定移不开眼睛吧,也许会象看云若水一样,脉脉含情地看着自己,暂时忘了别的女人。   奉直早上走时,着青色的棉袍披着大红色的斗篷,两人若一身红衣并肩站在这仙境一般的雪地里,一定如同天上的神仙眷侣下凡一般。   朦朦胧胧中,好象看到奉挺拔的身影,踩着积雪走进来,连忙摆个眼色,红颜赶紧迎过去。   奉直顶着纷的大雪喜地踏着大步走着,手里举着一个糖人,是他回来时无意中碰到一个卖糖人的感觉这个糖人特别象若水,就买下来,一路举着回来给若水个惊喜。   进了院了,远远看见主屋的廊下在不少人在冒着严寒看雪,就加快了脚步赶往若水的偏院,想先去看了她回凌意可那里。   刚转过回廊,红颜冒雪向他走来,老远就喊着“公子!公子!”   奉直知她是奉凌意可地命令来找自己。只得无可奈何地停住。看看手中地糖人。觉得不妥藏起来又找不到合适地地方。又一想不过小孩子吃地玩意儿不是什么贵重物什。还用得着躲躲闪闪就仍旧举在手中。   雪落得越来越厚。红颜气吁吁地走到他面前俊美地脸颊冻得红红地。行了礼后抬头甜甜一笑:“公子回来了。少奶奶吩咐厨房准备了火锅。让大家晚上好好热闹热闹。什么都准备停当了。黄桂稠酒也温得热热地。还有庄子上送来地肥鹿、羔羊、菌子等物。公子要不现在过去。少奶奶还在廊下等着。”   一边说一边直瞟奉直手里地糖人。奉直故做没有察觉。笑笑说:“少奶奶费心了。大雪地天气吃火锅再好不过。何况还有肥鹿羔羊和热热地稠酒。大家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多好!”   红颜见他举着一个小孩子吃地糖人。看走地方向明明是想去云若水地偏院。不由得暗暗撇撇嘴。脸上地笑容却仍然甜美可人:“公子!快回屋吧。少奶奶还等着。再站下去就成雪人呢!”   奉直看着她红通通地脸蛋和炽热地眼神。心里一热:“你先回去抖抖头上身上地雪。告诉少奶奶我看看云姑娘就过来。不是说晚上一起吃火锅吗?先去准备吧。等会我们一起过来!”   说完抬步就要走。手里仍然举着那个糖人。红颜无奈。又看周围没有人。远处地也看不清楚。就恋恋不舍地拉住他地衣袖:“公子莫走。红颜想公子了。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招红颜服侍了!”   奉直看着她微撅着的小嘴,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红红的脸蛋:“傻丫头,这大冷天的我实在不忍心你们黑天半夜从热被窝里爬出来,所以才不招你们,不是独宿就是宿在少奶奶屋里,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思?”   红颜眼圈一红:“红颜想公子了,只要能和公子在一起,我不怕黑天半夜从热被窝里爬出来!”   奉直哈哈大笑:“你不怕就好,我也就不必心疼你了!还是先回去吧,等会你也成雪人了!”   说完大踏步朝若水的偏院走去。红颜地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身影,失落而怨恨,只得回去秉报凌意可去了。   凌意可已经远远看到奉直的院子去了,满腔的期待和热情顿时化为冰雪,仿佛地的雪花全落到了她心里,彻底冷透了。   红颜艰难地走到廊下,这才在丫头的帮助下拍净身上的积雪,怯怯地来到凌意可面前,还未开口,凌意可已经缓过了情绪,淡淡地说:“我看见了,公子先去看云姑娘了,你有没有说请他们一起过来吃火锅?”   “奴婢说了,公子说让咱们先准备,他过去看看就和云姑娘一起过来。”   凌意可波澜不惊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不用担心,快去准备吧。”   红颜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说:“知道了少奶奶,不过公子刚才手里举着一个糖人去了云姑娘的院子,不知是买给谁的,这可是小孩子吃的!”   凌意可的心狠疼了一下,为了今天这顿火锅,自己吃完午饭就吩咐厨房开始准备,每一样配菜都细细查看,生怕有半点不妥,还特地差人冒着大雪去城南赵记稠酒铺子买了长安城最好的黄桂稠酒,温的热热的,色白如玉,汁稠醇香,是奉直冬日里最爱喝的,滋补润肺,配火锅再好不过。   又精心挑选了新做的大蜀锦斗篷,刚好和奉直配成一对,这院里的女人,除了她没人敢穿红的,里面穿着桔色提花的薄棉衣棉裙,在冬夜里,映着红红的炭火,一定能平添几分温暖与明媚。   所有的精心刻意全是为了得到他眼里的一丝暖意与感激,好想如同那蚕儿吐丝一般,分分毫毫用自己的柔情将他层层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给别人留半点机会。   可是所有的一切只是徒劳,他竟此宠溺呵护她,大雪纷飞的天气里,举着一只糖人匆匆赶回来,只为搏得佳人一笑,根本无视自己所有的付出。   他送过自己首饰、衣、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东西,可从未送过她糖人,饱含柔情和宠溺的糖人。如果他肯冒着纷飞的大雪赶回来,举着一只糖人含笑送到她面前,她必然灿烂如同雪地上最鲜艳的一朵花,一生一世只为他一人开放。   琴音和书香看着瞬间脸色苍白、失光彩的凌意可,面面相觑,狠狠瞪了红颜一眼,责怪她不加考虑就说实话。琴音轻轻地问:“外面冷,少奶奶要不先进屋吧?”   凌意可摇摇头,回到屋里到琳琅满桌精心准备的火锅,只能从内心更为自己感到悲哀:“不了,我不冷,想看看雪景。”   说完迎着纷飞的雪花扶柱而立,无助和悲哀也象这漫天的雪花一样在她心里在纷纷扬扬。   奉直径直进了若水的屋子,她正和虹儿翻腾着冬衣,她拿着一件镶狐裘的石榴红棉斗篷,正恋恋不舍的摩挲着。   不由得哑然失笑:“不就是一件斗篷吗?喜欢就穿上,又没人要夺了去,干嘛这么舍不得呢?”   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即使没人夺走,她一个通房能穿大红吗?只怕今生今世都没了机会。   “对不起,若水,我不是故意的!”   若水缓缓抬起头,眼里蒙着一层水气,温柔而哀怨地望着他:“我没有怪公子,更没有怪任何人,只是舍不得。这些都是我最心爱的衣服,娘和奶娘精心为我缝制的,有的还从来没穿过,却再也没有机会上身了。”   奉直这才看到,那个包袱里全包着大红色的衣服,从轻薄到软暖,鲜艳夺目,想起第一次在蜀郡街头初见她时,她就是一身艳红的锦衣,象一团跳跃的火照亮了他的心,如今却再不能如初见时。她不管不顾地跟了他,这一生却连穿红衣的资格也失去了。   心里一痛,连忙岔开话题:“若水!你看这个,是我特意给你买回来的,你看她多象你!”   若水惊喜地接过糖人,心里一阵暖意,忍不住破啼为笑了:“糖人?好可爱的糖人!公子怎么想得起买这个?”   奉直又看见她明媚而欢欣的笑,心里暖洋洋的,走过去揽住她的肩:“我看见有人卖这个,觉得很象你,就买了下来送你,怕碰坏了就一直举着回来的,喜欢不喜欢?”   若水娇嗔地一笑:“很喜欢,但是哪里象我了?”   “谁说不象,快让虹儿看象不象你!”   虹儿正在收拾包袱,抬头嘻嘻一笑:“一个说象,一个说不象,都是主子,让虹儿怎么回答?照我说,象不象只要公子心里有小姐就行,关键是天太冷了,快给小姐挑一件斗篷才是正理!”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三六、疑云   奉直挑出几件前段时间因为果子会事件和凌意可冷战期,为了安慰若水专门给她做的冬衣。   斗篷是名贵的茜红色云锦做成,领子、袖口、衣襟皆以雪白的狐裘滚边,里面再配上一身湖蓝色软缎的薄棉袍,绣着一朵朵银白色的梅花,非常别致明丽,让人眼前一亮。   奉直含笑看着若水打扮停当,从首饰盒里取出一个华美繁复的~丝金簪,插进她如云的鬓发里:“不用再戴其它了,这一个就够了,看看满意不?”   若水举着糖人朝他轻轻一笑,仿佛春日暖阳下,满眼的花都开好了,奉直恍惚又看到蜀郡街头那个天真明媚的少女:“若水,以后不可以这么对别的男人笑,会招惹麻烦的!我怕会失去你!”   若水呵呵一笑,半真半假地说:“失去才好!若水净给公子添麻烦,公子如今身边又不缺人,说不定失去了日子过得更安宁,前途也更好呢!”   奉直不管虹儿场,恨恨的拉进怀里狠狠在脸上亲了一下:“还当你学乖了,原来还是那么牙尖嘴利!快看看你这幅样子,生生地要把人迷死、气死!”   说完使劲把她按在梳妆前:“自己照照看,若被别的男人见了,不是要害人老惦记着吗?”   虹儿嘴说:“那公子还不把小姐看牢了?没事就过来看住她,别被人惦记了去!”   奉直哈哈笑:“虹儿说得好后要把你们都看牢了,免得被人惦记了去,那本公子还有什么活头?”   若水听着他们胡言乱,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往镜子里一看,顿时愣住了。若说以前在蜀郡着这样的衣服对她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哪件不是锦衣华服,可是如今顾忌着自个的身份,已经习惯了朴素平淡的装束,这衣服又别致又醒目,少奶奶见了能心里痛快吗?   “公子。不行!我不能穿身新衣服。太鲜亮了。少奶奶见了心里会不舒服地。还是穿刚才地衣服吧!”   说着就要站起更衣,奉直却按住她不许动。歉疚而疼惜地看着镜子里如玉般地容颜:“阿若!不要换!你不知道。我每天看着你在少奶奶面前恭敬谦卑地样子。不知有多心疼。我也知道你每日打扮得朴素无华。就是不想让她犯忌讳。想过上安宁地日子。那次果子会地事件。对你地伤害实在太大了!”   提起果子会地事情,虹儿恨恨地把包好地衣物全抖出来。顿时鲜艳夺目铺了一床:“公子看看小姐以前穿地是什么。如今穿得是什么?想不想知道小姐以前吃地是什么。如今吃地是什么?再看看那几个通房丫头。哪个不比小姐和我吃得好穿得?虹儿本就是丫头无所谓。公子不觉得小姐为你受得苦太多了吗?”   “虹儿!说什么呢?我哪里受苦了。每天三个人服侍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什么不满足地?”   虹儿撅起嘴:“我是和以前比。如今可是在堂堂地侯府里反倒吃穿住越来越差了!”   若水地眼睛黯淡了下来:“我以前是主子。现在是奴才。当然不能相比。何况前面还有少奶奶再提什么要求让公子为难了,这身衣服还是换下来的好!”   说完说要起身脱衣直按住她,受伤地看着她:“不许换!且不说你受的苦了只知道妾室不穿大红就不算犯忌,没听说做了妾就要穿得比丫头还素净她带来的那几个陪嫁,一个个都花红柳绿的,为何你就穿不得?”   说完不容辩置,拉起她就往外走:“走,我们看雪去,少奶奶晚上准备了火锅,你和虹儿是蜀郡人,一定很喜欢吃,我们看完雪好好热闹热闹!”   若水举起糖人,深深地看着他:“为了公子这片心意,若水死都不怕,何况只是一身衣服!”   奉直点点头:“别想太多了,少奶奶虽然是个厉害人,但还不至于那么小肚鸡肠,为一身衣服和你过不去,再说你的衣服再好也越不她去。走吧,我们趁天亮先去看雪,你不是早就想看长安城的大雪吗?外面我没法带你去,在这院子里看总可以吧!”   若水点点头,两人来到外面,雪越落越厚,很难走,奉直一直拉着她:“快点把糖人吃完,等会过那边去拿着不象话,以为我哄小孩子呢!”   若水一边吃着糖人,一边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走在纷纷扬扬的银装世界里,随着他的指指点点观赏着人间仙境一边的雪景,她忘了自己的处境,也看不到廊下站着的人,仿佛又回到以前,那时侯他们的眼里心里只有彼此。   凌意可全身都冷透了,厚软的棉衣和狐裘给不了她任何温暖,她的丈夫于奉直一手拉着云若水艰难地走在雪地里,一手不停地指着粉妆玉砌一般的雪景,云若水爱娇地跟在他身边,一边随着他的指指点点观赏着雪景,一边吃着手里的糖人,雪很大,看不见她的神情,也们说什么,但是被一个男人如此疼爱着,她一定和陶醉,幸福得走在冰天雪地里也感觉不到私毫冷意。   琴音担心地看了凌意可一眼,又看到奉直拉着云若水朝这边走来,怕她失态,轻轻地喊了一声“小姐!”。   凌意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恨都呼出来,眼里闪过一丝冷厉,语气平稳地说:“公子要过来了,我们进屋准备吧!”   奉直忘乎所以的拉着若水赏雪,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直到若水提醒少奶奶还等着,这才醒悟过来一齐来到主屋。   走到门口若水挣脱了他的手,退后一步,跟在他后面跨进去,天色已经渐黑了。   炭火红红的燃铜盆里,烛光明亮而温暖,饭桌上摆着铜锅和各色配菜的热气氤氤,香味扑鼻。   凌意可先看到披着红斗的奉直走了进来,然后是茜红色斗篷的若水,再是一身桃红的虹儿,见三人的帽子和衣服上全是厚厚的雪花,连忙笑着吩咐丫头赶紧上前服侍着,自己也上前一边给奉直拍雪花一边解外衣。   若水虹儿不等丫头们解斗篷,赶紧上前见礼,她的脸蛋冻得红红的,虽然尽力克制着神还是明亮而活泼:“外面的雪下得可真大,若水孤陋寡闻竟从未见过,看的入了迷,让少奶奶久等了,谢少奶奶费心准备!”   说完脱下篷递给丫头,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湖蓝色的软缎棉袍光软滑,绣着一朵朵银白色的梅花,白丝线绣成,银线勾边花蕊也是用银线竹成的,亮丽雅致,令人耳目一新,松松挽就的倭堕髻上,只插一枝繁复华丽的~丝金簪,更衬得若水如同美玉无暇,倒显得凌意可的精心装扮虽然华丽却太普通了。   她轻轻一笑:“妹妹今别致,公子今日好雅兴,也不枉我从吃完中饭吩咐厨房准备,云姑娘和虹姑娘都是蜀郡人必爱吃这个,还有庄子上送来的东西和上好的黄桂稠酒,酒已经温好了没有外人,你们先喝一杯去去寒吧这东西养人,保准两位姑娘喝了比花还娇呢!”   奉直听出了她里的酸意又见她直盯着若水的衣服看,而若水已经惴惴不安手足无措了想难怪若水平时百般小心谨慎,生怕犯了凌意可的忌讳,自己只是不忍心若水处处隐忍落于人后,又因为以前许她一起看雪景,才让她今日打扮得鲜亮些以衬雪景,谁想真让凌意可不快了。   他暗叹一口气上前拉凌意可一起坐下:“娘子费心了!大雪天吃这个再好不过了,我正好又冷又饿,来来来,就如你所说大家满饮此杯去去寒气!”   众人忙随声附合,不再关注若水,若水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大家满饮了一杯温热甘甜的稠酒。   奉直看看凌意可强行欢笑的脸上掩饰不住的落寞,再看看若水畏手畏脚、谨言慎行的样子,突然觉得很累,他努力想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不惜压抑自己的性情,处处委曲求全,却好象让每个人都不能满意。   凌意可要的不仅是嫡妻尊贵的身份,还要他的一颗心。   若水为他不惜抛下一切远远跟来,自己却只带给她伤害和屈辱,还有其他女人,他是被动接受也罢,心甘情愿也罢,莫不日夜盼着他的恩宠。   还有祖母和母亲对他的殷殷期待,让他不敢有私毫懈怠,公事也好,私事也好,事事都想做的最好,可他分身无术,精力有限,哪能把每件事都做好,让所有的人都满意?   若水就那样淡然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那清纯明媚的模样牢牢占据了他的心,凌意可能不妒忌吗?自己只能面上越发待她好,好让她淡了妒忌若水的心。   他给自己和凌意可倒满了酒,侧过脸含笑看着她:“人都说奉直是个有福人,娶了个美貌贤良的妻子,其实娘子岂止美貌贤良,我看比一般男子还要大度能干。奉直每日公事忙忙碌碌,你不但要替我在长辈面前行孝,还要费尽心思照顾我,在坐的各位也都靠你关照,每日辛劳不亚于奉直,奉直得妻如意可,夫复何求?来,奉直敬娘子一杯!”   凌意可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想让自己处处大度些,好让云若水的日子好过些吗,不惜委曲求全讨好自己,他何时才能真正对自己好,而不是为了别的女人?   她忍住心里的哀怜和怨恨,温柔而得体地笑着:“夫君客气了,你我夫妻同体,还用得着说这些见外的话?”   说完端起酒杯,与奉直共饮而尽,若水看着她笑意盈盈的容颜,蓦然觉得,无论自己多么隐忍,凌意可也绝不会容她,不是赶尽,就是杀绝,下一步,她会用什么办法对付自己?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三七、家书   离奉直的生辰只有两天了,忽传城外千年古刹归隐寺请来了高僧,为善男信女消灾祈福,老夫人闻言心里一动,自从若水落胎后,奉直成亲已有大半年时间,满院的妻妾竟无一个传出有孕的消息。   这已成为她们婆媳两个的心病,日夜为之不安,难道是上天在惩罚她们对自己血亲骨肉的戗害?   特别是奉纯不但已有一子一女,而且新纳的良家女子朱氏刚进门三个月,就又传出有孕的消息。于夫人闻言心如刀绞,若奉直无后,侯府世子的位子怎么也不会落到他头上,就是得了这个位子,没有香火传承又有什么希望可言?   两人略一合计,决定在奉直生辰前夕去归隐寺求世外高僧消灾祈福,保佑奉直子女满堂、福寿双全。遂传下话去,第二天婆媳俩和于文远一起带奉纯一家、奉直夫妇和奉孝这些正经的主子去归隐寺祈福,侯府就由青姨娘暂时主事一天。   归隐寺在长安城外南山下,一向香火极旺,这几天因为有世外高僧的到来,更是人满为患,为了以示心诚,也为了抢个大早,一行人早早整装,天刚放亮就出发了。   除了不许外出步的奉贞,这下安靖侯府是真的没有一个正经的主子了,凌意可带了琴音和书香近身服侍,只留下若水她们几个。   自从落胎后重返福意居,水没有一天不谨小慎微,提心吊胆,只有今天如此轻松,凌意可和两个心腹都走了,仙儿和红颜姐妹俩一向与她没有多少往来,她和虹儿可以好好放松一天了。   吃过早饭两吩咐小蓝和小绿没事不必打扰,掩了屋门坐在烧得旺旺的炭盆旁,一边烤火一边聊天,提起在蜀郡的往事,一阵笑一阵哭尽情地渲泻。   巳时正(注),小绿在外轻叩门,虹儿连忙拭了泪水开门绿递过一个封口的贴子,虹儿接过来,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我和小蓝在屋里做活,听到有人敲门,跑出去一看,却没有人,门口就放着这个。”   虹儿闻言瞪大睛。她不敢私自做主。挥手让小绿下去。叮咛她不可告诉别人转身一五一十告诉了若水。   若水思索片刻拆开了贴子。刚看眼双手就剧烈地颤抖起来。面色瞬间通红。泪水夺眶而出激动又似受惊。   “小姐!你怎么呢?到底怎么回事?”   若水张着嘴。嘴唇哆索着说不出话来抖抖索索地把信交给虹儿。   虹儿狐地接过来。刚看了几行。泪水夺眶而出:“老爷地信!是老爷地信!”   若水悲喜交加地点点头。示意她念。   “若水吾儿:见信如见面,十六载养育之恩,吾儿一朝皆抛下吾与乃母痛彻心肺!然天下有做错事之子女,却无有不能原谅之父母今费尽心思打听到吾儿落于安靖侯府,难过之时感欣慰,无论如何儿尚得平安。今派家奴兴儿捎来家书并银票物什,盼得吾儿音讯!切盼切盼!为父口述。”   若水不待听完,跌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虹儿陪着她哭了一阵,方才想起什么:“小姐,先别哭了!这封信到底是谁送来的?难道侯府还有我们云家的人?我们如何和此人取得联系?”   若水抽噎了半天方才止住哭声,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信上不是说是家奴兴儿吗?你可认识此人?云家有没有这么个奴才?”   虹儿思索了一会,摇摇头:“云家奴才甚多,我们平时在内院,多是些丫头仆妇,小厮男仆都在前院,我不是所有的人都认识,但是见了面在必有印象,也不知他是怎么混入侯府的,”   若水顿时很失望:“侯府家奴众多,若你不认识,我们如何和他取得联系?”   虹儿连忙说:“小姐莫急,他今日能趁少奶奶不在送信来,说明一直在注意着我们,说不定很快会找机会再和我们联系,到那时再说吧。”   若水依然很失望,取过贴子仔细查看,意外地发现一个小纸条,急急展开一看,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小姐,我乃云府家奴兴儿,老爷派我前来安靖侯府寻找小姐,捎来银两物什并家书一封,今日一众主子不在,机会难得,我将于未时末(注)在帽儿胡同第二十三户人家等侯,此乃我在京城落脚之处,外人不知,请小姐放心前往,切记不可带外人来,并祈家书一封捎回给老爷太太!兴儿拜上!”   两人看完,相拥喜极而泣,虽然她为了奉直狠心抛下父母亲人,让他们蒙羞,可是他们却时刻惦记着她,计打听到她的下落派人捎来家书,天下果真没有不能父母。   “虹儿,你仔细想想可听谁说过帽儿胡同?你快磨墨,我写好家书,吃过午饭就去!府里没有正经主子,这院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幸好是青姨娘主事,我去悄悄求了她放我们出府,在夫人和公子回府之前赶回来,保准没人知道!”   虹儿连连点头:“我没听说过什么帽儿胡同,但是只要出了府就能打听得到,小姐快写信吧,我们吃了午饭就去!”   虹儿很快磨好了墨,若水提起了笔,却泣不成声,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索性扔下笔,捂住脸哭起来:“让我写什么?我有什么脸告诉爹娘我今日的处境?若他们知道我的遭遇不知有多么难过!我为情所惑,不贞不孝,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不说,还害父母家门蒙羞,即使他们能原谅我,我又有什么脸再用他们的银两物什!”   “小姐说与不说,这个兴儿若真的在侯府,必会知道小姐的处境,定会回去秉报老爷的,总是瞒不住,不如实话实说,再告诉老爷和太太说侯府答应明年五月份升你做姨,夫人还答应到那时就可亲眷来往、互通音讯,想必他们心里能好受些!”   若水含泪点点,提笔挥就:“父母大人在上:若水不贞不孝,做下此等让家门蒙羞之事,虽在侯府尚可,但日夜思及父母,寝食难安,闲来常诵经拜佛,乞求家人安宁。如今幸得父母不弃,千里迢迢派人来探。若水不敢欺瞒父母,因于氏家规,若水暂时屈居通房,然夫人答应明年五月份升为妾室,到时就可亲眷来往、互通音讯,盼有机会当面谢罪!不孝女若水泣拜!”   泪水点点,~染了墨迹,写之后,又连看几遍,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合适惹爹娘难过,方才放心地交给虹儿封好。   想了想又从子底下翻出一个包袱打开,是抽空给爹做的几双袜子、给娘做的抹额、奶娘的袖筒,一套奉直送的笔墨纸砚是的给弟弟若峰,想了想又挑了几条时新的丝帕送给周姨娘,这才仔细包好了。   两人草草吃过午饭,吩小蓝小绿看着院子,就要带着虹儿去找青姨娘,刚走出院门,若水又觉得不妥,虽然凌意可不在,但是红颜和佳人这两个心腹都在,自己若不打呼就走了,难免被她们背后诟病。   于吩咐虹儿回去取来两盒奉直送的两盒上好水粉,来到红颜和佳人两姐妹的屋子。两人正一边做活一边闲聊,忽然见若水进来,都愣住了,这可是来到侯府后若水第一次来,连忙起身相迎。   若水含笑见了,取出两盒水粉递过去:“这是若水一点心意,请收下,虽说二位姑娘天然丽质不须脂粉添色,可女人天生就喜欢这些,我看这盒子倒也精致,就送与二位把玩吧!”   两人明白若水无事不登三宝殿,陪笑道:“云姑娘费心了!不知今日来可有事吩咐?”   若水轻轻一笑:“姑娘客气了,若水在姑娘面前哪敢提什么吩咐二字?不过少奶奶不在,管事的也不在,若水想去看看青姨娘,若水刚进府时,青姨娘对若水颇有照顾,又怕少奶奶过会回来问起,所以过来告诉两位姑娘一声。”   “姑娘请便,若少奶奶问起,我们姐妹二人定当如实秉报。”   若水谢过,和虹儿径直去找青姨。青姨娘刚去看了奉贞,正一个人坐着发呆,忽然看见若水,惊喜地站起来:“若水!”   说完拉起她上下打量一番,笑吟吟地说:“还好,身子丰润了些,气色也不错,看来你的身子完全恢复了,谢谢你肯来看我!”   若水连忙跪下:“若水今日来,有事相求姨娘,求姨娘千万要答应!”   青姨娘费力地拉起:“好孩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会尽力的,还用得着行这么大的礼?”   若水泪流满面,使劲地磕着头,死活不肯起来:“这件事对若水非常重要,姨娘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青姨娘吓得蹲下来死死拉住她:“我答应就是,你快起来吧,头磕坏了怎么办?”   若水方才站起来,流着泪掏出家书:“若水虽大不孝,但家中爹娘却惦记着我这个不孝之人,这是我爹爹派人捎来的家书,请姨娘查看。今日一众主子不在,机会难得,求姨娘开恩,许我出府见家奴一面,顺便把这家书物什捎回蜀郡!”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三八、惊魂   青姨娘连忙接过信,一边看一边流泪:“为人父母都是这样,哪怕自己受尽委屈,也要儿女安康。你以后定要自个多保重,让你父母安心!”   说完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既是你家中来人,别说是我,就是夫人也断无相拒之礼,但你是公子的屋里人不能轻易出府,但幸得今日主子们不在,奴才也跟去了大半,想是无人留心,我差叶儿送你们出府,坐车速去速回,你那院里若有人问起,就说在这陪我,如此可瞒过去!”   若水惊喜交加地谢过就待出府,青姨娘突然狐起来。云家打听到女儿的下落,为了若水着想,不找侯府私拐良家妇女的麻烦就是了,大可光明正大的派人来送家书,何用得此偷偷摸摸?   又一想,也许云家嫌丢人,既担心女儿又不愿公开来往,又不清楚若水在侯府的情况,所以想先私下相见弄清情况再说吧。就吩咐叶儿带她们出府,可是盯着若水的背影,青姨娘还是忍不住喊住她。   “若水,你真能确定那封信是你爹的笔迹?”   若水转过身仔想了想也疑惑起来,摇摇头说:“此信绝不是爹爹亲笔,我爹识字不多,平日都是请人代笔,再说以前在家里,从未见过爹爹信函,因此并不能确定!”   说完脸色一白:“难道此信假冒?这怎么可能?”   青姨娘闻言色一变:“若不能确定此信就是你爹爹亲笔就更觉得天的事有些古怪。别的不说了,就那见面的地点帽儿胡同,那里鱼龙混杂,什么样乱七八糟的人都有,你们两个女子前去不妥。而且以云家的财势就是家奴要在长安落脚,也不至于选那样的地方,若要相见,客栈酒楼均可,更不会约你去那里见面。你再说不能确定那封信到底是不是你爹爹的,我就更不放心你前去了!”   若水先是失望,以为青娘怕违背家规不敢私自放她出府,再一思量,也惊疑不定起来:“照姨娘这么说,今天的事是有人给我下的套子?骗我出府又有什么目的?是谁这么阴险着我爹娘的名义骗我?”   青娘叹了一口气:“你妨碍了谁,自然就是谁想害你,而且此人深知你的心理,只有借着你家人的名义才会深信不就出府,日子也选得好主子们不在,出府也容易些,就是你上当了,设套的人也许并不在府里,大可洗涮得清清白白。”   若水和虹儿面相觑。脸色苍白:“是谁这么狠毒出如此办法来害我们?若真是有人刻意害我们。我们去了岂不是生不如死?”   青姨娘拍她地手慰着说:“这也只是我地猜测。并不能确定是小心一点好。万一有个差错直恨死我不说。你和虹儿就被尽毁了!”   若水着急地地说:“若不能确定。若水到底是该去还是不去?如果真是地爹爹派家奴前来。千里迢迢来探。我却连面也不见。也无家书相回。爹娘不知有多伤心失望!我到底该怎么办?”   青姨娘扶她坐下。拭去眼泪:“你地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此事要好好琢磨琢磨。万不可落入别人地圈套。   要不派几个可靠地家丁跟着你们?”   若水摇摇头:“这样不妥。那纸条上说了不可带外人前往。也许是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地事。再说带上家丁前去。肯定弄得尽人皆知我私自出府见外男。恐怕又要生风波了。”   青姨娘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若被人抓住半点错处,你又不得安生了。可惜管家也跟着去了寺里,若他在,定会想到两全之策,你先别急,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我们再合计合计!”   三个合计一番,很快想出一个办法,青姨娘在侯府多年,颇有几个心腹,此时尽可一用,于是速速做了准备。   帽儿胡同,里面曲里拐弯,巷道最窄处仅容两人并排通行,里面净住些各种长安或外地杂耍的、行脚的、挑担的、卖膏药的、算卦的甚至小偷小摸、坑蒙拐骗之人,还有几处下等窑子,里面脏污不堪,凛冽的北风刮起地上的杂物,凌乱而污秽。   若水和虹儿一身青灰色粗布的小厮打扮,脸上也涂了灰掩住容颜,小心地避着地上的杂物,跟在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后面,倒象是两个第一次来窑子开的小厮。这个男子是侯府护院魏来喜,一次无意中犯了错要被侯爷和夫人送官,幸得青姨怜他家有弱妻幼子,百般求情才被饶恕,因为成为青姨心腹,他身怀武功,为人憨直,尽可信任。   帽儿胡同鱼龙混杂,因为有三四家下等窑子,不时有想寻欢又缺银两的各色男子走过,因此并无人注意他们。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帽儿胡同二十三号,魏来喜示意她们不要怕,上前拍那个破旧的木门。   里面很快传出男子声音“来了!来了!人来了!”声音几分压制不住的惊喜,门很快开了,是两个年轻男三粗、满脸横肉,一个白净精明,鬼鬼崇崇的,看见他们一愣,顿时敛了笑间,怒道:“你们是什么人?找谁?”   虹儿对魏来喜和若水眨眨眼,魏来喜顿时满脸堆笑:“听说这里新来了两个姐儿,我带两位小兄弟来开开荤,放心,这几天哥几个手里活泛了,不会短了你们的银子!”   两个男人一愣,骂道:“开你娘的腿!找错地了!快滚开!”说完重重掩了门,魏来喜也骂道:“不就是找错了地了,你们横什么?要不咱们过几招?”   门呼啦一下又开了个满脸横肉的男子探出头,骂道:“你小子活腻了?敢跟我们过招?也不看什么地方?”   说完就要往外扑,那个白白净净的男子看看魏来喜的气势,就知道是练家子,有些怯意忙往里拉:“算了算了,人家只是走错门了你计较什么,快回吧,别耽误了咱们的好事!”   又对魏来喜说:“位大哥,算了算了,你们要找到地方再往里走七八家就到了,快走吧!”   魏来喜装作不屑地样子若水和虹儿说:“算了咱们走吧,大哥今天好好带你们开开荤,别败了咱们的兴!”   说完带着若和虹儿作势就往里走,那个男子看他们走了才骂骂咧咧地进去关了院门,三人又轻轻地返身站到门外听里面的动静。   门破败,不能掩声,另人仍然相劝:“别为小事耽误了咱们的好事时辰快到了,说定侯府那两个小娘快来了看到你在门口和人吵架,说不定就吓跑了,咱们不但快活不成,白花花的银子也飞了!”   那男子这才哈哈大笑:“是啊是啊,到那找这种好事,有人花银子雇咱们玩女人!侯府的小娘定滋味极妙,这几天***缺银子子都快憋死了,咱哥俩好好尝尝鲜玩够了拿了银子就远走高飞,他们想灭口门!咱们进屋再喝几杯助助兴,等会劲头更大些!”   “好好好,还是哥会玩女人,不过等会两个小娘来了,你先别出去,小心把人吓跑了,由我出去把她们先哄进来,关了门还不尽由着咱们俩!”   “哈哈哈,还说,你这幅样子还真能哄女人!好,到时哥哥让你先挑一个,然后咱们再换着玩!”然后两人一起猥亵地大笑起来。   若水和虹儿吓得抖若筛糠,脸色白如纸,腿脚软得差点坐在地上,魏来喜顾不得避讳,一手拖一个很快离开了,直拖到巷子口,塞进等侯她们的轿子时,两人都没缓过神来轿子一直抬到侯府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专门清运杂物的小侧门,这门平时一直关着,青姨娘派人在此等着她们,一瞅四下没人,三人才匆匆进了门。若水和虹儿惊魂未定,顾不上谢过魏来喜,小心避着人匆匆来到青姨娘的院子。   青姨娘正在不安地等着,见她们惊魂未定的样子,顿时明白是怎么回来,也顾不上多说,先和叶儿一起帮她们更衣重新梳了妆,两人方才惊魂定地抱住青姨娘大哭起来。   安慰了半天,方才止住哭声,一五一十学了刚才可怕的情形,青姨娘也呆住了,这下套的人也太狠毒了,简直就是让若水和虹儿落入人间炼狱生不如死,就是死了也是荒郊野鬼,回不得家门,入不了侯府。   若水扑通一声跪下:“姨娘,若水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处处隐忍,公子纳再多的人,宠再多的人,我都不在乎,也别无所求,只盼着如夫人所说升了姨娘后,和父母家人亲眷往来,常通音讯,和虹儿安宁终老就行。是谁如此歹毒不容我们?设下如此令人发指的圈套?”   青姨娘叹口气扶起她:“孩子,你碍了谁的事,就是谁做的,这还用说吗?”   若水定定地看着青姨娘和虹儿,再不言语,她还能碍谁的事?就算她碍了谁的事,也不至于害她到如此地步!如此可见,人家已恨她到何种地步,如果存心想置她于死地,岂不是以后每天都要在胆颤心惊度过?   青姨娘按着她和虹儿坐下,递过热茶:“先喝口茶压压惊吧!别怕,她们也只是使些阴招罢了,明着还是要装贤良的,咱们再合计合计!”   若水端着茶杯,半晌无语,清纯如水的眸子渐渐浮上了一丝狠厉,若别人不给她留半分活路,她还要继续一昧隐忍吗?   虹儿喝了一大口热茶,长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若水,怯怯地问:“小姐,这件事要告诉公子吗?”   注:上午9时至11时为巳时,巳时正为1c时注:中午1时至3时为未时,未时末即为下午3时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三九、余悸   若水摇摇头,她早就不再依赖奉直来保护自己了:“我们又没有证据,放家书的人又没见着,查笔迹又查不出来,帽儿胡同那两个恶棍恐怕不是远走高飞就是被灭了口,若告诉公子,没有证据他未必相信,就是信了一怒之下闹将起来,只是徒生一场风波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想安安宁宁的。”   青姨娘摇摇头:“不,此事一定要告诉公子!你说的话他不会不信的,实在不信他可以去查证,何况还有家书和纸条为证据,我和魏来喜做证人,难道咱们还能为了嫁祸于人平空捏造这件事?他是定会信的!”   “我不想让他闹将起来,若得上下不宁,又抓不住幕后之人,途生风波罢了,还会让想害我的人更加恨我!”   “放心吧,我们一起劝他忍住不闹,公子是个明事理的人,一定会明白其中利害,要让他知道你的处境,才能生出提防之心,退一万步讲,即使以后你遇到什么不测,他也会明白是别人的陷害,不会让你白白受屈。他早上答应从寺里回来和我一起去看奉贞,我借机告诉他,你再细说一遍,再劝劝他。”   若水不住地点头,严妈被凌意可打发走了,碌儿吓得不敢招揽她们,于管家难得见一面,若论起来,这府里也只有青姨娘可以信赖了,至于落胎之事,一个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女子信她是被逼无奈的,她后来为了保住孩子也尽力了。一个在侯府里生活了半辈子的妾,混得相当不错,必然有她的法子,自己以后少不得要多多依赖了何况今日之恩情同再生父母,过去的事就永远过去吧。   她拉着虹儿跪,恭恭敬敬的连磕了三个响头:“若非姨娘,我和虹儿今日就是人间练狱、万劫不复,姨娘的恩情,我们死不足报。   奉贞小姐以后总要出嫁,娘在这院里没个可心人也不行,若不嫌弃,就当若水和虹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吧!”   青姨娘含着拉她们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曾经象亲人一般依赖信任,后来因落胎之事隔阂顿生,今日却因祸得福,前嫌尽释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从来就当你们是自的孩子,以后要万万小心从事事不要出你们那个院子,特别是不能轻易出府,若有不妥之处,随时来告知我,我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你们那院里有个打杂的陈嬷嬷前多次受过我的恩惠,尽可信赖若不方便过来,就让虹儿给她传话自会来报我。”   “谢娘,若水以后定当万分小心娘也要小心,若被少奶奶知道你对我好,恐怕又要想办法对付你了!”   青姨娘怜爱:摸摸她地头发:“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她暂时不敢对我怎么样。时辰不早了。今天地事别再想了。好好回去睡一觉。等你睡醒。夫人她们也就该回来了。你家少奶奶也要回来了。若见你们好好地在屋里睡着。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若水点点:“我和虹儿先回去了。呆久了怕别人对姨娘起了心。”   说完辞过离去了。刚走到门口。青姨娘喊虹儿停下。虹儿不解地走过去。青姨娘拉住她地手:“虹儿。你可知道。别人如果想对付你家小姐。很可能会先从你身上下手。先孤立了她。既会使用毒计害你。还会想法子挑拨离间你们。你们可千万不能自己先生了间隙。给人以可乘之机。然后被一个个收拾掉。”   虹儿连忙点头:“姨娘放心。谁也不会挑拨了去!虹儿自懂事以来就和小姐一心一意。如今步步惊心。更会小心提防。至于她们。从未对我和小姐真心好过。即使忽然对我好也是有目地地。好离间了我们一个一个收拾。我才不上她们地当!”   “你能这样想就好。女人总会年老色衰。男人并不一定靠得住。但是姐妹亲人却一定会真心待你。不怕你们见笑。我就是例子。若不是一直和夫人一心一意。得她处处厚待。以侯爷地薄情。谁知我今日会落得什么下场?你们一定要同心!”   两人一起谢过离去。回到自己地小院。若水气闷地打开给亲人带地东西和家书。一一摊在床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姐,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先收起来吧,说不定以后真的有机会捎回蜀郡去,这两封家书要不烧了吧,反正那封也是假的。”   若水想了想,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不,都留着,等公子回来给他看,让他知道别人是怎样想法子给我们下套,而我们又是怎样单纯无知,差一点就上了当,自己万劫不复不说,还差一点让公子和侯府蒙羞受辱。这件事即使没有证据,难脱嫌疑,看他怎么受得了?以后自会事事偏袒遂附耳交待一番,虹儿连连点头。   天黑前,一众主子连同车马随从,浩浩荡荡地从寺里回来了,奉直让凌意可先带人回去,自己带着给奉贞求的平安结径直去找青姨娘了。   仙儿带着没有去寺里的一众通房在院门口迎接,远远看见,连忙近前行礼,凌意可仍和往常一样,风度宜人,亲切而得体地笑着。   “各位妹妹不须如此多礼,今日向佛,特意给妹妹都求了平安结,以后要时时佩戴,自会保得无疾无灾,平安康寿!”   众人纷纷谢过,意可示意琴音取出平安结分发众人,若水抢先接过,含笑看着凌意可:“若水谢少奶奶!你为我们如此费尽心思,我若不能平安康寿,首先就对不起少奶奶一片心意!”   说完定定地看着凌意可,水的眸子无比清明,凌意可一愣,不明白她今日怎么了,竟敢如此放肆地盯着她看,一思量还以为她仗着奉直的宠爱为没有去寺里生气,眼里闪过一丝薄怒,也直视着她:“云妹妹明白我的心意就好,咱们女人家只要安分守己,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自会无灾无病、平安到老,若一心想争想抢,那可就说不来了!”   若水轻轻一笑:“少奶奶说的是,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呢!”   凌意可一愣,仍然笑着:“妹妹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见太过出众并不好呢!”   说转身在众人的簇拥回屋去了,不再理会她们,若水盯着她修长美好的背影,想起今日之事,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想了想还是带着虹儿回屋去了。   “小姐,姨娘真会告诉公子吗?你说他会不会怀疑是少奶奶?”   若水看着惊魂未定的样子,拍拍她的背:“别怕,姨娘答应了我们,就一定会说的,只怕这会正劝着公子不要闹呢!他当然会怀是少奶奶,还有谁比少***嫌更大?不过你要记住,我们要只做不知,千万不能提及少奶奶,让他自个猜测去!”   虹儿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小姐,你快躺下歇会吧,说不定公子过会就来了!”   若水这才觉得疲惫至极,刚待躺下,又想起在帽儿胡同那触目惊心一幕和那些淫邪的话语,惊的又坐了起来。   “小姐,怎么呢?”   “虹儿,我一想起刚才的事情就害怕,我真的有那么碍事吗?竟然要用这种可怕的办法除去你我?若我们真的上当去了,落入那种人手里,简直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呢!就是喊起来也没人理睬。今天没有成功,恐怕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以后一定要事事小心,不可再被人算计了去!”   青姨娘正等着奉直,见他未曾更衣直接过来,有些感动,他确是真心待奉贞好。两人一起去看过奉贞,奉直牵挂若水,就要告辞回去。   青姨娘拦住他:“你且莫急,先回我屋,有要事告诉你!”   两人回到屋里,不待奉直开口问,青姨娘直视着他:“你可知今日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奉直不解:“什么事?我们都去了寺里,就留下你们几个,能有什么事?不是都好好的吗?”   青姨娘拍拍手,护院魏来喜自外面进来,对奉直倒头就拜,青姨娘拉起他:“你且莫多礼,先对公子说说今天在帽儿胡同发生的事。”   魏来喜先不说前因,只说带了府里两个小厮去了帽儿胡同后发生的事情。   奉直听完不解地问:“你今天到底带哪两个小厮去了帽儿胡同?好端端地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做什么?那两个人怎么会对我们侯府的女子打主意?什么拿了银两远走高飞,是谁给他们银两?他们到底是谁,要害的人又是谁?满口污言秽语地同我们侯府有什么关系?我都听糊涂了!”   青姨娘直视着他:“跟魏护院去帽儿胡同的两个小厮就是女扮男装的若水跟虹儿,那两个恶棍要等的两个侯府女子也是若水和虹儿!”   奉直先是大吃一惊,然后怒极,一把揪住魏来喜的领子:“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等着两位姑娘前去?你又怎么会带她们去那种地方?快说清楚!”   说完又急急地问:“姨娘!若水和虹儿如今可好?她们现在哪里?”   青姨娘拉开他的手:“你放心,有魏护院护着,什么事也没有,她们好端端地在屋里歇着。你若想知道前因后果,就先静下心来听我和魏护院细说!”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四十、嫌妻   青姨娘一五一十说了今天的情形,奉直挥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谁这么狠毒,要害若水和虹儿到这种地步,这是让她们比死还不如呀!若被我抓住,定让他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脸色突变,猛地想到了最可能是谁!若水和虹儿两个异乡女子,从未与外界有过交往,更不会和任何人结怨,除了她还有谁如此恨她们俩!也除了她还有谁有能力使出如此手段?   奉直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抱住头,愤恨交加,痛苦不堪。   青姨娘塞给魏来喜一封银子,示意他下去,长叹一声坐在奉直对面。   “我知道你很难受,一个是你最心爱的女子,一个是与你息息相关、利害相连的结发妻子,她使出如此手段实在让人发指,女人家若遭此不测,比死都不如呀,就是把若水和虹儿打杀了都比这强!”   奉直抬起头:“姨,我已经努力对她好了,甚至处处冷落若水,处处以她和那几个陪嫁为重,就是为了想让若水和虹儿安宁一点,莫要被人忌恨。你不知道,若水和虹儿每日衣食简陋,还不如那几个陪嫁,除了请安连自己的小院都不敢出,她都还不能容,竟然使出如此恶毒的手段对付她们,这种女人想想都太可怕,更别说与她生活一辈子了!”   说完,腾地站起来:“不行!我就去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如此狠毒?我虽休不了她,但定让她一辈子守活寡!这件事要让老夫人和夫人都知道,以后别怪我宠妾灭妻,这样的妻子谁敢亲近?”   青姨娘死死拉住他:“你为什么不想想你媳妇怎么这么大胆子?她难道不知若水和虹儿果真出了事,她的嫌疑最大吗?”   奉直目光凝重:“还不因为有凌府权势在背后撑腰?知道我们于家拿她没办法,无论她做了什么都只能忍气吞声,所以才敢使出如此狠毒的法子。就象上次的果子会,明明她做错了事未得到任何惩罚,娘还一再包庇,生怕我以后冷落她,就连若水也劝我俩合好,还不是娘逼她的?”   青姨娘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今侯府势微,侯爷和夫人一心想让你出入朝堂以振家威,难免要借凌相权势,听说等你入仕满一年就晋你的阶,所以不得不对少奶奶多方容忍了。所以你千万要忍住,若闹起来说没有证据,就是有证据,府里也不会拿少奶奶怎么样的,不过白生一场风波而已,闹得沸沸扬扬反而更让若水和虹儿难堪!”   “难道我要眼看使毒计害若水却无可奈何?如果有一天瑞王果真即了位是皇后地亲妹妹。岂不是满府上下都不放在眼里?枕边有这样地女人。真是太可怕了。若有一天恨了我。会不会也下什么圈套谋害亲夫呢?”   青姨娘口气:“不会地。绝对不会地!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地仇恨。她害若水地原因过因为太爱你。容不得若水占了你地心而已。她无论多狠毒。也不会去害你地。这点你放心!”   说完又摇摇头:“即便凌相以后年老退位有瑞王妃撑腰。除了忍耐一辈子都拿她无可奈何地。若闹起来。她必会记恨到若水头上以不如百忍成钢。不露任何声色暗中派人密切关注、小心提防。才是最妥贴地法子!”   奉直蓦然想起娘曾说过凌意可派人跟踪他地事。还有安王说地关于立储君地事。心中主意渐定:“姨娘放心。你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白天基本不在家。以后若水和虹儿地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你放心吧。虽然我身份低不配做公子地长辈。但是心里是把你和奉贞一样看待地。女儿家总要出嫁。我和夫人一样。以后就指望你。我定会全心全意待你和若水。公子快回吧。莫耽误太久了。记住不露声色。一切如常。背过人好好安慰若水和虹儿。她们今天确实吓破胆了。只怕晚上都要做恶梦呢!”   奉直点点头转身回去。一路上心情复杂。虽然对凌意可敬多于爱。但要说对这个嫡妻没有夫妻之情。那也是不可能地。   成亲大半年了,刻意也好,迁就也好,两人也算琴瑟和谐,凌意可虽然出身权贵,但是对他却照顾得细心妥贴,而且因为凌相和瑞王的关系,侯府日渐受人重视和奉承,于文远沉寂了半辈子,现在倒因为儿媳的关系身价倍增。至于自己,且不说同僚和旧友,就是上司也处处高抬他,要不然仅凭安靖侯府的地位,一个刚入仕的新人恐怕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儿,他不感激妻子和岳父是不可能的。   偏偏凌意可做事让人如此难以忍受,虽然他处处迁就,若水处处隐忍,却并不能换得她半点宽容,平时在府里小打小压若水也就算了,自己也都忍了。虽然果子会的事件让若受辱,但还不至于要了人的命,冷战一段时间见她也就过去了。   可是今天这事之阴险狠毒,简直让人齿寒骨冷,奉直简直不敢想象,若非青姨娘起了心,若水和虹儿冒然去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仔细思量一番,奉直有些惑了,凌意可真能做了这种阴毒的事吗?可是除了她,这府里还有谁和若水结怨如此?自己真的能受得了和这样的女人同床共枕一辈子吗?   奉直心事重重,慢慢地踱了回去,碌儿跟在后面不敢言语,自从凌意可暗中派人警告过他不许过问若水主仆之后,他就生怕奉直又指派他为若水主仆做什么。   还好,奉直一路想着心事,直到进了福意居方才回过神来,很快有丫头来迎:“少奶奶准备好了晚饭,正等着公子呢!”   奉直原想先去若水,给她压压惊,可是凌意可派人来请,既然想息事宁人,还是去比较好,也趁机观察她的神色,就点点头跟着小丫头进屋去了。   凌意可已经梳妆得整整齐,换上一件绯红色的家常便服,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我吩咐晚上准备了素斋,公了先洗洗脸换衣服吧!”   奉直一直着她看,想看出蛛线马迹,可是凌意可一切如常,笑容温柔而大方,见奉直盯着她看,有些害羞地红了脸:“夫君老盯着意可看什么?莫非我脸上生了花!”   奉直闻言一愣,连忙敛了心思客说:“娘子人比花娇,还用再生什么花?”   意可羞赧地一笑,红了脸,然后亲自动手,服侍得奉直妥妥贴贴,他无奈地坐在一旁喝茶,看着凌意可指挥丫头们摆了满满一桌饭菜。心里疑惑起来,她表情动作皆如常,无半点蛛丝马迹,是她城府太深了,还是自己怀疑错了?   凌意可指挥丫摆好饭菜,刚回头欲喊,见奉直仍是直直的盯自己,心里惑起来,他今天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却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拉住奉直的手,爱娇地说:“公子快吃饭吧,别放凉了,再看下去意可就不好意思了!”   奉直只暂且压下满腹心思笑着说:“娘子天生丽质美艳过人,我怎能不多看几眼?”   饭桌上仍是一面暗地打量着凌意可,一面虚与委蛇,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凌意可查觉他的反常,心中疑惑更甚。   饭后,奉直找借口告辞了匆匆来到偏院,进了屋子,若水还睡着,虹儿见是他,就准备喊若水起来,奉直连忙止至了她:“没事,让她多睡一会,什么时侯起来什么时侯再用饭吧!”   说完上前查看,却吃了一惊,若水仍然沉睡着,脸色非常差,头发也凌乱堪,正准备问,虹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奉直扶起她安慰道:“别哭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遭遇了,别怕,我会想法查出幕后之人,以后定要小心从事!”   正说着,床上的若水迷迷糊糊说起了梦话:“虹儿快跑!快跑!千万不要进去!千万不要进去!”   虹儿扑过去使劲摇着:“小姐,你又做恶梦了,快醒醒吧,公子来了!”   若水使劲睁了眼睛,看见奉直,释然地长出一口气,伸出手去抓住奉直,顿时泣不成声:“公子,你可回来了,我们差点再不能相见了!”   “小姐,你若害怕就哭出来吧!有公子给我们作主,不用怕的!”   虹儿哭着对奉直说:“小姐受了惊吓,本来说下午睡一觉就会好些,可她不停地做恶梦,有好几次都从梦中吓醒了,精神也越来越差了,公子快看看吧!”   若水抓住奉直的手,挣扎着起了身,一边抽噎一边流泪:“若水好没用,差点中了别人的圈套,要不是青姨娘相助,恐怕已遭莫测,与公子天人永隔不说,还害公子蒙羞,简直生不如死呀!”   奉直抱住她:“莫怕,事情已经过去了,总算你们吉人自有天相躲过了一劫,放心吧,他们这次计划如此周密竟失手了,定会收敛好一阵子,你莫要惊慌,听我细说。”   若水点点头,吩咐虹儿把那信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家书和纸条给奉直:“公子请看,此人深知我的心理,如若用其它办法骗我出府,我定不会上当,可是偏偏借着我父母的名义,让我激动之下顾不上细思量,若不是姨娘生疑,我和虹儿今日就是万劫不复了!”   奉直紧紧的揽住了,差一步就要遗恨终生了!   若水挣扎着下床,拉着虹儿一起跪下,扶着他的膝盖,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公子,我和虹儿两个外乡人,在此无亲无故,又从未和人结怨,是谁如此狠毒?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四一、惊疑   “小姐,这还用问,不是少奶奶还能是谁?若说我们和谁结了怨,就只有少奶奶呢!你想想果子会事件,就知道她有多恨你!说不定这件事早就谋划好了,专等今日主子都不在,没人给我们做主,才设下这等计谋害我们!”   若水大吃一惊,片刻又怒道:“胡说什么?少奶奶岂是你能诋毁的?虽然她确实打压过我们,但总的来说对我们还不错的,特别是这段时间,更是好的没得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忘不了我们俩,你怎可怀疑她?虽说果子会事件做得过了,但我相信如此狠毒的事定不是她做的!”   虹儿委屈地撅起了嘴:“小姐,不是虹儿以下犯上,实在是想不出除了她还有谁嫌弃我们,也许我弄错了吧。”   奉直叹口气垂下头不语,别说虹儿怀,就是他和青姨娘也都怀是凌意可做的,除了她,还有谁迫不及待地想除去若水和虹儿?   自己以前真的是看走眼了,以为女人家难免生妒使些小手段,但是凌意可出身高贵,自幼受着良好的教养,虽然吃若水和虹儿的醋,总是有分寸的,特别是果子会事情过后,她表示要真心悔改,并曾对自己誓以后定不会再任性妒忌,可是今天的事简直让人心寒至极。   看着跪在眼前若水和虹儿,无奈地说:“快起来吧,大冬天的地上凉!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少奶奶是如此狠毒的女人我以后如何跟她做夫妻?你们俩一个单纯一个率真,怎会是这种女人的对手?我怎能放心得下?”   若水又惊又怕地摇摇头:“不相信这件事是少奶奶做的!公子莫要随意猜测,说不定是和侯府结怨的人刻意报复的,公子切莫随意怀疑少奶奶,她绝不是如此狠毒的人!”   奉直抱住她头轻轻地抚摸着:“若水,你是那个最最善良纯净的人,怎能理解这种女人的心思?以后日日相伴,我怎能放心得下?”   若水“啊”了一:“公子,你果真认为是少奶奶做的?我真是难以置信!你简直不能想象,我和虹儿去了以后那情形有多可怕!在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就是闹将起来也没人理会!”   话未说完声音先哽咽来,满眼都是恐惧,奉直连忙安慰:“别怕,以后若没有我相陪,轻易不出府就是,只要在这里起码别人不敢明着害你。若我不在有什么事就多找青姨娘商议,她在府里日久根深,遇事考虑周全,最重要的是她真心待你我好,大可信任。”   虹儿不解::“公子不会查一查吗?下午魏护院陪我们一起去了。你派他带人去找找那两个人。只要找到了就可查出是谁要害我们!”   奉直苦笑着摇头:“傻丫头。对方谋划得如此周全。既然做了。怎会让我们查出来?帽儿胡同地人大都不是长住户日来明日去地。也不知是从何处雇来地流民无赖。无根无基地从何去查?而且他们恐怕不是被灭口就是拿了银两远走高飞了。哪会坐等我们去查!”   虹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想害我们地人不是还在府里吗?以后处处要提心吊胆地。虹儿好害怕!”   话未说完就哭了:“公子。若以后我和小姐突遭不测。必是被人害了。公子一定要给我们报仇呀!”   奉直气得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这丫头。怎么成了乌鸦嘴?只要呆在府里。好端端地会遭什么不测?”   若水叹口气去她地眼泪。按在凳子上:“虹儿今日确实被吓坏了。别怕。只要我们不出府。有公子在谁敢害我们!”   虹儿抬起头:“小姐才吓坏了!你刚才睡着,不停地做恶梦又哭又喊的。不行,我害怕晚不要一个人睡,我要陪小姐睡在这里!”   说完紧紧的依偎着若水坐下水拍拍她:“算了别说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想是谁做的,我们以后小心就是了。后天是公子生辰,让他高高兴兴的!”   说完拉着虹儿跪下:“公子,后天生辰,府里人多,我和虹儿位低人卑,恐怕轮不上我们人前祝寿,今晚就先祝公子一生安康、福寿双全!还请公子莫再回想也莫再追究今天的事,若水始终不能相信是少奶奶做的,我们以后处处小心就是,请公子也一切如常,不要生什么风波,若水和虹儿只想求得安宁而已!”   然后两人磕了三个头:“奴婢祝公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福禄双全!子孙满堂!”   说到子孙满堂,若水的眼圈径自红了,奉直连忙拉她们起来:“心意我领了,快起身吧!”   若水站起身子,含泪笑道:“今天的事就过去了,公子不要再平添烦恼了。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吧,记住我的话,别让少奶奶久等,也不要让她查觉什么!”   奉直点点头,叹息着说:“难得你这么善解人意,虹儿又单纯率真,却处处容,还要替人家讲情。你放心吧,我做的到,你们置,明天就要为庆生做准备,到时有的你们忙了!”   说完就要离去,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其实我现在很不愿见那个女人,更别说与她同床共枕了,可是暂时拿她没办法,只能处处小心,处处示好,淡了她害你们的心思,再慢慢做打算!”   若水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什么暂时拿她没办法,恐怕这一生一世都拿她没办法,一生一世都得忍着。   虹儿看他走了,依然惊魂未定地问:“小姐,这事真的是少奶奶做的吗?且不说我们俩值不值得她如此对付果我们出了事,即使没有证据,她能脱得了干系吗?就不怕公子气头上又要休了她?”   若水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厉意:“我实在想不出这府里还有谁如此恨我们?若我们果真出了事,别说没证据,就是有证据,谁能奈得了她何?且不说公子是不是真会休她,就是真心想休,能由得了他吗?即使不在乎仕途升迁,他能不顾这满府上下的安危为我们得罪当朝权相?”   虹儿连连点头:“次果子会的事情生后,老夫人、夫人和公子都气极了,也没见把她怎么样,这次的事情又躲了过去,就更不会拿她怎么样了,牺牲的只能是我们俩个!简直太可怕了!”   又埋怨地看着若水:“既然样为什么还要替少奶奶讲话?让公子当面收拾她一顿不是刚好解恨吗?”   “傻丫头,我还是为了以后?她这么狠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以后肯定会手腕迭出,这次没有成功,她必不肯善罢甘休,明着害是不可能了,但大可嫁祸栽赃,让我们百口莫辩!”   “这位少奶奶厉害我们可不止一次领教过,如果她真要栽赃陷害,我们该怎么办?   若水示意她稍安匆躁:“以一定要让公子对我们深信不得我们永远是以前那两个单纯善良、对他一心一意的女子,谁再栽赃陷害、挑拨离间都是没用的,因为公了只信我们!”   奉直回到意可的屋子,她满脸欣喜地迎上来,奉直暗中打量,她却一直面色如常,温柔而得体地笑着,双目含情脉脉地看着奉直,并无躲闪之意,奉直倒惑起来不知给若水和虹儿设套的另有其人,还是她城府太深了?   凌意可殷勤地他除了外衣和巾帻,又扶着坐在床上,吩咐丫头端来煮好的药水,亲手除去奉直的鞋袜双脚放入热腾腾的药水中,淡淡的药香飘上来直舒服地闭上眼睛。   凌意可轻轻的蹲下,替他揉搓着双脚直睁开眼睛,觉是凌意可然亲手替他洗脚,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万般猜也只得先放下。   “奉直惶恐,娘子不必如此,让小丫头来做就行了!”   凌意可抬头一笑,含情的眸子波光闪闪:“你我是夫妻,还用得着如此见外?夫君每日辛苦奔波,意可不过尽尽为妻的本份罢了,这是我专门从医书上查出的方子,用它洗脚能解乏驱寒健体,对夫君的身体再好不过。”   奉直看不出所以然,想起青姨娘和若水的交待,觉得还是暂时不动声色的好,又感于她的殷勤体贴,就面色如常和凌意可说着家常话。   凌意可早查觉到奉直神色不对,以为他去了若水的偏院,若水因为没有带她去寺里给奉直生事,所以奉直情绪不佳才神色失常,就更加温存体贴,服侍着洗了脚又奉上淡淡的热茶。   “晚上不宜喝浓茶,就这样淡淡地喝一小杯睡下最好。”   奉直一边享受着她的殷勤服侍,一边百般猜测,心中惊不定,实在看不透这个枕边人,也无法下决心和她同床共枕,又不好意思回自己屋子,正为难间,凌意可不好意思地坐在他身边,不舍地开口了。   “不是意可要赶夫君走,而是今天刚去了寺里为夫君祈福,晚上应该分宿,以示诚意,这是娘特意交待的,意可不敢违背,只好狠下心赶夫君独宿了!”   奉直方才松了一口气,呵呵一笑:“既然娘这样说,奉直不敢不从,我们来日方长,今天就分开住以示对菩萨的心诚和尊重吧!”   说完趿上鞋子就要走,凌意可笑着拉住他:“既说了戒,夫君可不能离了意可去找别人服侍,菩萨同样会怪罪的!”   奉直脸一红,哈哈大笑:“娘子说笑了,奉直有这么荒唐吗?敢对菩萨不敬?”   出了屋子,对着清冷的月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今天的事到底是不是凌意可做的?若是她做的,那么她阴险狠毒不说,城府也太深了,居然表现的如此滴水不漏,若不是她做的,这府里还有谁如此恨若水和虹儿?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四二、厚颜   奉直的生辰终于到了,虽然只告诉了亲眷,准备自家人庆贺一番,但还是有一些关系密切的同僚好友知情,也备了贺礼前来,一时弄得上下手忙脚乱。   这种场合若水和虹儿是没有资格参加的,除非凌意可要她们随身服侍,可是有奉直在的场合,凌意可一般只带四个陪嫁,她不能容许若水在人前夺她半分光彩,更不能忍受奉直当着众人的面忽视她而关注一个通房丫头。   若水和虹儿倒落得轻闲,两次出现在人面前的经历都不愉快,一次是奉直的两个好友来了,径直讨要她,一次去参加瑞王府的果子会当众受辱,再加上安王妃的劝告,因此外面的喧闹和排场都与她们无关,只需在晚上的私宴上送上亲手准备的寿礼就行。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蓝进来报:“仙儿姑娘来看望两位姑娘了!”   话音刚落,仙儿如同春日桃李一般进来了,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绣花新棉袍,套着一件白兔毛的子,头挽得高高的,戴着几样成色不错的饰,想是凌意可赏的,倒也醒目亮丽,衬得脸色也亮了几分。   若水和虹儿连放下绣活站起来相迎:“哪阵风把仙儿姐姐给吹来了!姐姐今天好漂亮,穿上这身醒目得很!”   仙儿也趁机打量着她们,水一身淡紫色的云锦棉袍,袍边和袖口镶着洁白的兔毛,又转圈绣着细碎的鹅黄色缠枝花,雅致而妩媚,松松挽就的云鬓,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意,只插着碧玉的梳子和一枝小小的金步摇,如玉的模样,明澈的眼眸,生生地把自己比了下去,无论自己今天多么精心打扮在她面前都只是一个卑微的奴才而已。   虹儿也穿色带暗纹的锦袍,绣着一朵朵金色的桃花,双缨髻上扎着七彩的丝带,越显得年轻活泼、俏丽可人,隐隐透着几分妇人的妩媚。   仙儿心中一阵妒忌,若水很快明白的心思,连忙让坐,又亲手倒了一杯茶奉上,细细的打量着仙儿,不迭声夸奖:“姐姐越来越会打扮了天这头不但梳得好,衣服也配得好得很,又醒目又别致,若站在雪地里,可不比花还艳呢!”   儿心情舒坦了些,客气了几句说:“妹妹才是怎么打扮都好看呢!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咱们姐俩是最早一起服侍公子的人这段时间这院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又有了当家主母,反倒生疏了。恰好今天主子们都忙着公子生辰,咱们又上不了台面,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两位妹妹。”   虹儿一向对仙儿没有感。尤其明明是低贱地家生子出身。却处处和若水姐妹相称。更让她反感起若水地告诫。也不敢造次。索性淡淡地笑着。只听不答。   若水心里一动。这仙儿一向于算计。自己以前没少吃她地亏。她能是单纯地前来看望吗?心里顿时警惕起来面上仍是亲切地笑着:“姐姐客气了。原是妹妹不是。应该经常主动过去看看姐姐才是。倒让姐姐屈尊了!”   仙儿想起过来地目地。笑得更加亲切了:“自家姐妹情非比寻常。还得着这么讲究竖今天没事。咱们说说心里话。”   想再说下去又张不开口只得讪讪地坐着。气氛一时尴尬起来若水已经看出了她今天有事相求。想起她以前地百般算计。心里一阵生厌。索性也不多说。只拿起手中地活计向仙儿请教。   仙儿装作热心地样子指点了一会。看若水仍是淡然地样子。心里着急。今日奉直生辰。难得少奶奶和四个陪嫁丫头都不在。才敢趁机来找若水。若被她们知道自己主动向若水示好。以后定会处处挤兑对付她。自己也会被凌意可视做对头。   索性把心一横。厚着脸皮夺过若水手里地活计放下:“妹妹先别忙着做活。姐姐今日有事相求。还望妹妹答应!”   若水一愣,有点不明就里,就淡淡地说:“姐姐说笑了,若水和姐姐身份一样,并无权势,能为姐姐办什么?姐姐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了,读万别说相求!”   仙儿忽然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哽咽着说:“妹妹,我们俩受老太太的恩赐,一起过来服侍公子,姐姐虽年长些,但自知姿容和出身比妹妹差远了,在公子心里的地位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从不敢和妹妹争什么,只求妹妹有的我也有罢了……”   若水忙打断她的话:“姐姐说的什么话,若水如今也是签了卖身契的通房丫头,又哪比姐姐强了?若说出身,我就是有家还能回吗?如今这院里姐妹们越来越多,公子雨露均施,不偏不倚,我处处和姐姐一样罢了!”   “不一样!妹今府里都传妹妹满一年就可升姨娘,我也看得出,且,就是老太太和夫人对妹妹也另眼相看呢。   你也别瞒着我呢,我知道妹妹还有过身孕,我服侍公子这么长时间,却半点动静也没有,就是少奶奶和几个陪嫁也不见有孕,可见我们当真和妹妹没法比呢!”   虹儿忍不住站了起来:“仙姑娘到底想说什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还嫌落胎的事不够让小姐伤心,没的提它做什么?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   若水深知仙儿为人,怕她日后记恨虹儿,连忙推虹儿出去找小蓝和小绿说话,自己掩了门仍旧坐在仙儿身边,伤感地说:“姐姐不知,若从来没有过,虽然盼着,但还不会难过,正因为有过却失去了,那种滋味真比死还难受。刚落胎那会,若水心痛得恨不得死了算了,时间久了才慢慢看开了。姐姐别怪虹儿,为了劝我,她费尽了心思,生怕你又勾起我的伤心事!”   仙儿摇摇头:“虹儿对妹妹忠心耿耿,我一向敬佩,哪会怪她?只是到底小孩子家,不懂得为你们打算。公子是名门贵公子,人物又风流倜傥,身边年轻美貌的女人会越来越多,少奶奶是嫡妻,再年轻美貌的女人也越不过她去,那几个陪嫁有少奶奶撑腰,谁敢得罪,可我们若年老色衰且无子,下场会很凄凉的!如果不趁年轻为自己打算,以后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若水苦笑一声,儿说得虽然夸张了些,但何尝不是如此呢?她点点头,感慨地说:“姐姐说的极是,若水一向单纯无知,从未想过这么远,今日一听,句句肺腑之言,如同醍醐灌顶,可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呢?姐姐可有法子?”   仙儿抬起头盯着她的眼:“我来想问问妹妹,这满院的女子只有妹妹有过身孕,是否有什么易于受孕的法子?或许蜀郡之地有什么奇方也说不定?”   若水一愣,上想起了奶娘送的那本书,可很快神色郑重地摇摇头:“姐姐说的什么话!身孕不过顺其自然而己,哪会有什么法子?若真的有法子,我早就再次有孕了,还会等这么长时间?”   仙儿盯着她半天,看不出是真是假,了一口气说:“妹妹,我也是被逼无法才来求妹妹的。我受老太太恩典服侍了公子,却既无出身,又无过人的容颜,若没有孩子即使老太太撑腰又能怎样?还不是一辈子做奴才?我从不敢要求太多,只想有个孩子傍身,也好升了姨娘算是终身有了着落,妹妹若有法子,请读万要帮帮我!”   水摇摇头:“不是我不肯相帮,而是真的不知怀孕还能有什么法子,姐姐若盼子心切,不妨再问问别人吧!”   仙儿满脸的失望,想了;还是不甘心地说:“姐姐也是病急乱投医,妹妹勿怪我莽撞。不过如今妹妹在老夫人、夫人和公子处都受重视,升姨娘指日可待,我出身太低,又不受宠,求妹妹到时能替我说说话,就说两人一起服侍公子,不好撇下我,以公子对妹妹的看重,一定会同意,到时我再求求老太太,就容易的多!”   听完仙儿的话,若水是真的然了,世上竟有脸皮如此厚之人,当初欺她新来不懂事,百般算计的时侯,怎么没提过什么姐妹之情?   她无比真诚地看着仙儿,感激地说:“姐姐真是见识卓远,若水只图一日三餐,从未想过这些。至于升姨娘之事,公子和夫人从未提及过,若水不敢奢望,我虽出身略好些,却也是有家不能回,虽有过身孕,却和没有一样,所以并不比姐姐强多少,若真能开恩让我们升姨娘,想必是姐姐在先,若水哪能越过姐姐去?到时还得求姐姐提携我呢!”   仙儿有些惊讶,这云若水好象比当初难缠多了,仍是不甘心地说:“妹妹不知,少奶奶虽然事事偏向着她那几个陪嫁丫头,却也颇为信赖我呢,若妹妹肯和我同心,有什么事我自会给妹妹透些消息。”   若水轻轻一笑,还以为她和当初一样单纯,就凭几句话就想哄她听话。“姐姐说笑了,少奶奶贤良大度、处事公平,对我们都一样信赖呢,再说我和姐姐本就是同心,那会老太太赏我们过来时不是说了要同心同德服侍公子吗?”   仙儿简直气结,半晌无语,呆了一会儿才说:“妹妹好命,有人撑腰,不象我这般命苦,你好自为之吧,算我没说!”   完闷闷不乐地走了,若水看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头,她到底是想来做什么?是来替凌意可套她话的,还是果真有事求她?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四三、故人(一)   想必今天客人不少吧,快到午饭时分,大概前面实在太忙,院里的大部分丫头小厮都被传去服侍客人了,只留下几个粗使嬷嬷,就连小蓝和小绿都被传走了。   午饭时辰过了,还没见人来送饭,大概厨房忙得顾不上,小蓝和小绿又被传到前院了,虹儿就自己去拿食盒。   刚走出去,有人在外拍门,虹儿忙问是谁,外面传来一个年长女人的声音,说是厨房里送饭的小丫头被传去服侍客人了,今天由她送饭,虹儿忙去开了门,还未看清是谁,她就一下子进来,然后迅速关了院门。   虹儿一惊,正待质问,那个女人放下食盒,缓缓转过头,虹儿惊呆了,正待喊,嘴却被猛地捂住,那个女人指指门外,虹儿明白过来,点点头,眼泪刷刷直往下流,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到外面有人送饭来,若水放下手里的活,腾出桌子准备摆午饭,却听到背后有抽泣声,连忙转过头,顿时惊呆了。   面前站的,是泪满面的奶娘云荷雨!若水张着嘴,眼泪象雨一样洗刷着脸庞,哭不出声、迈不开步。   云荷雨颤抖着走了过去,着泪飞如雨、不复天真单纯的若水,紧紧地揽进怀里,若水悲喜交加的喊了一声,终于哭出声,她紧紧地依偎着云荷雨,不敢放声大哭,只是使劲地抽噎着,一直哭得天昏地暗,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愧疚都哭出来。   虹儿也从后紧紧抱着她,伏在她的背后痛哭着,三人哭作一团。   过了一会,云荷雨怕她哭坏身子怕被人查觉,连忙苦苦相劝,好不容易才都止住了哭声。   若水边抽噎着,一边迫不及待地问:“奶娘,你什么时侯来的,是怎么到的侯府?家里爹娘都还好吗?姑母呢?他们一定被我气坏了!”   着哭起来云荷雨抱住她:“好孩子。别哭了!当心身子!别急慢听我说!”   正月十二。若水跟着奉直奔后。开始云家并不知情。以为若水真地去了姑母家。而她地姑母云世香以为若水因为身子不舒服在家休息也没有多问。就这样两头不知情水才得以和奉直安然离开。   正月十八。因为周家要正式下聘。再加上牵挂女儿。就派人去接。这才惊闻若水并未去姑母。正月十二早晨姑母也未派人去接水和虹儿糊里糊涂不知上了谁地轿子。已经整整失踪六天了!   云家上下顿时乱成一锅粥云老爷花了无数银子。到处派人去找未果先怀疑被坏人劫走。以为性命清白堪忧家上下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云太太一病不起。云老爷哭天抢地。懊悔不迭。周家以为若水下落不明。即使性命尚存也清白已毁。因未正式下聘。随即取消婚约。   过了几天。一家客栈地伙计为了得到赏银。说曾有一个富家小姐在这里约见过一位京城来地于公子。正是画像上地云小姐。后来于公子退房走了。再未来过。又有一家酒楼地伙计说见过两人在酒楼吃饭。   再加上奶娘曾听见过若水说于公子回长安了没有。还有失踪前一天夜奇怪地言语。几下一合计。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马上在她地房里找。找到了她留地几封信。原来若水为了逃婚跟人私奔了!   云老爷当场气极晕倒,云太太缠绵病榻,于家上下一片混乱,很快,整个蜀郡城里都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云家小姐跟男人私奔了。   云家立即沿着去长安的路一直找过去,却并未现她们,只好放弃了。   听到这里,若水忍不住又哭起来,拉住云荷雨的胳膊使劲摇着:“我娘和我爹到底怎么样了?”   云荷雨稍稍迟了一下,轻声劝道:“别哭了,老爷和太太知道你跟人私奔后,虽然气极,却也放下心来,至少知道你是安全的,总比被坏人劫走强,就怕你来到别人家里不受待见。”   “爹一定气死了,他本来就好面子,我却把他的脸丢尽了!他是不是怪罪娘了?”   云荷雨滞了滞,含糊地说:“都忙着找你了,哪顾得上怪罪谁,再说你能逃走,主要是不愿意周家的亲事,老爷也很后悔不该逼你。““那我姑母呢?”   “姑奶奶很自责,总说是她害了你,你年幼无知,养在深闺,根本不知世事险恶,如果她不请你去她家,也就不会出这种事!”   亲人越大度,越不责怪她,若水越恨自己,离家自奔,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和耻辱,为什么当初就那么自私和无知,处处只想到自己?昔日亲人对她的疼爱历历在目,再想起回京以后的遭遇,痛苦极了。   娘,我害惨了你们!”若水一想起她给亲人带来的耻又痛哭起来。   云荷雨忙劝她:“别哭了孩子,害不害惨我们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你要过得好,可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了,其实公子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只这侯府规矩太大了,我们商贾之家的女子,是要被轻视的!”   “也许这一切都是对我不贞不孝的报应吧,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我都打听清楚了!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只怪我和你娘以前太过疼爱你,把你保护得太好,使你太过单纯善良,对世事人心险恶毫无所知,才受了这么多的苦!”   “不!奶娘,你以前经常教育我女子要懂得礼教规矩和三从四德,是我自己不上心,以为那是离我太过遥远的事,从来就没放到心上!”   看她俩一边说哭,虹儿担心若水和奶娘的身子,连忙说:“小姐,先别哭了!你也不问问奶娘怎么到的侯府!”   若水这才止住了哭,懊恼::“我光顾着难过和自责,都忘了问奶娘这些!快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云荷雨拉她虹儿一边一个坐下:“先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说,别饿坏了,等会就放凉了!”   云家丢了女儿之后,云爷一面暴跳如雷,一面牵挂不已,生怕若水遇上坏人毁了终身,派人一路追赶未果,还派家奴曾来京城,试图找到若水,可是他们人生地不熟,又言语不通,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后就回去了,云太太缠绵病榻,每日以泪洗面。   云荷无奈,整个云家只有自己在京城最熟悉,为了打听若水的消息,重新踏了这已经离别了十多年的京城,经过几个月探听,终于探听到若水是和安靖侯府的二公子私奔了,如今人就在安靖侯府。   刚好直大婚,府里临时要雇一些帮佣,熟通人情世故的云荷雨很快想办法进了侯府,可因为不是家奴,侯府对她们不是很信任,开始只能在外院打杂,根本无从探听若水的消息。   婚事过后,大部分帮佣都退,只留少数几个,云荷雨早就苦心积虑想法留下,不惜花费银钱,后来当然留了下来,被分到专给奴才做饭的大灶打杂。虽是做奴才,总算离若水又近了一步,这才慢慢打听到若水进了侯府后落为通房丫头,又因故落胎,现已重回福意居养身子。   虹儿忍不住插嘴:“奶娘,你已经进了侯府,为什么不来见我们?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小姐受了多少苦?我每日苦劝都劝不下!”   “傻孩子!我一个外院的粗使奴才,哪能轻易就见到你和小姐?你们又很少出这个院子,我一有机会就在院子外面转一圈,希望能碰到你们,却总是落空!”   “那后来呢?你今天怎么会来了?”   “后来呀,为了接近你们,我又想法进了专给主子做饭的小厨房打杂,就是想找机会见见你们!今天主子都不在,少***几个心腹都前去侍侯了,我才借口送饭找机会前来!”   虹儿睁大了眼睛:“奶娘!原来你就在小厨房,难怪我们那天喝的牛肉汤和你做的味道一模一样!你既在小厨房,为什么我传饭的时侯没有看见过你?你何时到的小厨房?”   云荷雨看见她们期待的样子,心里一痛,慈爱地说:“别急,听我慢慢说。厨房后面有个杂作间,专门做些摘菜、杀鸡、宰鱼、洗碗等脏粗活计,怕主子们见了恶心,我们这些做杂活的白天是不许进内厨房的,只有到晚饭后才许进去做打扫,因此你去后是见不到我的,我却有几次听到你的声音!不过现在好了,我给管事的送了不少东西,从腊月起就已经帮厨了,不用再做那些脏污活计。”   虹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流泪一边喝着牛肉汤不说话,曾以为孤立无援,原来亲人就在身边。   若水盯着云荷雨粗糙不堪的手落下泪来:“奶娘,你在云家也是有丫头服侍的人,如今却为了若水去做这些脏污活计,你的手都成什么样子!”   云荷雨拭去她的泪,盛了一碗牛肉汤递过去:“快喝吧孩子,今天的牛肉汤当真是我亲手做的,以前的不过是我教厨子做的,今天他们都忙着准备酒宴,所以就由我们这些平时帮厨的人给你们准备午饭。”   若水和虹儿闻言大口吃起来,放下碗后,若水又靠在她肩上:“奶娘,你不要再去厨房打杂了,我去求求公子,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我和虹儿都离不开你!”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四四、故人(二)   虹儿闻言也上前苦苦相求奶娘以后就陪着她们,云荷雨摸摸若水的头:“傻孩子,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找你们?因为不想被别人察觉,只有躲在暗处,我才能更好地保护你们,若我们都在明处,还不是被人家一起盯死了?”   奶娘的话让若水又想起前天刚刚发生的事,眼中闪过惊恐和愤恨:“奶娘不知,我和虹儿每日都处于被人算计之中,平时到也罢了,不过吃些小亏,前天的事差点让我们入了人间地狱!”   两人一五一十细说了差点被人骗去帽儿胡同的事,云荷雨的脸色先是吃惊再是愤恨:“是谁这么阴险狠毒?想出如此猥琐下流的法子对付你们?若真着了他们的道,不是害得你们是生不如死吗!”   若水冷笑着说:“自然是我们碍了谁,谁就要想法子对付我们,不过这个法子也太毒了些!相信恶有恶报,这种人必没有好下场!”   云荷雨思索一会,问若水:“你可是怀二少奶奶?”   若水点点头:“除,我实在想不出这府里还有谁如此恨我?不止我怀她,就是公子和青姨娘也怀是她,再说这件事非同小可,别人就是想做,也未必有这个能力。”   云荷雨摇摇头:“我看未必,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想想看,这件事一发生,大家都怀疑是她,她难道看不到这一点吗?果子会的事情只是小错尚可原谅,这件事却非同小可,同时下套害你和虹儿两条性命,若果真成了,不但害你们至惨,侯府和奉直也会蒙受无法洗涮的巨大耻辱,一个如此阴险狠毒的女人,公子以后还敢再喜欢她吗?我看真的就反目成仇了,恐怕连面上的和睦都不会维持,整个侯府上下也会防她如蛇蝎果至此,不是违背初衷吗?”   若水和虹儿住了,只知道奉直对她们的喜爱和看重令凌意可深为嫉恨,也确实使了一些手段对付她们,所以那件事一发生,第一个怀的就是凌意可连公子和青姨娘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事情竟然另有玄机!   云荷雨继续:“以凌意可的为人,怎么会做出如此蠢笨之事?果子会的事情并非是她蠢,而是她没想到亲姐姐会帮着外人,而且她也明白,这件事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以她父亲的身份地位,仅为这件事,于家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奉直也最终会原谅她的。可是前天的事情就非同小可了发生了,这院里非起轩然大波不可,我看倒象有人想一石三鸟,既害了你们,又给少奶奶栽了赃,还让公子蒙羞,就是夫人也不得安宁,此人心思缜密、阴险狠毒非同小可,而且又躲在暗处,让人防不胜防!”   若水和虹儿脸色顿变有这么个敌人躲在暗处,时时想着如何下套害她们,谁知哪天就会着了他们的道,弄得死无葬身之地!   “奶娘能猜:是谁做得吗?”   云荷衣摇摇头:“也只是猜测而已。这件事仔细思量虽然明着是害你们实是针对公子和少奶奶。若成真了不说你们。他们夫妻俩一个蒙羞含恨个百口莫辩。除了反目成仇还能怎么样?那时候凌相和瑞王爷还会扶持公子吗?公子若从此一撅不振遂了他们地愿!其实那天主子都去了庙里。我想趁机过来看你。已经找借口进了院子。却发现有人暗中盯着你地院门。怕被人发觉。我只好又退了回去。谁知你们却差点中了别人地圈套!”   “好毒地心计!果真一石三鸟又不吧蛛丝马迹!若此人不查出。以后岂不是要天天提心吊胆?”   若水说完紧紧地抱住云荷雨:“奶娘。求你了。这些人真地好害怕。我就是再小心也不能防备。就象这次。若不是青姨娘警觉。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以后不要再离开我和虹儿了。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亲人了。好不容易才见了你。以后就在这里陪我们吧!”   云荷雨叹口气摇摇头:“你们不知。若非我暗中做手脚。少奶奶和那几个通房恐怕早就有身孕了!若她们能生养而你不能。以后还有什么地位可言?我只有在厨房里。每日想法在饭菜里做手脚。才会更好地为你谋划将来!”   若水一惊。难怪仙儿早上来问她可有受孕地法子。也难怪奉上妻妾成群却没有任何一个受孕。老夫人和夫人都急得烧香拜佛去了。原来是奶娘暗中做地手脚。   不待她发话,虹儿忙说:“那岂不是我们也没法受孕了?少奶奶经常叫我们一桌吃饭,就是做了什么手脚,恐怕我们也中招了!”   云荷雨面色一冷,摇摇头:“放心,我会暗中为你们谋划的,至于凌家二小姐,就让先她空等着,一定要让你先得子再说!”   若水闻言有些不忍,随及又释然了。若在以前,她们是不忍心这样做的,这院里的哪个女人不盼着怀孕谁也不忍心夺去她们做母亲的权利,可是日日被视计着、受尽委屈冷眼和羞辱,一颗心已经渐渐坚硬起来。   可是想到奉直,若水心一软,无论生母是谁,奉直的孩子她是下不了手的。连忙问:“这样做合适吗?会不会被发觉?说实话我有点不忍心。”   云荷雨拨拨她的头发,凝视着她不复活泼单纯的眼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就做恶,人都是被逼出来的,若你心软了,将来受苦受委屈的就是自己和孩子,你忍心吗?再说这药只是暂时让她们不能受孕,只要停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至于是不是要让她们生子,等以后再说吧,总先要让你生了孩子再说!”   云荷雨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我虽是云府家奴,却视小姐胜过亲生,总以为凭着云府的财势和你的品貌,一生一世大可富贵终老,因此打小太过溺爱你,从没让你看到人心险恶的一面,谁知竟横生此枝节,小姐命运如此多舛是我没有看好小姐,让你走上这条路,受尽了从未受过的委屈和屈辱!“若水一边安慰她一边细细思量,幽幽地说:“其实奶娘不必如此自责,虽然若水在最痛苦的时候也曾后悔自责过自己太过轻率,可是细一想果我听从爹爹的安排嫁给周立,只不过地位上尊贵些、面子上好看些,其实内心会更加痛苦。所以奶娘再勿自责,这就是我的命吧!”   云荷雨叹息了声:“世上的一切皆有定数,只要你自己不觉得苦就行,只是你的一生已经成了这样,在这侯门里最多只能做妾了,可是孩子不能跟着受牵连,做娘的一定要为他们谋划好,该用的手段都要用!”   若水想起自己被害落掉孩子泪涌了出来:“奶娘,我的孩子被害落胎了!”   云荷雨心痛:抱住她:“这我都打听到了!可怜的孩子!不过说句实话,她们都是公子至亲的人,你就是再恨也不可能怎么样,不如放下过往朝前看,为自己的以后多做打算才是正理!”   若水摇摇头:“这侯门深院里,妻妾之别、嫡庶之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就是生了也只是庶子,孩子一出生就低人一等男则前程受阻,女则配不得好人家,甚至嫁为妾室,耽误的可是儿女的一生一世!我有时都在想,还不如不要算了这一生已经这样了,不要再连累了孩子!”   “傻孩子有孩子你在府如何立足?公子再喜欢你,若有一天你人老珠黄以公子的身份,会纳更多年轻美貌的女子男人的心是最靠不住的,到那时你既无嫡妻的身份,又无子女傍身,该情何以堪?至于孩子的前途,都是后话了!”   又安慰她“放心吧,我会为你细心谋划的!以后我会暗中保护你们,不会轻易过来,以免被人发觉,若实在有什么要事,可差虹儿来厨房找我。   我该走了,再呆去怕被人发觉,虹儿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可的人,若没事我就走了!”   看着虹儿出去了,云荷雨这才附耳说:“你放心,我会想法子让你赶在她们前面生孩子,虹儿以后再说吧,你们俩同时怀孕会招人虑的!”   不待若水回答,虹儿进来说门外没有可的人,云荷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一对镶鸽血红的金戒指,硕大的红宝石鲜艳如血,晶莹透亮,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这是当年老爷给夫人的聘礼,成亲当日一人带了一只,后来一直由夫人收着,本应传与儿子儿媳,但是夫人只生你一个,宝贝得紧,特让我带来亲手与你和姑爷戴上,算是给你的嫁妆,无论是什么名份,也祝你俩恩爱一生白头到老!今日我无法亲手与姑爷戴上,小姐先收着,以后再找机会送与姑爷,让他知道太太的心意就成,千万不要给你惹来麻烦。”   若水难过地接过戒指,奉直手上是戴着戒指,不过那是凌意可送的,两人是一对的,他还能再戴娘送的这枚吗?可是不忍奶娘难过,还是笑着点点头:“若水谢过娘亲,我一定找机会送与公子,让他知道娘的一片心意!”   云荷雨又拿起那只镶翡翠的金戒指,戴到虹儿手上,爱怜地说:“虹儿,你能始终跟着小姐,我真的很高兴,你们走后,我和太太知道小姐身边只有你了,盼着你们一辈子不分开,可是太太也说了,她当你是女儿,无论嫁给谁,这只戒指算是你的嫁妆,还好,你始终没有离开小姐,太太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戴上吧,公子是个不错的男子,总算你的终身有了着落!”   说完又叮咛道:“记住你们是一生一世的姐妹,男人是靠不住的!”然后就离开了。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四五、瑞王   爱婿的寿宴,凌相夫妇亲自大驾光临,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所以虽只是家宴,但还是来了不少平时几乎不来往的客人,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冲着凌相他老人家而已。提供最新章节阅读酒席将开之时,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瑞王和王妃也纡尊降贵来了,侯府还从没有过这么尊贵的客人来过,不仅侯府的人,就是今天来的客人也觉得荣耀几分,这可是最有希望夺得储君之位的人,若能给他留下好印象,将来必是前途无量。   一个个围绕前后拼命的巴结,侯府空前夺后的荣耀,安靖侯于文远与夫人作为家主与当家主母,指挥满院的奴仆侍从忙的团团转,随着众人艳羡的目光,一面读方百计奉承着瑞王和凌相夫妇,一面热情细致地招呼着每一位客人,生怕有半点不周失了侯府的体面。   而这一切荣耀,全是凌意可带来的,与这相比,似乎她犯下的错也没那么不可饶恕了。她今天穿着极华贵艳丽的孔雀蓝绣银丝锦袍,纯白的短狐裘披肩,不比凌意欣的大红色金凤牡丹宫装逊色分毫,盘着高高的凌云髻,大红镏金的宫花和~丝镶翠玉金凤流苏下顾盼生辉的美目,更衬得她美艳高贵、仪态万分。   她一会陪着奉直招呼客人,焉然一对恩爱情深的夫妻,一会依在凌相和嫡母身边,又是夹菜又是倒酒,乖巧体贴,当然也不会忘了时不时去招呼一下姐姐和姐夫。   几杯酒下肚,瑞自知不妥,可还是移不开眼地看着艳光照人、青春似锦的凌意可,觉得双眼都要被她的光芒照花了,再看着身边平庸枯黄的凌意欣对奉直隐隐起了嫉意。   他娶了自己美貌的小姨不,还有四个一个比一个俊俏的陪嫁,想必已被收了房才会做妇人装束的。而自己府里,因为凌意欣的妒忌妾通房虽多,却没有几个真正可心的。于奉直虽地位不如自己,却比自己有艳福多了,听说还有一个私奔来的通房丫头,为了她连美艳的凌意可都冷落了也不知生得有多动人。   凌意欣能感受不到姐夫火热的目光,平时也就罢了,今天喝了几杯酒,当着众多客人和公婆丈夫的面,竟然如此不知避讳,她又羞又窘却无可奈何性地招呼过,就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瑞王看不到凌意可,失望之余,只好着奉直喝起酒来。酒至半酣,瑞王给奉直前来祝寿的消息不知怎地传开了来了许多有意巴结的客人,措手不及的侯府上下都快忙翻天了,奉直喝得晕晕乎乎要陪着爹也不象话只得上前亲自随侍左右。   凌意欣逃不开姐夫火辣的目光,再看看已有几分醉意的奉直,却未关注过自己分毫,别人眼里看得见得不到的宝,他却熟视无睹,毫不在意。   凌意欣心里又羞恼又难过。为什么地心里眼里永远只有云若水?特别是从寺里祈福回来。不知怎地看着她时。眼里竟有了掩饰不住地冷意和虑。听红颜和佳人说云若水趁她不在。曾去看过青姨娘。而奉直从寺里回来。也径直去找青姨娘了。难道中间有什么她所不知地原因?   她面上地几丝不快全被瑞王在眼里。不顾自己地身份。忍不住趁着酒劲问道:“可儿妹妹有什么心事?”   看着凌意欣掩饰不住地恼怒。凌意可更加又羞又窘。心里暗恨。自己地心事不就是云若水吗?若没有她。这一生还能有什么烦恼?看着有几分醉意地瑞王。心机一动。眼中浮上几分阴狠。   她甜甜地一笑:“姐夫。我看你有几分酒意。等会客人越来越多。都来向你敬酒。喝多了伤身子。再说姐夫身份尊贵。若在人前失态有损威仪。不如去歇息可好?”   瑞王见凌意可第一次主动喊他姐夫。主动关心他地身体。又笑得如此动人。虽然不能得到。心里也一阵激动。连忙点头:“谢可儿妹妹关心。本王正好晕得厉害。再喝下去怕失态。不如歇会再出来见客吧!”   凌意欣盯着妹妹打量一番。她自幼就极有心机。自己吃尽了她地苦头。这次会有什么目地?不过又一想。丈夫已经喝得有了醉意。客人越来越多。等会都过来敬酒。他若真喝地失态了。对凌意可有什么过份地举动。人就丢得太大了。说不定凌意可此举也是为了避嫌吧。   她点点头:“妹妹考虑周到,可有什么合的地方?”   “府里今天客人太多了,客院都占满了,而且人多客杂,既不清净,又不安全。说起来还就我那院里清静。不瞒姐姐,我一向与你妹夫分房另居,他的卧房虽不比姐姐姐夫的华丽,但也极洁净舒适,让姐夫去哪里歇息再好不过,侍卫们屋前屋后一站,也不用担心姐夫的安全,客院里杂乱,出了事不好交待。”   凌意欣一听确实不错,连连点头,瑞王听说要去凌意可的院子,更加高兴了:“可儿安排甚是周到,就去那里吧!”   凌意可连忙带着瑞王夫妇先退下了,因为奉直正陪客喝酒脱不开身,就令琴音去告诉于夫人和一声,于夫人一听瑞王喝多了要歇息,凌意可安排的也妥当,让堂堂一个王爷去客院,人多杂乱,出了事可担不起责任,去奉直屋里再合适不过,那几个通房又有自己的院子,令她们不许出来就是了,叮咛几句就忙着招呼客人了。   一行人来到福意居,瑞王吹了一阵冷风,头晕得更加厉害,进了奉直的卧房顾不得打量,一头栽到在床上,恍恍忽忽中,凌意可的容颜更加美艳了,他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可儿”,直直盯着凌意可。   凌意可羞得脸红了,她不敢看凌意欣恼怒的脸色,忙说:“姐夫真喝多了,姐姐先看着姐夫点,我去命人做一盅醒酒汤,保准姐夫喝了,睡一觉就会清醒过来。”   凌意欣沉着脸点点头,四下量着奉直的卧房,虽不及自家的华丽,倒也真如凌意可所说,确实极洁净舒适,又想到凌意可刚刚新婚就受丈夫冷落,被一个下贱的通房丫头夺了宠,两人已经分房另居,心里顿时好受了一些。   “妹妹辛了,不过年轻轻的刚成亲就分开住可不好,给那些个年轻美貌的通房姬妾可乘之机,抢先生了儿子可不好!”   话音一转又暗含讥地说:“不过话回来,她们就是生的再多也是庶子女,天生低人一等,总越不过嫡出去!”   凌意可另有打算,不愿她生出不愉快,不顾她话里的讥讽,连忙谢过就出去了。   一小会儿,凌意可领着一个端着醒汤的丫头进来了,凌意欣喂丈夫喝了醒酒汤,正想着是去见客还是在这陪丈夫,凌意可轻轻一笑:“姐姐,说句实话,今天的客人名上是给你妹夫庆生,其实除了自家亲戚,还不都是冲着姐姐和姐夫?姐夫喝多了不能见客,若姐姐也不去,不是让大家失望吗?”   凌意欣沉吟一会,最后来的客确实几乎都是充着自己丈夫去的,若两口子都不露面,确实不妥,再说如果她去了,凌意可只有服侍奉承她的份,她若不去,凌意可还不知怎地风光了,可不能被她抢了风头。   凌意欣看着半醉半醒的丈夫,又迟了:“你考虑得倒也周全,我是该去,没的被人说我们两口子架子大。只是这几个小丫头都看起来年幼不经事,我怕不中用,找几个年长能干的吧!”   凌意可轻轻一笑“姐姐放心,我看姐夫这会半醉不醒的,让这几个小丫头先看着,那几个中用的我已经安排好了,都是在屋里时间久了会服侍人的,正更衣梳妆,等会就来了,姐姐放心,我们先走吧!”   这时,半醉不醒的瑞王又喊了一声“可儿”,凌意可的脸更红了,凌意欣又气又恼,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堪的话,赶紧带着凌意可先走了。   奶娘走后,若水和虹儿相视而笑,进府以来心头的阴霾一下子都散了,以奶娘的聪慧和细心,一定会暗中保护她们,遇事也有了可以商量的人,不再孤单凄凉任人欺凌了。   最重要的是,若水知道了家中的消息,知道了爹娘安好,虽然她给他们带来了莫大的耻辱和伤害,但是他们却原谅了这个不孝之女,还派奶娘想方设法来到京城进入侯府,暗中保护照顾她们,没有比这更让她感到安慰的事了。   自从落胎后,两人第一次真正开心地笑了,生活中的不幸和离开亲人的惶惶不安似乎慢慢就要过去了,奶娘的到来让她们有了新的希望。   正高兴着,一位嬷嬷来报,说是少奶奶传她们速速梳妆整齐过去,俩人面面相觑极为不安,今天府里客人众多,凌意可此举何意?但愿不要刚刚见了亲人又有祸事临头。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四六、摧花   两人出了院子,只见一众红衣重甲的执戟侍卫团团围住了主屋,顿时吓得心惊胆颤,以为府里出了什么大事,远远地琴音却站在廊前向她们招手,两人无奈上前去,琴音示意侍卫放她们进来,门口也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侍卫,两人惴惴不安地进了奉直的屋子,还好仙儿和几位嬷嬷都在,正待询问,却听得里面传出了鼾声。   若水以为是奉直,忙问:“是公子在里面吗?这些侍卫是怎么回事?”   琴音笑着安慰她:“两位姑娘莫怕,外面这些是瑞王府的侍卫,瑞王爷酒醉,在此歇息,里面有王府的两个小丫头守着,公子和少奶奶正陪王妃见客,王爷身份尊贵,怕小丫头们人生地不熟服侍不周,特令你们前来服侍!”   完命两位嬷嬷守在外屋,仙儿和若水、虹儿守在里屋,两名王府的小丫头垂手侍立着。   琴音压低声音说:“三位姑娘先在此等侯吧,王妃和少奶奶见过客就过来,我先去服侍少奶奶,等会一起过来!”   若水虽然有些安,但青天白日的,满府的客人,屋里还有这么多人,门口和外面就是侍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也许是自己太过小心了。   怕惊了瑞王爷的驾,她们敢说话,就和仙儿一起静静地坐着等候凌意可陪王妃回来,几个小丫头也一声不吭地侍立着。   过了半个时;,还不见凌意可和王妃过来,若水听着帐子里的鼾声,突然莫名地不安起来,好几次她见外客都没有什么好事,何况凌意可从未对她和虹儿安过什么好心。   一时间如坐针毡走又敢走,想又怕惊了瑞王大驾犯下大错,给自己和奉直招来祸事,再看看仙儿一派安稳和镇定,反倒觉得自己多心了,索性不再多想,就安心等侯。   睡梦中,瑞王被渴醒了,使睁开眼睛了一声“水”,小丫头赶紧倒了杯水递进去,瑞王喝了水,又睡下了。   仙儿压低声音对若水说:“我看了王爷也快醒了。少奶奶刚走时说。如果王爷快醒了让我过去告诉她和王妃一声先去了。传了话很快就回来。”   若水有些狐疑。仙儿一心机过人自己没少吃过她地亏。还有凌意可一向视自己为眼中钉。虽然奶娘说帽儿胡同地事情可能不是她做地。但是不等于她不会再设别地圈套时迟着不知说什么好。   仙儿不容她多想。附耳低声说:“不敢磨蹭了。我去请王妃和少奶奶快点过来。王爷身份尊贵。倘若他醒了身边没有一个主子陪同。咱俩服侍周白给自己招来祸事。再说王妃走时也一再交待了。我不敢违背妹稍候。我速去速回!”   若水想想没什么不妥之处果瑞王爷真地醒了。自己和仙儿虹儿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身份尊贵。没一个主子也不合适。少奶奶来了自己也早早退下。免得待在这里心神不宁地。就点点头低声:“我知道了。姐姐快去快回!”   仙儿很快离去了。若水和虹儿依然等着。还好帐子里没有什么动静。想是瑞王喝了水又睡下了。   瑞王被渴醒后喝了水正待又睡。隐隐听到有人压低声音说话。又模糊中意识到这不是他地卧房。使劲睁开眼睛。却感到身上有些热。仔细一打量。是一个完全陌生地地方。这才想起喝多了被送到奉直地卧房休息。   他慢慢清醒过来,四下打量着,忽然想到,凌意可也曾在这张床上玉体横陈、和奉直颤鸾倒凤,好象隐隐都能嗅到她的体香,顿时全身更加燥热的厉害,今天的酒可真厉害,刚喝了水就感到口渴,他受不了在这张床上再躺下去,思慕着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就挣扎着站了起来想离开。   刚下床揭开帐子,就一阵头重脚轻差点倒在地上,两个小丫头慌忙上前搀扶,若水和虹儿见他突然醒来心里一惊,又不见仙儿她们回来,顿时愣愣地站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都忘了行礼。   瑞王被小丫头扶着坐倒床上,摇摇了头想清醒一下,看到眼前呆呆地站着两个青春美貌的女子,如果凌意可是一枝美艳的牡丹,那么这两个女子一个就是温润晶莹的美玉,一个如同熠熠生辉的珍珠。   他忽然感到身上更加燥热了,也更加口干舌燥,下意识地挥挥手对小丫头说:“去给爷倒杯水!”   若水这才醒悟过来,虽然惶恐不安,也只得和虹儿过来磕头:“奴婢参见王爷!”   一口气喝完了一大杯水,身上却反而更加燥热的厉害,看着脚下跪着的两个女子,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扶:“平身吧!”   若水和虹儿低着头站起来,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定,瑞王渐渐清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个妇人打扮的美貌女子,v这应该就是那个夺了凌意可宠爱的蜀郡女子了,果真皎洁美好,楚楚动人,不输于凌意可分毫,暗妒于奉直真是艳福不浅。   一股心火似乎正慢慢燃遍他的全身,喉咙里无尽的干渴似乎只有这个女子能解,他沉沉地喘了口气,忍不住想伸出手去。   若水和虹儿退后几步,不敢抬头,只盼着仙儿赶快带凌意可和瑞王妃过来,如此这般情形实在尴尬,可是瑞王不话,她们又不敢走,蓦地觉得对劲,忍不住抬起头来,却看到瑞王无比饥渴眼睛,嘴唇半张着,喉咙还一动一动的。   若水害怕极了,连忙拉着虹儿就往外跑,可是迟了,瑞王已经一把抓住了她,那双眼睛盯着她,就象一只饥渴的野兽盯着肥美的羔羊。   “滚出去!”瑞王挥挥手,几个小丫头已经吓破了胆,忙不迭跑了。   若水被抓住不动分毫,蓦然明白她中了凌意可的圈套,帽儿胡同的事也许不是她做的,可今天的事却真真实实是她一手做的!可是羊将入狼口,她已经顾不得愤恨了!   虹儿紧紧的拉住她,想从王的手里把她解救出来,若水也使劲挣扎着,一边嘴里喊着:“王爷请勿失礼!王妃和少奶奶马上就到!”   瑞王早已欲缠身没了理智,一边把她往床上拖,一边斥到:“别说王妃和你家少奶奶,说是于奉直来了又能如何?他娶走了美貌的可儿,我还不能玩玩他的丫头!”   若水和虹儿拼命地撕打着抓挠叫哭泣着,惊恐万分,外面就有好几个嬷嬷,她们难道听不到她和虹儿声嘶力竭地喊叫声?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进来帮她们,就是她们去喊人来也好!   虹儿无法,只得跑出去边边喊:“你们快进来呀!快去救小姐呀!”几个嬷嬷闻言不怕迟,正待进去,两个侍卫已经冲了进来把嬷嬷往出赶,一边喊着:“出去!出去!王爷面前,不得放肆!”   虹儿看他们准备过来拉自己出去,更加绝望了,如果自己也被拉了出去,小姐今日在劫难逃了!慌忙趁侍卫还没冲过来又返身进去。   若水披头散,衣衫凌,一边大声哭叫一边拼死挣扎着,可她又怎能挣得瑞王爷,眼看就要拖到床上了,虹儿猛地扑过去,伸出胳膊拦在床边:“王爷!求你放过小姐!求你放过小姐!”   瑞王已经急不可耐,眼看就要把若水拖到床上,却凭空来了一个小丫头败他的兴,顿时勃然大怒,就放开若水去抓虹儿。   若水猛然倒地,就死死地抱住他的腿,大声哭喊:“公子救命!公子救命!”   听到公子二字,瑞王猛地恢复了一些理智,这个蜀郡来的通房丫头可是于奉直最看重的人,若他今日果真强要了这个女子,说不定真会和奉直反目成仇,目前正处于争储的关键时期,可不能先起内讧,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他的手松了下来,若水赶紧拉起虹儿就往外跑,可是瑞王很快又在极度饥渴中失去了理智,他为着大事着想不能动这个云若水,可是这个俏丽小丫头却动得,于奉直总不会为了一个丫头和他翻脸的。   他猛地扑过去抓住就要往处跑的虹儿,使劲地往床上拖去。若水好不容易有了一线生机未得逃脱,虹儿又被抓住,连忙转身使劲地撕打起来。   瑞王提起她怒喝道:“若不是看在于奉直宠你的份上,今日你们两个都逃不掉!放过你已经本王格外开恩,还不快滚出去!小心本王改变主意!”   完喝了一声,很快进来了几个侍卫拖着若水出去了,然后关上门守在门口,谁也不能进去,那几个嬷嬷也被牢牢控制住,即不能出也不能进,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若水绝望地哭喊着、挣扎着,却被牢牢控制出不能动分毫,里面传来虹儿的哭喊声和瑞王的喝骂声,然后是花瓶破碎的声音和桌椅倒地的声音。   撕打了一会后,若水心碎欲裂地听到了衣服撕裂的声音,虹儿拼命地哭骂和求救,瑞王粗暴地喝斥着她,然后很快里面就没有了任何声息。   若水痴痴呆呆地瘫软在地,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从没看见过这一幕惨剧的生。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四七、恨别   门吱呀一声开了,衣衫凌乱的瑞王探出头来,喝到:“还不快来人服侍本王穿衣!”   侍卫退到一边去,几个丫头嬷嬷慌忙进去服侍,若水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进去撩开帐,一颗心立即碎成千万片。   被褥凌乱不堪,虹儿披头散地埋没在被褥里,一动不动,若水扑到床边,无比悲凄地喊了一声“虹儿”!   虹儿慢慢地从凌乱的黑中回过头来,目光呆滞,面如死灰,仿佛尘世间的一切都再激不起她活下去的**。   若水颤抖着手掀开被褥,虹儿衣裙已被撕烂,衣不蔽体,肌肤尽吧,一块块的青紫和斑斑点点的齿痕触目惊心,虽然屋里炭火很旺,却仍是起了一层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若水张着嘴、流泪,却哭不出声来,她怜惜地盖住虹儿的身,紧紧抓住她的手:“虹儿!活下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瑞王在外喝道:“嚎什么嚎?王不就是宠幸了一个丫头?能服侍本王是她的福份!你放心,本王敢作敢当,等会就带她回府安置!”   “哎呀,王爷来了,咱们来迟了!臣妾早就想过来,可是被那帮女客们围住走不得,说王爷不在,罚我替王爷喝酒了,要不是妹妹挡驾,臣妾也喝读了!正担心王爷醒了丫头们服侍不周呢!”   接下来凌意可轻轻的笑:“姐姐勿念,我看姐夫神清气爽的,想必是酒醒了,丫头们服侍得也周到!”   说完上前行了礼笑着问:“姐夫歇息可好?酒醒了吗?可还有什么不适?”   瑞王瞟了她眼。不顾凌意欣在场。邪邪地笑着:“可儿喝了几杯酒色更艳了!你地心意本王定会记得。以后一定会报答你地!”   凌意可脸一红。低下头去。凌欣又恨又妒有点摸不着头脑。正待冲丫头们脾气。却现瑞王脸上有几道血痕。连忙上前细看。若水猛地掀开帐扑向瑞王:“禽兽!禽兽!无耻地禽兽!”   说着就要去撕扯瑞王。凌意可倒吃了一惊。旋及明白是怎么回来。眼里浮上恨意和失望。很快掩饰过去待她上前。装作不解地样死死拉住喝到:“云妹妹!你做什么!王爷面前不得造次!”   一众丫头仆妇也慌忙上前扯住若水动弹不得。若水恨极怒视着凌意可:“你定会遭报应地!”   凌意可不敢直视她。只作茫然不解地问:“云妹妹!到底生了什么事?妹妹今日为何如此乖张?”   凌意欣一头雾水。走过去猛地揭开帐。顿时愣住了丫头嬷嬷吓得都低下头去。凌意可尖叫一声捂住了嘴。一幅难以置信地样。   瑞王心虚地转过头去,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本王宠幸了妹夫的一个通房丫头,送与本王的就是了,我不信妹夫还舍不得又不是正经的妻室,不过这丫头还挺有味的,放心,本王敢作敢当,会安置好她的!”   凌意欣连忙点头:“王爷说的对就是一个通房丫头,妹夫哪能舍不得?王爷能看上也是她的福气过这幅样被人看到不妥,王爷不如先去前面见客臣妾和可儿妹妹给她收拾收拾带回府去安置!”   瑞王满意地点点头,凌意欣最大的好处就是这点处顺着他的意思:“王妃辛苦了,那本王就先去了,你放心,本王不会亏待爱妃的!”   凌意可落下泪来,抽噎着说:“王爷宠幸虹儿,是她的福份,可是我该怎么对公交待,他一向颇喜爱这个丫头!等会酒醒了怪我可怎么是好?“瑞王走到她面前打量一番,轻轻一笑:“可儿妹妹心灵嘴巧,自然知道怎么对妹夫解释。如果妹夫实在舍不得,改天我多送他几个美人,就怕委屈了可儿妹妹!放心,本王会记住妹妹好处的!”   说完哈哈大笑,扬长而去,若水猛地挣脱了朝他扑来,瑞王好不容易解了尴尬,见若水纠缠不休又怒又窘,猛地一挥手,若水重重的摔了出去,头磕在桌腿上,顿时晕了过去。   凌意可大惊失色,扑过去抱起她:“云妹妹!云妹妹!”说完对着凌意欣哭道:“今日之事,我该如何对公子交待!”   凌意欣已经从丈夫的话中听明白了是凌意可做了手脚,想到以后又要多一个争宠的女人,看样丈夫对这个小丫头颇为喜爱呢,心里又妒又恨。   又见凌意可装模作样,冷笑着说:“王爷不是说了,妹妹心灵嘴巧,自然知道怎么对妹夫解释,还说他会记住妹妹好处,你要讨人情就向王爷讨去,别在我面前落好,当我是傻呢!”   正说着,虹儿听得动静,以为若水出事了,挣扎着从帐里出来,扑过去抱住若水:“小姐!小姐!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呀!”   大家这才看到她的衣裙尽被撕烂、肌肤淤青点点的惨样,有的小丫头吓得捂住脸轻声哭泣起来,凌意可也愣住了。   若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痛惜地拉拉她破烂的衣襟,想遮住她的肌肤,却现全是徒劳,她伸出手爱怜摸摸虹儿的脸,心痛地说:“虹儿,活下去!活下去!这不是你的错,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转向凌意可,哀求着:“少奶奶,求你留下虹儿,不要送她去瑞王府!我知道她不配再服侍公,以后就让她只做我的使唤丫头吧!求你留下她!”   虹儿不顾衣不遮体,扑通一声跪在凌意可面前:“少奶奶,求你留下我!我不要去瑞王府!虹儿自知以后无颜再服侍公子,我只做云姑娘的粗使丫头就行,求少奶奶开恩,不要让我走!”   她的裙和裤都被撕烂了,腿部几乎全吧着,就那样**着跪在冰冷的地上,一众丫头嬷嬷皆面吧不忍,若水挣扎着起来,扯过被紧紧裹住她抱住,一起跪在凌意可面前苦苦恳求。   凌意可心中非常恼怒,都是被这个虹儿搅了局,要不今天云若水万劫不复了!她掩住心思,难过而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此事是不怪你,可是有谁敢说瑞王爷的不是?何况王爷说了要带你回府安置,谁敢不从?能服侍王爷是你的福气,你要知足!再说了,你业已失贞,这侯府焉能容你?你不去王府,就只有死路一条!王爷和王妃怜你,你别不知好歹!”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四八、恨极   凌意欣暗惊凌意可的狠辣,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心有不忍,又一想,这丫头业已失贞,王爷再宠,也只能一辈子做奴才,连通房丫头也没有资格做,不会和自己争夺什么,收为己用再好不过,不但可以用来对付别的姬妾通房,又和凌意可结了怨,说不定还有用处就上前劝道:“你这丫头,难道王府还能亏待你不成?我可是个真正大度的人,一向没有害人之心,一定会善待你的,王爷又喜欢你,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去了有你的好日子过,说不定比在这边还畅快,推三阻四做什么?你若不去,留在侯府是死路一格,违背王爷的命令也是死路一条!”   凌意可听她话语中暗含讥讽,心中恼恨,特别是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谋划周全,竟然让云若水逃脱了,小丫头虹儿做了替罪羊,不过也好,先孤立她再就做出无奈的样子叹口气说:“王爷和王妃是何等尊贵的人,王府是何等尊荣的地方,你以为果真缺你一个丫头?不过是怜惜你抬爱你罢了,你莫不知好歹了!”   凌意欣不理会她,又看着若水说:“你这丫头也不懂事!事已生,再怪谁也没用,就要想着妥善安置她,一个失贞的女子留下来只能让侯府和公子蒙羞,她还有活路吗?不去王府还能去哪?你若真为她着想,就让她跟我回去安置,你不用再操心了,以后仔细服侍你家少奶奶就行了。.**再说了,王府又不是远在天边,不就是在这京城里方便的话,你可跟少奶奶一起过来看她。”   若水冷静下来,已经看明白了,凌意欣和凌意可就是死对头,和凌意可结怨的人,凌意欣都会善待的且一个失贞的通房丫头,侯府哪能会容?奉直也绝不会再要的是青灯古佛终老一生就是被逼至死。   何况今日之仇终究要报,只有留在凌意欣身边才有机会,到时定让害她之人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定定地看裹着被子不胜瑟缩的虹儿,拨拨她的头:“虹儿,王妃和少奶奶说的有理得王爷不弃、王妃抬爱,特别是少恩情可读万别辜负了!正如王妃所说,你如今只能先去王府安身,这府里是容不下你了,以后好好服侍王爷和王妃,莫要为我担心,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虹儿明白她的意思点头,眼里满是隐忍的仇恨:“小姐放心儿记着你的话,定会好好地活下去会那么轻易就死了!趁公子没来,我先走了没脸见他!”   凌意欣看时间不早了,担心奉直酒醒了得知实情后生事,如果完不成丈夫交待的事,他定会找茬的,连忙说:“时辰不早了,有什么话以后见面再取来虹丫头的衣物饰给她更衣梳妆,这样子怎么见人?传出去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听!”   若水点头。很快取来了虹儿地衣物饰。替她清洗更衣。梳妆整齐。又用粉遮了脖子上地瘀痕。凌意可还象模象样地赏了几件衣物饰。   分手地时刻到了。若水紧:抱着虹儿泣不成声。在瑞王妃地催促下。两人强忍着内心地悲愤难分难舍地分开了。临走前。虹儿忽然跪下。朝若水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无论小姐落到何种地步。总是虹儿地小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和太太对我地好。虹儿本无所求。唯愿一生一世服侍小姐。可如今虹儿福薄。要离开小姐了。还忘小姐勿念。保重好自个地身子。我们以后定有相见地日子!”   若水扶起她。泣不成声。她依门而立。看着虹儿跟在凌意欣地背后。慢慢地上了轿。又不舍地回头看着她。心如刀割。一滴滴地流着血。又想起奶娘说地话。对凌意可和几个陪嫁丫头。包括仙儿她们地最后一丝怜悯也消失怠尽。   虹儿刚走。凌意可满脸同情地看着她:“妹妹读万想开些。这件事能有如此结果。也算是虹丫头地福份。这就是人们所说地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了。你现在看起来很疲惫。我派人送人回去休息吧。”   完使个眼色,两个嬷嬷走过来一左一右扶着守着,若水明白怕她闹起来,名是照顾,实是防备,索性不哭也不闹,默默地跟着她们回屋。   她就那样一直呆呆地坐着,虹儿终于被从她身边夺走了,眼前尽是两人从小到大的情景。   刚被买回来时那可怜的、怯怯的样子,大概只有六七岁,衣衫破烂,身上还有不少被婶娘打的伤痕,脏污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哀怜看着她,瘦小的身连连磕头:“小姐不要赶虹儿走,虹儿什么都会做,很听话!”说完直盯着桌子上的糕点移不开眼睛。   就那一刻,没有姐妹的她心立即就软了,连忙拿起一块点心就喂她吃,恳求娘说:“娘,她好可怜,留下她吧,不要赶她走!”   虹儿本来就是买给她的,只要她不嫌弃,当然留了下来后,很快被梳洗打扮一新,成了一个可爱的小俏丫头,从此就成了她的影子,起居坐卧,形影不离年纪就伶俐乖巧,对她十分爱和依赖,后来誓两人共侍一夫,一生一世不分离。   慢慢地两人一起长大,情深意厚、心意相通,如同亲人,一直到跟随她和奉直来到了京城进了侯府,成了她身边唯一的亲人,照顾她、安慰她,经历了客栈苦等、卖身为奴、被害落胎一件接一件的屈辱和伤痛,陪她度过了生命中最痛苦最难挨的日子,甚至到了最后,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经超过了奉直。   后来,因为被激怒之后言语之中犯凌意可的大忌,为了保她活命,也为了实现当初主仆二人一生一世不分开的诺言,她也成了奉直的女人,还好奉直对她颇为喜爱,也算她终身有了着落,自己最初也曾心痛和失落过,但慢慢释然了,和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相比,也许忠心耿耿的姐妹更值得珍惜些。   原以为好也罢也罢,无论奉直娶谁纳谁、宠谁爱谁,都不再在意,只要她们两人终生都不再分开,一世做好姐妹,共度往后或喜或悲的岁月就行。   这是这点要求,都不能被容,直到今天,在凌意可的百般设计下,在仙儿和几个通房丫头的协助下,好端端祸从天降,可怜的虹儿为了救自己舍身饲狼,付出了清白和终生。   如果在候府,和奶娘的庇护,虹儿以后很可能象青姨娘一样,生儿育女,晋为妾室,终身有靠。   可是今日被恶狼生生:毁了,虽然最终被带去瑞王府,也算不弃,可是一个先**于他人后跟了瑞王的女子,一辈子只能是个婢女而已,连做通房丫头和生子的资格也失去了!   偏偏条恶狼贵为皇子,恨得却动不得,谁也拿他没办法,又有谁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丫头得罪最尊贵的皇子?就是奉直知道又能怎样,不能不恨却又无可奈何!   最令恨极的是,那个幕后的策划,还有一个个可恨的帮凶,一手设下这阴损狠毒的圈套,却统统推到瑞王头上,谁又奈何得了一个最受重视的皇子?虹儿不过白白受辱罢了!   若水越想越恨,手中巾子快被她绞烂了,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她揭开帐子时,虹儿饱受催残、生无了望的惨样。她曾和虹儿再无所求,不想要尊崇的地位,不想要奉直的情意,不想要滔天的富贵,只想安宁的退居一隅相伴度日,却被步步紧逼,退无可退!   就象现在,在她最悲愤的时刻,竟然派两个强健的嬷嬷看着她,生怕她闹事,若水不由得打个寒噤,若有一天奉直不在身边,凌意可会不会想法要了她的命?   在这最痛苦的时刻了,奉直呢?他又在哪里?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任由嫡妻百般欺凌,每次自己最为痛苦的时刻,比如今天,比如那次落胎,他都不在身边!   心里更恨奉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当时不在场也就罢了,这会竟然还沉醉不醒!他连安宁都不能给她,何谈当初信誓旦旦的幸福了!   再想起仙儿欺骗她和虹儿时那份坦然,若她稍稍有一点人性和同情心,言语和神态之间稍有提点,她和虹儿必然警觉,怎么都会躲过了这场祸事和屈辱,她暂时不能拿凌意可怎么样,但是必不能饶了她,她若在这个世上,就是凌意可最大的帮凶,害了虹儿还要害自己,一定要找机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身边再无可以信赖的人,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奶娘,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只想立即见到她,向她倾诉,求她想主意。   可是她刚站起来走到屋门口,两个嬷嬷就过来了:“少奶奶说了,姑娘太累了,还是好好歇息吧!”   若水顿时冷静下来,心中有了主意。再恨,再悲,现在也不是冲动的时候,绝不能此刻把奶娘暴露在敌人面前。虽说奉直沉醉不醒,但是凌意可必不敢瞒老夫人和夫人,等见了她们再说。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四九、对策(一)   于夫人正在陪客,瑞王妃忽然说府里有急事,叫上瑞王先回去了。   凌相一看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怕再喝下去自己身体支撑不住,就叮咛女儿几句也告辞回家了。  两个重要人物一走,大部分冲着他们来的人一看时辰不早了,也纷纷告辞了。   奉直被灌得七素,好不容易才送完客,已经申时(注)正了,于夫人看他支撑不住了,忙命人扶他去睡,奉直晕晕乎乎地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睡去。   凌意可沉着脸看着满身酒气、鼾声如雷的奉直,命仙儿和红颜姐妹在一旁守着,带上琴音和书香径直去找于夫人了。   好不容易送完,又吩咐管家派人收拾庭院,于夫人这些松了一口气,正待卸妆歇息,凌意可忽然沉着脸心事重重地进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只哭不语。   于夫人一惊,奉直的生辰她更明白了侯府和奉直的前途要靠这个儿媳妇,今日人前的尊荣体面全沾了她的光,和这相比,她因为妒忌使些手段对付其它女人实在不算什么,就是牺牲一两个姬妾通房又有什么打紧?   连忙亲自扶来:“我的儿,到底有什么事?何用行这么大礼?”   凌意可抬起头,泪流满:“娘,出事了!”   于人脸色顿变:“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凌意执意不起身。流着泪一五一十说了下午生地事。于夫人惊得双手颤抖起来王参加奉直地生辰宴青天白日里酒醉后就在奉直地卧房里强暴了他地通房丫头。这成了什么话?传出去奉直和侯府地脸面何存?   以瑞王地身份。若看中了哪个丫直接讨要。倒也不算什么。只要不是云氏。奉直即使不舍也会答应地。   可是酒醉逞强。若传了出去。瑞王定会名节受损。如果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里。瑞王争储之事将大受影响被别人夺了储君之位。侯府必然跟着瑞王满门招祸。到时抄家灭门、性命难保。何谈什么荣华富贵?   特别是奉直如果知道为一个男子。如果受得了这种侮辱?若他闹将开来与瑞王翻脸后反目成仇沸沸扬扬如何收场?   凌意可哭着说:“公子这会酒醉未醒。尚不知此事。若他醒来。媳妇如何对他交待?他骂我打我恨我媳妇都不在乎。只要能出了他地这口恶气就行。就怕他咽不下这口气瑞王闹将开来。到时如何收场?说不定会引来祸患呀!”   于夫人脸色苍白好地生辰宴。人前无比尊荣后却闹出这样一场事。让她如何了结?   “云氏现在哪里?”   “媳妇劝了半天稳住她不要闹开来,这会正在自己的屋子等我给她个说法,我怕她找公子闹,派人守在院门口!”   于夫人点点头,这个媳妇遇事不惊,确实是个有主见的人:“你做的很好,闹将起来就不好看了,先要稳住她不要找奉直闹。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当时在身边的就是王府的几个丫头和侍卫,他们自然不敢往外说。咱们府里只有通房丫头和两个嬷嬷知道,其余人皆被侍卫赶出院子,并不知此事。那几个通房绝对可靠,那两个嬷嬷我也警告她们守口如瓶,不得吐露分毫,否则严惩不怠,她们都是家生子,家人都在府里,必不敢造次,娘放心吧!”   于夫人点头称赞的同时稍稍放下心来,心里也起了重重虑,考虑的这么周全倒好象是提前知道似的,她很快又放弃了这个想法,目前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我们现在就去见老夫人,她见多识广,处事不惊,必能想到妥当的法子!”   两人不敢耽误,速速来到老夫人的屋子。老夫人陪了一天客也累极了,正歇息着,忽见儿媳和孙媳两人进来了,一言不先双双跪下,惊得坐了起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于夫人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的经过,老夫人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于夫人和凌意可看着她的脸色,吓得不敢言语。   老夫人流着泪半晌才说:“都起来吧,又不是你们的错。按说瑞王看上一个通房丫头要走也很正常,但是酒后强暴,侯府丢不起这个人呀!奉直以后如何在人前抬得起头来?云氏的事情刚刚被人淡忘了,现在又出了这事,让他还有何脸面在人前为官?”   凌意可泪流满面,痛悔地说:“今天之事,皆因我而起,若不是我提出让瑞王爷歇息到公子屋里,又担心我和王妃陪客去了,王府的丫头人生地熟服侍不周,才派几位姐妹在那守着操心,谁知王爷酒后乱性,做下这等事情,都是意可考虑不周,请老夫人责罚!”   “事已至此,再论谁对谁错有什么意思!”   于夫人抹抹泪,见她们只顾着痛悔和难过,老夫人也不拿个主意,着急地问:“娘,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快快想个法子呀!这会奉直还睡着,如果他醒了闹起来了该怎么办?”   老夫人沉吟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瞒着他!此事一定瞒着他!”   “这怎么行!这么大的事能瞒住吗?   “只经处置妥当,定能瞒得住!即使瞒不了一世,也先瞒住一时再说,读万不能让奉直这阵子闹起来,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于夫人点点头:“娘说的是,事情闹将起来,只是平添羞辱罢了,于府里、于奉直无半点益处!可是云氏的丫头平白受辱,她能答应不声张吗?若她要告诉奉直,怎么办?”   老太太面色一冷:“是满府上下人重要,还是她的一个丫头重要?速去派人传她来,我有办法!”   又转头对凌意可说:“你先退下吧,怕你在场我们不好劝她,你回去再告诫一下那几位嬷嬷和通房丫头,严令守口,我和你娘慢慢劝说云氏。”   凌意可点点头,心里暗暗冷笑,她们肯定要恩威兼施,一面恐吓威胁,一面许以恩惠,只怕那许的恩惠不好让她知道呢。   正待退下,于夫人喊住她:“给奉直房里点些安神香,让他睡得沉稳一些,醒来了精神也就好了!”   凌意可点头退下,事情未安排妥当前,还是让奉直好好睡着吧。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五十、对策(二)   看着她离去,于夫人脸色铁青,气得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老夫人面色也极为难看,叹了一口气说:“这个女人是疯了,平时因为妒忌辖治辖治那些丫头,让她们吃些苦头也就罢了,你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今天竟然做出这等事,传出去了让奉直如何在人前立足!”   于夫人痛苦地说:“她若真不能容,索性毒死或撵了,两个通房丫头不要就不要了,偏偏要想出这等手段,让我们和奉直都面上无光8原是我们高看她了,以为大家子出来的,总是有些心胸的,还能容不下丈夫的一两个婢妾,就是容不下,要打要杀还不是由她,也不至于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老夫人冷冷一笑:“她这才是阴狠呢!若明着打杀了,影响她的贤名不说,奉直必不会善罢干休,说不定两人就反目成仇,不是有违她的初衷吗?只有使这种手段,才最害人又不伤己,至于侯府和奉直的脸面,她安排得如此周密,知情的都是她的心腹,也是料定我们必要想办法瞒了,才会如此大胆!”   于夫人抬起头:“媳妇说句不敬的话,那仙儿不是老太太调教的人吗?有什么就应该及时告诉老太太才对呀,怎么倒瞒得水桶似的?”   老夫人面露恨意:“不瞒你说,这死丫头,先前还一昧哄着我,我还想着靠她知道些消息,可谁她竟帮起凌氏欺骗我们!枉负我对她的好!”   于夫人淡淡地着她:“娘也先别急,说不定她并不知情。”   “但愿她是不知情,这么大事她若知而不报倒帮着凌氏,我能把她扶上去,就能让她跌下来!”   看到老夫人中的狠意,于夫人打了个寒噤。只怕老夫人当年的手段不比凌意可差了要不然老侯爷姬妾成群,于文远也不至于连个兄弟姐妹也没有。   “娘不要想太多了,不过个家生子而已,捏死她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以后再说吧。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劝得了云氏听从我们的安排?”   老人为难地摇摇头:“如果仅仅是瑞王酒后乱性是意外之灾。虹儿那丫头下场不算太坏必云氏能想通。可这完全是凌氏一手设计地。云氏又不是傻子。我们都能看得出。她怎么看不出?就凭这一点。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就怕不肯听劝活要拉着奉直作主!”   于夫人面色一冷:“她害奉直不够吗?凌氏能对付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占了奉直地心而已天这件事说来说去还是因她而起!若她不肯听劝闹将起来。一个男人知道这件事闹受不了。闹又闹不过不是把奉直推到刀尖浪口让他进退两难吗?何况为一个小丫头和瑞王反目成仇。不是更让人笑死我们于家?别说一个虹儿。就是瑞王对她用强。试问我们又能奈何?她若真心对奉直。就该明白这个理!”   老人点点头:“是这么个理。不过这会她情绪正激动。我们要好好安抚。先稳住她再说。她若提什么能办得到地要求。先应承下来。当务之急是稳住她不要闹。把奉直瞒得死死地最关键。其他都是小事。”   若水呆呆地坐着。她已经哭不出来。心里全是恨。强忍着不去找奉直哭闹。正想着。小蓝进来了。直接就说:“老夫人派人来传。请姑娘速速过去!”   若水明白是为下午地事。她正巴不得见老夫人。也顾不上多想。一把推开两个看守着她地嬷嬷就跟着小丫头走了。   一路悲愤交加。心神恍惚顾不得多想。恨不得立即找老夫人和夫人控诉凌意可地恶毒阴险。自从进得这长安城来地所有地委屈、不满、屈辱一齐涌上心头。一切地一切生。曾经信誓旦旦地奉直都是那么无可奈何。今天生了这么大地事。他竟然还在酒醉不醒。可怜地虹儿。谁来为她做主?   一直走到老夫人的院门口,门口的两个嬷嬷连忙说:“姑娘快进去,老夫人和夫人在等着你!”   若水一愣,方才渐渐清醒过来。老夫人和夫人能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凌意可过来秉报了,这么大的事她不敢隐瞒,她能秉报一定有她的说辞,定会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全推到瑞王和王妃身上,不行,自己一定要揭她,让大家看清她的阴险和狠毒。   她不理两个嬷嬷,径直走了进去,扑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老夫人和夫人面面相觑,看来她真的很看重这个丫头,今天的事谁心里都不痛快,这瑞王也太不顾奉直的脸面,在他白昼宣淫不说,还强暴他的通房丫头。   可是两人很快恢复了理智,现在不是让她难过的时候,得趁奉直还没醒来,赶紧把事情给解决了。   于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亲自去拉她,若水悲不自禁,说什么也不肯起身,一边哭一边求着:“求老夫人和夫人为虹儿做主!可怜她自幼失亲就在我家为奴,陪我长大,又对公子和我忠心耿耿,从无半点过错,谁想今日遭此横祸!”   “别哭了,事情已经生,瑞王酒后乱性,也怪不得别人,还好他总算肯负起责任,王妃也大度能容,虹儿在瑞王府也不会受苦的,也算是她的福气!“若水惊讶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于夫人,半晌才嘴唇哆索着说:“虹儿就白白被糟踏了?她一向对公子和我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原本想着同侍一夫能一辈子不分开,现在被生生分离不说,虹儿一个已经破身的通房丫头,就是去了瑞王府,也只能一生为奴为婢,连生子的资格也没有,不过忍辱偷生、苛延残喘罢了,还有什么福气可言!”   若水边说边哭,蓬乱,眼睛红肿不堪,唇上也咬出了血痕,面若白纸、目光悲凄,让人不忍目睹。   看到她悲愤交加,情绪极激动的样子,老夫人怕她闹将起来,朝于夫人使个眼色,亲自起身扶若水起来:“孩子,你若真为虹儿着想,就听我说!”   若水踉跄着起来,目光悲凄,冷冷地看着她不语。   老夫人按她坐下,细声:“千错万错,错已做下,你再难过只能伤自个的身子,不如我们好好合计合计!不为别人,就为虹丫头,你也该听说我!”   提虹儿,若水又想起那幅惨样,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你现在就是拿刀砍了瑞王,也改变不了虹丫头已经失贞的事实,自古女子饿死事小、失贞事大,一个已经失贞的通房丫头,哪怕是被逼无奈的,就是我们留她一条命,她自己在侯府能呆下去吗?无论怎样,瑞王爷和王妃能带她回王府,总算给了她一条活路,你要能想得开!若你闹将起来,瑞王府必不会再留她,你这不是害她更惨吗?”   若腾地一声站起来:“这么说,我还该对瑞王爷感恩戴德了!如果世上的恶徒对女子用了强最后又娶了她,是不是就成了恩人?”   她不愤愤地往外扑去:“既然老夫人和夫人不能为虹儿作主,我就去叫醒公子!虹儿是他的女人,试问他怎么受得了自个的女人在自个的卧房里被人强暴!”   于夫人上前一把抱住她:“你想害惨他吗?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奉直知道!你太激动了,凡事讲究三思而行,你能不能耐心听我和老太太把话说完!”   老太太沉下了脸:“你也是识字之人,定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   瑞王爷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儿子,生母卢贵妃虽非皇后,却是宫中地位最高也最受宠的嫔妃,再加上内有凌相,外有舅父重兵,储君之位非他莫属!我们侯府若得罪了他,这满府上下还有活路吗?你不能只顾着你的丫头!”   于夫人也冷冷地说:“此事若张扬开来,别说侯府的脸面了,你让奉直情何以堪?他不找瑞王闹事咽不下这口气,他若闹将起来,连累的就是整个侯府,到时抄家下狱,你和虹儿这些年轻女子下场是最凄惨的!说不定你的父母家人都要受到牵连,你好好掂量掂量轻重!千万莫要意气用事!”   若水痛苦地跌坐在椅子上掩面不语,老夫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别说一个瑞王爷糟踏了虹儿,就是要了虹儿的命我们又能如何?我们这满府上下的命都由皇家说了算!说句犯忌讳的话,帝王家就是这样,就是父霸子媳,子也不得不忍,兄占弟妻,弟也不得不从!更别说皇子强暴臣子之婢了!就是瑞王妃和你家少奶奶也无可奈何,你若闹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少奶奶!好一个贤良大度、端庄高贵的少奶奶!谁能想得到她因为妒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五十一、瞒天(一)   不提凌意可还罢了,提及凌意可,若水恨极了,无论整个侯府,都不能拿瑞王怎么样,但是一手设计这件事的凌意可和仙儿之流却不能轻饶,即使自己位卑人微,不能拿她怎样,也应该让老夫人和夫人知道她的丑恶行径,不要再在人前枉做贤良。   她扑通一声跪下:“老夫人!夫人!我也知道除了当今皇上,谁也拿瑞王没办法,但是你们可知,这件事虽是瑞王做的,却是有人一手安排的,原本害得是我,虹儿不过是替我遭罪罢了!”   老夫人和夫人一愣:“是谁无法无天了,敢做下这等事?”   “就是少奶奶一手谋划的!”   若水一五一十地讲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虑,她流着泪紧紧盯着老夫人和夫人的眼睛,希望看到她们眼里的震惊和气愤。   可是她却失望,她们很平静地听完了,眼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震惊和愤怒,她先是难过和不解,很快就明白过来!   老夫人和夫人经过了多风雨,她们如何看不出今天的事是凌意可一手设计的?只是为了侯府的利益,为了奉直的前程,她们不但畏惧瑞王的地位,还要仰仗凌相的权势,又怎会为了一个通房丫头去得罪凌意可?就是凌意可害死了自己,也不会动她分毫!   这也是凌意之所以敢用尽手段的原因,她不仅仅是奉直的嫡妻,更是瑞王妃的妹妹、凌相的爱女就是坏事做尽又能奈她若何?   自己即使仗着奉直的情意让她无可奈何,也只是因为她还念着奉直,不想和奉直翻脸,若她真的不顾一切了,就是奉直最多也只能冷落她,更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已。   要保全自己,为虹儿报仇,除了忍还是忍步小心、委曲求全,等待时机来临,再让她万劫不复!   于夫人淡淡地开口了:“这丫头。胡乱猜测什么?你家少奶奶岂能是那种人?这件事受害地不仅是虹儿张扬出去。别说侯府和奉直了也颜面无光呀。姐夫大白天在丈夫卧室里强暴通房丫头。她就真不顾老父和瑞王妃地脸面了?”   老夫人也摇摇头:“女人家妒忌是很正常地。但是她妒忌地原因不过争宠而已。看得出她也很在乎奉直。她这样做不怕奉直查觉后和她反目成仇吗?我知道你和虹丫头情同姐妹。但你真地是多了种事只是意外而已。并非有人一手设计地万不可胡乱猜测。乱上添乱!”   若水主意已定而理智起来。她们地一切出发点不过是为了侯府和奉直地利益。并非想要主持什么天理公道。更不会为虹儿做主。自己再纠缠下去也没有用处。但是奉直那儿一定要说。并不是要让他闹。而是让他看清凌意可地真实面目。   她站起来行了个礼:“老夫人和夫人说地是。若水鲁莽了。我这就去告诉公子。你们放心。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定会劝他不要闹起来!”   “站住!公子酒醉未醒。他并不知情。你就一定要告诉他吗?”于夫人有些薄怒。这云若水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难缠起来?   “奉直如此宠你。为你受了多少难堪和麻烦。你就不能为了他忍着点。难道一个丫头比他还重要?你都不想想。这件事奉直不知道实情。最多因为瑞王妃不打招呼带走一个丫头心里不痛快些罢了。外面也好听些。可他若得知实情。不闹咽不下这口气。若闹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对他有什么好处?”   “可是虹儿好端端一个人不见了,若不告诉公子难道能瞒得过去?他等会酒醒来就可发觉,到时我如何交待?”   老夫人沉思片刻说:“她是你的丫头,自然你说什么奉直都会信,这件事如何交待,就看你的了。你就说王爷喝醉酒在卧房里歇着,王妃在一旁服侍,少奶奶怕王府的两个小丫头服侍不周,特传你们几位前去服侍。后来王妃见虹儿伶俐细心,心里非常喜爱,虹儿也觉得跟王妃很投缘,愿意跟随她去王府,她就秉过王爷后带回王府,你为了她有个好前程,就同意了!”   于夫人忙说:“老夫人说的是,云姑娘若肯这么说,奉直一定会信的,定可瞒过他!”   若水苦笑一声,慢慢地说:“你们放心吧,我会按照老夫人的话去做,不过若水今日求老夫人一件事,求你们一定要签应!”   “说吧,只有我们能做到,一定会做的!”   “如果有一天虹儿在王府呆不下去了,求老夫人和夫人收留她,她已无法再服侍公子,就让她做我的贴身丫头好了!”   老夫人和夫人一愣,暗想一个失贞于他人的丫头还能回府吗?不过目前先稳住她瞒着奉直再说。   “好!你俩主仆情深,处处为对方着想,真让我感动。我答应你,若以后瑞王府肯放人,虹儿又肯回来,就让她回来吧!”   若水心知这已是极限,一个失贞的女子不被逼死就是万幸了,何况如今一切只能隐忍,但是仙儿背叛老夫人投靠凌意可,如此害她和虹儿,定让她遭到报应!自己唯有暂时依靠老夫人和夫人了。   她连忙磕了一个头:“若水谢老夫人和夫人大恩,一定按照你们的吩咐去做,定会瞒住公子,不让他生,但是少奶奶那边的几个丫头和嬷嬷都知情,特别是仙儿姐姐前后一直在场,若水为了公子和虹儿着想,一定会守口如瓶,但是别人就说不来了,还请老夫人和夫人想法让她们封口!”   “你懂事就好,放心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不过你这幅样子实在让人看了不忍,万一奉直醒了看见会起心的!”   若水点点头:“老夫人和夫人放心,我回去就更衣敷脸,重新梳妆,定不会让公子查觉。”   看着她退下,老夫人和夫人面色一冷,明白若水只要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一定会守口如瓶,可那几个嬷嬷和通房丫头们就说不来了。   特别是仙儿,老夫人面上浮起一丝阴狠,当初怜她自幼失母,才带在身边养大,心性又精细伶俐,乖巧贴心,对自己忠心耿耿,特别是姿色尚可,这才放在奉直身边服侍,既为照顾奉直,又得及时得知消息,如今她背叛自己不说,还敢听从凌意可的吩咐做出这等事情,这样的女人留在奉直身边,只能是祸患。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五十二、瞒天(二)   一直到时戌(注),奉直方才酒醒,凌意可早就守在一旁,连忙上前扶起他:“夫君醒了,头疼不?要不要再喝点醒酒汤?”   奉直摇摇头:“好好睡了一觉,又解乏又醒酒,娘子的醒酒汤着实不错呢!”   凌意可不比白天的美艳华贵,她穿着一件浅桔色的绣花棉袍,裁剪得极好,突出她细长的腰身,一件白兔毛短比甲,映着烛光和红红的炭火,平添几分温柔甜美她看着奉直轻轻一笑,温柔而甜蜜:“今天是夫君的好日子,白天光顾着招呼客人了,晚上准备在屋里为公子庆贺一下,酒宴已经准备好了,姐妹们可是一直等到现在,也要嚷着为你庆生,寿礼都备好了,夫君快起来梳洗一下见人!”   奉直呵呵一笑:“好,娘子费心了!今天光顾着招呼客人,倒把自己人冷落了,不过我可不敢再喝了,再喝就要了我命!”   凌意可嗔怪地了他一眼:“夫君的生辰,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这点小事妾身还能考虑不周?我和姐妹们都说好了,她们哪个不心疼夫君?我们喝酒,夫君以茶代酒就行了!”   说完上前用稍有些冰凉手指轻轻地揉着奉直的额头,奉直有些感动,今天同时两位贵客来临,侯府又荣耀又体面,自己也颜面有光,全是托了凌意可的福。   特别是凌意天在人前美丽耀眼,大方得体处表现得无懈可击客纷纷奉承,谁不羡慕他有福气,让他挣足了面子。   他握住凌意可有些冰的手指,烛光下眼睛看起来似乎含了情,体贴地说:“娘子冷么?是不是穿得少了?炭火这么旺,怎么手还这么凉?”   凌可差点落下泪来,这还是成亲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关心她,第一次待她如此温存。   “我怕们不操心。刚去厨房看晚上地酒席了。夫君如果头不疼快些下床收拾。姐妹们都等着。”   她温柔地看着奉直。眼里些许地意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奉直一愣里有愧疚。很快又想到帽儿胡同事件冷了起来。但愿这个女人不是外表贤良心如蛇蝎。   凌意可不明白他为什么神色又变。心里一惊。莫非他知道了虹儿地事。又一想不可能。他一直沉睡不说果真地知道。决不会是这幅样子颇宠那个小丫头呢!   何况老夫人和夫人传她去说云氏已经同意听从她们地安排。只要那几个嬷嬷和通房丫头能守口如瓶直暂时绝不会知道。自己不能先乱了心神让他看出破绽安心服侍奉直起身净面。   两人刚还情意融融。忽又变得尴尬微妙起来。直到来到外屋。看到一众丫头都打扮得花红柳绿。若水也装扮一新为他庆生。奉直心情才好起来。一时倒也没注意虹儿不在。   见他们出来。齐刷刷跪了一地。一起恭喜奉直。墙上贴着一张红纸剪地寿字。两盆炭火燃得室里暖烘洪地。蜡烛也比平时多燃了几根。明亮而温暖。一众美人在凌意可地许可下今天争相斗艳。打扮得比平时更加美丽动人。奉直笑着看了一圈后。目光很快被若水吸了过去。   若水今天更不比寻常的素净,刻意地打扮得光鲜亮丽,如同她以前在蜀郡的时侯,既然隐忍退缩依旧不被人容,她何须再忍,不如尽情尽性。   如玉的肌肤上淡淡敷了一层粉,双颊又施一些胭脂,娇艳欲滴,容光照人,唇上也涂了口脂,更加鲜嫩润泽,梳着反挽式的髻,细细的金步摇垂在光洁饱满的额头前,鬓边压着一只红绢做的海棠,艳得如同她的双唇,如水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奉直,不再掩饰、不再逃避,一如初识时。   特别是她穿着两人在蜀郡街头初见时的衣服,杏黄色的蜀锦绣花衫子,宝蓝色的裙子,腰上垂着珍珠的缨络和流苏,温暖而华丽,奉直痴痴地看着,若水欣喜而娇羞地迎着他的目光,一时间仿佛时光倒流,只是身边见了那个叫虹儿的丫头。   周围没有一个人言语,都静静地看着她们,妒忌如同暗流涌动,奉直也感觉到了,突然替若水不安起来,难怪她平时朴素得不如体面些的丫头,大概是想安宁一些,就这还招来帽儿胡同的祸事,幸亏青姨娘警觉才免了一场大祸。   若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看着奉直,半晌才觉大家都看着她,脸色更红了,含羞喊了一声“阿直!”就低下头去,奉直听她如同以前一样喊自己,更加激动,她柔若无骨的手,仿佛只有他们在,忘乎所以地长安不比蜀郡,你穿这身冷吗?”   凌意可脸色铁青,当着一众奴才的面,丈夫如此向一个通房示爱,她实在颜面无光呀。突然意识到,若水可能察觉了今天的事是她设计的,才故意如此不管不顾地在人前炫耀与奉直的情意,有意让自己没脸,只怕这个女人以后不好对付。   “哟,公子说笑呢,这里炭火这么旺,少奶奶怕冷着大家,还专门吩咐放了两盆,云妹妹怎么会冷呢?还是快入座,大家都还饿着肚子等着给公子祝寿呢!菜可是少奶奶精心准备的,别放凉了!”仙儿及时话,解了凌意可的难堪。   奉直警觉失态,连忙陪着笑说:“大家久等了,快入席,大冷的天别饿坏了!”   若水也一幅恍然醒悟的样子“呀”了一声,羞得缩到人后去了。   众人纷纷醒悟来,仿佛忘了刚才那一幕,说笑着依次入了席。   温热的酒斟上,奉直以茶酒举杯:“奉直生辰,大家辛苦操办不说,还饿到现在,可惜我今天实在喝得太多了,不能再喝了,就以茶代酒,聊表谢意,改天一定另置办一桌咱们痛饮!”   众人纷纷笑举起杯来,凌意可也恢复了亲切得体的笑,举杯向众人致意。   若水见奉直还未察觉虹儿不在,心里一阵悲凉,可怜她今夜在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个熟识的人,情何以堪?   奉直举起杯正待饮,忽然放下杯子:“我就说今天怎么看着不对劲,原来少了虹丫头!她人呢?快让她入席,有什么事明天再做!”   众人愣住了,垂下眼睑不语,若水飞快地瞟了一眼凌意可,强忍住内心的愤恨和难过,按照老夫人和夫人的吩咐,平静地开口了:“虹儿身子有些不舒服,正在屋里躺着,我们先吃,她托我向公子敬酒祝寿呢!”   奉直觉查到众人的异样,狐地:“怎么会忽然病倒?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若水依然波澜不惊,垂着眼睑淡淡地说:“这丫头贪嘴,早上多吃了些凉东西,胃里不舒服,这会正用热水捂着,不要紧,捂捂就好了。吃完了饭公子再过去看看。”   奉直摇摇头:“光捂捂怎么行?这阵子还不太晚,我去看看,不行就找人请大夫抓付药吃了。”   说完站起来就要走,凌意可拉住他:“公子别担心了,吃完饭再说,大家都等到这会,快饿坏了,云妹妹最疼虹儿,她说没事,肯定没事的!”   奉直无奈点点头坐下,这般情形,确实不好扫大家的兴,只得暂且放下,示意丫头斟酒夹菜。凌意可摆个眼色,一个个纷纷上前撒娇撒痴地给奉直敬酒喂菜,气氛开始热闹起来。   酒喝得差不多了,桌上也杯盘狼藉,众人又纷纷捧上寿礼,无非是亲手做的巾子、荷包、香囊、锦带等物,奉直一一含笑收了,若水先送上自己的,又吩咐小蓝拿来虹儿以前绣的一对鸳枕,忍住泪说:“这是虹儿辛辛苦苦做好与公子庆生的,本要亲手送给公子,可惜她偏偏病倒了,不能亲手呈上,托我送与公子,祝公子富贵双全!妻贤子孝!”   那鸳枕竹的确实很精巧,奉直待细看,又怕别人多心,就吩咐全部收好了。   虹儿的礼物一送上,气氛不知怎的有些微妙,众人都不说笑了,只低头吃着菜,奉直察觉到了,放下酒杯,沉着脸说:“今个到底是怎么呢?虹丫头到底有什么事?怎么一个个都看起来怪怪的,只要提起她你们就不说话了?”   众人都不作声,只看着凌意可和若水,凌意可思量不知该怎么开口,若水也低头不语,奉直盯着她们看了一阵,有些薄怒:“酒席也吃完了,都回去!既然你们不肯说,我自己过去看!”   说完站起身来就要出去,凌意可示意众人退下,只留若水和仙儿,紧紧跟上去拉住奉直,扑通一声跪下。   “公子!不是意可不容,实在是王爷和王妃抬爱,一心想要走虹丫头,虹儿也愿意去服侍王爷和王妃,这才跟着去了!”   奉直一愣,猛地回过头:“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服侍王爷和王妃,虹儿跟谁走了?”   不待回答,若水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   -注戌时:晚上7时至9时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五三、瞒天(三)   奉直皱起英挺的眉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又是跪又是哭的,还不快起来告诉我怎么回事?”   凌意可站起身,不满地瞥了一眼掩面哭泣的若水,看着奉直开口了。“那会公子正在陪客人喝酒,瑞王爷喝多了晕得厉害想歇息,可是客院都占满了,也不好赶走别人,思前想后没处去,只有歇到公子的屋子,我秉过娘,就和姐姐相陪瑞王爷过来歇了。后来我担心前面女眷多娘顾不过来,就让姐姐守着王爷,他们只带了王府的几个丫头,我怕她们人生地不熟地服侍不好,就让仙儿和云妹妹、虹儿一起陪着王妃,可云妹妹身子略有不适,就只有仙儿和虹儿陪王妃了,我就离开了。”   奉直逼视着她:“后来呢?”   “后来,听说王妃坐着无聊,就问了许多蜀郡的风土人情听着解闷,虹儿乖巧伶俐,活泼可人,对答甚合王妃心意,就有了要走她的意思,谁知王爷酒早醒了,在帐里躺着也听到了,乐得哈哈笑起来,王妃就说既然王爷喜听这丫头说话,臣妾也爱听,不如带回咱们府里去,天天听她讲怎么样?妹夫和妹妹不会小气得连一个通房丫头也舍不得。”   奉直想起虹儿丽可爱的样子,心里一痛,怒道:“后来呢?他们不打招呼就带走我的丫头?虽然王爷王妃身份尊贵,但也应该得到我允许才行!这和强抢有什么区别!”   凌意可嗫嚅着说:“后来妾过来了,他们就告诉了妾身不敢做主想去秉告公子,可是忽然有人来报说王府有急事,王爷和王妃急着回去,就顺便带虹儿走了,妾身来不及报知公子,又不敢阻拦!”   奉直重重地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凌意可看看他的脸色又说:“公子上次不是说了,虹儿是云家的丫头,一切尽由云妹妹做主妹妹也同意。”   奉直抬起头看着仍在泪的若水,心里起了一丝疑虑:“你哭什么?你当真舍得虹儿去王府?我就不信,你和虹儿情同姐妹,且不说我就舍得离开你?”   若抹抹泪:“我哭是因为舍不虹儿!”   “既然不得虹儿。为什么要让她走?她若走了身边哪来一个这么可心地人服侍?”   若水稳住情绪。看着奉直地眼睛开口:“不是我要让她走。实在是王爷和王妃抬爱。和虹儿甚是投缘。虹儿想必服侍我这个主子厌了吧愿意跟着他们走。王爷王妃有令不说虹儿也愿意去。别说我和少奶奶是公子在场也没法阻拦!”   奉直呆呆不语。与虹儿一夜夜地恩宠和欢愉尽在眼前果真这么快就变心了。心甘情愿做瑞王地女人?难道是看中王府地地位?她真地舍得若水和自己?   他盯着仙儿:“你一直在场。说实话是不是这样?如果瞒我。我定不轻饶你!”   仙儿吓得跪下:“公子!仙儿不敢有半句假话。少奶奶说地全是真地。奴婢当时就在场。全看着了!”   凌意可用眼睛向若水示意,若水面无表情地上前:“公子不信别人,还能不信我?仙儿姐姐说的都是实话,虹儿也亲口这样对我说,但凡有一丝可能,我都会留下她,公子再舍不得她,也比不过若水,我们可是打小就没分开过!”   这话奉直绝对相信,虹儿舍不得自己,可能更舍不得若水,既然若水无法留下她,谁又能留得住她?   可细一思量还是信不下去,不甘心地问:“虹儿果真心甘情愿跟着去瑞王府,他们是不是以权势欺人强迫虹儿去的?我怎么就信不下去?虹丫头看着不象那种人!”   若水眼泪流得更凶了:“所以我才如此难过!做了十几年的姐妹,还誓说一生一世不分开,可她说走就走了,瑞王府虽然尊贵,可是那里没有我,更没有公子,她就舍得!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   仙儿忙上前说:“云妹妹别难过了,更别怪虹儿,依我看呀,这虹儿是聪明才这样做的。你想呀,王爷和王妃都开口了,别说她心甘情愿,就是有些不情愿,她敢不从吗?若被王爷和王妃记恨上了,怕是府里不得安宁,她也是为了公子呀!”   话音刚落,凌意可斥道:“死婢子!胡说什么!姐姐和姐夫虽然地位尊贵,却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为一个丫头和府里过不去,他们一向对我极为爱护,就是不顾别人,也还要顾着我!虹儿走得时候明明面露喜色,连以前的衣服饰也不要了,本来我还想毕竟姐妹一场,找个吉日体体面面地送她过去,可她就这么急急地跟着走了,哪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若水摇摇头看着仙儿:“仙儿姐姐别乱说了,虹儿确是心甘情愿地跟着走了,还说她若过上了好日子定忘不了我。这丫头,怎么突然就变了心性,心这么硬,就舍得我和公子!”   奉直烦躁地说:“算了算了,不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留不住就算了!天不早了,你们累了一天,早点收拾了歇着吧,我也去睡了!”   说完转身进屋了,若水淡然地向凌意可告辞了也回去了。   回到屋里,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这屋子奉直并不常来,虹儿却时时在她身边,想起她被瑞王糟蹋后的惨样,又流起了泪,无比渴望再见到奶娘,现在她是这府里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别难过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既然她能舍得我们,就不要再难过了,人家是去享福,又不是受苦,我们这么放不下做什么!”奉直忽然出现在门口,看着她无奈地说。   若水腾地站起来,差点说出真正的原因,可话到嘴边还是噎了回去,拭了拭泪说:“没事,我能想得开,只是打小在一起惯了,从没分开过,不习惯而已。公子怎么还没歇着?”   奉直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揽住她:“下午睡了一觉,这会睡不着,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说完对门外喊了一声:“进来!”   小蓝和小绿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出现在门口。   “你们俩给云姑娘跪下,按照我说的毒誓!”奉直板着脸盯着小蓝和小绿。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五四、警告   若水不解地看着他们,小蓝和小绿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齐声说:“菩萨在上,奴婢发誓,一定忠心耿耿服侍姑娘,就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保全姑娘,若有二心,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若水连忙扶起来:“地上冷快起来吧,你们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发什么毒誓?她们平时都挺好的,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小蓝和小绿见若水向着她们说话,特别是小绿,见若水并未把自己曾被凌意可收买的事告诉奉直,更加感激零涕奉直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你别管,我有话对她们说。如今虹儿走了,你身边没有忠诚可心的人服侍怎行?府里的那些奴才根基太深靠不住,只有她们出身还单纯些,如果好好调教调教,虽然不能代替虹儿,但也能好好服侍你,我也就稍稍放心了!”   若水淡淡一笑:“怎么不放心的?如今老夫人和夫人待我又好,少奶奶又贤良,如果不是虹儿离开了,我应该知足了。”   奉直不服气地盯着她:“少奶果真贤良?帽儿胡同的事她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以前你处处退缩我还不觉得,可是今天你不过稍稍打扮了一下,穿的还是以前的旧衣服,你看看她们一个个恨不得吃了你,我今天才总算知道了你平时为什么穿得还不如体面些的丫头!”   奉直一边说边负气地打开柜子取出包袱:“你以前那些好看的衣服呢?我给你做的那些衣服呢?不许再放在柜子里,每天给我换着穿,那些素净的都收起来!不要再穿了!”   若水一把夺包袱胡乱塞进柜子,眼泪夺眶而出,大声朝奉直叫嚷着:“公子今天在场都能感觉得到她们恨我,何况公子不在场呢?不光是我,就是虹儿也被她们妒忌得受不了,她今天能走,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若真为我好,就别再逼我了以后就穿得差些,只要能安安宁宁活下去就行,今天打扮不过因为是公子的生辰,想添一分喜气罢了,就这都被恨成啥了!难道你想让我也被逼走!”   说完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起来,虹儿为了救她被强暴直不见人影,她还要被迫着强颜欢笑,不但不能说凌意可任何不是,还要把错推到虹儿身上,她已经压抑得受不了了,这才借机发泄一番,也刚好把虹儿离开的错往她们身上推一些。   奉直并不她。轻轻地拍拍她地背:“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一些。我知道虹儿走了你难过。还要在少奶奶她们面前忍着在没有外人就好哭吧!”   “奉直!我好难受!心里难受极了。我和虹儿打小一起长大。一直形影不离。特别是进了侯府。她就成了我唯一地亲人。在我最痛苦最难挨地时候。她一直贴心贴肝地为着我。现在又服侍了你。对我们俩都是忠心耿耿。我受不了她离开我!她一定是在府里呆不下去了被逼走了。说不定有一天我也被逼走了!”   奉直脸色顿变。一把拉起若水。不顾小蓝和小绿在场。紧紧抱住她:“不许你离开我!永远不许离开我!记着我们当初地誓言生一世在一起!”   若水无比激愤。一触即发用力推开奉直:“誓言?你还对我说誓言?你要我记着誓言。可是你呢!是谁说要护着我和虹儿不受任何伤害?是谁说要让我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可是在我最痛苦地时候你在哪里?孩子没了恨不得去死。你却忙着入洞房!我恨你我恨你!我不但失去了孩子虹儿都被逼走了。你让我怎么活得下去!”   奉直紧紧拉住她:“别哭了。孩子是你地也是我地。我爱她不亚于你。以后别再提了。我们会有更多地孩子!”   又警觉地问:“你们不是说虹儿是心甘情愿走地吗?怎么又会被逼走地?是谁逼虹儿地?”   若水一滞,自己激愤之下,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掩饰地说:“公子仔细想想,虹儿本是个心地纯良之人,和我们情深意重,又怎么会忽然跟着素昧平生的瑞王夫妇走了?她非处子之身,就是跟了瑞王,只能一辈子做丫头,连生子的资格也没有,她难道不明白这点吗?今天她们对我的嫉恨公子也看到了,以你对虹儿的宠爱,她们能不妒忌她吗?说不定背后使了好多手段,不过这丫头怕我们为她担心而已,心里可能早就想走了,我绝不相信她无缘无故们!”   奉直眼里浮上一抹痛苦:“是我疏忽了,只知道我不偏不倚她们就不会妒忌,你们就能安宁一点,谁想她们一样不能容你们!以后虹儿不在,你一个人更要处处小心!”   说完想起两人丫头还在等他发话,他厉色看着她们:“你们本来要被卖到那脏地方,可知为什么不但能清清白白做人,还得了饱暖?”   小蓝和小绿连忙乖巧地说:“公子买我们的时候说了,是为了服侍云姑娘才买我们,我们能有好日子过,都是托了姑娘的福!”   奉直点点头:“明白就好,如今虹儿走了,以后就靠你们俩服侍了,以后切记不可贪图小利被别人收买了,更不可蠢笨大意被人利用了去,不但要对姑娘忠心耿耿,更要处处小心谨慎,遇事多思量,我亏待不了你们!”   说完拿起一个盏使劲摔在地上:“以后记住,你们是姑娘的奴才,姑娘好你们好,姑娘生你们生,若姑娘有事,你们就如同这茶盏一样,谁也救不了!”   小蓝和小绿吓得忙不迭下发誓,奉直取出两块碎银子扔过去:“懂事就好,若你们服侍的好,赏赐有的是!以后做事多想想虹儿以前是怎么做的,多学着点,快收拾了退下吧!”   若水看着她起茶盏碎片退出去,忍不住怪奉直:“她俩又没犯错,这么凶做什么?没的吓坏了!”   奉直摇摇头:“人若对付你,必然要先从你身边的人做起,我今日若不告诫她俩,把你的安危同她们系在一起,若生了二心,我怎么放心得下你?”   若水感动地点点头,紧:靠在奉直怀里,心里对他的怨恨和失望似乎少了许多,无论怎样,他是真心待自己和虹儿的。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五十五、旧恨(一)   第二天,奉直刚一离府,若水就被老夫人和夫人叫去了,问清了情况后,得知奉直的虑全被若水巧言解了,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再也不提不问,方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总算妥善处置了,若水功不可没。   不是若水亲口说,奉直怎么也不会相信虹儿是心甘情愿走的,除非亲自见了虹儿。   这一次,她们是真心感激若水,如今凌意可赶走了严妈,收买了仙儿,把她们以前安置的奴才也撵到别处,完全控制了奉直的院子,好多事都瞒着老夫人和夫人,她们别说了如指掌了,连最简单的消息都不知道。   她们虽然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奉直的生辰过后,凌意可更加意识到整个侯府都要靠她,就连视她为眼中钉的奉纯妻子,也为了奉纯的前程主动向她示好,福姨娘为了奉孝也备了厚礼来讨好她,整个侯府,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如今要掌握奉直的情况,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若水,好从她哪里得知一些消息,此时此刻一定要好好安抚收买她。   若水手里握着千两银票慢慢地往回走,北方的冬天寒冷而萧瑟,日头有气无力地照着,没有一丝热度,象奉直曾经许诺她的幸福。突然觉得这侯家是如此的陌生,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不到一年,却好象生活了一生一世,久得失去了所有的热情和活力。   她心里一片灰暗,虹儿遭的一切重重地打击了她,心里没有一点安全感,因此老夫人和夫人问她要什么赏赐时,她要成了银票,便于隐藏和带走的银票。   奉直公事加繁忙了,每天早出晚归,虹儿成了他的忌讳,他从不提起夫人和夫人也严令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短短十天左右的功夫,虹儿仿佛已经完全被世人遗忘了,无论是不是还惦记着,没有一个人再提起她。   年关止,府里上下忙着除尘清扫,准备年货,奉直公事繁忙不说,还整日被瑞王和凌相拖着来往应酬,忙得整整一天不见人影。   没了虹儿水更加孤独了,经常整日都不说一句话,小蓝和小绿在奉直的恩威兼施下,对若水精心服侍,忠心耿耿,可若水永远也无法把她们当作虹儿,没有人能替代虹儿。   在这种情况下。她更是无比想念奶娘。着能再见一面向她倾诉失去虹儿地难过。她也一定会帮着自己地。   这天早上去请安。若水因莫名其妙地犯困去晚了一些。进了门。奉直已经点卯去了。凌意可和几个通房丫头都在。仙儿也自得地看着她。自从协助凌意可做成了那件事。就真正成了她地心腹。自觉地位不一般已经和四个陪嫁丫头一般在少奶奶面前得脸了。   看见若水。她轻轻一笑:“云妹妹奶奶不是说了让你不用每天请安了。你要不就不来了。要来也来早些。这样不迟不早地。落得请了安得少奶奶等你!”   凌意可轻声喝道:“仙儿!说什么呢!都是自家姐妹。这点小事计较什么?什么请安不请安地过应个请安地名。咱们姐妹说说话吧。   若水暗恨象凌意可养地一条狗。主子地心意不用说她也揣摩得清清楚楚出口时就出口。没时没地就咬人。竟然敢帮着害她和虹儿。虽然暂时拿凌意可没办法。但是这个毒妇一定要铲除了。   又想起那天她提及仙儿时。老太太眼中一抹阴狠。她为了讨好新主子。却得罪了旧主子。只怕祸事临头了。还在这里得意洋洋。   她理也不理,视仙儿为无物,只看着凌意可笑着说:“少奶奶真是个善良大度的人,能做你的奴婢是我们的福气,到底是大家子出身的,心胸气度就是不一样,人的出身是很重要,有些人一辈子也改不尖酸刻薄劲儿!”   几个陪嫁丫头早就不满仙儿处处巴结主子,抢了她们的风头,闻言也轻轻笑起来,凌意可虽然明知她讥讽仙儿,可这番话还是听着很舒坦,何况如今有虹儿的事情在她手里握着,暂时还要处好关系。   就笑着说:“云妹妹不光生得好,心也灵嘴也巧,大清早的说些好话人就是爱听。其实我们等妹妹也没什么事,就是快过年了,夫人说公子今年是官身了,连带我们的身份也抬高了,吩咐给我们一人做一身新衣裳呢,叫妹妹们来是选料子呢,那块大红的自然是给我预备的,其余的你们挑吧。”   话音刚落,就有丫头们拿着料子进来了,凌意可笑着说:“公子说了,让云妹妹先挑!”   其他人顿时面露失满,若水径自走上前翻拣起来,一面暗暗观察着她们她拿起那块粉红色料子,看到佳人脸上浮起失望,想必这是她看中的,就笑笑放下了,又拣起那块水红色的,看到书香面色一沉,又摇摇头放下了,最后拿起那块灿烂明媚的桔色锦缎,仙儿脸色顿变,无比担心地看着她的手,生怕她选中了,若水轻轻一笑:“既然少奶奶说了,我就不客气,这块好,我就喜欢这块!各位姐妹承让了!”   完拿起桔色料子退下,感觉背后仙儿的目光象刀子一样刺向她。   若水干脆转身,笑着对凌意可说:“这块料子真好,既有锦的绚丽厚实,又有缎的软滑光亮,颜色又喜气又暖和又衬肤色,大过年的穿再好不过,我真是太喜欢了,肯定很贵重吧,夫人也能舍得。少奶奶说我做什么样式好?做成今年时新的袖子宽、腰身窄、裙摆略大,袖口和衣襟镶着白狐裘的样式可好?要不做成夹衣开了春穿也行,我又不少这一块料子,老夫人和夫人上次赏的还没用呢!”   完无视仙儿妒恨失望的目光,拿起料子就在身上比划起来,心里无比畅快,一直以来百般隐忍,处处伏低,除了自己被算计,虹儿被害,又得到了什么?   这天厨房派一小丫头送来午饭,若水忍不住想问奶娘的情形,还是忍住了,揭开碗盖,是一碗喷香的牛肉汤,腾腾的冒着热气,若水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从小到大她和虹儿最喜欢喝奶娘做的牛肉汤,每次都抢着喝,如今再没人和她抢了,这满桌的饭菜也没了往日的滋味。   她挥挥手让小蓝和小绿去吃饭,难过了一阵子,又想到奶娘为了她能吃得好些又不逾规,肯定费了不少心思,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了,就端起了饭碗,正待吃饭,却蓦然发现碗下压着一个小纸条,又惊又喜,明白肯定是奶娘做的手脚,连忙打开,上面只匆匆写了一句:“今夜勿关院门”,正是奶娘的笔迹。   若水顿时了精气神,自从虹儿走后,第一次露出会心的笑,晚上奶娘就要来了,奉直几天难得一见,虹儿走后,没亲没故的滋味太可怕了。   晚饭,守门的婆子提着炭盆过来了,若水早就准备好一壶温热的酒,吩咐小蓝送去,说是天冷姑娘赏给暖身子的,守门的婆子就好这一口,只是奴才平时很少能喝到,当下喜不自禁,连声夸若水是活菩萨,又贪嘴,几口就喝完了,年纪大了经不住,很快醉熏熏的,若水吩咐小蓝和小绿安置她睡下,并吩咐留着院门,有人来了赶紧带进来。   一到亥时(注),苦苦等侯的若水听到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惊喜地站起来,奶娘霍然站在她面前,她挥手让小蓝下去,然后关上门,一下子扑进奶娘怀里,夜深了不敢出大声,嘤嘤地哭起来。   云荷雨扶她坐下,爱怜地拭去她的泪,:及脸色一黯:“告诉我,虹儿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瑞王府就这么缺丫头,还是一个已为人妇的通房丫头,虹儿又不是绝色,再说我怎么也信不下去她是心甘情愿地跟着瑞王和王妃走!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她,心地纯良,知恩图报,又和你感情亲厚,公子也宠她,怎能说丢下就丢下了?满府上下都说她交了好运,又说她攀了高枝,我就是信不下去,这里面必有蹊跷!”   若水满面悲愤,泣不成声,天的一幕象刀子扎在她心上:“公子生辰那天,我和虹儿被少奶奶下套了!可怜的虹儿,她为了救我,被瑞王给糟蹋了!”   云荷雨沉着脸听她一五一十地说完,满面痛苦和悲愤,若水扑在她怀里压低声音哭着:“那天瑞王就象得了失心疯一样,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所做,定是她给瑞王下了媚药,非要害惨我们不可,即使帽儿胡同的事不是她做的,这件事确实是她一手做下!这个女人简直丧心病狂!”   完不见云荷雨有反应,不解地抬起头,却看到她满面的悲凄和仇恨,若水吓了一跳,从未见过奶娘这幅神情,吓得连忙摇摇她:“奶娘,你怎么呢?”   云荷雨并不回答,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贱人,和她爹一样蛇蝎心肠!”   若水惊讶地抬起头:“她爹?她爹不是凌相吗?你认识凌相?”   云荷雨点点头,又摇摇头,满面悲凄,眼泪无声地滑落。   注~时:晚上9时至11时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五六、旧恨(二)   十七年前,朝中大臣银青光禄大夫谢德勋嫡妻病逝,娶了一个同僚的女儿田氏做填房,夫妻恩爱,全家和乐可惜田氏进门三年不育,嫡妻也未留下子女,夫妻俩膝下荒凉,一心盼着有一男半女,几番思量,田氏决定给丈夫纳几房妾室,却因为婆婆过世未满三年不能为丈夫纳妾,就让丈夫把自己的陪嫁丫头玉莲收了房,怕被人弹劾丁忧期间纳通房丫头,就一直对外瞒着,玉莲平日仍作丫头打扮,只在晚上服侍谢德勋,外人并不知情。   谢德勋是一位清秀儒雅的谦谦君子,年方三十,正值壮年,玉莲年方少艾,与主子感情亲厚,又跟了这样的男子,心满意足,两人相处甜蜜融洽,她倒也争气,半年了。   夫妻俩高兴之余,为了不惹事,想法设法地瞒得密不透风,对外说是嫡妻有孕,孩子出生后也能有嫡子身份。第二个五月,玉莲产下一千金,对外说是夫人所生,虽是女孩但也百般恩宠,起名若水,并许诺丁忧期满就纳玉莲做姨娘。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谢家喜得千金,大宴宾客,田氏抱着打扮一新的小若水喜气洋洋地接受客人的祝福,酒宴正酣之际,时任御史大夫的凌敬敏突然带着一队羽林军,先把谢府围得水泄不通,又冲进来团团围住满府的主客奴仆,谁也动不得,然后宣旨说谢家谋反皇命抄家,对着官府的簿子一个个查着,生怕漏了谢家一个人。   横祸在大喜之降,谢家一片哭叫喊冤之声,已被灌得半醉的谢德勋见是死对头凌敬敏道今日被栽赃陷害,大祸临头,狠毒的凌敬敏是绝不会放过他全家的。   查清之后客人很快被驱,奴才们被看管起来准备官卖,家产洗劫一空,混乱之际,田氏把当日所收的银票全塞到玉莲怀里,期望皇恩浩荡放过襁褓之中的小若水,由玉莲抚养成人,给谢家留一点骨血。   可是凌敬敏顾谢德勋和田氏的苦苦哀求谢家大小主子全被下了狱,可怜的小若水刚刚满月就随父母下了诏狱,玉莲名份上仍是普通的奴才,外人并不知情被放过准备官卖。   晚上玉莲花了几张银买通看管之人,趁乱逃出处去求谢德勋昔日好友,希望他们能向皇上求情放过谢家大小性命,可是大难临头,人人皆求自保,没有一个人敢出面。   第二天仍然没有一个人肯出面,玉莲绝望之余及女儿若水在狱中没有奶水吃,横下心来准备去陪女儿和主子,一家人死活也要在一起买了一些吃食去探狱,花了不少银子之后却被告知女儿已经病死狱中,谢家十余口人早已押赴法场准备行刑。   玉莲抱着已冰冷僵硬地女儿。万念俱灰。她找地方掩埋了来到这世上才刚刚一个月地小生命。忍着莫大地悲痛。替谢家大小敛尸安葬后。银票也花得差不多了。就来到一个小庵。准备出家为尼了此残生。   可是却有人向凌敬敏报告了她到处求人救谢家大小之事。狠毒地凌相怕留后患就派人杀害她。好心地师太放她从一条外人不知地小路逃走了。自己却被泄愤地凌府家丁杀害。   悲愤至极地玉莲决定远走他乡。隐忍度日。静待时机报仇。当逃到凤翔府时。疲惫不堪地她晕倒街头。被外出经商地云世禄所救。   玉莲醒后。不敢说实话。只说自己叫荷雨。是京城一富家小妾。生子不足月病死。被主母认为晦气赶出。现在无处可去。   刚好云老爷接到家信。说家中妻子刚产下女儿。正四处找奶娘。玉莲想起惨死地女儿。心里涌起一丝怜爱。就肯求云老爷想去云家作奶娘。云老爷见她识文断字。仪容举止不俗。又见过世面。将来教养女儿再好不过。遂及同意。带她回到云家。哺育出生才几天地宝贝女儿。   玉莲得到云老爷和云太太地同意后。给云家千金也起名若水。从此把全部地爱全投到她身上。化名云荷雨在云家过上了平静安宁地日子。慢慢地心中深埋地仇恨似乎渐渐淡忘了。直至来到侯府。得知奉直地嫡妻竟然就是凌敬敏地女儿。一直百般打压算计若水和虹儿。才又激起了昔日冤仇。   若水惊呆了,她盯着奶娘简直不敢相信,一向平和慈爱的奶娘竟然还有这样悲惨的经历,她竟然在十几年前就和凌家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云荷雨仍然沉浸在往日的痛苦中,她无比悲凄地说:“你不知道,好惨呀!我花了许多银子,他们却说我的女儿已经病死了,她那么小那么纯洁,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留在那污秽阴暗的地方,又花了许多银子,他们才许我抱走她。你不知道,她小小的身子就被丢在臭水沟旁准备找人扔掉,大热天爬了一脸,你不知道我见到那一幕心都快碎了!她饿和诏狱的污浊才死的!”   若水心痛的抱着云荷雨,听她哭诉着这一幕人间惨剧,一直以来,只有奶娘疼爱她、怜惜她,今日她无比疼惜地抱紧她安慰着。   云荷雨终于哭够了,愤恨地说:“十六年前,凌敬敏害了我的女儿,如今他的女儿又要来害我的另一个女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得逞!”   若水抱住她:“奶娘,凌家权势熏天,别说我们,就是一般朝廷官员也拿凌家无法,你一定要忍住,报仇的事以后再说,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云荷雨点点头:“这我知道,以我的力量想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不会去做那样的傻事。我只想保护好你,不让她们再害你!”   若水点点头,又:_起虹儿,泪流满面:“可是虹儿已经被害到这种地步,难过就一辈子在瑞王府做丫头吗?”   “别着急,事已至此,难过也用,我们以后再想办法,凌家姐俩是死对头,暂时来说,虹儿在瑞王反而更安全,可是凌氏绝不会放过你,现在最危险的是你!”   若水想起仙,愤愤地说:“每次凌意可害我们,总少不了仙儿做帮凶,她是府里家生子,熟知府中情况,从祖辈起就在府里为奴,嫂子在府里打杂,哥哥在庄子上,地位虽低根基却很深,她要做恶让人防不胜防。这次凌意可下套,她可是出了大力的,我们暂时拿凌氏没办法,却一定要先除了她!再说她本是老太太的心腹,如今却投靠了凌氏,老太太早就心生不满,凌氏不过是利用,哪会真护着她,我们要除掉她应该比较容易些。”   云荷雨欣慰地说:“孩子,终于长大了,知道做事量力而行了。你的想法很好,现在我们根本拿凌意可没办法,只能慢慢给她下药,让她暂时不能生养。仙儿完全可以先除去,这种阴毒下作的女子是最可怕的,不除掉她你一生都不得安宁,不过这件事我们要好好谋划,不能掉以轻心!”   若点点头,云荷雨忽然想起什么:“仙儿的哥哥在哪一处庄子?”   若水想了想:“象在城南的庄子上,对,就是在城南的庄子上,仙儿亲口说的。”   云荷雨面喜色:“这就好,真是天助你我,如果在城南,我就有办法对付她。”   见若水面露不解,拍拍她说:“我在厨房里,经常有各处庄子孝敬主子东西,城南庄子的管事一次来送东西,竟是我以前在谢家的旧识,我们已经相认了。谢家出事后,奴才全部官卖,他被靖侯府买回,如今十几年过去,已经娶妻生子,并做了庄子的管事,他若肯相助,这件事十拿九稳,而且不要我们动手。”   “可是他肯帮我们吗?这么多年了,他现在有妻有子,日子和顺安稳,肯冒这个险吗?”   云荷雨看着若水担忧的样子笑了:“别担心,只要谋划得当,是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的,只会让主子更信任他。谢家主子以前待奴才宽厚仁慈,主仆感情很深,他若知道是为了对付凌敬敏的女儿,一定会帮我们的!”   若水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方才想起问:“奶娘,你是怎么进来的,没人现吗?”   云荷雨摇摇头:“放心,我有办法。自从来到侯府,我就处处留意,苦心经营,以求办事方便些。看门的嬷嬷喜沾小便宜,我就经常与她些小恩小惠,与她越来越亲密交好,她自会放我进来。但是不能常来,勉得被人觉生,我还是躲在暗处保护你好一些。”   说完站起身来,拨拨若水的头:“现在虹儿不在身边,你一定要给自己调教一两个忠心伶俐的丫头,身边人很重要。我看小蓝和小绿还不错,只要你善待她们,用心调教,她们会靠得住的。”   若水点点头,看她要走,可怜巴巴地拉住,嗫嚅着说:“奶娘,我好象又有了身孕,对谁也不敢说,生怕被人现对付我,整天就盼着你来!”   云荷雨面上一喜:“真的?有多少时间了?”   若水脸一红:“可能有一个多月吧,我月事已经过了十几天了,而且身子怠倦,还老反胃,症状和上次一样。”   云荷雨连忙安慰她:“别怕,我一定想个稳妥的法子,保你平安生下孩子。我找机会跟那个管事的见面后谋划一番,先除了仙儿再说,有她在你身边,我日夜不得安宁!”   请各位亲亲一如继往地支持锦瑟,点击、收藏、评论、推荐票,特别是粉红票!所有评论精华加积分奖励!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五七、辣手于到了腊月底,年气越来越浓,安靖侯府今年喜事多奴才忙得团团转,准备着过年用品,各庄子上也送来了许多特产和稀罕物,聊表孝敬之心。   老夫人正百无聊耐地坐着,李姑姑进来了,笑着说:“城南庄子李管事来看望老太太,说有礼物孝敬!”   老夫人面上一喜:“他还是个有心人,其他管事都知道我老了,府里是老爷和夫人作主,谁还能想得起我?”   话间精明干练的李管事已经进来跪下:“老奴祝老太太福寿双全、长命百岁!从不敢忘了老太太当年的栽培之恩!”   老太太喜得呵呵地笑着,连忙命李姑姑扶她起来:“你是个有心的孩子,只是以后见了我别那么多礼,看着见外!”   李管事谦卑地着,取出包袱打开,是一件上好的石青色福寿团花锦缎比甲,料子、色泽皆好,就是针线歪歪扭扭的实在难看得很,老太太和李姑姑有些不解。   “老奴知道老太太什么好西也不缺,实在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不过这件物什非比寻常,是老奴专门花了三个月时间找了一百位福寿双全、子嗣家业皆兴旺的古稀以上老人,一人几针缝制起来的,虽不是什么宝贝,却是奴才的一点心意,只图个吉利,希望老太太喜欢!”   老夫人老泪:~,她接过比甲,轻轻的抚摸着,福寿双全、子嗣家业皆兴旺,这李管事太懂她的心了。   李管事使个眼色,李姑姑带着丫退下,他立即跪倒:“老奴前个遇到一件事不敢瞒老太太,特来秉报老太太!”   老夫人一惊,恋恋不舍:放下手中的比甲,诧异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起来说吧!”   李管事站起来压低声音:“城南庄子有个叫葛壮儿地家丁太太可否听说过?他前天晚上喝了些酒。跑到我地房里。对我说他知道府里一件密事。好象是公子生辰那天发生地。还说如果我肯花十两银子。他就说给我听!奴才当时就训斥了他。怕他说出什么有损府里声誉地话。一直派人监视着。老奴不敢告诉别人来秉报老夫人定夺!”   老夫人面色铁青:“葛壮儿可是仙地哥哥?他那天有没有说出什么?”   李管事平静地摇摇头:“葛壮儿地妹妹好象是叫仙儿。我也不太清楚。他那天被我训斥后吵了起来。后来酒劲上来就睡了。倒也没说出什么。也许这件事我多心了。他不过想骗些银子花而己个庄子地奴才。哪里会知道府中内院主子地事。”   老夫人定定地盯着李管事。目露冷意:“这样地人无论是不是知道什么单是逮住几句话就想骗钱。侯府怎敢留这样地奴才吗?”   李管事擦擦额头地汗。连忙点头:“老夫人放心。奴才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让他再放肆!”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府里于管家年纪大了。几次告老。可是因为暂时找不到合适地人。只能让他先管着。虽然府里地事我不太管。但这点事我还是做得了主地。这个奴才你回去好好安置吧!”   李管事抬起头,目光坚定:“老夫人放心奴一定管好手下的奴才,不给府里添乱!”   老夫人满意地笑了拍手,李姑姑很快进来了。“你去把给奉纯未出生的孩子预备的礼先拿出来有空了再置办吧,听说李管事新得了男孙。”   李姑姑很快拿出一套成色十足的全新满月礼沉甸甸的金锁子、金项圈、两只金镯子,盛在红锦盒里金灿灿的,一看就价值不菲,李管事两年的薪水也买不起这样的东西。   “你送的礼物太合我的心意了,府里象你这样又忠心又能干的人不多,我一向赏罚分明,庄子上远,大冷天的我也去不了,这是送与你孙子的满月礼,你替我亲手给他戴上吧,等天热了我说不定会去庄子上小住,顺便看看你的孙子,人老了,都喜孩子。”   李管事推辞不过,只得再三磕头谢了。   腊月二十八,城南庄子李管事突然回府,向夫人来报恶讯,昨夜仙儿的哥哥葛壮儿贪杯喝多了,半夜回屋时路上小解,醉倒在树丛里,今早被人发现时已经冻死了。   遂后又去见了老夫人,连连磕头:“老奴失职,请老夫人责罚!老夫人一再交待要好好管教,可是年关事多,老奴实在顾不上,本想等年后再管教他,却出了这等祸事,老奴已经责罚了昨夜同他一起吃酒的几个奴才,还请老夫人责罚老奴!”   老夫人平静地看着李管事,难过地摇摇头:“可怜呀,眼看过年了出这样的事,总不过是他自己贪杯不争气罢了,也怨不得谁,好好葬了,大过年的别往心里去,等会带仙儿和她嫂嫂一起去守灵吧,亲人还是在一起的好。”   李管事一滞,连忙跪下:“奴才明白,一定照顾好她们!”   老夫人目露一丝赞许:“你做事我向来很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等这件事平息了就作主暗中脱了你儿孙的奴籍,听说你那二子喜读书,将来也好考取功名,省得世代为奴。”   李管事闻言老泪纵横,这样的恩典陪上老命都值得,连忙磕头不止,发誓一切听从老夫人吩咐。   他离去后,老夫人面色一变,立即派人去传仙儿以示安抚,仙儿很快来了,哭得肝肠寸断,额头都磕破了,求老夫人作主,严惩几个给哥哥灌酒的家奴。   老夫人同情地说:“你也别太难过了,等过完年你哥哥安葬了,我必会严惩。可怜你嫂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又没子女傍身,你别只顾自己难过,要好好守着她,千万莫出意外。这几天你就陪你嫂子去城南庄子给你哥哥守灵吧,我已经吩咐李管事给双倍的葬丧费好好安顿,府里的事先不要管了,顾好你哥哥嫂嫂的事!”   仙儿磕头谢过哭着退下,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涌上一丝不忍,连忙又喊住了,仙儿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老夫人掩饰地问:“你和你嫂子何时动身?”   “奴婢想收拾好行礼就和嫂嫂动身,等会坐李管事的车一起去。”   “自己亲人,早点去好,路上冷,穿暖和了再走吧!”   仙儿谢过退下,老夫人看着她婀娜的背影,目光渐冷。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一大早城南庄子再次传来让所有人都吃惊的恶讯,仙儿和嫂子晚上给哥哥守灵时,悲痛难耐之下,于夜半无人时竟然双双悬梁自尽了!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五八、经年   奉直闻知恶讯顿时惊呆了,也许对仙儿并无多少情意吧,满屋的通房丫头,她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个,但总做了大半年的夫妻,听此恶讯,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好端端的一个青春女子,无论如何让人难以接受他不顾众人相劝,执意要去看看,说是赶在年夜饭前回来。   若水静静地坐在炭火旁,无悲无喜,心无旁骛地做着一顶小帽子,过年的一切自有奴才照料,府里祭祖之类的大事她又没资格参加,索性坦然自若的做着自己的事。   仙儿总算得到了报应,解了心里些许怨恨,心里暗叹奶娘的心机,聊聊数语就让她落个如此悲惨的下场,哥嫂也跟着遭殃。自做孽不可活,这世间一切原有定数,比如枝儿、比如仙儿、比如段嬷嬷。   又暗惊老夫人的阴狠和手段,想必她早已有灭仙儿之心,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刀不血刃赶尽杀绝。   凌意可冰雪聪,怎能猜不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她只能猜是老夫人对不忠之人下了杀手,绝对猜不到奶娘在背后的安排。年关已到,仙儿的死也能对她有一些警告吧,相必会收敛一阵子。   她有身孕的事情,奶娘已想到一个保得母子平安的万全之策,小蓝和小绿在恩威兼施下,对她忠心耿耿,百般体贴,完全可以信赖,虽然比不得虹儿情深意重,但总算有可用之人了。   小蓝不时来或添杯茶或加块炭,然后就悄悄退出去了,小绿因为上次被凌意可收买之事,心中又愧又怕,见若水再不提及,还在公子面前百般袒护中,感激之余,也忠心耿耿地服侍她。何况公子已经撂下狠话,如果若水有半点差错论是谁的原因,她们俩都得去死。   也因那件事,她在若水面前不如小蓝那么理直气壮,总是怯怯地心虚,怕看到若水,看到小蓝不时进去嘘寒问暖,难过的哭起来。   小蓝以为她耍小性子,索性一直拖到若水面前推她跪下,生气地说:“你说说看,这样的主子到哪去找你犯下的错不但不计较,还千方百计替你瞒,你看你如今吃的什么穿的什么,要不是姑娘,我们早被卖到脏地方去了,不是死路一条就是忍辱偷生,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大年三十的在屋里抹泪?”   小绿索性失声哭起来:“不是姑娘不好。是姑娘太好了从不打骂我们不说。我犯下地错。搁在别地主子早打死了。姑娘不但不计较。还待我和以往一样宽厚。大过年地用自己地私房钱给我们添新衣服。我以前家里穷。在亲爹娘面前也没穿过新衣。我不是不知足。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姑娘。想和你一样服侍姑娘又没脸见她所以才抹泪。”   若水看着她稚气地脸。摇摇头不过十四岁地孩子。落到这种地步也够可怜地。以前犯错也是因为年幼无知。看得出本是纯良之人。若调教地好和虹儿、小蓝一样值得信赖。   她扶起小绿。用巾子拭去她地泪着她那张可爱地娃娃脸。忍不住笑了:“你们都是苦孩子出身:进府服侍也是我们有缘。我心里从未当你们是奴才自家姐妹一样。哪有姐姐计较妹妹犯下地一点小错。何况你也是因为年幼无知。放心吧。那件事我都忘了。还是你们今天提及我才记起了。以后在我面前别拘礼。就和你虹儿姐姐一样吧!”   提起虹儿心里一痛。想到仙儿地下场。又平静了一些。转头对小蓝说:“你总她大一岁。也细心些。以后别总训她了。遇到多提点一些。这府人多眼杂。各人心思尽不一样。我们三个要一心一意。才能有安宁地日子过!”   两人连连点头。小绿解了心。也开心地笑了。若水想起虹儿。今天是大年三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瑞王府。心情能好吗?又想起远在蜀郡地爹娘。心里更加难受。今年地三十夜。对他们来说。可能难过更多一些吧。   她忍住心里的难受,笑着对小蓝和小绿说:“你们俩下去准备吧,晚上等着领赏钱,记着明天把新衣服都穿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给我拜年!”   小蓝和小绿嘻嘻笑着退下了,若水心里难受,取出给爹娘和弟弟准备的礼物,一遍一遍地摩挲着。   年夜饭前,奉直赶回来了,他径直来到若水房里,情绪非常低少,坐在床边沉着脸不语。若水知道他心里难受,短短十几天时间,生了虹儿和仙儿的事情,谁也受不了。   她默不作声地服侍他解了斗篷,净了手脸,又热热地倒了茶喂他喝下,然后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轻轻地把头靠在他肩上不说奉直返身抱住她:“若水,我好怕,你说这府里是不是有人做手脚?先是虹儿莫名其妙地离开我们,再是仙儿想不开自尽了,我实在想不通,虹儿怎么会突然变了心性?仙儿再难过也不至于想不开自尽!你不知道,她看起来有多惨,我到现在都缓不过神来!”   若水默不作声,仙儿惨是她罪有应得,可是虹儿呢?她那天的样子就不惨吗?那样一个善良活泼的丫头,被人设计惨遭暴行,谁能让罪魁祸得到应有的报应?   奉直见她沉默不语,摇摇她:“若水,你怎么不说话?”   若水回过神来,心思一动,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心里难过,本来就因为想念爹娘不痛快,还有虹儿的事我怎么也无法释然,现在又生了仙儿姐姐的事,我的心情能好吗?还有帽儿胡同的事,我到现在还心惊胆颤的,你说事情怎么都攒到年底了?说不定真的有人搞鬼!”   奉直紧紧的抱她:“若水!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出事,一定要陪我一生一世!走的留不住,去得也回不来,你要一直在我身边,好好的陪着我!”   他抬起头,狠狠地说:“那搞之人我一定要想法抓住,让他生不如死!”   若水受惊“是啊,此人不抓,别说公子,我都不得安宁,我看他就是针对我们这个院子的,要不然其他房的为什么都安然无恙,事情净出我们这里的?先是我和虹儿,再是仙儿,想想都害怕!你一定要提醒少奶奶小心些,虽然她们凌家来的暂时都没事,但是难免别人对付完了我们不对付她们!”   奉直,脸色猛地变得非常难看,若水明白,他一定是猜到了,虽然接二连三的出事,但是她们凌家来的却都安然无恙,不她还能谁?   若装作不知地说:“公子别多想了,大过年的让人心里不痛快,你找时间提醒一下少奶奶,千万要小心,我们这院里再不能出事了!”   想了想又说:“时辰不早了,你还要和主们一起吃年夜饭,还是快点更衣收拾了陪少奶奶一起过去吧,别让长辈们久等了。”   奉直想到若水不能参加,里难受,愧疚地说:“对不起,年三十夜你远离亲人不说,连我也不能陪你,虹儿又不在身边。”   若水轻轻一笑,温柔地说:“我知道公子是身不由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再说少奶奶吩咐晚上专为我们准备了酒席,我和琴音书香她们在一起就行了,还有小蓝小绿陪我,放心吧,我不会孤独的,就等着参加明个中午的新年宴好了。”   奉直在她的红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转身走了,心里涌起暖意,只有心地纯良而又善解人意的若水才会处处为他着想。   “奉直,等等!”   奉直不解地转过身,若水走上前,替他掖好领子,思量着开了口:“我知道虹儿和仙儿姐姐的事让你心里不好受,可今天总是大年三十,盍府团聚的好日子,生了这样的事,长辈们心里也不好受,你再搁到脸上,不是败大家的兴吗?所以面上要喜气一些,就当图个吉利吧!”   奉直点点头,努力地笑笑:“谢谢你提醒,我会做到的。晚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吃过了年夜饭不要过来睡,在那边等我,我不能过来陪你,就大家一起守岁吧!热热闹闹的你也就不想爹娘和虹儿了。”   说话间,一声爆竹清脆地响起,若水孩子一般情不自禁地笑了,灿烂一如初见,奉直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幸亏他的一生还有明净如斯、欢欣如斯的云若水相伴,无论他多苦多累,只要一进这个院子全都可以抛下,就是不方便过来时,远远地望一眼心里也会温暖许多。   “公子快去吧,记着提醒少奶奶千万小心!”   提起凌意可,刚刚被若水笑容感染的奉直又沉下了脸,他默不作声地亲了若水一下,在噼噼啪啪地爆竹声中离去了。   若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蓦然想起去年此夜两人在云家门口看烟花的情景,虽然前途未赴,可是两颗心是那么单纯愉悦,渐生的情愫象烟花一样在心里暗暗璀璨着,仿佛人世间只有彼此。   如今朝夕相处,却隔膜横生,一个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一个为了安宁步步为营,仅仅一年时间,一颗心却仿佛已经老了二十岁,满天地的喜庆和团聚只是别人的事。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五九、烟花   安靖侯府的年三十夜极为讲究,正经的主子自有厨子从几天前开始准备满是山珍海味的年夜饭,各房的姬妾们也赏了酒宴让她们自得其乐,就是奴才们也能在服侍主子们用过饭后有丰盛的宴席奉直和凌意可去参加正经主子才有资格参加的团圆宴,主屋也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若水和其他四个通房带着各自的贴身丫头团团坐定,正经主子不在,都很放得开,一个人谈笑风生,外面是此起彼伏的爆绣声,没有任何人提及离去的虹儿和死去的仙儿。   为了求个好口彩,菜肴基本以鸡鱼肉为主,若水看着有些反胃,幸好里面有奶娘专门准备的几样素净可口的菜,很合她的胃口。   琴音笑着说:“云姑娘怎么只吃素的?这年三十,好歹也要吃几口鸡呀、鱼呀,图个吉利嘛!”   说完夹了一只肥嫩的鸡腿放到若水碟子里,若水为难地看着油腻腻的鸡腿,胃里一阵阵直往上涌,如果真的吃一口她保准非吐出来不可,那不是让她们生疑吗?如果不吃的话就是不给琴音面子,而且也会让她生。   正为难之际,小蓝走上来朝琴音行了礼笑着说:“琴姑娘不知,我家主子吃鸡可讲究了,如果是吃香酥鸡了,她最喜吃鸡皮,说是又香又脆的,如果是吃清炖鸡呢,从来不吃鸡皮,说是油腻腻的看着难受,先让奴才去了鸡皮吧!”   琴音掩嘴而笑,大家都笑来,半是讥讽半是含酸的说:“你家主子是娇贵,想是从小享福惯了,少奶奶和公子又处处偏待她,才会如此挑嘴!”   小蓝笑着不语手拿筷子夹起鸡腿,右手用筷子撕鸡皮,味道直往若水鼻孔里钻,她都快忍不住了,真愁这只鸡腿怎么吃得下去。   小蓝手里突然一滑,鸡径直掉到若水衣服上,好端端的粉色锦袍顿时油腻腻的一片。   众人脸色顿变,小蓝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若水暗喜小蓝什么时侯变得如此机灵,她站起来淡淡一笑:“没事一件就行了,没到拜年的时候你磕什么头呀?大年三十的别为小事计较了,陪我去更衣吧!”   说完暂先了去更衣。琴音倒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若水回屋更了衣。又细细地重新打扮了彩照人重新回主屋落了座。几个人妒忌地看着她又使个眼色。决定把若水灌醉。等会公子和少奶奶就回来了。说好大家一起守夜。云若水不在场。说不定公子会多看顾她们一些果她失态丢人就更好了。   琴音年纪最长。她率先举起酒杯:“今天是大年夜得我们姐妹相聚。咱们好好喝醉方休!”   若水一愣。不是说晚上要一起守夜们怎么肯喝醉了放弃与奉直相守地机会?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和大家一起端起酒杯。看着她们一饮而尽。正待喝。却突然落下泪来。哽咽着说:“我想起了仙儿姐姐!本来她应该好好地坐在和我们一起吃饭。现在却天人永隔。再不能相见。这杯酒我喝不下去。就奠了她吧!”   说完端着酒走出门外。全洒到泥里。又含着泪进来了。其实她是想起了爹娘和虹儿。仙儿只不过是不想喝酒地托辞而已。   仙儿就死在今天,活生生的人再也看不见了,大家都不再说笑,气氛一时沉闷起来,。   若水继续说:“姐妹们不知,今天公子去看仙儿姐姐,回来对我说好惨呀,听说是上吊死的!”   小绿“啊”了一声捂住惧地说:“在老家时,听说吊死鬼是最可怕的,眼珠老高,舌头也掉得长长,能吓死人!”   几个人都是年轻女孩子,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再没了心思吃酒,若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们,面色沉重地说:“咱们还是别喝了,大家姐妹一场,她的忌日咱们却喝酒取乐,没的被人耻笑!说不定仙儿姐姐地下有知还会怪罪,还是撤了吧!”   她们连忙不迭声应了,一个时辰左右,奉直和凌意可回来了,奉直情绪不错,凌意可也容光焕。   进得屋来,看到她们都打扮得光彩照人等着他们,相约一起守岁,奉直心里一暖,冲淡了心里的不快。他径直走到若水面前:“年夜饭吃得怎么样?可还喜欢京中的新年习俗?”   若水含笑说:“若得公子相陪看烟花,在哪都过得习惯!”笑容温暖而明媚,一下子照亮了奉直的眼睛,他蓦地想起去年大年三十晚上在蜀郡,两人站在人群里,不得亲近,不得言语,一起看着绚烂的烟花,眉目传情、会心而笑的情景。   他忘乎所以的抱住若水:“今夜府里也放烟花,我定陪你一起看!弥补去年不得亲近的遗憾!”   两人分明说着他们不为知的过往,众人皆面露妒忌,凌意可突然有深深的挫败感,他们眼里只有彼此,自己费了那么多心血,真能走入他们中间,走进奉直心里吗?   琴音灵机一动,大声嚷嚷着:“提前给公子和少奶奶拜年了,要红包了,不许赖了我们的!”   丫头们纷纷清醒过来,了一地嚷着要红包,奉直回过神来,对若水歉意的笑笑,压下心中的虑对凌意可说:“我倒疏忽了,你可曾准备!”   凌意依旧得体地笑着:“姐妹们和各等奴才的都各自准备好了,就等着公子打赏呢。”   奉直和凌可端坐堂上,看起来恩爱而般配,一岁将尽,再多的烦恼都要暂且放下,他们含笑听着数不尽的吉祥话和奉承话,给院里一拨拨进来磕头的丫头奴才们着红包。   若水在一旁面带微笑,淡地看着,他到底属于谁,刚才是属于自己的,此刻是属于凌意可,亦或是属于这屋里的数个女人?   红包完了,外面忽然明亮起来,原来是放烟花了,众人欢呼起来,奉直拉起若水的手,含笑对几个陪嫁说:“你们陪少奶奶去看烟花吧,我和云姑娘有事!”   说完不再回头,两人径直出去,远远地离开人群,依偎在一起看着或明或灭、或绚烂或黯淡的烟花。   爆绣声声,此起彼伏,这一年生了太多或悲或喜的事,两人的情意时浓时淡,被这样那样的人和事隔膜的时远时近,可这一切终于要过去了,新岁将至,也许一切会有更大的变化。【本卷结束】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十、新岁   新年终于来了,整整一个上午,所有的主子都去祭祖,先是宗祀再是家祠,是一年中最为隆重的事情侯府的新年宴在中午,倒也不拘身份,妾室也罢通房也罢,好歹算得上主子的都可参加。早饭则依据长安习俗吃得是长寿汤饼(注:汤面条),象征着福寿绵长,源源不断。   若水早早起床和丫头们装扮一新,来到主屋,所有婢妾仆妇尽可能地打扮的喜气鲜亮,早早起来给奉直和凌意可拜了年,大家一起吃了长寿汤饼,他们匆匆去参加祭祖了,其他人反倒闲来无事,三三两两的去游梅园。   若水没有兴趣陪她们一起去逛,就是去了,她们不是言语讥讽,就是爱理不理,索性回了屋。本想去给严妈和青姨娘拜年,又一想,她若和谁走得近些,凌意可必要对付谁,没的毁了人家的平静生活,就私下派小蓝去给她们送了精心准备的年礼和新年祝福,只要彼此心意相通就行。   大年初一早上是不做活的,若水闲来无事,索性问起了小蓝和小绿的身世,既要收为己用,就要事事关心,建立起亲厚的情谊才行。   原来两人真的堪怜,小蓝打小被贩子拐了出来,准备养大了卖钱,因为当时年岁太小,根本不记得家乡和亲人,后来因为越长越清秀,贩子为了多得些利,要把她卖入青楼,刚好奉直和严妈去给若水买丫头她清秀聪慧,又略识些字,就重金买了回来。   小绿更可怜,五六岁那年双亡,又再无亲眷,遂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吃尽了苦头岁左右,一个街头戏班子见她模样俊秀,就收留了她,后来戏班子生存不下去要解散,贪财的班主打算把她卖入青楼,严妈见她俊秀伶俐忍她沦落污泥,就求奉直一并买了回来。   两人都是苦孩子出身,从小失去亲人尝遍人间疾苦,今日虽然为奴,但是遇到若水这样的主子,对她们来说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两人说越难受,若水一边听一边叹息,暗下决心以后更要善待她们。   “真没想到,你们打小竟受么多苦,说起来倒是我不惜福了,从不知人间疾苦。你们放心只要以后再无二心,我定会视你们如同姐妹凡有我吃的,就饿不着你们!”   两人连忙跪下磕头誓一辈子忠于若水。无论落到何种地步都不离不弃。   若水点点头正闲来无事。索性教她们识字。主仆三人倒也其乐融融。   快到午时。冗长繁琐地祭祖仪式终于结束了。侯府地新年宴也开始了。   若水再次细细装扮了。穿着新做地桔色棉袍。袖口和衣边皆镶着一圈洁白兔毛。腰臀上垂着一圈白色地珍珠缨络。头上戴着珍珠地步摇。长长地一直垂到眉前。这些昂贵地饰都是她从云家带来地。侯府赏地无非金银而已。断不会给通房置办如此昂贵地饰。所以她才敢理直气壮地穿戴。   她无视琴音她们妒忌地目光。跟在奉直和凌意可后面规规矩矩地朝凌家待客和举行家宴地正堂走去。   进侯府这么长时间。于家正经地主子。见过面地除了老夫人和夫人。就只有奉直和凌意可了。其他人还是从未谋面。每天除了给奉直和凌意可请安。自己地天地就只有小小地偏院。想来也真好笑。   正堂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们不算早也不算迟,若水低眉敛,跟在奉直和凌意可后面给老夫人和侯爷、夫人拜年,照例有红包,虽然不多,只图个吉利。   行了礼后,奉直夫妇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座,她们又恭恭敬敬地站在身后,看着一个个衣着崭新、神情自得的主子们依次进来,先是一脸福相的奉孝和福姨娘进来了,很快奉纯一家进来了,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地上前给老夫人磕头要红包,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若水细细地观察着,用心地记着,若真如奶娘所说,帽儿胡同的事情不可能是凌意可做的,还能是谁?罪魁祸会不会就在这一众人里?   所有的该来的都来了,就连一直严加管教的奉贞也被特许参加家宴,精心准备的酒宴很快开始了。   堂上共摆了两桌,一桌是正经的主子,一桌坐的是她们这些半主半奴之人,于文远和两个儿子的婢妾尽坐与此。   若水和众人打过招呼,就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坐着吃菜,一边暗地打量揣测着众人。她和奉直的事情满府皆知,许多人却是第一次见她,自然都很好奇,特别是她今天还刻意装扮了,虽然衣着并未逾规,但那些昂贵的饰,别说通房丫头了,就是普通人家的正室未必置办的起,看来云家不愧为富商。   等到酒斟上,气氛慢慢热闹起来,大家都没了当初的拘谨,开始你来我来,若水被酒气熏得一阵反胃,差点忍不住跑出喝了一口热茶,无意中抬起头来,青姨娘正担心地看着她,还好别人并未注意,心时顿时温暖起来,这府里虽然有人存心要害她,但是关心她的人也少呢。   酒兴正浓时,主子那一桌已经给老夫人敬完酒,轮这一桌了,由年纪最大的青姨娘先开始,依次起来过去给主子敬酒。若水生怕自己做得有不妥之处,就细细观察着,等会好照葫芦照瓢。   很快就轮到她了,她举杯走过去,众人皆好奇地打量这个由富家千金沦落为通房丫头的蜀郡女子,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若水却不以为意然自若地先给老夫人敬酒,老夫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看看她平平的肚子,再看看奉纯的两个孩子和一个大着肚子的通房丫头,叹了一口气,奉直尚无子嗣,成了她最大的心病。   若水举起酒杯正待饮阵酒气冲进鼻子,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慌忙扔了杯子就往外跑,众人皆惊,奉直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凌意可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众人不安地看着老夫人,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大年初一的新年宴上做出如此举动但扫了大家的兴,简直就是大不敬,还不等她们反应过来,严妈忽然上前跪倒动的老泪纵横:“老奴恭喜老夫人和侯爷、夫人,大年初一就有如此喜讯,可不是今日祭祀祖宗显灵了!”   大家这才醒悟来,交头结耳窃窃私语起来,老夫人和夫人满面惊喜,一连念了三声:“祖宗显灵!祖宗显灵!祖宗显灵!”慌忙吩咐严妈和青姨娘出去看。   这一切听在凌意可耳里全成了讥讽,她克制着自己的失落和怒气手里的丝帕都快要拧烂,这该死的云若水么事都让她占了先,上次落了胎这次又怀上了,偏自己和其他通房丫头半点动静也没有。   很快,满脸喜的奉直扶着娇羞而幸福的若水进来了,青姨娘和严妈妈乐滋滋地跟在后面,一进门就嚷着要老夫人的赏赐。   老夫人已经变得神清气爽,夫人好象年轻了几岁,两人呵呵一笑:“急什么呀,还等证实呢,快请大夫把个喜脉再说吧!”说完慌忙命人去请大夫。   凌意可站起来,满脸欣喜:“这可是大喜事呢!我和公子送云姑娘回去歇着,这里人多别冲撞了她,等会大夫来了总不可能在这把脉吧?再说影响了大家吃饭可不好!”   大呵呵笑了,老夫人摇摇头笑着说:“我都高兴糊涂了,多亏可儿提醒,你说的对,这里人多别冲撞了,还是先回去歇着吧,等大夫来了我再过去看!严妈和青姨娘年纪大中用些,跟过去吧。”   奉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若水往回走,凌意可领着青姨娘和严妈跟在后面,倒象成了她的随从。   回到若水的屋子,奉直当着凌意可的面,先喂她喝茶漱口,又无比爱惜地扶她躺下,然后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青姨娘和严妈看看凌意可的神色,暗暗心惊,只怕这个孩子不能顺顺当当生下呢。   凌意可心中暗恨,不就是一个丫头生的庶子吗?天生就低人一等,有这么金贵吗?   又恨自己肚子不争气,不能抢在若水前面生子,同时心里也起了一丝疑虑,自己肚子不争气也就罢了,难道那四个丫头肚子也不生气的?这么多女子只有云氏能生养吗?会不会是有人做了手脚?   时间不大,老夫人和夫人就陪着大夫一起过来了,看到窄小的院子和简陋的家具,两人愣了一下。   大夫把了脉点点头:“是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情况很好,只要处处小心,别摔了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明年府上定会添丁进口!”   众人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打了大夫围着若水说话了这么多人,小蓝和小绿忙得团团转。   于夫人却沉着脸说:“这边院子这些天不太吉利,奉直得子不易,我看云姑娘先搬到老太太那边住上一些时日,避讳一下好,等那件事过去了请人过来诵诵经再说吧!”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一、隐忧   若水不止一次见识过老夫人的手段和心机,若真的住到那边,别人想做手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暂时保得母子平安没问题,连忙点头,处处听从她们的安排。   帽儿胡同事件、虹儿无故叛主,仙儿蓦然离世,似乎全是针对自己这房,奉直心里也没底,等过完年去当差,把有身孕的若水一个人留下,他怎能放心?能暂时去老太太那边安置,再好不过,先住上一段时日,以后再说吧,何况那边还有最信赖的严妈,可以时时照顾她。   第二天,若水就在老妇人的催促下搬了过去,住在离她最近的厢房里,小蓝和小绿也跟了去,还派严妈随身照顾,确保万无一失。   若水从刚入府时一个处处被贬损的外地女子,因为这个盼望已久的孩子,突然变得金贵起来,老夫人和夫人对她嘘寒问暖,百般体贴,生怕有一丝闪失。孩子的到来也给侯府的新年平添了几分欢欣和喜气,奉直因为虹儿和仙儿而灰暗的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孩子,总能让人看到希望。   因为身份低,府里过年期间的见客和走亲戚均轮不到若水,她就静静地坐在温暖而洁净的厢房里,小蓝、小绿和严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一边做着婴儿衣物一边聊天,孩子冲淡了她所有的痛苦和不快。   看着严妈笑呵呵的样子,撒娇地说:“奶娘,你别老光顾着高兴了,你可要答应一直陪着我,将来还要照顾孩子!”   严妈拿出一块上好的翠绿色料子正准备裁衣服,闻言呵呵一笑:“只要姑娘不嫌老奴人老不中用,我巴不得替你看孩子!你看看,多好的料子,全是老夫人和夫人赏的,这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满府上下都盼着呢,老太太高兴得什么似的,当初大公子得子他也没这么开心过。赶明个生了,无论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都跟金疙瘩似的!”   若水一滞,来得可真是时候?来得是时候就如此金贵?那么那个不幸落掉的孩子呢?难道她不是奉直的骨肉?就因为来得不是时候,所以连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也没有?   一时间心情突然灰暗起来,因为怀孕带来的喜悦淡了许多,她对严妈说:“你们下去吧,我困得慌,想睡一会!”   严妈笑嘻嘻地说:“有身子的人就是这样,是不是犯困,来,我扶姑娘上床歇着,不过老太太一再交待了,身边绝对不能离人,姑娘嫌吵的话,就让俩丫头下去吧,我不出声,就在一旁陪着。”   她一手带大了奉直,却不被凌意可相容,现在除了陪老太太念佛解闷,再无事可做,能够照顾有孕的若水,再开心不过。   若水无奈,知道她绝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呆着,索性上床径自朝里睡了,不再言语。天将黑时,陪凌意可回娘家的奉直回来了,严妈怕影响他们说话,掌了灯就退下了。   奉直近前正待查看,若水转过身来,脸上全是泪水,奉直慌得忙抱住她:“怎么呢?可是生气我今天陪少奶奶回娘家了?”   若水摇摇头哽咽着说:“大过年的,你陪少奶奶回娘家是应该,若水娘家远,想回也回不去,我再不懂事,也不会生气的。我是难过那个落掉的孩子,如果她好好的,现在都几个月大了!”   奉直脸色一暗,叹了一口气,拭去她脸上泪:“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不是她福薄,是我们没有缘分,照顾好这个孩子,说不定是个女儿,也好安慰安慰我们。”   若水点点头,靠在奉直怀里再不说话。   半晌,奉直才幽幽地说:“我今天去凌府见到了瑞王妃,可惜她没有带虹儿。我问了问,她说虹儿在瑞王府一切都好,瑞王也颇宠她,让我们不要牵挂。”   若水顿时忘了心中的难过,欣慰地说:“那就好,无论在哪,只要她过得好就成了!其实大过年的,我好想见她一面!”   “放心吧,以后总有机会再见到。”奉直淡淡地答了一句却似不愿再提及,轻轻的摸着若水平平的肚子。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养胎,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若水压下心里的担忧,幸福地一笑:“放心吧,有老夫人守着,她一定会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上,做我们俩的孩子!你看,这是我给孩子做得小帽子,可爱吗?”   奉直放下小帽子,拉起若水的手:“你不知道,听到你有孕的消息,我又高兴又担忧,总觉得府里不安全,生怕有人想害你和孩子!”   若水却满不在乎地说:“这怎么可能?我现在老妇人身边,奶娘和小蓝小绿每天寸步不离,你也常常过来看顾,就是谁想动手脚,哪有什么机会?”   说完看着奉直担心的样子,有些感动,走过去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前:“放心吧,我不会再象以前那么不小心,这么多人盼着这孩子,他忍心让大家都失望吗?你不要有空总是来陪我,多顾点少奶奶她们吧,如今那边院里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她们主仆几个了,想起来也怪冷清的。”   奉直眉头一皱,只剩下她们主仆几个了?一个个死的死、走的走,是不是就合了凌意可的心意?难道虹儿的离去与仙儿的死真的与她有关?这次若水先她有孕,她能容这个孩子平安出世吗?   奉直越想越心烦,担心地看着若水:“你太单纯太善良,虽然暂时住在老太太这,我还是不放心,虹儿又不在身边,只要你还在这个府里,我就很担心!老妇人盯得再紧,如果有人存心要害你,定会想尽办法,就像帽儿胡同的事情一样,简直防不胜防!   然后朝外边走边说:“我这就去找娘商量,一定要想个稳妥的法子,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了!”   若水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果真如同奶娘说的一样,不动声色的聊聊数语,他对凌意可的疑心越来越大,夫妻情份越来越薄,慢慢就会薄得只剩下凌相的权势和瑞王的地位。那四个做帮凶的陪嫁丫鬟,恐怕只会跟着主子备受冷落,就是撵了所有的人,那院里只留下她们又能怎样?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二、保胎   于夫人刚刚送走一拨拜年的客人,正在和青姨娘说话,奉直忽然进来了,忧心忡忡、脸色铁青:“娘!孩儿求你想法保得若水母子平安!”   于夫人慌忙问:“怎么呢?出什么事了?若水不是好好地在老夫人屋里吗?”   “若水在老夫人屋里又能怎样?若有人想害她,肯定想尽办法,让人防不胜防。十月怀胎,这么长的日子,谁能保证没有人做手脚?娘可知道,有人为了害她简直令人发指!”   于夫人一惊,以为奉直知道了瑞王强暴虹儿一事,一边飞快的思量着该如何应付,一边迟疑着问:“你是说?”   奉直扑通一声跪下:“娘可知我们去寺里祈福那天发生了什么事?简直令人发指!”   于夫人先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奉直还不知道那天的事,然后又见奉直满脸愤恨,赶紧问:“先别跪了,快说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青姨娘长长叹了一口气:“夫人不在,你们去寺里那天,有人千方面计设下圈套,想要害得若水和虹儿生不如死,后来被我查觉才免了一声大祸,又怕你和老太太担心,没敢告诉你们!”   奉直一五一十地说完了哪天发生的事,于夫人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完全变得铁青,气的的拍桌子:“到底是谁这么阴险?设下此等毒计!”   “云姑娘和虹儿两个外乡女子,在此无亲无故,不可能和任何人结仇,害她们的定是府中之人!夫人若问是谁,依奴婢所见,当然是她碍了谁的事就是谁做下的!”   于夫人沉着脸低头不语,她怎么不明白青姨娘的意思,就是青姨娘不说,她也想到了,再看看奉直的脸色,想必他也这么想吧。   可是事情真是表面这样的吗?凌意可不是个笨人,她虽然会对付云氏主仆,但还都想着能瞒得过奉直,就是瑞王强暴虹儿的事,也完全可以推到瑞王身上,可是这件事却完全不给自己和别人留任何余地,到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劲儿,她凌意可堂堂一个当朝权相的女儿,正经的侯府嫡子嫡妻,用得着为两个奴才如此吗?   何况她对奉直情意颇深,要对付云氏主仆,有的是打压辖治、不露声色的手段,这样做却是彻底和奉直翻了脸,这个代价也太大了些!细想之下,这件事更象是外人针对奉直,想落个一箭三雕,让他夫妻反目、后宅不宁呢!   见她沉默不语,奉直急了:“娘!你说府里有人恨她们到如此地步,如今有身孕更易做手脚,稍有疏忽就会象上次一样,我怎能不担心?还求娘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说完连连磕头,泪流满面:“奉直年届二十,尚无子嗣,上次那个孩子本已成形,若得平安出生,娘也不至于膝下荒凉!这次再不能有半点差错!我也知家中势微,想借凌府之力兴旺,且我那岳父对我的前程极是上心,所以我才处处隐忍、厚待凌氏,也是希望她因为我的善待能贤良大度一些,这件事虽然不能确定是她做的,但是她的嫌疑最大,试想她恨若水到如此地步,如今又先她有孕,她能容吗?”   青姨娘也关切地说:“虽说夫人名义有三个儿子,大公子又子女双全,但是侯爷的不等于就是夫人的,儿孙还是自己亲生的好呀,这个孩子说什么都不能再有意外了!”   于夫人拉起奉直,看着他摇摇头:“帽儿胡同那件事,你们都怀疑是凌氏做的,我怎么看着都不象!这件事非同小可,一事实上谋划已久只等时机,大凡人做事,都有其目的,都要计较得与失之间孰轻孰重,凌氏焉能不懂得这一点?我看倒象有人针对你,并非仅仅让两个丫头受辱而已,不过是让你颜面尽失、夫妻反目,进而得罪凌相,自毁前程,其用心极为险恶!”   奉直和青姨娘闻言愣住,定定地看着于夫人说不出话来。如果这番话是别人说的,还可以说是为凌氏开脱,可是于夫人怎么都不会,她再重视凌意可,也敌不过儿子去。   细一思索,句句合情合理,的确如此。奉直这才茅塞顿开:“难怪从寺里回来那天晚上,我得知这件事极为生气,为了若水又强忍了,后来去见凌氏,她竟象没事人一样,一幅毫不知情的样子,当时我还以为她城府深,如今看来果真是不知情。”   青姨娘佩服地说:“还是夫人看得透彻!我们差点都被表象蒙蔽了,下套的人也太有心机了!”   “不过,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只要他在这个府里,一定还会想尽办法对付奉直,难保又使出什么一石三鸟之计,云姑娘母子首当其冲,公子说的对,夫人还是要先想出万无一伯的法子保护好她们再说!”   奉直咬着牙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听起来倒象和上一次去京兆尹那里告我私拐良家妇女的是一个人?你说这都是一家子人,怎么心就这么坏?是不是我倒霉了他们就得了好处?”   于夫人也气得说:“外人又不和你争什么,自家人反倒争个不可开交呢,当然恨不得把我们赶尽杀绝!此人狠毒深沉,我怎么都不相信是奉纯做的,大少奶奶如今管着四五个通房和妾室,每天争风吃醋不可开交,想她也没有功夫和心思管这些,就是有,也没那本事。至于三房,一个蠢笨,一个年幼,哪有这么大本事?”   奉直蓦然想起一件事,那次他被无赖杜有才以云氏家奴的名义告官后,发现奉孝的银锁被杜有才前一天晚上赌输了,虽然后来从奉孝的言语中并未发现什么破绽,再加上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所以也就忘了。   可是如果帽儿胡同的事不是凌意可做的,那么这府里就只有大哥和奉孝一房嫌疑最大了,现在仔细想起来,奉孝关于银锁的托辞还是有一些破绽的,他上的是族学,离侯府很近,一般都是走着去,而且这段短短的路上有好几外朝中官员的府第,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并非偏僻之处,怎么会大白天被人抢?   “娘,还有一件事,以前并未当心,今日想起来忽然心有疑虑。”   奉直想起奉孝一幅天真无知的样子,有些不忍,想了想还是说了。   青姨娘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么也让人难以置信!   于夫人眉头紧皱,心中疑虑横生,别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做出这等事让人信不下去,就是信下去了也想不通。奉孝这样做,与他有保好处?侯府世子的位子即使奉直得不到,也还有长子奉纯,怎么都不会轮到一个年幼的庶子头上,他此举何意?再说,这件事非同小可,他有那个能耐吗?   于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又想起陈若玉和冷子菡,可她们在府里一无子嗣,二无地位,所仗的不过是于文远的宠爱而已,将来年老之际,还不是要依附新家主过活,何况以她们的出身,略有过错就可逐出府去,她们有这个胆吗?   思前想后,主意渐定,她抬起头,看着满面忧戚的奉直和青姨娘,坚定地说:“放心吧,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先别说府里别的人,就算帽儿胡同的事情不是凌氏作的,也不等于她对云氏的身孕无动于衷,虽说在老太太身边,但若真的起了心要做手脚,也一样是防不胜防。若要得孩子平安出世,只能按照我的安排去做,你们可肯听从?”   奉直恳切地说:“娘的安排,奉直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我和若水最大的心愿就是孩子平安出生,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一切听从娘的安排!”   “那就好!云氏不能在这里再住了,让她去别的地方养胎,离开这些想做手脚的人,等孩子生了再回来!”   奉直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娘又送要她去哪?是不是又要去林间居?上次去哪里,不是照样没保住孩子吗?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去那里!如果娘非要让她去不可,我就一起住过去陪着她,现在虹儿又走了,我再也不会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那里!”   于夫人一愣,想起那个落掉的孩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放心吧,上次是被逼无奈,这次再不会了,你是娘的希望,孩子是你的希望,娘就是拼了这条命,都要保住你的孩子!”   青姨娘迟疑着说:“夫人到底打算送云氏去哪养胎?府里就这么大,林间居又死过人,上次又在那里落了胎,触景伤情实在不利养胎。若说在府里,没有比老夫人的院子更稳妥的地方了。”   “娘,反正我绝不同意若水再去林间居,实在不行我就告病天天守着她,看谁敢来害我的孩子!”   于夫人和青姨娘脸色顿变,青姨娘飞快地看了一眼于夫人有些惊慌的色神,掩饰地说:“公子别乱说了,前程和孩子一样要紧,年轻轻地告什么病?夫人不是说了吗,就是舍了她的性命也要保住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奉直连忙说:“我还能不相信娘?我是想知道娘到底想把若水送到哪里去?”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三、告辞   每天晚上,厨房按照老太太的吩咐都要给若水准备一些##易消化的宵夜,为了安全起先,专门指定了可靠的厨子和送饭的嬷嬷,专门负责若水的饮食,云荷雨千方百计得了这个送饭的差事,就为了见若水方便一些,有些事情好商量。   这天中午她提着食盒来到若水的厢房,朝她眨眨眼,若水明白,吩咐小蓝和小绿下去吃饭,只留严妈服侍,饭菜摆上桌后,若水看着最爱吃鱼唇银羹和八珍豆腐,正待进食,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   严妈忙问:“云姑娘,怎么不趁热吃?莫非有什么不合有味的地方,老太太吩咐了,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若水脸色一黯,朝严妈眨眨眼:“你老先出去一会,我同这位嬷嬷说说话,等会我喊你你再进来!”   严妈有些不入心,可看看若水坚定的眼神,想了想还是退了出去。   若水走过去轻轻掩上门,这才不舍地靠在云荷雨怀里,压低声音说:“看样子,她们这几天就会找机会送我去国公府了,我舍不得你,要不我和老太太说一声,就说我喜吃你做的饭菜,把你带着一起去吧,省得在这里打杂做苦活。”   云荷雨摇摇头,附耳低声说:“我一过去,少奶奶立即就会知道我是你的人,我又在厨房,她很快就会怀疑到那么多人只有你有孕,肯定是我做了手脚,以后我就没法暗中护着你了。再说我走了,没人继续下药,她们如果有孕怎么办?如果她有孕,将来生下的必是尊贵的嫡子,满面府上下还会重视你的孩子吗?”   若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虹儿又不在身边,我一个人去那个陌生地方,没有一个自己人,心里好难受。你为什么不一次给凌氏主仆下药?”   “傻孩子,一次下药,乃是虎狼之药,伤身子不说,极容易被查觉,若成心追查,说不定就会查出是我侨的手脚,而且会牵连到你,到时于家绝对饶不了你,就是公子也会怪罪你,你还有得活路吗?我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才最不易查觉,而且停了药,自然会有孕。那么多妻妾如果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会生养,别人焉能不起疑心?”   若水一惊:“奶娘不是说如果凌氏生子,就是正经的嫡子,谁不会重视我的孩子?”   云荷雨笑笑:“如果不是凌氏有孕,而是她那几个丫头有孕?别忘了,虽然都是通房,她们的出身可比你低多了,将来孩子的地位也更低,就是升了姨娘也越不过你去,你的孩子再为长,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谁又能比得过?你才能真正在侯府立足,这可不是最长久最稳妥的法子?”   若水连连点头,还是奶娘考虑周到,如果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有子,别人怎能不起疑心,别说凌意可,就是老太太和夫人也信不下去。   “可是,我舍不得你!自从知道你在我身边,我好象什么痛苦和委屈都不怕了,要不是想着你,虹儿出事后,我真的恨不得杀了凌意可然后去死,后来想着你必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对付她,我才忍了下来。你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我担心凌意可会怀疑房有人做手脚暗中追查起来,实在不行就停了,她们要生就生去,你的安全最重要。”   云荷雨安慰她说:“放心吧,我会非常小心的。只是你这一去要八九个月,我和奉直都不在身边,事事自己当心。夫人能送你去国公府养胎,可见是个最稳妥的地方,如果老国公夫人喜欢你,将来你的身份也会更高些,别人要对付你,都会顾忌着点。”   若水一想好不容易有亲人在身边,又八九个月不能相见,眼圈红了,云荷雨连忙拭去:“有身子的人,可不敢说哭就哭。   只要你和孩子平安,这也不算什么,严妈和小蓝小绿都会跟着去,老国公夫人也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这府里想对付你的人不仅仅是少奶奶一个,说起来倒比在这里提心吊胆强多了。公子也定会常常过去看你的,我该走了,千万不可让别人生了疑,说不定这院里就有人被少奶奶收买了盯着你。”   若水无奈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离去。   严妈进来后,不解地问:“姑娘怎么和一个打杂送饭的嬷嬷说这么长时间话?饭菜可别放凉了!”   若水笑笑说:“没事,还热乎着了!”   说完招手让严妈附耳过来说:“老太太虽然指定了可靠人专管我的饮食,可我还是担心厨房有不可靠的人做手脚,看这位送饭的嬷嬷伶俐细心,就偷偷塞了她一些银两收买,让她以后多留意点,这样可不是更稳当吗?”   严妈尚不如若水要离开一事,连连点头:“这样最好,有个可靠人盯着,我们就放心了,厨房人多手杂,府里各房又各怀心思,稍不小心就会着了别人的道,公子的孩子可来得不易,千万不能再有差错了!”   又夸奖道:“姑娘总算长大了,做事越发伶俐细心,我看这孩子一定会平安出生的。还有,昨个搬过来的衣物用品还都在包袱里,下午没事我和两丫头整理一下放置好吧,以后找东西也方便些,看样子你要在这长住呢,住不了一年要有八九个月,老夫人不会入心你回去住的,总要在她眼皮子底下。”   若水摇摇头,拉她坐下:“奶娘坐下和我一起吃饭吧,我一个人吃着不香,东西先放那,你一辈子辛辛苦苦,现在还得照顾和我孩子,大过年的就别干活了,过几天再收拾。再说了,老太太和夫人也没发话说让我住多长时间。”   严妈推辞不过,只得坐下一起用饭,若水默默地吃着饭,这一年来,自从离了娘家,她挪了不少地方。一路上跟着奉直奔波往回赶就不说了,回长安后被扔在客栈不闻不问近一个月,进府后先是和青姨娘住在一起,后又做了奉直的通房丫头住了偏院,没多长时间又被撵去林间居,孩子落掉后又搬了回去,再次有孕后又住在这里,过上一两天就要按照夫人的安排去国公府养胎,等孩子生了又得回来,这也算是一种颠沛流离吧,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虹儿,和自己希望的那样无忧无虑地守着丈夫和孩子安生度日?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四、出府   大年初六,按照习俗,侯爷和夫人带着奉直夫妻俩去国公府回娘家,青姨娘也算是国公府嫁过来,每次都跟着一起回去,奉贞因为已经聘了国公府,当然要避讳着,再不会象小孩子一样每次都吵着要去。   安国公韩颂义三子四女,长子、长女、和次女皆为嫡妻蔺氏所生,次女就是安靖侯夫人韩月洁。韩老夫人这一生相当圆满,婚后与丈夫相敬如宾,安国公虽然也颇有几房姬妾,却是最看重嫡妻嫡妻嫡子的。所生的三个子妇皆人物出众,长子韩文昌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两个女儿皆嫁到世家贵族,作为一个深宅大院长大的女子,韩老夫人这一生别无所求了,以她的智慧和心胸,那些个妯娌、姬妾再用尽手段,也不能拿她奈何。   唯一的遗憾就是孙媳妇无子早丧,不过在女儿韩月洁的促成下,已聘了安靖侯府唯一的女儿奉贞,虽说生母青姨娘身份低贱,但自幼养在嫡母名下,也算是嫡出,何况是做填房,真正身份高的会嫌弃,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   韩月洁携夫婿与子媳同时归宁,媳妇又出身模样皆好,人前极会说话做事,当然面上有光,一一拜见了长辈和各房兄弟嫂嫂,于文远由岳父和一帮大小舅子陪着,韩月洁和儿子媳妇这才过来陪母亲和嫂子说话。   不同于于老夫人满面的沧桑和精明,韩老夫人大概因为一生比较顺心吧,她看起来慈祥和蔼,拉着端着端庄美丽的凌意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奖着。   “这孩子,皮肤白里透红,眼睛又大双亮,双手嫩滑柔软,不但生得美貌,而且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我们奉直有福喽!”   凌意可从来不敢轻视这些有深宅大院呆了一辈子的女人,她笑得非常甜美,说着曲意奉承的话,喜得韩老太太哈哈大笑。   韩老太太乐呵了一阵子,盯着凌意可的肚子说:“可儿进门时间不短了,可有喜讯传出?奉直都快二十了,别人搁他这年龄都儿女双全了!”   凌意可脸一红,低下头去不语,于夫人忙说:“这事急不得,外祖母别催了,你看可儿都羞红了脸!”   韩老太太连忙歉疚地拉住凌意可的手:“人老了不会说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盼着抱重外孙子心急,你们还年轻,迟早会有的!”   话锋一转又说:“奉直不是还有几个通房丫头,她们也没有喜讯吗?虽然庶出身份低些,但总是奉直的骨肉,可儿别介意,她们再有,也比不过你将来的嫡子,只不过想得个儿孙满堂罢了!”   奉直正待说出若水有孕之事,凌意可压下心里的不痛快抢着说:“外祖母不知,我们这房的云姑娘有了身子,大年初一那天刚知道,满府上下都高兴得什么似的!”   又嗔怪地对奉直说:“云妹妹有孕这么大的喜事,你也不早点差人服知外祖,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于夫人也笑着说:“母亲别怪他们,原是我疏忽了,早该差人报知母亲了。不过也是有原因的,我想着通房丫头有孩子,虽然也金贵着,但总是庶出,没必要告诉母亲,倘若是可儿有身子了,我一定亲自过来告诉母亲!”   韩老夫人嗔怪地说:“人老了就爱儿孙,整天盼着听到了添丁进口的好消息,虽是庶出,但也是喜事,合该早点让我知道才好!就是不说今日也该带那位丫头过来,让我看看心里才踏实!”   奉直好不容易插上嘴,连忙说:“现在时辰还来得及,要不派人接若水过来,让外祖母见见她如何?”   于夫人嗔怪地说:“她是有身子的人,大冷的天来回奔波什么?再说才刚几个月,肚子平平的能看出什么?”   韩老夫人面露遗憾,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于夫人的嫂子韩夫人不忍地说:“两府离得不远,要不派娇子去接吧,别拂了娘的意思,让她大过年的不开心,姑奶奶若不放心,我看青儿做事稳妥得很,让她跟着去接,咱们陪老太太说话,赶在午饭前保准过来,怎么样?”   不等别人开口,韩老夫人连连点头:“还是媳妇懂得我的心,女儿虽是自幼养大的,到底嫁了人,那就麻烦青儿了,快去快回,路上小心,我们等着你!”   于夫人点点头:“还是嫂子常在娘身边,懂得老人家的心思,那就麻烦青儿了,你去了我才能放心些,嘱咐奴才们路上小心点!”   青姨娘点点头匆匆答应,韩老太太拉着凌意可的手直夸她贤惠,凌意可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老太太再想抱重外孙子,这会肚子平平的能看出什么?用得着费神接她吗?莫不是有什么目的?顿时心里警惕起来。   赶在午饭前,青姨娘终于带着若水来了,小蓝小绿和严妈也跟着一起来了。趁着别人行礼的功夫,老夫人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这孩子,模样生得真水灵,看着怪招人疼,可怜见爹娘离的远,我难免要多疼你一些,如今有身子,走路、吃饭皆要小心奉直得个孩子可真不容易!”   若水看着老太太慈爱的样子,听着贴心的话,眼圈一红,正待说话,又顾忌着凌意可,就低眉顺眼地连连点头应了然后退到后面,韩老夫人显然很先赞许她的做法,妾室就是妾室,就应象她一样温顺乖觉,特别是在少奶奶面前,处处都要退居人后,万不可争抢风头。   午饭时,韩老夫人带着一帮嫡子嫡孙去赴宴了,专门给青娘和若水赏了一酒席。   奉直吃到一半,想起若水不放心,就过来看她,凌意可看着他离开,明白他是做什么去了,心里一阵懊恼,又怕被人查觉,面上仍是笑盈盈的,韩老夫人看得一清二楚,难怪女儿要把云氏送过来养胎,于家其他各房的算计不说了,就是奉直这个嫡妻恐怕也不会容通房丫头先她生子。   奉直看到外祖给青姨娘和若水一行准备的酒宴也极为丰盛,几个人边吃边聊很是热闹,索性坐下不走了。   若水连忙劝他:“你这样擅自离席可不好,长辈们和少奶奶都在,你却来陪我们吃饭,还是快回去吧,别被人道你失礼!”   奉直心里不痛快,闷声说:“我一个男人家,自己的女人有了身孕却保护不了,眼巴巴地送到外祖家养胎,这一过来就是八九个月,见一次面都不容易,我心里能痛快吗?这顿饭能一起吃,下顿又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严妈和小蓝小绿面面相觑,不解地看着青姨娘和奉直,送到外祖家养胎?是不是若水今天来了就不回去了?那她们是不是也要跟着过来?   青姨娘看着她们三人的样子,连忙说:“你们也知道,咱们府这段时间不安生,二公子得子不易,所以夫人打算送云姑娘来国公府养胎,等临盆时再接回去。”   话未说完,小蓝和小绿双双离座跪下给奉直磕头:“求公子让奴婢跟着姑娘,莫要把我们主仆分开!”   严妈也坚决地说:“公子和老太太把姑娘母子平安托付给我,我怎能放心得下,放心吧,老奴会留在这里尽心尽力服侍姑娘,直到姑娘不需要老奴了!”   若水感动地说:“严妈!二位好妹妹!我不是说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放心吧,你们都留在我身边!”   青姨娘忙对奉直说:“这下公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奉直也很感动,他再三嘱咐严妈和两个丫头,才在若水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去陪凌意可了。   吃过午饭,大家依旧陪着韩老夫人,老妇人看着若水平平的肚子,叹了一口气说:“可怜若水这丫头,亲娘不在身边,不利生养,长安的习俗,女儿有孕,必须接回娘家养胎一个月左右,以后还得时时看顾,也是让孩子借借外祖家的福气,可惜这孩子了,没有外祖家的福气压着,只怕对孩子不好。”   于夫人脸色一变:“这可如何是好?娘见多识广,还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奉直年届二十,得子不易呀,可千万不能出差子!”   韩夫人思量了一下说:“要不把云姑娘留下来吧,这是奉直的外祖家,老太太一辈福大运大,俗话说隔辈亲,定能保佑孩子平平安安地。”   韩老太太喜得说:“那再好不过,只怕奉直舍不得?”   奉直听完却眼露不舍之意,于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外祖母和舅母肯定这个麻烦,还不是因为疼你,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这里又不是隔着天涯海角,也不是住着不回去!”   奉直嗫嚅着说:“要不问问若水的意思吧,说不定她不想留在这里呢!人生地不熟的,我实在不放心!”   凌意可终于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合该她们早就打算好留云若水在这养胎,这一大帮人是演戏给自己看呢!心里又气又难受,索性横下心来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大家听了这话,都看着若水,若水低下头,怯怯地说:“若水单凭夫人和公子做主!”   韩老太太哈哈大笑:“看看,明明是喜欢我这老婆子愿意留下来,就这么定了,奉直不许舍不得,我准你常常来看视!”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五、不舍   韩老太太不容奉直不舍,当即就留下若水,一面吩咐人安排住处,一面吩咐去取行礼,还好,从偏院搬过去的行礼都原封不动地放着,很方便地就搬来了。   若水就安排在韩月洁以前的闺房里,奉直小时候她每次归宁,母子俩就住在这里,韩老太太心疼女儿,这院子一直不许人占,天天都收拾得整洁清净,当下就可住进去。   院子整齐宽敞,假山绿树,花木池塘皆打理得整齐有序,若水看着华丽精致、温暖洁净的闺房,彷佛回到蜀郡的家中,原先还有些不安的心一下子就舒坦下来,就当自己回到了娘家,潜意思里,她觉得慈祥可亲的韩老太太和贤良和气的韩夫人会善待她的。   可是想到这是于夫人以前的闺房,人家可是堂堂的国公府嫡小姐、安靖侯府当家主母,自己如今何等身份,住在这里合适吗?居然韩老太太已经安排好了,是不会轻易改变了,可必要的谦逊话还是要说的,何况她已从凌意可的眼光里看到了不满和忌恨。   她看看于夫人,嗫嚅着说:“夫人,这是您以前的闺房,奴婢身份低下,哪配住在这里?还是麻烦老夫人另找一处与奴婢身份相配的院子吧!”   韩老夫人和奉直的舅母相视一笑,这是个懂规矩的孩子,虽然别人高抬她,但她知道自个的身份,处处都谨守本分,心里更添了几分喜爱,原先因为私奔的成见顿时淡了几分。   还不等他们发话,奉直已经急了,连忙说:“如何就住不得?老夫人的好意,你怎能不领?住在娘的闺房里,也是让你沾沾她的福气,何况这院子小时候我也常常住,你怀着我的孩子,如何就住不得?”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凌意可也嘻嘻笑着说:“看把公子急的,云妹妹就被再推迟了,没的佛了老太太的好意,能安排在这里,恐怕也是觉得这里最合适了,别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你若真的感激老太太,就养好身子,让她老人家早点抱上重外孙子才是正理!”   大家连连夸于夫人子孝媳贤有福气,于夫人也笑着说:“好了好了,长者赐不敢辞,就住这里吧,空着也是空着。这院子又清静又不偏僻,离老太太的住处只有几步路,你可常常过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就当替我和奉直尽孝呢!”   若水连忙点点头,一一应过,并不多说,韩老夫人更觉得她是个懂事的人。   凌意可听完这番话心里更加不舒坦,这明明是把云若水当儿媳妇看了,一个通房丫头哪有什么资格替她和奉直尽孝?又一想自己至今没有身子,如果云若水走了,虹儿也走了,仙儿死了,福意居里只剩下自己主仆,可不是没了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很快会怀上身子,到那时,正经的嫡子嫡孙,要多金贵有多金贵,别说云若水的孩子,就是大公子的几个孩子又算什么?顿时心情好起来。   安置好若水,一行人陪韩老太太回屋说话,奉直仍留下来再细细查看一番,生怕有不妥之处。   看了一圈后,奉直才彻底放了心,除了严妈和小蓝小绿随身服侍外,还另有两个打杂的丫头,特别是一间空屋子被改成了小厨房,指定了可靠的厨娘和专管采买打杂的嬷嬷,专门负责若水的一日三餐,这些人全部由严妈管着。外祖母安排的非常妥当,就是若水在于家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屋里炭盆燃得红红的,温暖如春,是上好的红罗炭,没有一丝烟气和灰絮,床帐被褥皆新,再有忠心能干的严妈和小蓝小绿寸步不离地服侍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水还沉浸着彷佛回到家中的情绪中,感慨地奉直说:“这院子、还有这屋子,和我以前的闺房好像,我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中,原先知道要来国公府里住,心里还有一些不安,现在却感到很亲切很自在,老夫人和舅太太都是善良和气人,你就放心吧。”   奉直想起简陋窄小的偏院,愧疚地说:“本来在侯府,你就该住在这样的屋子,住在那种地方实在委屈你了,外祖母是深知我心意,才会让你住在这里。别想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安心住下吧,闷了就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看谁敢欺负你?”   严妈笑着说:“这府里的人又不是傻子,谁看不出舅老太太看重云姑娘,还敢欺负她?放心吧,老奴会时时守着,不让云姑娘受半点委屈!”   若水也劝他说:“其实我在府里整天提心吊胆的,在这里倒还心安,你不用担心我,好好做事,好好陪少奶奶,也不要常常过来,以免我招人嫌,快过去吧,时辰不早了,说不定侯爷和夫人就要回府了,别老让人等你。”   奉直不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娘已经说了,平时当差时不许我过来,每日休沐日只许我过来半天,不过你放心,下值后我会骗她们说有应酬过来看你的!”   若水摇摇头:“不可以!夫人既说了,你不要为了看我佛夫人的意思,再说了,还有少奶奶,你总要顾着她的脸面,本来我先她有孕,心里可能就不好受,你就别再给她添堵了。就按夫人说的,每个休沐日过来半天就行,有奶娘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奉直无奈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和几块银锭递给若水:“这是我攒下来的,你收好,如果饭菜不合心,或者想添什么东西,我怕你不好意思向老太太张嘴,就让奶娘找人去买吧,千万别亏待自己!”   说完又嘱咐几句,看时辰确实不早了,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严妈和丫头们很快收拾好行礼,正待扶若水上床歇息,厨子宁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她身子胖胖的,笑眯眯地说:“老太太说有身子的人不经饿,吩咐我做了菠菜鸡肉粥,请姑娘趁热吃了!”   若水轻轻一笑,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辛苦了,若水以后全靠嬷嬷服侍了,这是见面礼,若服侍得好,我是绝不会亏待嬷嬷的!”   宁嬷嬷接过,千恩万谢地下去了,若水又让传来韩老夫人指派的两个初始丫头,也重重地赏了,这才上床歇息。   她在国公府的日子正式开始了,如果没有意外,要住八九个月甚至更长,唯一的难受就是虹儿不在身边。若水直觉,这里比她在侯府的日子更要舒心很多,至于奉直,就让他去陪凌家的小姐和丫头吧。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六、追究   奉直安置好若水,恋恋不舍地回了侯府,两口子回到福意居,琴音领着几个通房丫头在门口迎接,原来挺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少了三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有几分凄凉,还全是凌家的人。   奉直心情有些沉闷,淡淡地朝凌意可说:“我今个乏了,想早点歇下,你也安置吧!”   凌意可明白他因为若水走了心里不痛快,仍旧体贴地说:“夫君累了就早点安置吧,明天府里还要待客,你又得招呼一天了,妾身也要早点安置了,明天还要陪娘招呼客人!”   奉直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回屋去了。凌意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不痛快,明明早就谋划着送云若水去国公府养胎,偏偏还要做戏给她看。她也沉着脸回屋了,几个通房丫头面面相觑,也跟着她回屋了。   服侍她除了首饰簪环,净了手脸,换上了家常衣裳,又奉上了热茶,凌意可脸色仍然没有好转,几个人退到一边不敢说话。   凌意可想起若水今天倍受奉直呵护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转圈看了看她们几个的肚子,恨恨地说:“我一个怀不上,难道你们四个都怀不上吗?都说身份越低贱的女子越易生养,你们几个的身份还不够低吗?我赏你们衣服首饰,准你们打扮得漂亮点,从来不怪你们邀宠,还处处劝着公子雨露均施,不就是为了夺了云若水那贱人的宠吗?如今不但没夺了她的宠,还独独让她一个有了身孕!”   几个人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少奶奶息怒,奴婢无能!”   凌意可更加生气,把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顿:“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四个人慌忙退了出去,琴音看着她们回屋了,又返身回去,使眼色让小丫头下去,掩上门跪下:“奴婢无用,少奶奶勿气!奴婢这些天也细细思量了,这院里连死去的仙儿算上,总共有八个人,为什么单单云氏有身子?想着不对劲呀,莫不是里面有什么蹊跷?”   凌意可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我都想到了,我也这样怀疑过,如果有人动手脚,肯定就在茶饭上。可是再细细一想,云氏几乎隔天就与我们一起用饭,我还经常提前不打招呼传她过来用饭,如果茶饭动手脚的话,她也不是一起跟着中招吗?厨房我也细细查了,最近没有进什么新人,也没有发现有人与她亲近,再说了,她就是有这种心思,身边就虹儿一个丫头,有那种能力吗?想想不大可能。”   琴音也沉默了,单单只有云氏一个怀孕,确实叫人想不通,可又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她迟疑了一下又说:“那天回相府,少奶奶有没有问过姨娘?”   “我问了,姨娘说世上有的是让女子不能有孕的药,她年轻时也使过,我那嫡母使的许多,但是那种药喝了很难受,极伤女子的身子,月事也会不正常,如果被人下了药绝对能察觉,可我一切正常,从来没有异样的感觉。姨娘还专门请了名医给我诊治,说我一切都好好的,迟早会有孕,只是机缘未到而已,难道这么多人,只有云若水机缘到了吗?”   琴音看着凌意可懊恼而又无奈地样子,连忙劝道:“名医既说少奶奶迟早会有孕的,定会有的,就是再晚也是嫡出,正经的嫡子嫡孙,云氏就是生的再早、再多,也只是庶出而已,总要尊称少奶奶一声嫡母,一辈子都越不过去!”   凌意可心里好受一些,想起侯府眼巴巴地送若水去国公府养胎,不就是为了提防自己,又恨恨地说:“一个不要脸的野女人、下贱的通房丫头怀了身子,你看看她们的金贵样子,好象怀的是龙子龙孙!若大的侯府都安置不下她,还要送到国公府养胎!”   琴音一愣,顿时想起凌意可的生母也是通房丫头出身,面上却不敢流露,耐心地劝着:“少奶奶别气了,那是因为暂时没有嫡子,才把庶子看得金贵。   那云氏走了也并非坏事,时间长了总不见面,公子定会对她淡了,到时他的心全在少奶奶身上,说不定很快就有孕了!”   凌意可摇摇头,脸上浮起一丝恨意:“公子对她淡,那是不可能的,你没见今天在国公府,当宝贝似的,当着长辈的面都不知避讳!我若能生,她的孩子只配被踩在脚下,我若不能生,就夺了她的孩子养在自己的名下,老太太、夫人和公子还得感激我大度,给了孩子嫡出的名份,就让云氏使劲生吧!就当是借腹生子!”   琴音一个激灵,倘若她真的不能生,能夺云若水的孩子,等自己有了孩子,不是更名正言顺地夺了?再要了自己的命,不就和她的孩子一样了?   她压下满腹心思,恭恭敬敬地说:“少奶奶高明,云氏休想逃出你的手心去!这些烦心事还是先别想了,奴婢服侍你早点安置吧,明天府里要来不少客人呢!”   凌意可疲惫地说:“厨房那边你继续派人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即来告诉我,千万不可着了别人的道儿!”   琴音点点头,思量着说:“要不请示一下老太太和夫人,给这边设个小厨房吧,茶饭我们自己负责,这样也安心些,反正少奶奶不缺银子,又不花他们于家的。”   “算了吧,她们于家规矩大,你没见老太太和夫人也没设小厨房吗?大少奶奶的两个孩子也在大厨房吃。我就是说了有是白说,还让人觉得我不懂规矩,还是派人盯紧厨房才是正理!”   琴音看着她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迟疑着说:“要不要安排人去国公府那边做做手脚?让云氏的孩子存不住?”   “不妥,那个舅老太太一看就极精细伶俐,能担待起这么大的责任,肯定已经处处考虑周全,说不定我们收买人做手脚会被抓个现行,没准顺藤摸瓜暴露我们。算了,还是睡吧!”   凌意可睁着大大的眼睛却孤枕难眠,炭火的红光透过锦帐绣幄映进来,仿佛春色满床,熏过的被褥散发着暗暗的幽香,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滑腻圆润的肩,想起奉直看若水时眼中难以克制的疼惜,满室的温暖怎么也驱散不了心头的凉意。   为什么占了奉直心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有身孕的人不是自己?如果自己有着嫡妻的名分,又占据了丈夫的心,还有亲生儿女,作为一个女人,今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偏偏那个可恨的云若水,夺走了自己的一切,空余嫡妻的名份。   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死去的仙儿,听说是上吊死的,也不知样子有多可怕,凌意可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仙儿死的也太蹊跷了。   那天奉直生辰,自己趁着瑞王喝醉了,劝他去奉直屋里歇息,想着他看自己时色咪咪的样子,如果趁着醉意见了青春美貌的云若水,即使当时顾忌着身份不会用强,也定会强行向奉直索要,奉直肯定舍不得给,可若为了一个通房丫头和堂堂的亲王反目,被世人耻笑不说,府中定无人能容,老太太和夫人更会觉得云氏是天生的祸水,不但厌弃了她,也会千方百计送去瑞王府服侍,奉直只能落个有苦难言。   谁知瑞王府喜好与众不同,放着楚楚动人的云若水不下手,却强暴了虹儿,没的便宜了云若水,才让她今日如此风光。   自己那天曾暗示仙儿,如果相助让瑞王要走云若水,以后就想法升她做姨娘,谁知她不但没做成,还被人要了性命。这丫头出身虽低贱,长得也不过略有几分姿色而已,却极有心机,绝不会因为兄长亡故而自尽,到底是谁做的手脚?谁这么恨她,竟让她满门遭祸?她可是老太太自幼养大的。   应该说最恨她的是云若水,三人一齐服侍瑞王,她突然中途离去,然后瑞王就像禽兽一样要对云若水和虹儿用强,云若水焉能不怀疑她?可就凭她无根无基的,有那么大的能力不露痕迹地除掉仙儿一家三口吗?   凌意可一激灵,想到虹儿饱经摧残的样子,平时还算文质彬彬的瑞王,那天突然变成了禽兽,莫非有人做了手脚?   她再也躺不住,吩咐值夜的丫头去传琴音立即过来。睡意朦胧的琴音闻言吃了一惊,草草穿上衣服就冒着寒风过来了。   凌意可吩咐值夜的丫头去睡,然后让琴音掩了屋门,令她在床沿坐下,神色严肃地说:“那天让你使银子堵两位嬷嬷的嘴,你一向心细,可听到她们说过什么?”   琴音摇摇头:“她们并未说什么,只说瑞王那天酒醒后,忽然变得很可怕,完全没有了理智,和云氏主仆二人撕打了好大一会,脸和脖子都被抓破了,手也被咬烂了,隔别的男人早就大怒,说不定狠狠惩诫一番,哪还有兴趣白昼施暴,何况是堂堂的瑞王,又是在公子卧室里,就是云氏生得再好,也不至于让他那样啊!”   凌意可越听脸色越沉重,想起仙儿那精于算计的眼睛,厉声吩咐琴音:“去!把两个嬷嬷传来,我要亲自询问!”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七、求子   那天服侍瑞王的两个嬷嬷被从热被窝里拽出来,看到凌意可凌厉的眼神,吓得一激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忙跪下磕头不止。   “大冷的天,黑天半夜叫你们起来,是有要事相问,好好答话,等会有赏钱!”   两个嬷嬷慌忙说:“少奶奶尽管问,奴才等知无不言,不敢要少奶奶的赏!”   “你们再细说一遍公子生辰那天的情形,有什么疑虑尽管说,我不会怪你们的!”   两个一人一句细细地说了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又疑虑地说:“奴婢看瑞王爷那天好像不太正常,完全不能自控,看起来,倒像被人下了药!”   凌意可一惊:“下了药?什么药?”   两人面面相觑,苦着脸说:“少奶奶千万要替奴才保密,被老夫人知道,还不要了我们的命!”   在凌意可的连声承诺中,方才怯怯地说:“奴婢听说有一种媚药,极是厉害,若女子被下了药,就会变得无比淫贱,非壮男不能解,若是男子被下了药,就是像禽兽一样失去理智,就是见了天上王母、地上无盐也敢用强,奴婢看王爷那天倒有点像!”   凌意可“啊”了一声,顿时愣住了,想起端王被丫头们扶着来到奉直的卧室,仙儿过来后,亲手奉了一杯茶与端王喝下,如果要下药,她的嫌疑最大了!   自己只说让她相助,觉得好色的端王爷若见了楚楚动人的云若水,必会动手,不是当场下手,就是强行索要,只有撵走了她才能遂了自己的心,没想到仙儿为了升姨娘,竟然想出这种办法,幸好她送了命,倘若留在身边,怪可怕的。   两个嬷嬷见她面色尚可,思索着说:“奴婢们说句大不敬的话,少奶奶勿怪。下人们私下都在传侯爷那两歌妓出身的姨娘可能会用媚药,要不然侯爷也不至于夜夜离不开她们,而且身子骨越来越虚了,仙儿曾去找过那两个姨娘,奴婢看见过。”   凌意可吃惊之余恍然大悟,这仙儿也太大胆了,这种事都敢做,没准还让人误解是自己做的。   老夫人和夫人见多识广,如果听说了瑞王做的事,细一琢磨,肯定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那么自己和仙儿就是最大的嫌疑,她们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个奴才有这等胆量,一定以为是自己指使她做的,却拿自己没法,就先要了仙儿的命,以清理门户,甚至不惜搭上她兄嫂的性命,也算是仙儿的报应吧。   凌意可越想越心惊,仙儿一家三口死得不露丝毫痕迹,这老夫人和夫人的手段也太可怕了,虽然她们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却对自己百般提防,就连奉直也是一样,自己已被推到刀尖浪口上,以后要处处小心。   她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位嬷嬷,重重地打赏了,令琴音和她们下去安置,又陷入了沉思。   奉直虽然早早安置了,却久久不能成眠。和若水的一点一滴,一遍一遍地眼前闪过,曾经许她一生一世的幸福安宁,如今却连她和孩子的平安都保护不了,竟然要送她到国公府,求得外祖母的庇护,是自己太无能了,还是若水太不幸了?   如今见一面也不容易,只能盼着她在外祖母的庇护下,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回到自己身边。   想到凌意可,更是心烦意乱,有这样的一个妻子,人前美丽高贵、长袖善舞,人后对自己百般体贴,精心照料,特别是出身权势,对前途更有好处,应该说是无可挑剔的。   偏偏她容不下若水分毫,表面上贤良大度,背后手段使尽,三番五次加害于她,院里的通房丫头如今身边只有她带来的陪嫁,仙儿的死疑窦从生,虹儿的离去更是莫名其妙,莫非都与她有关?这样赶尽杀绝,还像一个贤良大度的少奶奶吗?   自己已经处处退让,处处顾全她的感受,两人虽不恩爱情深,却也相敬如宾,她守着嫡妻的名份,应该知足了,为何还要如此步步相逼、不留半点余地,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正想着心事,听见有人进屋,守夜的丫头掌着烛进来了,轻声说:“公子,佳人姑娘找你有事。”   奉直心里正烦着,以为她又来邀宠,烦躁地说:“我已经睡下,有什么事让她明天再说,都这会了跑来做什么?”   正说着,佳人已经揭开帐子眼泪汪汪地站在眼前:“公子勿怪,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找佳人了!”   奉直看她衣衫单薄,胡乱裹着斗篷站在地上,大概刚从外面进来,冻得直发抖,心有不忍,只好说:“哭什么,上来吧!”   佳人破涕为笑,拭去泪水,快速除去衣服钻进被窝里:“公子可是嫌弃佳人了?”奉直无法,只得说:“好好一个美人儿,我怎会嫌弃?是最近府里事多,特别是我们这个院子,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我心里烦闷,所以也没招你服侍,睡吧,别多想了!”   佳人眼泪又下来:“奴婢不敢睡在这里,过会就要离开,确是有事来找公子!”   奉直疑惑地问:“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可是你姐姐欺负你了,还是少奶奶收拾你了?”   佳人已经暖过身子,口齿也伶俐了,她看着奉直,可怜巴巴地说:“奴婢也想为公子生个孩子!”   奉直一愣,随即呵呵笑起来,拧了拧佳人的鼻子:“小丫头,孩子哪是说有就能有的?”   佳人吸了吸鼻子:“奴婢无用,刚才被少奶奶骂了,说公子膝下荒凉,我承宠这么长时间却没有身孕。”   奉直愕然了:“这是什么话?孩子哪能说有就有的?她不是也没有身孕吗?”   “不是的,少奶奶说公子这么多的屋里人,只有云姑娘有喜,我们这么多人都不能为公子添个一男半女,可不是没用吗?”   奉直不语,满院的女人,只有若水有身子,是有些不正常呢,转眼又一想,若水以前失去过一个孩子,也许这个孩子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吧,其他的先不管了,还是等孩子平安出生再说吧。   不容他多想,佳人嘤咛着说:“奴婢不想被少奶奶骂无用,求公子给佳人一个孩子!”   奉直彻底愕然了,不等他反应过来,佳人娇小柔软的身子已经伏在他身上。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八、平籍   安宁而舒适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若水在国公府住了快两个月,已经是冬去春来了。若水生怕人生地不熟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事端,除了韩老太太传她,几乎不出院门。进府两个月,若大一个国公府,去过的地方除了自己住的院子,就是韩老太太的屋子,见过的主子也只有韩老太太婆媳两个。   韩老太太很是满意她的规矩恭谦,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怕有半点闪失,两个月的相处,她越来越喜欢若水了。   奉直明着听从母亲的安排,每五天一次的休沐日过来陪她半天,其实常常借口有应酬跑过来看她,外祖母和舅母都宠他,也不必顾忌着凌意可和其他通房,他终于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对若水了,每次都带许多稀奇玩意和各种吃食,当然也不会忘了讨好一下老太太,若水在这里全凭她操心。   关上院门,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说说笑笑的不必再顾忌谁不乐意,这才是奉直想要给若水的日子,也是若水当初离家随他私奔时想要的生活,来到长安城一年了,这个心愿在国公府才得以实现。   “若水,你看,我给你买的炸糕,尝尝,味道怎么样?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吃食之一!”   若水掩嘴而笑:“好像每次带来的都是你喜欢的吃食之一,莫非你什么都喜欢吃?”   奉直笑了笑:“其实我最喜欢的吃食就是蜀郡街头那碗面,如果那天不去吃面,我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认识。可惜长安的厨子都不会做,我好想再吃一次,不知云小姐能否做与小生品尝?你可是真正的蜀郡人!”   若水差点说出奶娘就在侯府厨房里,让她给你做,话到嘴边又克制了回去,这件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就是奉直也不能说,如果被他知道,稍稍一想就会怀疑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有孕。   索性耍赖地说:“我虽是蜀郡人,却是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会做什么饭?公子当初何不带个厨子过来,省得养着我没什么用处还要费你的银子!”   奉直无奈地摇摇:“不做就不做,我只是说说,就成了我的不是?我哪舍得不做粗活?不过如果以后有机会去蜀郡,我一定买一名厨子过来,以后专门给你做饭,我只是偶尔沾沾光吃碗面而已!”   若水有些感动,提起两人初见的情景,蓦地想起了虹儿,强忍住心里的难过,陪奉直说笑了一会,看着时辰不早了,连忙催促他回去。   奉直百般不舍,在若水和严妈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回去了,若水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两人这段时间开心安适的日子,和以前在侯府受过的种种屈辱和痛苦,天壤之别的待遇让人难以置信。   奉直每次来都能感觉到孩子似乎更大了一些,看着若水平平的肚子一天天圆起来,感到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恨不得天天陪着若水。   凌意可还像以前那样对他照料的无微不至,人后温存体贴,人前贤良得体,经常过问若水的身体情 况,还请绣娘准备小衣物被褥,恪尽嫡母的本份。如果奉直回来晚了,明明知道是看望若水去了,从来也不责问,若不是奉直拦着,好几次多提出要亲自去看她。   老太太和夫人不知她是转了性还是城府更深了,心里暗暗称奇。   转眼五月份到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两人成亲已经整整一年了,风风雨雨地走过来,也算相敬如宾,渐入佳境。   这天奉直破天荒回来得早,凌意可亲手服侍他除尘净面,换上舒适的家常衣裳,然后笑嘻嘻地坐在一旁看着奉直喝茶。   奉直被她盯得怪怪得,不解地问:“娘子今天有什么开心事,怎么一直看着我?”   凌意可神秘地一笑:“今天有好事呢,等你喝完这杯茶,我们一起去见老太太,我已经派人去请娘也过去,有话对她们说呢!”     奉直狐疑地看着她,喝完了茶,还是顺从地跟她去了。   两人来到老夫人的院里,于夫人已经到了,看着两人说说笑笑地一起进来,看起来很是般配,不由得相视一笑,似乎一切都在往好处走呢。   凌意可上前行了礼,就笑着说:“孩儿今日前来,有事求老太太和娘同意!”   于夫人不解地说:“可儿今日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么事?看你的样子,大概是喜事吧?”   凌意可抿嘴一笑,诚恳地说:“可不是喜事?我知道于氏家规严,嫡妻进门一年方能纳妾,所以才委屈云妹妹做了通房丫头,其实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做个姨娘,现在一年满了,云妹妹又有了身子,我和公子特来求老太太和娘同意升云妹妹为姨娘,将来孩子出生了,地位也高些,免得被人说是通房丫头生的,他是公子的骨肉,我是他的嫡母,舍不得呢。”   奉直不可置信地看着凌意可,老太太和于夫人连连夸赞:“还是可儿贤惠,到底是大家出身,心胸就是宽广。   本来我们想着孩子出生后再升云氏做姨娘,你既说了,我们就允了。不过她现在国公府那边,又有了身子,先给她姨娘的待遇,府里上下改个口就行了,等孩子出生后,升姨娘的仪式就和满月酒一起办吧!”   奉直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凌意可做了一个大揖,诚恳地说:“谢娘子!奉直得妻如此,实是奉直的福份!以前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娘子多多包涵!”   看着他俩的样子,老太太呵呵一笑,示意李姑姑取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过去:“把这个还给云姨娘吧,以后她就算半个主子了。让她不要怪我当初逼她签这个,那也是没法子的事,现在一切都好了,也多亏你媳妇贤惠!”   原来是若水的卖身契,凌意可正待接过,奉直一把接过去,几下就撕得粉碎,转身就走,众人面面相觑,于夫人喊了一声:“奉直,你去做什么?还没吃晚饭呢!今天这么大的喜事,你不敬老太太和你媳妇几杯?”   奉直回过头:“改天吧,我一定好好给你们敬酒。我现在要去告诉若水这个好消息,让她高兴高兴,以后再也不是奴才了!”   凌意可一把拉住他:“公子先别急,还有一件喜事没说呢!”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九、纳妾   众人不解地看着凌意可,还有什么喜事?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正疑惑着,凌意可却跪下了,奉直愕然:“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和夫人面面相觑:“可儿,你不是说有喜事吗?如何却是这幅模样?奉直,还不快扶你媳妇起来说话!”   奉直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扶凌意可,她却坚持着不肯起来:“请让意可把话说完!”众人无奈,只得眼看着她跪在地上。   凌意可哽咽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意可无能,进门一年尚未有孕,幸得云妹妹有喜,赎了意可的罪过,才让我有颜面留在府中。可是除了云妹妹,我们凌家出来的几个丫头至今也都没有身子,即使云妹妹生了,二房子嗣也太单薄。大公子儿女双全不说,一个姨娘即将临盆,一个刚有喜讯,到时儿女满堂,人丁兴旺,岂不更显得二房冷清?”   奉直不解地说:“娘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意可泪盈盈地说:“原来公子还有七个屋里人,如今去的去死的死只有五个了,通房丫头就不说了,大房尚有两个出身清白的姨娘,公子只有云妹妹一个正经的姨娘,而且我们这房去年起太不安宁了,是该冲冲喜了,以免孩子出生后沾了晦气!”   老夫人和夫人也听糊涂了:“可儿,你一向是个贤良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凌意可坚定地看着她们:“可儿想为公子再纳一良家女子为妾!”   三个人都愣在那里,奉直先醒悟过来,指着凌意可说:“你这不是胡闹吗?那院里人还少吗?孩子能有一个就能有两个三个,这么着急做什么?”   老夫人和夫人不解她的意思,她们知道凌意可是个表面贤良,内心厉害的人,今天这么多是真的为奉直考虑,还是另有用意?   凌意可坚决地说:“同样的是庶子,可是正经姨娘生的又比通房丫头生的身份要高出许多,我那几个陪嫁至今没有身子不说,就是有了,将来总被人说是奴才生的,孩子平白矮人一头。   如果公子能纳几个像云妹妹一样清白人家的女子为妾室,虽是不比嫡出,却也差得不多!”   奉直彻底无语,老夫人和夫人听得连连点头,也听明白了她是不服气若水一个人生子独宠而已,不过无论她什么目的,给奉直纳良家女子为妾,却是好事!特别是于夫人,最怕奉直有什么不如奉纯的地方,听了更是喜上眉梢。   凌意可看看他们按人的神色,又说:“给公子纳妾,一为冲喜去去晦气,二为我们这一房人丁兴旺,祖母和娘勿怪意可擅自做主,我已经物色好人选,是个秀才的女儿,算是出身书本网,人生得端庄清秀不说,也知书达礼,听说还是宜男之相呢,也满心愿意服侍公子,纳为妾室再好不过,意可用心良苦,公子万勿推辞!”   奉直想起以前为了不使若水招人妒忌,他处处把她和别人一样看待,不敢宠她,更不敢对她好,甚至还要送她去外祖家养胎。只有几个通房就争宠成这样,好不容易若水身份高于她们,若纳个身份相当的妾室,再是个厉害有心机的,岂不是又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他叹了一口气,拉凌意可起来,苦苦相劝:“娘子,你正当青春妙龄,现在不生,不等于以后也不生,再说琴音她们虽是通房丫头,但若有子,总是我的骨肉,我心里是一样看待的,哪分什么嫡出庶出?到时再来求了老太太和娘升她们做姨娘,不是一样吗?妾室也好、通房也好,只要是奉直的女人,我就该负责到底,可是我分身无术,顾不了太多的人,院里的女人不少了,不要再添新人了!”   “奉直!你媳妇说的句句在理,人丁兴旺乃家之根本,她的好意就不要辜负了,难得她如此贤惠,肯处处为你着想,你要惜福!我们若大的侯府,你堂堂一个贵公子,难道养不起一房妾室?你是怕她越过云姨娘吗?你放心,我们先晋了云姨娘,晚几天看个好日子再纳她进门,如此她就排在后面,我看云姨娘也是个温顺宽容的性子,不会不容的。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勿再相驳!”   于夫人一幅不容反驳的样子,老太太也苦劝:“不就是一房妾室吗?纳了她大家都欢喜,于你更是好事,你为什么要让我和你娘都不痛快?还要驳了你媳妇的好意?此事我做主了,不许推辞,若违背就是不孝!你先去国公府告诉云氏升姨娘的事,让她高兴高兴,回来后我们再找人看个好日子,你媳妇挑的人,我和你娘放心,你就放心吧!”   奉直看着她们态度坚决的样子,回过头,凌意可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出去了。   凌意可看着他走了,方才跪下磕头:“意可谢老太太和娘不怪我私自做主!”   于夫人笑吟吟地扶她起来:“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刚进门一年,就肯为奉直纳妾,打着灯笼也难找这么贤良的人,我和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我们于家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不仅是奉直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   凌意可不好意思地笑了:“就是不知我物色的人你们可满意!”   于老太太喜得哈哈大笑:“满意!满意!又是书本网,又知书达礼,还有宜男之相,听着就满意!还能不相信你的眼光?”   凌意可挨着两人坐下:“我托了几个人物色,挑来挑去,就这家最满意,也是机缘巧合,合该服侍公子!这家人姓卢,听说祖上还做过翰林,不过儿孙只知读书不懂经营,家道才慢慢衰落,所以才高不成低不就,误了女儿姻缘,但家教却是极严。他家女儿闺名静娴,年方十六,正值妙龄,不瞒你们说,我私下见过,人如其名,清秀娴雅,言谈举止极规矩,老太太和娘见了保准满意,我看呀,天生就是服侍公子的。”   老太太和夫人喜得连连夸她行事稳妥,当下商议明天就派于管家送去买资,并商议好进府的日子。   凌意可目的达到,高高兴兴地告辞回去。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脸色一沉问于夫人:“看来她也怀疑只有云氏有孕一事有蹊跷。你派人查得怎么样了?是不是云氏做了什么手脚?”   于夫人摇摇头:“查不出什么。云氏有孕前,每天都由厨房派人送饭,送什么吃什么,厨房也没发现和她有来往的人,而且凌氏常常传她们一起用饭,若她做了手脚,岂不是自己也逃不掉?如果她是家生子,日久根深,做什么手脚还说得过去,她一个外乡女子,带来的丫头又去了瑞王府,在府里无依无靠的,保全自己都困难,何谈做什么手脚?”   老太太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她就是想做手脚,也没法。”   于夫人看着她,试探着开头:“老太太勿怪,如果真有人做手脚,媳妇倒怀疑是仙儿做的,云氏恰好躲过罢了。不过死者入土为安,这件事就不要提了,即使凌氏主仆不能有孕,难得她肯为奉直纳妾,何况还愁儿女?只可惜只是庶出。”   提起仙儿,老太太一愣,脸上浮起几分痛惜,可很快又变得阴冷起来:“这么说起来,倒真是她的嫌疑最大?若是真的,她也该死!”   于夫人看着她阴狠的脸色,再想仙儿一家的离奇灭门,初夏的季节,却生生的打了个寒颤,面上依然波澜不惊:“那样晦气的人,娘别再提了,凌氏说的也对,那院里是该进新人冲冲晦气!可别等云氏回府生产时被晦气冲撞了!”   老夫人意识到自己失态,掩饰地说:“放心吧,这个孩子定会平安出生的,再有卢家女子进了门,那院里也就热闹起来!你也不再膝下荒凉了,说句真心话,奉纯有再多的孩子,对你来说,总不是奉直的。你这些年受委屈了,这满满一大家子全靠你撑着,如今总算慢慢好起来了,我心里有数,将来世子的位子,既有嫡子又怎能轮得上庶子?”   于夫人眼泪差点下来,这么多年,老太太虽然孙子里最疼奉直,却直到今天才吐露真心话,倘若有她的支持,世子的位子谁也无法从奉直手里抢去,于文远再想立奉纯,也不能强违母亲的意思。   她侧身谢过退下了,刚走到门口,却被老太太喊住试探着说:“其实,文远早就明白了你付出的一切,只不过他陷在自己设下的局子里太久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即使明白是坏习惯,也已经没法改了。提起你他的眼神和语气都柔和亲切了许多,依赖你已经成了习惯,只是拉不下脸而已!”   于夫人淡淡地看着她:“时间太久了,他成了习惯,我也成了习惯,也不愿改了,如果换另外一种方式,受不了的不是一个人,我如今心里只有子孙之事和侯府大计,至于和侯爷,就那样了。不过母亲放心,媳妇明白您对我和奉直的好,我永远忘不了安靖侯府当家主母的职责!”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七十、姨娘   奉直撕了卖身契,正待去国公府告诉若水这个好消息,忽然想到明天是休沐日,心里一动,就忍了下来,转身回了屋,此时天色已经渐暗了。   凌意可很快也回来了,以为奉直去了国公府报喜,正准备传饭,奉直却进来了。   凌意可惊喜地说:“夫君?你不是去给云妹妹报喜吗?”   奉直淡淡地笑笑:“现在天色已晚,明天是休沐日,明日再去。娘子还是吩咐传饭吧。”   凌意可见他言语中有些疏离,眼里一酸:“夫君可是怪妾身私自决定给你纳妾?”   奉直摇摇头:“我知道你是好心,可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能和我商量好了再去回老夫人和夫人?非要抬出长辈逼着我答应吗?”   凌意可垂下眼睑:“我知道夫君并非好色之人,如果先和你商量了,你能同意吗?我确实是想以长辈们压制你同意纳妾的。”   说完抬起头,美丽的眼睛看着奉直,有些委屈地说:“意可不能生养,再不贤德,还配做嫡妻吗?这么多人却只有云妹妹一人有孕,夫君什么时候才能儿女满堂?我还不是为了二房子嗣兴旺?意可若能生养,用得着如此吗?谁不想有自己的亲生儿女?何况我若生养,好歹都是嫡出呢!”   说着眼圈一红,奉直无奈,只好挥挥手:“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咱们还是早点吃饭吧!”   两人默不作声吃过晚饭,奉直看到凌意可意兴阑珊的样子,想到她处处以自己为主,刚成亲还意气风发,如今大概因为不见有孕吧,处处委屈求全,仿佛矮人半截似的,心里一软,轻声道:“天不早了,今晚我就不走了,咂们早点安置吧!”   凌意可看见他眼里一抹温柔,心里一暖:“现在还早,要不让红颜和佳人给夫君弹唱一曲?”   奉直想起明天还有事,摇摇头说:“算了吧,这些天公事繁忙,我乏得很,还是早些安置了。”说罢就朝凌意可的卧房走去,凌意可脸一红,示意别人退下,伸手拉主奉直:“夫君,别!”   奉直不解地看着她,拙揄地说:“怎么了?不欢迎为夫?”   凌意可脸色一黯,眼圈又红了:“意可无用,成亲一年了,尚未有喜讯传出,不敢再占着夫君不放,还是招别人服侍吧,也好开枝散叶,意可这无用的人每日侍侯好夫君的茶饭起居,看顾好各位姐妹就行了!”   奉直叹了一口气,安慰她说:“娘子不必如此,你正当青春妙龄,谁说以后不能生?就是真的不能生养,奉直也不会嫌弃的。至于开枝散叶,也不在这一晚,咱们还是安置吧,我明天还要早早起来去国公府!”   凌意可不好意思地笑了,含羞带俏地挽着奉直去安置了。她的生母已经告诫过她,抓住男人的心最重要的,夫君面前一定要放得下身段,背后做事再狠,当面也要温柔体贴,一点一点软化他,只要抓住了男人的心,就是不能生养,有嫡母的身份搁着,也一样能风光体面。云若水就是例子,天生一副楚楚动人招人疼的模样,牢牢占据了奉直的心,自己何不明退暗进,步步为营呢?   第二天,奉直一大早就去了国公府,除了禄儿,一个人也没带。   按理先来给外祖请安,韩老太太看见气宇轩昂的外孙子,拉着手说东说西舍不得放开,奉直耐着性子坐了一会,瞅着机会说:“孙儿有喜事告诉您老人家!”   韩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嗔怪地说:“既是喜事,怎么这会才说?快说吧,别给我卖关子了!”   奉直笑嘻嘻地说:“说了能行,但是我要求外祖母一件事!”   韩老太太笑着说:“你能求我,必是为若水的事情,说吧,到底什么事?你娘又不在,没人拘你,只要不太荒唐,我都答应!”   奉直嘻嘻笑了:“我就知道外祖母一向最疼我了,所以我才放心把若水送过来,我说了你老可一定要答应!不许反悔!我想带若水出去逛街!”   韩老太太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要反悔了!她的身子日益笨重,怎敢轻易出去逛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你娘交待?”   见老太太耍赖,奉直又好气又好笑,亲昵地坐在她身边苦苦求道:“外祖母也知云氏和我的事情,可怜她一个富家千金,从小也是使奴唤婢长大的,为了我落得如此可怜,我曾答应陪她逛遍整个长安城,却一直落了空,趁她现在身子还不太笨重,天气又好,再不出府逛逛,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难道你要让孙儿食言吗?”   韩老太太还是不答应:“不是我心狠,她在这府里,有我护着,谁也不敢轻视,你要带她出府,有着身子容易出事不说,若被你媳妇知道,心里能好受吗?她不敢拿你怎么样,必定忌恨若水,将来回府了对付她怎么办?你不能为了一时的痛快给她以后惹麻烦!”   奉直见她态度坚决,连忙跪下苦求:“孙儿会小心的,绝对不让她出半点差错!我们不坐马车,坐轿子去,也不走远,就在城里逛逛,然后坐在酒楼里吃饭歇脚,半下午就回来,您老就成全孙儿一次吧。至于我媳妇,我看她这段时间还算贤良,即使她要对付,也是若水回府以后的事情,离现在还早着,到时我小心点就是了!”   韩老太太无奈地说:“是我太惯着你了,你娘只许你休沐日来看视,我却放任你常常偷偷过来,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招人嫌了,你媳妇记恨我就让她恨吧,我都这般年纪了还怕什么?你自己处处小心就是了!”   奉直见她松了口,喜得磕头谢过就匆匆起身往外走,韩老太太忙喊住他:“不行不行,你还没说什么喜事!”   奉直回过头,亦喜亦悲地说:“喜事就是,你孙子媳妇进门满一年了,求了老太太和我娘同意平了若水的奴籍,从今日起正式升了姨娘,府中上下先改了口,仪式将来和孩子的满月酒一起办!若水以后再不是奴才了,我总算对她爹娘交待的过去了!”   韩老太太听完念了一声佛:“可怜的丫头,总算熬出头了,不过奔者为妾,又先于嫡妻生子,她一个商贾家的女子也应该知足了。早去早回,路上千万小心,照顾好若水,不可贪玩走太远了!”   奉直点点头,急忙去找若水了。   清晨的阳光明媚而不耀眼,五月的季节温热而不灼人,若水杏黄衫子葱绿裙,梳着高高的发髻,背对奉直站在点点艳红的石榴树下,即使从后面看,腰身也笨拙起来。   “若水!”   若水回过头,看到急匆匆奔进来的奉直,轻轻地笑了,像五月清晨的阳光一样明媚,像石榴花上的露珠一样清新。   奉直心里一热,走过去紧紧把她抱住。   若水从他怀里挣出来,不解地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严妈吓唬得忙说:“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轻点,别碰到肚子,大清早的被你吓死了!”   奉直深深地看着若水,眼里有薄薄的水雾:“奶娘、若水!你们知道吗?昨个晚上老太太和娘同意平了若水的籍,从今天起正式升姨娘了!”   严妈先是愣住,后来又抹开了眼泪:“可怜的孩子,总算是对你公平了!虽说你们私奔的事不大光彩,但总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做个姨娘也就算了,却委屈地做了一年奴才,不过侯府家规,也怨不得谁,现在好了!现在好了!又快要生养,一切都过去了!”   说完连忙喊小蓝和小绿带上几个奴才过来给云姨娘磕头贺喜,以后不许再叫云姑娘。   奉直一一替若水打赏了,见她仍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呆呆地只字不发,担心地问:“怎么了若水?高兴傻了?”   若水摇摇头:“我的卖身契呢?”   奉直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高兴傻了!你放心吧,卖身契我刚拿到手就撕碎了,以后你再不是奴才了!”   若水点点头,波澜不惊地问:“是不是少奶奶去求得老太太和夫人?”   奉直惊讶地“咦”了一声,不解地说:“你怎么知道?倒像在旁边看着似的!”   若水轻轻一笑:“老太太和夫人早许下公子成亲满一年后就升我做姨娘,少奶奶又贤良又伶俐,这样的好事当然不会误了,所以我就猜是她去求的,果真如此!这样再好不过,少奶奶得了贤名,老太太和夫人也不难做,两头都落好了!”   奉直呵呵地笑了:“什么时候长心眼了?看来这国公府会调教人呢!不管怎么说,总是喜事,以前我只要想起你还是奴籍,心里就难受的不得了,这下好了,我对你父母也算交待的过去!”   若水想起于夫人说她升姨娘后就差人去蜀郡送信,这才有了一丝喜色:“夫人说了,我升了姨娘就差人去家中拜访,也好亲眷往来,不至骨肉疏离!”   “不,差奴才去不合适,还是等公事空闲了,我亲自上门请罪,接伯父伯母来京,让你们骨肉相见!”   若水感动地看着奉直,忽然觉得父母家人和自己之间的冲突,他其实也很无奈。   严妈抹着眼泪:“好好好,到那时云姨娘大概就生了,一来就能见到外孙子,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再多的委屈也值了!”   若水展颜一笑,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奉直想起今天的安排,心情雀跃起来,连忙拉起她:“若水,我曾答应带你逛遍长安城,却食言至今,趁着离开侯府没人约束,你身子还不太笨重,外祖母又拗不过我,今天我们去街上逛逛!”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七一章 逛街   若水不可置信地看着奉直,带她逛街?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迟疑地说:“去逛街?真的吗?我这副样子能行吗?”   不待奉直开口,严妈赶紧拦住:“乱说什么!姨娘这副样子也能逛街?万一出了差子可怎么好?老太太可是托付给老奴了,出了事老奴只有一死了!”   “放心吧,奶娘!外祖母都同意了,你还担心什么?有我在,清平世界的哪会出什么差子?我们坐轿子去,又不坐车,万一出了差子也怪不到你头上!”   严妈坚决不同意,奉直急了:“奶娘!若水来长安满一年了,还从没有上过街,趁现在离开了侯府没人约束,再不出去以后恐怕很难找到机会了!再说她的身子还不是很笨,每天都足不出户,要把她关到什么时候?你就放了我们吧!”   若水想起一件事,心里一动,也苦苦哀求严妈同意,并一再保证一定会小心行事。   严妈无奈只好答应,却提出必须让细心谨慎的小蓝跟着,奉直同意了,怕她改变主意,连忙拉着若水就走了,严妈赶紧让小蓝追上去了。   轿子就停在院子外面,很快就出了安国公府,看着府门渐远,奉直揭开了轿帘,让若水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若水却是心不在焉,并不像奉直想象中的那样开心,出于兴奋中的奉直并未发觉。   轿子一直抬到繁华的闹市才停了下来,奉直和小蓝仔细地扶若水下来。   “若水,怎么样?开心吗?这就是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方,我们下来走走,坐在轿子上什么也看不到!”   若水含笑点点头,任由奉直拉着她逛街,碌儿和小蓝紧紧地跟在后面,生怕出什么差子,他们可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   虽然若水心事重重,可是看着奉直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忍了拂了他的好意,只得暂且放下满腹的心事,装作开心的样子陪他逛街。   两人边逛边买,买了不少稀罕东西和精致的吃食,碌儿和小蓝都快拿不动了。奉直又带若水去逛了绸缎庄和首饰铺子,给她喝未出生的孩子买了不少东西,在若水的提议下,又给韩老太太和严妈也买了几样东西,因为东西太多了,带着实在不方便,就吩咐轿夫先送回国公府交与严妈。   到了中午时分,日头渐渐热起来,奉直见若水微微有些出汗,怕她累着,也刚好到了午饭时间,就带她来到京城中最大最豪华的酒楼祥鹤楼用餐。   奉直是这里的常客,两人刚一进门,就被小二迎进去,找了二楼一个雅致幽静的包厢坐下,看着随身伺候的碌儿和小蓝有些碍事,就吩咐他们不用服侍,自己去下面吃饭。   奉直点了满满一桌祥鹤楼最拿手的好菜,一个劲地劝若水多吃,若水忍不住笑了:“这么多菜,我们俩哪能出完?还是让小二给碌儿和小蓝送几样下去吧!”   奉直嗔怪地说:“你快吃吧,别操那么多心,我已经吩咐了碌儿和小蓝自己点几样爱吃的菜。你出来一趟不容易,这些都是这里的拿手菜,你挑喜欢的快吃吧。”   说着又是盛汤又是夹菜:“快吃吧,这个鹅掌羹、清蒸鲈鱼和八珍素丸子都是这里的名菜,味道极好,府中的厨子根本做不出来,有时和同僚来这里吃饭,很想给你带几样回去,却又怕为这点小事惹麻烦,其实我就想带你来尝尝了!”   若水有些感动,舀了一勺鹅掌羹正待品尝,却忽然放下勺子“哎呦”了一声,奉直吓了一跳,若水甜蜜地笑了,轻柔地抚摸着肚子:“他踢我!他刚才又踢我了!”   奉直闻言把手放上去,若水的肚子又轻轻地动了一下,奉直激动地说:“我也感觉到了!他是在踢人!”   若水暂时忘记了心事,一顿饭也算开开心心地吃完了,奉直扶起若水,笑着说:“走吧,我带你去天音园看戏,那里的包厢又舒适又隐密,是专为女眷准备的,点心和茶水都是顶好的,听说点心师傅的祖上是前朝的御用点心师的,我们边看戏边吃点心!”   若水却淡淡的,好像并没有多少兴趣:“刚吃的这么饱,就是点心再好,哪里吃得下?”   “不吃点心也行,我们边喝茶边看戏,权当消食,听说那里这几天来了名角!”   若水迟疑着说:“我怕吵闹,不想去!”   奉直不解地说:“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怎能不去呢?现在时辰尚早,就这么回去了不是太亏了?”   若水低下头沉默不语,奉直急了:“你说呀,你不想听戏还是到底想做什么?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若水抬起头,忽然间泪流满面,不顾身子笨重,扑通一声跪下:“我想去瑞王府看看虹儿!求公子应允!”   奉直愕然了,想起虹儿心甘情愿跟瑞王走了,心里一痛,又有几分薄怒:“看她做什么?人家扔下我们攀高枝去了,哪还会再想起我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水想起虹儿那天的惨样,心里痛极,又不能对奉直说出实情,只得哀求着:“虹儿与我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虽说她到了好处,我还是放心不下,求公子带我去瑞王府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我也就心甘了!”   奉直转过身去不理她:“我用尽心思才找到这个机会带你出来散心,没想到你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却惦记着去看一个根本不在乎我们的丫头!”   若水掰过奉直的身子,眼泪汪汪、语无伦次地说:“公子的好意我怎能不知?我不是提不起兴趣,实在是放心不下虹儿,这些天越发惦记她了。求公子答应我这一次,只看看就行,以后也好安心养孩子。我出府一趟不容易,以后更没有机会了,如果再不让我见虹儿一面,我会日夜不安的!”   见奉直面色稍缓,又哭着说:“离开蜀郡之后,我身边就只有虹儿一个亲人,一直陪我度过最难挨的日子,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不去看看,怎能心安?还请公子勿怪虹儿,也许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我只去看看她就行,不会给公子添任何麻烦的!我就不信,公子就不担心虹儿!”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七二章 虹儿   瑞王妃凌意欣惊讶地看着奉直和若水进来,正奇怪他怎么会突然来府,而且不带凌意可,却带了一个同房丫头云若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连忙笑盈盈地迎上去。   两人正待跪下行礼,瑞王妃连忙拉住:“自己人客气什么?大老远的赶来,云姑娘又有身子,还不快坐下歇息!”说完瞟了一眼若水遮掩不住的肚子,想起凌意可平平的小腹,心里暗自得意。   奉直不敢落座,看着若水焦急地四处打量的样子,想是在寻找虹儿,怕她失礼索性直说:“臣今日前来,是相求王妃一件事,还望成全!”   凌意欣打量着他俩:“可是为了丫头虹儿?”   若水闻言不顾身子笨重连忙跪下:“王妃数次有恩于奴婢,奴婢感激不尽,还求王妃再施恩一次,让奴婢见虹儿一面!奴婢知道王妃是个贤德大度的人,定会善待虹儿,可若水想见她一面,说上几句话,也就心甘了!”   凌意欣连忙扶她起来:“不是说了你有身子行动不便,还跪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若水泪流满面:“我与虹儿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除了我再无亲人,虽说能服侍王妃是她的福分,但奴婢想见她一面,听她亲口说一切都好就行了!若水身子日益笨重,更不能随意出府,若今日见不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求王妃成全!”   凌意欣连连感叹:“你们主仆如此情深,真让人感动!我怎忍心做恶人?横竖王爷今天不在府里,我就成全你吧!不过不许再磕头了!”   说完看了奉直一眼:“虹儿虽是丫头的身份,却是服侍王爷的人,没有王爷的允许不好轻易见外男,公子就不用去了。她就在自己的屋里,让小丫头带你去吧,不敢耽搁太久了,仔细王爷回来!”   若水不敢多言,匆匆谢过就跟小丫头走了。七拐八绕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王府后园一个院门口,小丫头对管事太监交待几句就带若水和小蓝进去了。   若水有些奇怪,这院子虽然偏僻,看起来却很大,还有管事太监,以虹儿奴才的身份,就是瑞王再宠她,能住上这么大的地方吗?   进了院门才发现不是她想的那样,穿过门口的走廊,是一排排青砖红瓦的房子,一直走到院子最后面,才在一间屋前停了下来。小丫头对若水说:“就是这了,姑娘自个进去了,奴婢在外等着!”   若水点点头,心情复杂地跨了进去,却看到一个瘦削的背影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查觉到有人进来,那背影缓缓转过身,顿时愣住了!   若水上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虹儿”   虹儿“哇”地一声抱着哭出来:“小姐!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咱们很难再见一面了!”   若水拍拍她的背,抽噎着说:“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会丢下你不管?我天天都想着你,想知道你在这边怎么样,只是身不由己!”   “小姐!你不知道我这半年是怎样熬出来的!在这边吃穿用度尚可,可我没有一个熟识的人,几乎都没出过这院子,和别人也无话可说,一日一日,非常难捱地苦熬岁月。若不是想起小姐一再告诉我要活下去,我真的都坚持不下去了!”   两人泪眼相视,若水含着泪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无论有多少不容易也要活下去,只要有机会我就来看你,听话,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可以试着和别人来往!”   说完心疼地看着虹儿瘦削的脸和身子,曾经圆润粉嫩的脸颊深深陷了下去,眼睛不复以前的灵气和清亮,看得出,她经过了极大的痛苦和挣扎。   “还说照顾好自己,你看看都瘦成啥样了!是不是瑞王府苛待你了?”   “不是,王妃待我们还说得过去,衣服首饰和茶饭都还好,不比侯府差。可是我却没有心思吃饭。刚来瑞王府的时候,我每日都在哭,根本就吃不下饭。后来想到小姐对我说这些都不是我的错,告诉我一定要活下去,我就慢慢坚强起来。我知道你和公子不会扔下我不管的,就努力地活下去,等着你带我离开这里那一天。”   若水泪水盈盈:“你一路跟着我来,却没有享半点福分,该受的不该受的苦都受了!原以为奶娘来了,我们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再不成,也能相依为命,安宁安宁地过日子,谁知就这一点要求都不被人容,总要把你我赶尽杀绝!害得你为了保护我落得如此田地!”   虹儿顿时满眼恨意,咬牙切齿地说:“害我之人我一生一世也会记着她的模样,我就不信上天真的不长眼!”   “你还不知道吧,仙儿已经死了!那天的事情虽不是她主谋的,但她却是最大的帮凶,她已经得了报应!”   虹儿听了仙儿一家离奇灭门的事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少了个祸根,不过凌意可工于心计,府里其他人也各怀心思,奶娘不是说了,帽儿胡同的事情不一定是凌意可做的,这暗处的人就更加可怕了,小姐一定千万小心!”   虹儿这才想起什么:“小姐,今日怎能出府?她们都不在吗?”   若水脸上浮起一丝甜蜜,垂下头轻轻的摸着肚子,虹儿这才看到她凸起的肚子,惊喜地看着她:“小姐,你又有身子了!”   若水点点头:“已经六个多月了,踢我的力气可大了!你再府里的时候已经怀上了,只是我们没有察觉而已。”   “这次不会有人来害你吧!我不在,你千万要小心,不可着了别人的道!公子尚无子嗣,这个孩子若能平安出生,你在侯府的地位就非比寻常,就是少奶奶也不敢在轻易欺负你!实在不行,就让奶娘跟着你吧!”   见她落到如此境地,却还处处想着自己,若水心里一热,摸摸她瘦削的脸,安慰她说:“公子尚无子嗣,老夫人和夫人比我们还心急,怕在侯府不安全,年未过完就把我送到了安国公府养胎直到现在,就住在夫人以前的闺房里,严妈和小蓝小绿随身跟着。   舅老太太和舅太太是极易相处的人,也许是看在公子的面上吧,对我是真心的好,还专设了小厨房,指派了可靠的厨子,公子每隔几天来看一次,日子比侯府舒心多了,只可惜你不在我身边。如果我们能一起过上那种日子,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都是凌意可害的!小姐和我已经处处退让,吃喝穿戴还不如那几个陪嫁,就是公子来了也不敢十分招揽,总是推他去别处,就这她都不能相容,面上做出贤良模样,背后手段层出不穷,非要把我们逼到如此地步,虹儿一定会记得她所做过的一切,好好地活下去!”   虹儿欣慰地说:“只要你能这样想就好,我也不用再日夜为你提心吊胆了,我整天就怕你想不开呢!你放心,我和公子都不会扔下你不管。你不知道,老夫人为了息事宁人,对公子瞒了这件事,说是瑞王爷和王妃看中你机灵讨喜,才提出带你来王府,你自己也心甘情愿,所以公子对你有些误会,但方便时我一定告诉他实情的!”   虹儿愣住了,叹了口气:“公子一定误会我去攀高枝了。算了,他要误会就让他误会吧,只要小姐对我好就行。再说我已经是不贞洁的女人,谁还会要我?只要陪着小姐就好!”   “其实公子是个念旧的人,只是有些误会罢了。今天他和我一起来了,是王妃说你服侍了瑞王爷,不好轻易见外人,所以他才没进来。放心吧,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的!所以你一定养好自己的身子,等着我们相聚的一天!”   听到以后还能相聚,虹儿的眼里又有了光彩:“我一定等着,我还要和小姐一起照顾孩子长大成人呢!”   提起孩子,若水甜蜜地笑了,正待说话,带他来的小丫头进来了:“王妃派人催你们快点!”若水连忙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姑娘通融一下,我再说几句话马上就走!”   小丫头迟疑一下退了出去,若水四下打量一番虹儿的屋里,还好,虽然简陋一些,却也还整齐洁净,帐褥用具皆全,想到一排排的房子,不解地问:“这是什么院子?怎么这么偏僻?还有这么多的房子?”   虹儿凄然一笑:“这是瑞王爷的群芳院,专门住一些连通房丫头也不是的年轻美貌女子,有买来的贫家女、府里的丫头,还有青楼的清官儿,专门供瑞王爷取乐的!王爷性好色,怕被皇上知道斥责,不敢纳太多的妾室,就弄了这么个院子,总共养着三十多位女子,每日饱食终日,就等着瑞王的召唤,我就是其中一个!”   若水想起虹儿被蹂躏后的惨样,泪水又涌了出来:“瑞王又欺负你了?”   虹儿摇摇头:“小姐放心,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整日蓬头垢面,痴痴呆呆,没几天就骨瘦如柴没了人样,瑞王见了以后就再置之不理,今天如果不是你来,可能我都要被人忘了。我也是为了再见小姐一面,才挣扎着活到现在!我这样就很好了,最好一直不要被人想起,更不要被瑞王想起,等着有一天你来接我就行了!”   小丫头又进来催促了,若水无奈,往虹儿手里放了一个重重的荷包:“虽说这里吃喝不愁,这包银子你还是拿上防身吧,有事也能买得动人,我见你一次不容易,你记得要好好活下去,等着我来接你!”   两人不敢再耽误,匆匆分手了。若水回到前堂,还好,瑞王尚未回府,奉直不敢耽误,谢过瑞王妃就送若水回国公府了。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七三章 新人   两人坐在轿子里不言不语,过了一会儿,若水终于忍不住了:“奉直,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关心虹儿吗?问都不问一句她现在怎么样?”   奉直转过头去,懊恼地说:“有什么可问的?人家心甘情愿去的,又不是谁辇她,堂堂的瑞王府比侯府要好许多倍,说不定将来还能进宫做娘娘!人家能舍得我们,我们还有什么舍不得人家的?”   “奉直!”   若水眼泪都快下来了,差点说出实情,可还是忍住了。过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了些,才缓缓地说:“虹儿和我一起长大,我深知她的性情,绝不是贪图富贵、无情无义之人,这么做必有不为人知的苦衷。”   “有什么苦衷不能对我说?”   “若能给你我说,也就不算苦衷了!也许以后我们就知道了,只求公子不要怪她!”   过了一会儿,奉直忍不住地问:“她还好吗?”   “还好,平平安安地活在这个世上,而且一直都没忘了我们!”   奉直叹了一口气:“只要她过得好就行,我不怪她!”两人默不作声回到了国公府,奉直安置好若水就回去了。   刚进了侯府的大门,就有小厮过来说:“老夫人吩咐,公子若回来速速过去。”   奉直以为老夫人要怪他整整一天都在陪若水,加上去了瑞王府后心情不大痛快,就满不在乎地过去了。   进了屋门愣了一下,娘和妻子都在,以为要对他进行三堂会审,顿时沉下了脸,觉得他们太小题大做了。   老夫人不理会奉直的脸色,笑吟吟地开口了:“奉直,你外祖两位老人家身子可好?”   奉直这才缓和了脸色:“外祖和外祖母身子越发硬朗,让我代问老太太好!我今日去了,他们兴致很高,非留我多说一会话不可,所以回来吃了!”   于夫人赞许地点点头:“尽孝是应当的,回来迟了就迟了,你外祖父、祖母都极为疼你,你一年到头忙,难得现在还能趁看望云姨娘的机会多陪陪他们,他们既舍不得,你就多留会吧。”   “祖母、娘!你们别光顾着问外祖他老人家了,也该问问云姨娘和孩子可好!”凌意可看着奉直,笑嘻嘻地开口了。   奉直想起孩子蹬他的一脚,顿时满脸的幸福和怜爱,忍不住说:“云姨娘和孩子都好,他今天还蹬了我一脚,将来定是个调皮的小家伙!”   说完跪下给老夫人和夫人磕三个头:“云姨娘说她不便过来谢你们,让我替她磕三个头!”   凌意可心里一阵不快,一个妾室有资格让主子替她磕头谢恩吗?偏偏奉直就愿意做。   “让她养好身子就行,不必多礼。还是先说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吧!”   奉直不解地说:“什么事?”   “当然是喜事,昨个不是说了要纳卢家女子为妾?今早于管家已经情人说合了,议定了买资,后天就是吉日,纳她进门就行了。放心吧,她是排在云姨娘后面的!”   “后天,是不是太仓促了?”   于夫人嗔怪地说:“纳妾又不是娶妻,有什么仓促的,银子都予她们家了,再送几身衣裳首饰,派顶小轿抬进来就成了。偏院可儿今天已经带人布置好了,又不用宴宾客拜天地,到时在你们那院里置办一桌酒席,给你们两口子奉了茶就行了,第二天给老太太请安时带她过来,和主子们见个面!”   奉直点点头,淡淡地说:“你们看着办吧,我下去歇息了!”说完行了个礼就走了。   看他毫无兴趣的样子,于夫人摇摇头:“难得可儿费心张罗,他倒像不领情似的!”   老太太呵呵一笑:“好了好了,他不过面上不好承认罢了,可儿也下去吧,咱们就不拆散小两口了,没得招人嫌!再说了,也只有你服侍奉直我才最放心呢!”   第三胎下午,一顶不起眼的青涩小轿抬进了安靖侯府,一直抬到了福意居的偏院,一身崭新粉色衣裙、梳着妇人发髻的卢静娴下了轿,被管事嬷嬷带进布置一新的屋子,指了两个小丫头服侍,就被晾在哪里了。   奉直早早起来去兵部当值,还没有回来,四个通房丫头陪凌意可坐着说话,很快一个管事嬷嬷进来了:“卢家女子到了,按照少奶奶的吩咐已经安置在偏院,指两个丫头服侍,就等少奶奶发话了。”   “不用发话了,让她歇着吧,吩咐小丫头好好服侍,晚上公子回来了再摆酒席,以后可要叫卢姨娘了!”   嬷嬷应声退下,凌意可慢慢地端起茶盏,眼里有一丝怅然。   琴音看着她的神色,示意其他人退下,掩上门小心翼翼地问:“奴婢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如此贤良?好不容易我们的对头死的死,走的走,只剩咱们主仆几个,偏偏小姐又要给公子纳新人!这卢氏若不听话怎么办?”   凌意可摇摇头:“这院里只剩咱们主仆是暂时的,云氏不过是去国公府养胎了,临盆时就要回来,咱们都没有生养,不能生养的女人永远矮别人半截,我焉能眼看着她一个人坐大?总的来个身份相当的人分宠才行,那卢氏虽然家贫,却是书本网,出身却又高过她。何况老夫人和夫人已经对只有她一个有孕起了疑心,若新来的姨娘再不生养,她就是没做手脚也说不清了,公子也会疑心她的。”   琴音忙说:“小姐好心思!自从她有了身子,满府上下都当宝贝一般,若卢氏有孕,也免得她仗着孩子和公子的宠爱骑到我们头上去,若卢氏也不生养,她怎么也洗不脱这个嫌疑,说不定会被找借口逐出府去。”   凌意可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你深知我心,不过你放心,卢氏一定会听从我的安排,她的身份银子我可是用私房钱多给了二百两,还答应以后助她弟弟考取功名,她能不听我的吗?”   琴音连连夸奖,赞她好心思,凌意可轻轻一笑:“你去传她们进来,我有话要说。”   一众人鱼贯而入,凌意可面色威严地发话了:“今天公子就要纳卢姨娘为妾室了,以后小心服侍,不可怠慢了,更不可心生妒忌!”   晚上奉直回来后,凌意可吩咐摆好酒席去请卢静娴过来。   卢静娴一身清爽妩媚的粉色裙子,头发高高地盘起。白净小巧的瓜子脸,纤眉如烟,细细的眼睛秀气而温柔,虽然不是楚楚动人,柔弱恬淡的样子却让人感到十分舒心,再烦躁的心都能静下来。   如果若水是山涧清澈的小溪,这个女子就是一弯静柔的潭水,如果若水是晶莹温润的美玉,这个女子就是三月江南淡淡的烟柳。   奉直一愣,没有想凌意可井然物色了这等看起来舒心淡雅的女子,谁看了也不会反感。   凌意可暗暗打量着他的神色,得意的同时也有几分怅然。   在嬷嬷的指引下,卢静娴缓缓走上前跪下磕头:“奴婢见过公子和少奶奶。”   言谈举止平和恭顺却并不低声下气。磕过头后,从丫头手里接了茶,红着脸递给奉直:“公子请用茶!”一不小心对上奉直的眼神立即羞得垂下头去,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有些撩人。   奉直接过,象征地喝了一口,丫头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算是承认了她的妾室地位。   凌意可接过茶喝了一口,亲切的拉住她的手在身边坐下:“妹妹身份与她们不一样,以后别再奴婢奴婢的了,咱么姐妹相称吧!”   卢静娴推辞不过,恭敬地喊了一声“姐姐”。凌意可满意地点点头:“二房又添新人,是喜事一桩,吩咐下去,让奴才们来见过卢姨娘,都有赏银!”   一众奴才见过了新姨娘,领了赏银高高兴兴地下去,众人这才入席。   奉直见偌大的饭桌上只有她们三个,就命几个通房丫头也相陪,在凌意可的示意下,一杯接一杯地给他灌酒,酒至半醉,众人开始拿奉直和卢静娴的玩笑,卢静娴害羞,在凌意可的示意下先回屋做准备了。   奉直醉醺醺的一直被扶到了偏院,这个院子和若水以前的院子挨着,奉直迷迷糊糊地以为进了若水的院子。   屋子里布置一新,红烛摇曳,卢静娴早已除了簪环首饰,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妾室是没资格顶红盖头的,就那样低着头坐在帐子里。   丫头们给奉直解了巾帻、除了外衣,扶到帐子里,卢静娴害羞地低头坐着,奉直口齿不清地嘀咕着:“若水,坐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服侍我!”   卢静娴一愣,“若水”,应该是个女人名字,她到底是谁,连忙站起来扶住奉直,奉直挥挥手示意丫头下去,然后紧紧抱住她,满身的酒气,说话越发含混不清,“若水,不要推我走开,我今晚就留下了!”   说完一个踉跄倒了下去,卢静娴被他扑倒床上,重重的身子压着她,动不得分毫。   奉直喃喃地喊着若水,双唇紧紧地贴了上去。   凌意可穿着淡绿色的肚兜,双眼睁得大大的靠在床头上,也许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七四章 旧人   天气越发热了,日子出人意料地平静,奉直酒醉未醒中要了卢姨娘的身子,却好像并不反感她,空闲时也会和知书达理的她一起吟诗作画,好像颇宠这个新妾。凌意可更是落尽了贤名,就连她未能生养也不算什么了,无论谁生了孩子,她都是嫡母。   只是,奉直怎么也无法对若水说出再纳新妾之事,一是张不开口,二是怕她受刺激不利胎儿。   若水察觉到他好像有心事,特别是偶尔躲闪的眼神,心里渐渐生了疑惑,那边怕是有了什么事吧,旁侧敲击几回,奉直仍是百般回避,就开始有了提防之心,可是她的身子日益笨重,无论府里发生什么事只要不牵扯到自己,由他吧。   暑期渐渐将过,若水的身子已经很笨了,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要临盆,于夫人特带人来看望她。   也许因为孩子的原因吧,一向淡然的于夫人看起来竟多了几分慈爱,细细地打量若水一番,心里有了一些做女人的妒忌。   虽然身子已经很笨重,可若水的容颜却未减分毫,头发盘得高高的,露出洁白优美的脖颈,双唇已然红艳饱满,肌肤像玉一样光洁温润,因为快做母亲了,眼里熠熠生辉,一幅幸福满足的样子,新来的卢姨娘虽然也很招人喜爱,与奉直吟诗作对甚是相得,但时间长了新鲜劲过了,未必就能夺了若水的宠。   可是看到若水笨得走路都有些艰难的样子,又忍不住心疼地说:“还好,你虽然身子很笨,却并未浮肿,颜色还和以前一样光鲜,看来舅老太太和舅太太为了照管你费了心思。   女人生养孩子是不容易,怀孕时还好一些,生的时候才鬼门关!虽然身子笨的走路累得慌,还是要多走走,生的时候少受些累!”   说完又一再叮咛要注意什么,若水一一应了。于夫人又说:“本应这会就接你回去,可老太太不放心,想让你再多住十几天,头胎都会迟几日生,不会那么快,你放心吧,舅太太说她随时注意着。”   于夫人还带了不少东西,大都是上好的补品,吩咐严妈带小丫头去放好,一再叮咛着:“这些都适合有身子的人吃,不会上虚火,你放心服用。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二房里地位最高的姨娘,住处也搬到了宽敞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你回去后就可住进去,到时有了孩子,奶娘丫头都会不少,地方小了住不下,这是奉直的长子,我们都很重视!”   若水不解地看着她,正待问,严妈从怀里掏出一个极小的封套,狐疑地说:“这是刚才夫人带来的一个丫头偷偷塞给我的,说是公子给姨娘的,让我亲手交与你,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公子不是前个刚来了吗,有什么话当面说不好?姨娘快看看是什么,可有什么要紧事?”   若水不解地接过来,拆开一看,是一张薄绢,却是奶娘的笔迹,上面写着几行字:公子纳新妾,独孕惹猜疑,无嫡便立长,庶女靠边立。   若水愣住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难怪奉直这段时间来后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神色怪怪的样子,原来是有新人了,虽然说了不再在意,却还是一阵失落和怅然。   她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下面的话似乎更有深意,正待琢磨,严妈看她神色不对,着急地问:“怎么了姨娘?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若水淡淡地一笑摇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公子又纳了新姨娘,现在除了通房丫头,二房连我有两位姨娘了。公子纳妾,想是出身模样性情皆不差吧!”   严妈也愣住了:“公子纳了妾,为什么不明着说,还要给姨娘写信偷偷摸摸地送过来?”   “公子大概是张不开口吧,其实我不是小气的女子,公子身份不比寻常,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少奶奶是个贤良人,大概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有孕,为着二房人丁兴旺着想,才为公子纳妾吧。如今二房出了几次事,院子越发冷清,添新人冲冲也是应该的,我怎么会在意?”   严妈一想就明白了凌意可不过是气不过只有弱水一人有孕,自己和几个通房迟迟没有音讯,才会纳新人与若水争宠,连忙劝她:“老奴知道姑娘心思善良单纯,没有什么坏心眼,当然不会去妒忌新姨娘了。不过公子确实是真心待姨娘好,就是有了新人也不会忘了你,若再一举得男,别说纳再多的妾了,就是少奶奶也不敢欺你,夫人不是说了吗,你是二房姨娘里地位最高的。”   若水点点头:“奶娘说的是,若水自知本分,也不计较谁高谁低,只要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就行,无论儿女足以傍身就行。”   严妈点点头正待说话,若水想起薄绢下面还有几句,似乎有深意,得细细琢磨,忙对她说:“我身子困得很,想睡一会。”   严妈连忙扶她上床,又细心地掩好帐子,拿了活坐在外面守着,绝不肯离开一步。   若水拿出薄绢,细细思索一番,终于看明白了。凌意可因为那么多女人只她一个有孕,为了分宠给奉直纳了新人,新人进门后如果只是她一个有孕,恐怕满府的都会起疑心了。若水原本还希望是个女儿,可是现在她深信奶娘一定会让她一举得男,好巩固地位,凌意可没有生养,她的孩子便是长子,这样既不惹嫌疑,又巩固了她的地位,想要女儿以后有的是机会。   明白了奶娘的心死后,若水更加佩服她了,有她谋划,自己就不那么孤立无援了,在这复杂的侯府中,她一定会想法设法保护好自己,为他们母子争取一席之地的。   至于奉直的新人,若水忍不住暗暗猜测她是什么样的女子,肯定不输自己吧,纳她恐怕又是凌意可一手促成的,以后也定是凌意可的棋子而已,奉直如今新人在怀,还会像以前一样念着她吗?   以前不愿失了奉直的心,是为了心里的依恋和最初的情愫,现在却是安身立命之本,更不能被别人夺了去,若水有些烦躁,一下子揭开帐子。   “奶娘,若水如今是不是很丑?”   严妈呵呵地笑了:“姨娘是为公子的新妾烦心吧?你放心,你不过身子笨些,颜色却是更好了,昨天舅太太还夸你呢,等生了很快就会恢复。姨娘不知,两人之间若有了孩子,情分就很难割断,新姨娘再美也比不过去!”   若水不好意思地笑了:“奶娘说的是,不过公子若来了,不要在他面前提什么新姨娘了,装作不知就是了,没得他还以为我吃醋了!”   在侯府那种地方,在凌意可的手里,未必新人就笑得出来,而她这个旧人也绝不会再哭。   于夫人看过若水,就过来找母亲了。韩老太太看见女儿先是一喜,又叹了一口气,一改在孙辈面前的慈爱,面色沉重地说:“不是我赶若水走,想出这些日子,我很喜欢这丫头。可是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接回去,满府上下已经谣言纷纷了,说什么侯府闹鬼,专抓刚出生的小孩子,所以奉直的妾室才来外祖家生养!”   于夫人为难地说:“我知道云氏在这里养胎给娘添了不少麻烦,我也是无可奈何呀,奉直年届弱冠,一院子的女人,只有云氏有了身子,侯府人心不齐,生怕被算计了去,所以才送到这边来。按说现在快临盆,应该接回去,我婆婆早上还说了,麻烦你们时间太长了,可就怕到这关键时候功亏一篑,所以还请娘再麻烦些时日。”   “麻烦我倒不怕,已经都来了八个月了,外松内紧防的跟铁桶似的,这边不会再出什么漏子,我年纪打了倒还罢了,你嫂子整日提心吊胆的,又不敢在这孩子面前流露出来,我们若现怯了,她就更慌神了!不过你和老太太都说了,就再留些时日吧,等孩子平安出声了,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于夫人连连点头:“我知道娘和嫂子费心了,等明年就把奉贤嫁过来服侍你们,也慢慢学着管家,替你和嫂子担待点,这孩子我看着长大,心性机灵纯良,还是个旺夫旺子的命呢!”   “这点我和你嫂子都很感激,难得你替侄儿考虑得这么周到。不过奉直那房也怪了,愣是只有云氏一人有孕,起先我还怀疑她,现在看来不是,她在这里没有任何依傍,连院门也极少出,就是想做手脚也没那本事,而且她离开这么长时间了,她们不是还没怀上吗?”   “当初我们也怀疑她,送她过来一是养胎,二也是有这个原因,想查查是不是她。不过人心难测,说不定云家来人找女儿,为了帮她在府里安排人暗中相助也说不定,她自己未必知道。奉直新纳的姨娘进门好几个月了,也没有喜讯传出,若再这样,云氏或者是云家真的洗不清嫌疑了!”   韩老太太点点头:“这件事先放下,等她生了再说,说不定这个孩子一出世,屁股后面弟妹一大串,这种事情有的是,先顾好这个吧!”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七五章 惊险   若水临盆日近,身边随时跟着两个产婆以防万一,可她却觉得自己的整个孕期过得太平静太舒适了,舒适道令人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却又非常担心有什么事发生,孩子再过十几天就要临盆,若再出什么差错,这一次真的就无法承受了,严妈见她惴惴不安的样子,以为她担心不能平安分娩,就不停地安慰着。   侯府也提前收拾好地方,选好了可靠的奶娘嬷嬷丫头,提前住进若水的新居等待主子回来。   奉直以此为借口,每日找时间过来陪她,很快里产期只有十多天了,安靖侯府终于要接若水回家了,于夫人不放心,一大早带着青姨娘和奉直亲自来接。   衣物用具收拾了一大堆,一群人辞别了国公府,赶往侯府,三顶轿子,于夫人在前,青姨娘在后,若水被安排在中间,奴才们随侍左右,奶娘和小蓝小绿则左右跟着若水的轿子不敢松懈。   奉直骑着马慢慢走在若水旁边,若水撩起帘子东张西望,不时对奉直一笑,美丽的脸上有了一层母性的光辉。   “哎呦,公子,他又踢我了,力气越来越大了!”   奉直哈哈大笑:“等他生下来,我打他的小屁股!”   严妈闻言喜上眉梢:“力气大了好,说明是个小公子!”   小蓝和小绿连忙逗她:“非要是个小公子吗?小小姐不行吗?”   一行人说说笑笑,侯府拐过前面的十字路口就要到了,若水这才略略心安。   到了十字路口,于夫人的轿子在最前面,刚刚转过弯去,突然一只受惊的马冲过人群狂奔而来,直冲若水的轿子,轿夫惊慌失措,抬起轿子就跑,却被四处逃散的人群碰撞的寸步难行,眼看马厩要踏上若水的轿子,奴才丫头一片惊叫,奉直飞快跃下马背,使劲全身力气把轿子推到一边,人群四散逃开,马从来不及躲开的奉直身上踏了过去。   于夫人失声尖叫朝奉直奔过来,若水在翻到的轿子痛苦地喊了一声,一旁的严妈和产婆醒悟过来,顾不上管奉直,把她从翻到的轿子里拖了出来,若水捂着肚子满头冷汗,痛苦地呻吟着,看见满脸是血的奉直,想扑过去,却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被一帮人搀扶着痛苦地呻吟起来。   青姨娘手脚发软地从轿子里爬出来,却不知道该顾谁,于夫人跪在地上抱着奉直哭得肝肠寸断,而若水的样子明明就是要临盆,她努力地镇定自己,现在这场面只能靠自己了。   “严妈,你们快把云姨娘扶进轿子抬回去,哪都不要去,直接抬到老太太的院子!丫头们先把夫人扶起来,赶紧去请大夫给公子诊治!”   很快兵分几路,严妈和产婆丫头们照看若水,两个小厮去请大夫,还有几个人呢回府速去找来担架或门板抬奉直,侯府就在前面,先把大家发落回去再说。   然后她过去拉住于夫人苦劝:“夫人先别哭了!公子是有福之人,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咱们先回府再说,在这里成何体统!”于夫人点点头,却抱着奉直不肯松手,依旧哀哀地哭着。   严妈正欲把若水扶进轿子,她已经疼得站不起来,满头的冷汗,扶着轿杆蜷成一团,大声地呻吟起来,严妈蓦然发现,她的裙子上一大片血污,顿时吓得喊起来:“夫人,云姨娘要生了!”   “糊涂,前面就是侯府,还不快抬回去,难道把孩子生到大街上!”   严妈这才醒悟过来,慌忙把抽搐成一团连声惨叫的若水塞进轿子,飞快地朝侯府抬去,轿子被胡乱挣扎的若水弄得七倒八歪,没等走到门口,一声尖叫过后,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若水怜爱地看着身旁熟睡的儿子,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如此惊心动魄地出生在了轿子里,离产期还有十多天。   奉直更是有惊无险,马蹄只踏到了他的肩上,虽然青肿不堪,痛得睡不着觉,总算没有性命之忧,他幸运躲过了一劫,满脸的血迹是因为有人把马臀扎了一个血窟窿,马从身上跨过去的那一刻,血溅到他的脸上和身上,于夫人以为他生命垂危才痛不欲生。   不过这些与可爱的儿子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看到亲生骨肉的那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忽然觉得他和若水之间多了什么不可分割的东西,比和凌意可在一起更像一家人了。   孩子意外出生,若水就被安置到了新的院子,比原先的院子宽敞的多,房子也多了不少,奶娘丫头早就等着服侍新主子了。   她成了于家的有功之臣,如愿以偿生下了奉直的长子,老夫人和夫人一天三趟地过来看孙子,凌意可更是处处表现出嫡母的风范,对奉直照顾得无微不至,对若水母子也是时时探视,百般关心。   可是到底是谁想出如此毒计害她?那天若不是奉直出手快,她们母子定会性命难保。可叹她为了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刚一有孕,就被送去国公府养胎,在两边府里没出事,却有人设计在路上要她的命,就说她孕期怎么会如此风平浪静,原来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妾,值得他们如此费心吗?这件事难道也是凌意可做的?她有那么狠毒吗?   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生命起名叫展翼,小名翼儿,自从看到他的那一刻,若水心里柔软的像一泓春水,仿佛有了永远无法割舍的温暖和依靠,所有的委屈折磨恩恩怨怨都不重要了,只要亲眼看着他平平安安的长大就行。可是想到那天的事情,就感到透骨的凉意,这府里还是有人想害她们母子,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必须步步为营了。   翼儿的出生,还让若水成了侯府最被优待的姨娘,身边光是服侍她们母子的奶娘丫头嬷嬷就有十几个。养儿方知父母恩,若水这才明白爹娘会有多么牵挂她,她和奉直离家私奔,是怎样的让爹娘揪心和痛苦。还好,奉直答应等伤好了就亲赴蜀郡谢罪,如果爹娘肯原谅,就接她们来京团聚,若水要像爹娘当面请罪。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七六、有孕   虽然有两个奶娘照顾着,若水还是喜欢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亲自照顾这个出生的轿子里的儿子。这天刚哄翼儿睡着,小蓝神色怪怪地进来了:“姨娘,卢姨娘过来看你和小公子了!”   说着一位茜红衫子的年轻女子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丫头,还没等到若水看清楚,那女子已经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一丝不苟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若水懵住了,正欲问,正欲问,凌意可笑嘻嘻地进来了。   “云妹妹,这上卢姨娘,公子新纳的妾室。我本来说等你出月后让她再来拜见你,可卢姨娘却心急想见你这位姐姐,非要提前来,还是卢姨娘有人!”   若水愣住了,这几日只顾陶醉在做娘的喜悦中,都忘了这个已进门的新人,一时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坐在她身边的严妈见她发愣,赶紧偷偷拉拉她的衣袖,若水醒悟过来连忙说:“卢姨娘快快请起!”   一连接丫头连忙扶卢姨娘起来,并递上茶,卢静娴接过,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姐姐请喝茶!”   若水已经平静下来,她亲切地笑着接过茶,抿了一口递给一旁的小绿,心里暗自感叹,今日也有人向她奉茶了,是不是以后还有更多年轻美貌的女子敬茶给她,恭恭敬敬地喊她姐姐,而自己随着岁月的流逝年华渐老?   暗中打量着卢静娴,身材纤柔,五官清秀,气质恬淡自若,温顺地站在那里,让人看着心里挺舒服的。应该是她的情敌吧,可为什么竟反感不起来?   她打起精神笑着说:“少奶奶、卢姨娘快快请坐!这到里有了小孩了,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你们别嫌弃!”   凌意可脸上有些怅然,却仍笑着说:“妹妹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不是有两个奶娘吗?还是让他们照顾翼儿吧,你要养好身子。”   说完儿卢静娴一起来看熟睡中的小翼儿,啧啧地赞叹道:“妹妹看这孩子,是不是长得很象公子!”   卢静娴点点头,从丫头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打开,是一件精致的小孩衣服。“这是静嫌亲手做的,权当送与小公子的见面礼,姐姐勿嫌弃!”大概因为礼物有些寒酸吧,说着脸竟微微地红了。   这件礼物确实寒酸了些,自从翼儿出生后,满府上下该来的都来了,有的若水只见过一两面,连名字也叫不上来,可送得见面礼都不菲,怎么也比这个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吧。   若水还是很开心地接过:“卢姨娘费心了,你真是心灵手巧,做出这么好的小孩衣物,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了?我替翼儿谢过了!”   说完从手褪下沉甸甸的金镯子给卢静娴:“这是我给姨娘的见面礼,请勿嫌弃!”   卢静娴推辞不过接了,正待谢过,凌意可却不解地问:“卢姨娘,云姨娘送了这么贵重的金镯子给你,你把夫人前些天赏的银锞子呢?何不放上两块给翼儿压压,也好图个吉利!”   卢静娴脸刷地一红,正不知说什么好,若水连忙说:“卢姨娘亲手给他做衣服就很不错了,还放银锞子做什么?自己人不用见外,只要妹妹没事经常来看看翼儿就好。”   卢静娴感激地点点头,正待说话,看看凌意可却不再言语,看着她的可怜样,若水心里叹息了一声,这刚一进门就有什么事被凌意可拿捏住了。   “少奶奶和卢姨娘坐吧!翼儿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竟不知少奶奶和姨娘来看他!”   凌意可探头朝翼儿的小床上看了看:“翼儿是个乖孩子,不闹人。我和卢妹妹坐坐就走,别吵着孩子!”   说完叮咛若水养好身子,就和卢静娴走了。   若水不解地问严妈:“奶娘可曾听人说过卢姨娘的娘家?”   严妈点点头:“回来这些日子听人说过一些。这位卢姨娘也算出身书本网,爹是个落魄的秀才,靠教书为生,家中还有娘和两个弟弟,本来靠着祖上一点薄产,日子还过得去,后来爹却生了一场大病,不但没了收入,还把家产也变卖了看病,欠了一屁股债后还是死了,卢家无奈,这才把女儿卖给侯府作妾。”   若水点点头:“那也怪可怜的!难怪拿这么个见面礼,不过无论什么总是她一点心意,我又怎会嫌弃?”   严妈连连点头:“我看她心眼不坏呢,姨娘以后还是要善待她,你们和睦相处了,奉直也就少操些心。”   若水不解地问:“她做了姨娘,不是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吗?怎么会这么穷?”   “姨娘不知,她的银子可能全部省下来补贴娘家了。听说她爹死后,欠了许多债,府里给的买妾之资还了修了房子也就没有多少了,家中不是还有弱母和两个弟弟吗?可能都靠她贴补过活呢。”   若水想起奉直怕自己的月钱不够花,常常省下银子偷偷给她,难道他对卢氏并非这样?竟让她穷得连个象样的见面礼都拿不出,同情的同时也好受了一些。又一想卢静娴虽然看着温柔乖巧,但是人心难测,何况她是凌意可物色的人,谁知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可是有些话,并不能让严妈知道,若水顺着她的点点头:“奶娘说的是,她是个可怜之人,我善待她是应该的。”   正说着,奉直进来了,若水示意严妈带丫头们下去,看着他笑着说:“恭喜公子又得新人!”   奉直脸一红,讪讪地说:“若水,不是我瞒着你,实在是我不知该是怎么张口,又怕你在孕中受不得刺激,所以才一直瞒着。也不是我非要纳妾,而是拗不过老太太和娘,你不要怪我,安心养好身子,如今有了翼儿,谁也越不过你去!”   若水叹了一口气,淡淡地一笑:“公子说的什么话?自从若水进这侯府做通房丫头开始,公子身边从来都不是我一个女子,最多时除了我还有六个通房丫头,我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卢姨娘想不开呢?何况如今有了翼儿,我的心都在他身上,别的什么都不多想。”   不等奉直回答又说:“少奶奶很会物色人,卢姨娘着实招人疼,我见了一面都喜欢,公子以后可要善待她,说句实话,今天她过来,我看她似乎很缺银银钱,如今我每月还有冀儿的月钱,老夫人说冀儿虽是庶出,却是长子,每月按十两的月倒发,听说三公子才二两月例呢,足够我们母子花了,公子以后还是别给贴银子了,顾着卢姨娘好!”   奉直尴尬地把挨着她坐下,抓起她的双手长叹一口气:“我怎能不顾你们母子?你们就是我心里最重要、最难割舍的,无论是少奶奶还上卢氏,都比不过去。虽然你从来不明说,我也不争不抢,但我知道你心里在怪我,不再信任我,也不再依赖我。我去看你时,你也不象以前那样欢喜,我若不去你也不在乎,我虽不说,心里都明白,只是我负你太多,只好自咽苦果了。”   若水被触到痛处,眼泪一滴一滴地滴下来,表面上再恬淡,也忘不了心里的难受。   奉直拭去她的眼泪,把她揽进怀里:“阿若,听人说月子期间不能流泪,别哭了。你从来不对我说你的难受和委屈,不等于我就感觉不到,是我无能,总是被长辈们逼得无可奈何,总是顾着这顾着那,唯独顾不上你。你若委屈难受就说吧,我不会怪你,好在有了翼儿,你又升了姨娘,以后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   若水抬起头,含泪看着奉直笑了,如带露的荷花:“若水明白公子的心意,我也不怪你!我只是觉得,服侍你的姐妹们都是你的女人,你总不能为了若水一个不顾她们吧,所以才刻意疏远公子。你放心,我以后什么也不多想,一心一意照顾好我们的小翼儿就行!”   正说着一直沉睡着的小翼儿醒了,大概不甘心受冷落吧,不满地哭闹起来,奉直连忙过去抱他,小蓝忽然进来了,带来了一个凌意可的小丫头:“少奶奶派奴婢传话,说是有急事请公子速速过去!”   奉直一愣,若水虽然不舍,还是说:“公子快去吧,可别误了事了!”   奉直点点头,跟丫头走了。来到主屋,凌意可、卢静娴和几个通房丫头都在,一个个面带喜色,见奉直进来,纷纷围住他要赏银,奉直只好说:“你们得先让我知道是什么喜事!”   凌意可满面喜气:“可真是喜事了,公子听了保准很高兴!”   说完把满面羞色的书香推到奉直面前:“公子知道吗?书香有孕了!咱们的小展翼可真可是个福星,他一出世就喜事连连!”   奉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是说,书香有孕了?”   “是的,我已经请大夫查过了,的确如此,并差人去报知老夫人和夫人了,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说完令人扶书香坐下:“你从今个开始,什么都不要做,每日养好身子就成了,好给公子添儿添女,想吃什么就差人去厨房说一声!”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七七、舍子   奉直闻言上下打量着书香的肚子,凌意可嗔到:“这才几天呀,公子就想看出来?”   奉直呵呵一笑:“我是心急了些,不过书香只有一个丫头服侍,是不是少了些?不行再派个中用些的嬷嬷跟着,身边一时也不能离了人!”   凌意可不经意见看了一眼书香的肚子,眼里闪过一丝伤感和不甘,可她很快的掩饰了过去,笑着说:“公子放心,你一个爷们就不操这种心了,服侍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再拨一个细心能干的嬷嬷和丫头过去,保证每日寸步不离地跟着!”   正说着,老夫人和夫人已经闻讯赶了过来,后面跟着丫头婆子抱着许多东西,大都是些补品衣料。   老夫人一进门先感叹一番:“我们于家今年喜事连连,先是奉纯再得一子,接着奉直升职、得子,现在又有喜讯传出,真是祖宗保佑!”   青姨娘笑着说:“小翼儿是个福星,他大惊无险不说,刚一出生就给二房再添喜讯,老太太以后可要多疼他一点!”   于夫人嗔怪地说:“还嫌老太太不够疼他?一天三趟地跑过来看,若不是年纪大了,都恨不多自己抱过去养着,满府上下谁不道偏心眼!”   大家都闻言都笑起来,书香大概从未被这么多人如此关注过,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于夫人连忙拉她坐下,上下打量一番,拉着她的手疼爱地说:“这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地,我都没太注意她,没想到竟是个有福之人,不过你千万要小心,不可出什么意外,可儿派人吩咐厨房,每顿她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想吃了就什么时候做,不可懈怠,有身子的人挑嘴的很,反应也重,一定不能亏着。”   凌意中忙不迭表示都安排好了,书香却有些惶恐不安,别人说什么就一一应了。   老夫人和夫人坐了一会儿,再三叮咛几句叫上奉直一起又看小翼儿了。   凌意可送走她们,感到累得懂,就令各自散了,自个回屋躺着,过了一会儿,书香轻轻地进来了,诚惶诚恐地跪在凌意可面前。   “香儿,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可不敢伤了身子!”凌意可急得慌忙下床拉她起来,然后又轻轻地扶她坐下,嗔怪到:“你是自幼跟着我的,有什么话真说好了,动不动就跪,若伤了身子,让我如何对夫人和公子交待?你的嬷丫头也真是,都说了让她们寸步不离地跟着,怎么让你一个人过来?”   书香怯怯地说:“是我想找少奶奶说说话,不让她们跟着。”   凌意可一愣:“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跟我说,以后千万惜身子,不许动不动就下跪!”   书香点点头:“书香惶恐,竟然先少奶奶有孕,请少奶奶先记着,等生了一定责罚书香!”   “香儿!你这是什么话!你有了身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责罚你?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善妒之人?”   书香吓得差点又跪下,流着泪说:“满府上下谁人不知少奶奶贤良大度,我打小服侍少奶有,更知你是一个善良宽容之人,是奴婢自己觉得越了少奶奶,心里难受,才来给你请罪!”   凌意可拭去她的泪,内心倒吃了一惊,原先是看书香忠心老实,生得又好,才选她做陪嫁,如今看来竟是个心里明白之人。   “傻丫头,你也不看看,云姨娘抢先生下长子,卢姨娘新进门颇得公子的宠,如果我们凌家来的都无生养,如果在于家立足?我自己命不好,暗地里药不知吃了多少,就是怀不上,心里已经日夜惶恐不安,就盼着你们四个谁有了身子,也好让我在人前抬得起头来。你有了身子算是解了我的难堪,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书香连连点点头,含着泪说:“少奶奶待奴婢好不说,还厚待我爹娘,能服侍少奶有,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分。奴婢的身家性命都是少奶奶的,想要什么奴婢都不会舍不得,只求能够在少奶奶身边服侍一辈子,也好报了少奶奶的恩情!”   凌意可暗处吃惊,不动声色地笑着:“四个丫头里,你是最忠心老实的,怎么净说傻话呢?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会要你的身家性命?放心吧,能有你一辈子在身边服侍,我求之不得呢!”   书香连连点头,诚惶诚恐谢过退下了。凌意可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极不是滋味,若水生子后,她确实有过夺过来养在自己名下的心思,后来一想且不说别人,若水死也不会答应,若闹起来反倒不好看,让人说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想夺别人的。   可书香就不同了,她是自己带过来的婢子,有了孩子养在自己名下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外人还会夸自己疼爱庶子,就象奉贞养在于夫人名下一样,好歹得了嫡女的名份。当然如果书香这个生母不在了,这个孩子可不和自己亲生的一样?   自己确实存了夺子除母的心思,没想到看起来老实的书香竟然看够了,提前求活命来了。她也心知肚明自己若想要这个孩孩,绝对不会让她养着,干脆主动提出把孩子送给自己,只求留一条活命。   凌意可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后又一想,这才刚刚有子,能不能平安生下还很难说,若是个男孩还好,若是个女孩值得这样做吗?还不如等等再说吧,想办法再让娘找些神医诊治,自己生养才最稳妥。   过了几天,凌意可借口看望母亲,除了有孕的书香之外,带着其他的几个通房丫头回凌府了。   若水除了孩子之外,什么也不再关心,觉得只要能够母子相守,看着她平安长大,这一生就心满意足了。   这天刚吃过早饭,奶娘给小翼儿喂了奶、换了尿布,看着出生不过二十余天的他睁着乌黑的眼睛,躺在床上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心里喜爱的不行,难得这一直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家伙能清醒一会。   旁边的严妈和奶娘也乐呵呵地逗着她,这时凌意可的陪嫁丫头书香突然进来者了,满脸羡慕地看着这一幕,行了礼后就一直满脸喜爱地盯着小翼儿看,却并不多言。   若虽然笑着让坐,心时却戒备起来,凡是凌意可的人她都是百般提防,虽然貌似这个书香是最老实沉默的一个,也是欺负她和虹儿最少的一个,可是自幼在凌意可身边长大的人,爹娘皆在凌府为奴,也许她天性不坏吧,但也已经身不由已了。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七八、求救   看书香仍然怯怯地站着,严妈关心地扶她坐下,她怀着奉直的孩子,在严妈心里金贵得很:“姑娘还是快坐下吧,你是有身子的人,别老站着!”   见她是一个人,又不解地问:“没人跟着你吗?丫头们也太粗心了,万一出了差子怎么办?公子得一个孩子可不容易呢!”   书香忙说:“跟来了,小公子尚未满月,我怕她们是粗心冲撞了小公子,让她们在厢房里等着。”   若水才想起书香也有孕了,这些天只顾着小翼儿,都忘了这件事,也明白了奶娘说的庶女靠边站的意思,她既怕只有自己一个人生子让于家人起疑心,又怕别人有子越过了翼儿,才让出身低贱又比较老实的书香怀孕,这胎保准是个女儿呢,若她生了,看见她的女儿也能弥补落胎的遗憾,无论是谁生的,总是奉直的孩子呢。   心里的戒备顿时松了下来,怀孕之人最喜小孩子也是天性,也许自己多心了,她只是想过来看看小翼儿而已,这家伙已经人见人爱了。   书香行了礼却依旧不语,只探首看着小翼儿,满脸的喜爱,若水心知她有话要说,摆个脸色让其他人先出去。   屋里静下来,只有小翼儿的呵哦声,片刻,书香突然跪下来,泪流满面的说:“奴婢求云姨娘一件事!”   若水愕然,凌意可一直对自己表面厚待,暗中算计,自己与这个陪嫁丫头可以说是势同水火,不过没有摆在名面上罢了。自己无得子,凌意可不知妒忌成什么样,在国公府养胎她没法下手,回府那天的惊险,最值得怀疑的人最好就她,现在书香有孕,也算让她多少挣回了一些面子,肯定严加提防,可是书香怎么会趁凌意可今天不在过来求她?   她心里一动,诚恳地说:“我身子不方便,不能下床扶姑娘,你还是起来说话吧!我也是半主半奴之人,身份不比姑娘高多少,又能帮得上什么?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吧,若我真的能做到,一定全力相助!”   书香依旧泪流满面不肯起来:“我知道你不愿意认我这个妹妹,书香厚颜叫你一声姐姐,这件事你一定能做到,求姐姐答应!”   若水看她不住地磕头,也有些慌了,有身子的人经不住这个,还是先应了再说:“你若肯起来,我就答应你!”   书香闻言才起身,坐在床边看着若水,痛苦地说:“我知道姐姐是个心善之人,我却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和虹儿的事,今日却厚颜来求姐姐!我已有身孕,若以后孩子出生后我有个三长两短,还请姐姐看在他没有娘亲的份上,照顾我的孩子 !我不敢求姐姐把她当小公子一般看待,只求姐姐在方便的时候,顾着点一个没娘的孩子!”   说着伤心至极,又不敢出声,一个劲地抽噎着,泪如雨下,仿佛骨肉分离就在眼前。   若水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书香可是凌意可的陪嫁,虽然不象琴音那么帐号心帐号肝,但肯定也会处处向着她主子,何况她的爹娘还在凌家为奴!如今说出这番话颇有深意,难道又是什么套子?   若水警惕起来,她拍拍书香的手臂,擦去她的眼泪:“姑娘怀孕是喜事呢,满府下谁不欢喜?公子今早还提起你了。好端端的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可不敢再说了,仔细传到公子和少奶奶那里,说你不懂事!”   书香抬起头,暂时止住哭声,羞愧地说:“我知道姐姐不肯信我,以为又是什么圈套,我也知道以前对不住你的地方太多,可是书香也是无可奈何。我是凌府生子不说,爹娘都在府里,就是为了他们平安也身不由已,但我心里明白姐姐和虹儿都是好人,若被迫做了什么对不起姨娘的事,说了对不起姨娘的话,内心也难受得很,常常觉得自己会得到报应,特别是仙儿姐姐死后,我就更日夜不安了,孩子出生后,我死活都是小事,只可怜了没娘的孩子!”   说着又哭起来,言语中流露出她已经怀疑到仙儿的死不是平白无故,说不定以为是凌意可做的手脚,看来书香貌似老实,但总的来说,却是四个陪嫁丫头里做恶最少的,而且若无凌家人在场,她说话做事还算本份,想来确是被逼无奈吧,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怎么会了?姑娘快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地提什么死不死?候府不比普通人家,关键时候太医也请得动,还有各位祖宗保佑,姑娘只要好好将养,一定会母子平安的。以前的一些事不用再提了,若水心里有笔帐,我相信姑娘不是个坏人。”   书香直直地看着刀子:“我是说万一呢?都说女人生子是鬼门关,万一孩子生下之后有个三长两短?”   若水蓦然明白,她不说孕期出意外,不说生子时出意外,偏偏说孩子出生之后出意外,难道已经查觉到什么?是不是有人想夺子除母,那么这个人除了凌意可还有谁?难怪书香趁凌意可不在突然跑来向她求救。   可是以她的身份,就是凌决心可明着要她死,她也不敢不从,如果暗中做手脚,谁能有什么办法救她?除非远远离开这里,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她没法离开,就是有法子离开,能置爹娘生死于不顾吗?   见她仍不放心,书香激动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苦苦哀求:“书香死不足惜,只要我爹娘和孩子能得以保全就好,可是孩子身份虽金贵,但无生母在侧,难免将来要受委屈,公子官事繁忙,少奶奶要看顾这么一大摊子,怕有时顾不上,所以才来求姐姐,求姐姐看在他是小公子亲生弟妹的份上,多少看顾些个。”   若水此时已经相信书香是预料到孩子出生后自己生死难测,是真心将孩子托付给她的。   书香很聪明,看得清清楚楚,若凌意可真的夺子除母,自己以后又再不生养,这孩子肯定极为金贵,若她自己生子,还会疼爱别人生的孩子吗?奉直公事繁忙,老夫人和夫人儿孙成群时,自然不会太重视一个通房丫头生的孩子,到那时孩子难免受委屈,若她不得不死,又怎能放心得下?   奇怪的是她怎么会把孩子托付给自己?随即明白,除了凌意可,自己是姨娘里身分最高的,以书香的聪明,早就看出自己是一个心软的人,何况已为人母,对幼小的孩子总会有一份怜爱之心。   若水为难起来,这种事情自己怎么会搀合进去?可是她可怜巴巴来求, 不答应又不忍心,答应又怕被凌意可查觉对付自己,正为难之际,看着书香可怜巴巴的眼神,再看看一旁不知时候又熟睡的过去的翼儿,忽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凌意可要压子除母,也只有是个男孩才值得她这么做,如果是个女儿,就是养在自己名下也只是嫡女,总没法和翼儿相比,她才不愿冒这个除。书香这一胎极有可能是女儿,当然会母女平安。   她抬起头,并不回答她的话,而含笑说:“姑娘觉得翼儿可爱吗?”   书香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如此开心,看了看翼儿怜爱地说:“小公子可爱极了,见过队的没有不喜欢的,如果我的儿子也能这么可爱就好了!”   “为什么一定要生儿子呢?公子那天看着翼儿时说,儿女双全最好,翼儿若是有个小妹妹再好不过,两人从小一起做伴不说,长大了一定会保护她的,兄弟之间还要争来争去的心烦,我说放心,书香妹妹有孕之后不但没有萎黄之色,反而艳若桃花,我怀翼儿时也没这么好的颜色,人说女儿最养娘,说不定就能如公子之意生个女儿!公子听了非常高兴,他可盼着你生女儿呢。”   书香蓦然明白了若水的话,若她生子,很有可能被凌决可夺子除母,若是个女儿,又不能与翼儿争什么,她会不会去抢,到那时不就母女平安了,听她的话,似乎胸有成竹自己怀的是女儿。   她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若水笑意盈盈地说:“妹妹说是不是?”   书香终于入下心来,她相信若水绝对不是平白无故这么说,含泪笑着说:“姐姐说的极是,借姐姐吉言,如公子所愿,妹妹也相信这胎一定是个女儿,有小公子这个福星哥哥保护,她一定会一生平安的!”   若水点点头:“放心吧,小翼儿一定最疼爱小妹妹了。时间不早了,老夫人和夫人可能过来看翼儿,妹妹不敢太累着,也不要走动太多,以免引起麻烦!”   书香明白她是怕被少奶奶查觉为难自己,更中感激零涕:“谢谢姐姐关心,也谢谢你肯叫我一声妹妹!姐姐放心,从此我心里就把你当亲姐姐看待,若我能办到,定会为姐姐尽一点绵薄之力!”   说完拭净脸,行了礼退下,严妈进来后不解地问:“她不是少姐姐奶的陪嫁吗?怎么来同姨娘套近乎?”   若水笑着说:“你老也知道,女子刚有身子,又是高兴又是惶恐,生怕有什么不妥,总想多问些有经验的人,就和我当初一样,书香姑娘不过是问我怎么养胎最好罢了!”   严妈笑着:“她是该常来,大家都说这个孩子是小公子给招来的!姨娘猜这一胎是男是女?”   若水呵呵一笑,怜爱地看着睡得正香的儿子:“既是小翼儿招来的,那就要问他了,就看他喜欢弟弟还是妹妹了!”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七九、静娴   午饭后,翼儿睡得正香,若水却躺得腰酸背痛,索性坐了起来,正无聊的慌,外面传来严妈低低的声音:“卢姨娘来了?小公子刚换了尿布,睡得正老实!云姨娘倒没睡,你陪她说说话正好!”   若水百思不得其解,凌意可一天不在府里,从来没有单独见过她的书香偷偷过来不说,她确是被逼得病急乱投医。而自从那天奉过茶后,再未露面的卢姨娘也来了,可能也是怕凌意可记恨不敢过来吧,这会过来到底是单纯地看小翼儿还是有什么目的?这可是两人第一次单独打交道。   不过卢静娴到底不是凌家的人,与凌意可关系也没那么密切,何况她看起来不招人讨厌,与人为善总比处处树敌好,以后还是要好好相处吧。   正思量着卢静娴已经进来了,浅紫色的短襦,月牙白的裙子,脂粉未施,略戴了几样首饰,入目淡雅的很。她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口称:“静娴饭后无事,想来看看小公子,叨扰姐姐了!”   若水连忙让坐:“卢姨娘来看他,是他的福份。我正无聊的慌,巴不得有人陪我说说话,何来叨扰二字?”   卢静娴是恬淡温顺的样子:“姐姐不嫌烦,妹妹就厚颜坐下了,不过姐姐仍是月褥期间,这样坐着身子受得了吗?”说完掀开看着小褥子怜爱地看着小翼儿熟睡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   “谢卢姨娘关心,我差不多躺了半天了,躺得背都痛了,这才靠着被子坐坐!不碍事的。”   若水发现,她相貌虽然不太起眼,但笑起来翘起的嘴角和弯弯的眼睛温柔而甜蜜,很吸引人,到底自幼饭庄诗书,温柔文雅的气质是凌家那几个自恃美貌的通房没法比的,心里顿时酸酸的。   自己在国公府养胎的日子,她陪奉直的时间最长吧,她可是新人,无论爱与不爱,对男人总是有新鲜感。何况这个卢姨娘知书达礼,清秀文雅,自己都不讨厌,听说奉直常和她一起吟诗做对,是不是在他心里也占了一席之地?   卢静娴却突然跪下了,若水一惊,怎么和书香一样,见面先下跪,她又有什么事?   “卢姨娘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好了,我哪里受得起姨娘如此大礼?我身子不便不能下床,姨娘快快请起!”   卢静娴却不肯定起来:“姐姐请听妹妹把话说完。妹妹出身小户人家,本来生活尚可,却因爹爹病重求医负债累累,爹爹病逝后把祖居抵押了才贷得驴打滚的银子安葬了,后来被人逼着卖房卖地甚至要卖我还债,眼看家破人亡,幸被少奶奶相中,得以入侯府为妾,才解了家中困境,静娴感激之余从不敢多想,只想忠心服侍主子和姐姐。   姐姐生子,静娴虽然身份低贱,也厚颜自称姨娘,本应备上厚礼,却因囊中羞涩只好做了一件小衣物送过来,实在羞于示人。”   若水连忙插话:“卢姨娘多心了!东西贵重与否,总是姨娘的心意,我怎能嫌弃?何况是姨娘亲手做的,精致的很,大家都夸比府中绣娘做得还好,姨娘切勿多心,还是快起来说话吧,你我身份相当,,我哪担得起这大礼?你这样跪着,我惶恐得很!”   卢静娴这才含着泪起身坐在床边,不复往日的恬淡温顺,看起来梨花带雨颇为动人。   “妹妹的见面礼可能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姐姐不但不嫌,还送了金镯子做见礼。这些都不说了,直至昨个我弟弟来府中,我才知姐姐的大恩情!”   若水不解地抬起头,卢静娴羞愧地说:“不瞒姐姐说,侯府给的买妾之资颇为丰厚,还清了债务之后还修茸了房屋,余下的也足够家中三五年的用度和两个弟弟的深资。可是附近无赖得知我家中有些银钱,就哄骗我大弟出所有余钱去赌,说是能发大财,我弟弟只知读书不懂世情险恶,很快被骗输精光。娘得知后一病不起,却连抓药的钱也没有了,二弟无奈来府中找我,我不敢让人知道,又不敢动那些首饰,就把辛苦攒下的月银全给了他应急,还把两个丫头攒下的也先借了去。”   若水从小生活富足,哪经过这般艰苦,卢静娴一个弱女子在爹爹亡故之后上要孝敬娘亲,下要照顾兄弟,竟是一个外柔内刚之人。   “卢姨娘受苦了!见面礼的事就别再提了,若家中急需,我这还积攒了些银两,就先拿去用吧,总不能让亲人生活没有了着落。”   卢静娴感激地说:“姐姐大恩,妹妹尚未得报,怎好意思再要?何况在姐姐的帮助下,家中因顿已解,妹妹以后可安心服侍公子和姐姐了!”   若水疑惑地说:“卢姨娘说的什么我不懂,我并未做什么!”   “我虽给了银两,也不过区区十几两而已,只够应个急罢了,又惦念娘亲身体和弟弟的饭食,每日心焦火燎的,却不敢对人说。直到昨个弟弟又来了,我才知道公子已经派人给家中送去了钱米,还说以后按月送去,最让我感激的是派人接两个弟弟去了于氏族学里借学,以免他们受人引诱走上邪路,于是族学条件极好,请的都是名师,我们姐弟自幼受爹爹的熏陶,都极爱读书,能入于氏学得名师教授,也不理没了他们的才华。后来我向公子谢恩,公子才说是你提醒他的!”   正待安慰卢静娴,一想她是凌意可纳进门的人,也多亏凌意可相中她才解了家中困急, 说不定已成心腹,自己帮她是应该的,但不可太过亲近,凌意可在时,她连这院门也不敢进。   就淡淡地说:“卢姨娘其实不必如此客气,我不过提醒了公子一句而已,还是公子考虑的周到,卢姨娘要谢就谢公子吧,不过姨娘以后若有需要我帮助的,我会尽力的!”   卢静娴见若水虽然热水助她,却并不亲近,连一声妹妹也不肯喊,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下黯然,又见若水淡淡的似有逐客之意,眼圈一红说:“姐姐不肯认我这个妹妹,我却认你是姐姐。妹妹退下,不打扰姐姐歇息了!”说完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退下。   若水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觉得自己也许太过小心了,她虽是凌意可纳进门的,但看样子是个有见地的人,未必会真心听从凌意可的指使。   奉直下值后回来,直接去找母亲,虽然伤未全愈,连小翼儿也抱不成,但他资历最浅却先于同僚升值,怕别人背后有微词,所以不敢担搁太久,再说前些天找机会私见安王,他还让自己千方百计多多结交同僚,说以后会用得着。   于夫人看见儿子,想起可爱的小翼儿,脸上不由得一喜,自己总算苦尽甘来了,除了小翼儿不是凌意可生的,似乎没有什么遗憾了。   “直儿,你的伤怎么样?还疼吗?”   “谢娘关心孩儿,娘放心,已经不太疼了,就是胳膊还抬不起来,害得我想抱上翼儿都没法抱!”   “呵呵,这小家伙,实在招人疼!你爹见了他都忍不住抱了抱,所有的儿孙中,除了奉纯,他抱过的就只有翼儿了!”   一提到这个事奉直心里就不爽快,幼年没有父爱,可是他心头之痛呢,连忙把话题差开:“娘,那天的事我细细查了,什么结果也查不出来!”   一想起差点就见不到可爱的小翼儿,于夫人不由得拍拍胸口:“是谁这么狠心想害我们,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吗?”   奉直摇摇头:“我细细查了,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那天的惊马是从直对着拐弯处的一个空院里突然冲出来,我去看过,那院里除了一滩干了的血迹什么也没有了,周围都是杂乱的马蹄印,想是马血吧,那天的惊马身上不是被扎了一刀吗?想是有人提前等着,若水的轿子将过来之时,他就敞开院门扎了马一刀,马受惊之后冲出来刚好对着若水的轿子,时辰掐得可真好。我还查了一下,那院子的主人两年前在城南买了大宅子搬走了,说是姓娄,一次交了一年的房租,听说除了偶尔买东西,从不与任何人来往,几人没人见过他,事发后就消失了。”   于夫人皱起眉头:“设计得滴水不漏呀!那天真是惊魂动魄,娘都差点吓死了!”   奉直迟疑了一下说:“娘能不能猜出这件事是谁做的?”   “奉直,你可是怀疑你媳妇?”   “除了她我实在想不出是谁?”   “不,这件事绝不是你媳妇做的!”   “娘就那么肯定?”   于夫人点点头:“就那么肯定,你想想看,她也许妒忌云姨娘,可对你却是极在意的,那天的惊马出来,极有可能伤到你,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她还争什么争?所以于你不利的事她绝对不会做,所以娘猜不是她!”   奉直有些释然:“我也不希望是她,要不然每天对她说着违心的话,我都快受不了了,总怕有一天会发作出来。”   于夫人郑重道:“直儿不可如此任性!如今云姨娘先生子,书香那丫头又有喜讯传出,她做为嫡妻迟迟无子,心里肯定难受,你要越发善待她,你岳父为你升职和奉纯换差事,受了不少麻烦,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善待你媳妇!”   奉直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娘费心了,我回去看儿了!”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八十、母女   崔姨娘见女儿忽然回来,面色很不好看,心里一惊脱口而出:“怎么了可儿?是不是于家察觉了那天的事情?”   凌意可愣住,挥手让丫头们下去:“那天的事?什么事?娘可有什么事瞒着可儿?”   崔姨娘这才查觉自己失口,连忙掩饰地说:“我没说什么,我是说那天带你偷偷去找游神医的事,以我们的身份传出去有些不雅,是不是于家知道了?”   凌意可看着崔姨娘可疑的神色,蓦地想起若水回府那天被惊马冲撞,奉直为救她受伤的事,虽然满府上下都在疑她,可自己当时怎么也猜不到是谁做的,现在突然明白这件事就是娘一手策划的,不但没有成功,还差点要了奉直的命,若不是爹刚助奉直升职,书香又有身孕,她简直都没法在于家立足!   凌意可忍不住有些薄怒:“娘,你对可儿说实话,到底是什么事?我知道娘做什么都是为我好,可也该让我知道呀,你这样瞒着我,没有事还好,若出了事,不是让我措手不及吗?”   崔姨娘愧疚地摇摇头:“我本来想一次为女儿解决了心头大患,谁知却功亏一篑,害得女儿到今日不得安宁!”   凌意可声音都变了:“娘!那天云氏被惊马冲撞的事真的是你做下的?”   崔姨娘点点头:“云氏在国公府时,娘就想派人做手脚,谁知里面防得铁桶似的,根本没法下手,我就知道云氏临产前要回侯府,就提前做好了准备,只等到时动手,即使要不了云氏的命,她的孩子也保不住了。谁知关键时刻奉直竟然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救云氏,要不现在哪来她们母子?可儿也不用烦心了。”   凌意可腾地站起来,又惊又怒:“娘!你可知道差点就要了奉直的命!我们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得到他的心吗?要不要云氏的命是小事,若奉直人都不在了,还争什么?你想让我年轻轻守寡吗?我又无子,你让我下半辈子怎么过活?你怎么这么糊涂?”   崔姨娘愧疚地说:“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出了意外,若当真害了奉直误了可儿终身,娘只有以死谢罪了!还好,虽然没要了云氏母子的命,但奉直总算有惊无险!”   凌意可和长地出了一口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出了意外怎么办?娘以后不可再私自做主,就是为了我也不行,我有我的打算!”   “不提前告诉你还不是怕你提心吊胆吗?本想等事情做成了再告诉你,让你彻底没了心头大患,后来却出了差子,我又怕你担心,就没有再告诉你,你放心吧,娘知道了,以后要做什么我们母女商量着!”   凌意可声音缓和下来,娘毕竟是为自己好。   “娘可知奉直和侯府有多看得这个孩子,云氏刚一有孕就送到安国公府养,还不是为了提防我?幸亏那天有惊无险,他们虽然怀疑我,但云氏母子平安,高兴之余也就放了过去,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女儿如何在侯府立足?公子定会恨死了我,我又无子,娘愿意我守活寡吗?”   崔姨娘抹抹眼泪:“我也是考虑不周,每日看着你受一个通房丫头的气,就受不了了。   娘是通房丫头时整天受你嫡母的气,如今你是嫡妻,却要受一个通房丫头的气,她还先你有子,我们娘俩到底做下什么孽了?”   凌意可挨着她坐下,拭去她脸上的泪:“我若有子,云氏就是生上十个八个,也是庶子而已,我若不生,就是害了她的儿子又有什么用?于家还会给奉直纳更多的妾生养,于女儿可有私毫关系?我只不过落个嫡母的名罢了,也只会让奉直恨我,侯府厌我而已!”   崔姨娘抚摸着女儿的双手,“女儿放心,娘做这件事之前都考虑好了,别把于家的人想得那么了不起,你以为这件事他们轻松放过真的只是因为云氏母子平安?别忘了你爹刚助奉直升了职,有的人入仕多年也难得升迁,他才一年时间,你以为侯府不在乎这个?民间男人哪个不重功名利禄胜过一切?他冷落你也是暂时的,等下次你爹又为他谋到升迁的机会,我不信他还会冷落你?如果你再生下嫡子,谁还人心疼一个通房丫头生的孩子?你却永远没了心头之患,做正妻切记不可心慈手软!”   凌意可撒娇地说:“女儿知道了,不过还是尽快找神医为女儿医治才是最重要的,若我生下了嫡子,庶出的孩子就尽管让她们生吧,还用咱们费这么多心思吗?”   崔姨娘点点头:“这些娘都知道,上次咱们不是怀疑有人做手脚让你们都不孕吧,可神医诊治后却查不出什么,如今书香有孕,就说明不是有人做手脚,也许是缘份未到吧,我听说西山有个黄大仙挺灵验的,我这几天有空带上你的生辰八字去让他掐掐,看可是冲撞了什么?”   崔姨娘说着面色一紧:“如果实在不行,还有一个办法。”   凌意可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娘可是说夺子除母?”   “可儿聪慧,娘就是这个意思!若她生个丫头,就不必管了,你面上尽尽嫡母的本份就行了,可若是个儿子,就先夺了再说!”   “女儿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就是问这个,想提前与娘商议到底怎么做最好!”   崔姨娘冷冷一笑:“我倒有个一箭三雕的好计。书香若真的生了儿子,就以她爹娘的老命威胁,逼她自尽!而且还要逼她害了云氏的儿子以后再畏罪自尽,就说是自己生了儿子后,妒忌云氏的儿子居了长才下的手!她死后儿子自然归你这个嫡母!你不但可以洗清嫌疑,若云氏因失子伤心而死,岂不是一箭三雕?”   “娘果真好主意!但愿书香一举得男。但是这个丫头不象我们想得那么笨,可能已经猜到我的心思,若被她说出去,就不好下手了,弄不好惹一身的麻烦。”   “没事,有她爹娘在我们手里,我不信她敢乱说什么,你回去以后使人盯着,不许她单独与人接触,知道吗?”   凌意可点点头,崔姨娘又不放心地问:“那个新来的卢姨娘可靠吗?会不会完全听你的?”   “娘放心吧,当初若不是我相中她与公子作妾,她娘家是就家破人亡,自己也不知被卖到什么脏地儿,她还不感激我一辈子?”   “不过可儿还是要当心,人心多变,她以前是没有办法才处处听你的,若以后翅膀硬了,也不见的会对你言听计从。”   凌意可笑着说:“娘放心,我派人盯着了,她们若做了什么,我保准知道。”   崔姨娘迟疑着说:“娘本想还瞒着你做一件事,不过后来放弃了。”   “啊?娘又做什么了?”凌意可惊得站了起来。   崔姨娘摇摇头拉她坐下:“可儿勿慌,不是说放弃了嘛,你回门那天说了云氏的事情,娘一气之下,派人去了蜀郡,看能不能揪云氏一点短处。本来查到云氏订亲了,就想使些银子挑唆那家人来于家闹事,却打听那家人本是富商,再多的银两也看不上,而且根本不敢得罪安靖侯府,何况云氏只是议婚,并未正式下聘,就是闹了也闹不出什么来。”   凌意可有些惋惜地说:“可惜白白跑一趟,没有揪到云氏的错处!”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八一、审问   凌意可回去后,稍稍休整了一会,听说奉直已经回来,去看儿子了,心里一阵怅然,以前还顾着自己的嫡妻身份,每次回来先要到自己屋里坐坐,如今一回来必先去看儿子,这个由头谁也不能拦他,当然也就陪着云若水了,人家亲亲热热的一家三口,谁还想得起自己,枉父亲力排众议升了他的职。又想起娘说的一箭三雕之计,面上浮起一丝冷意,就令琴音传一个嬷嬷前来问话。   “我不在这大半天,可有什么事发生?”   嬷嬷恭敬地说:“老奴一直盯着,早饭后书香姑娘去了云姨娘院子,时辰不大,有一炷香功夫。上午老夫人和夫人去看了小公子,下午倒没什么事情发生,少奶奶回来之前,公子去了云姨娘的院子。”   听到书香趁她不在去找若水,凌意可脸色非常难看,她示意琴音给嬷嬷一块碎银子:“嬷嬷辛苦了,你可是一直盯着?”   嬷嬷有些惶恐,午饭后她乏极睡了一觉,当然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可又不敢让凌意可知道,就低下头说:“老奴不敢辜负少奶奶所托,我在门房里一直盯着,院里谁什么都能看见!”   “那就好,下去吧!”   嬷嬷刚退下,凌意可咬牙切齿地说:“去传书香这个死丫头来见我!”   眼中的恨意吓了琴音一跳,心里一惊,赶紧去传书香了。   短短几步路,书香吓得心惊肉跳,猜测是不是凌意可知道了她去找若水一事。可是自己当时还留心了,那时候院子里没什么人呀,为了以防万一还带着两个丫头,就是为了避免单独去找若水的嫌疑,可是少奶奶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她能轻饶自己吗?   一再哀求琴音告诉她是什么事,琴音却板着脸说:“少奶奶让传你,我一个奴才,怎敢问她有什么事?等见了她不就知道了?”   书香见她不理自己,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一边被琴音拖着走,一边快速想着说词。   进了主屋,丫头婆子都已退下,凌意可并不理她,低头欣赏着手上的护甲。   书香双腿一软,连忙跪下,轻轻抖着不敢说话。   半晌,凌意可轻轻地说:“我不在这大半天,香儿都做什么了?你是有身子的人,若有半点差错,我可担不起半点责任!”   书香结结巴巴地说:“奴才没做什么……”   凌意可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说:“没做什么?香儿真没做什么吗?我怎么听说我不在,你去找最得势的云姨娘了?是不是看人家得脸了想攀高枝?还是想学人家的样儿一举得男?本事就让你爹娘去云家做奴才!”   书香顿时明白了若水让她不要走动太多,以免引起麻烦是什么意思,原来少奶奶竟派人盯着自己!   见她提起爹娘,吓得连连磕头不止,一个劲地求饶:“少奶奶息怒!奴婢有身子后,不知怎地特别喜爱小孩子,我不方便往长房那边去,咱这院里又只有小公子一个,我吃完早饭没事,就忍不住想去看看他,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小公子,两个丫头也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少奶奶息怒呀!别为奴婢气坏了身子!”   凌意可面色缓和下来,她说的也是人之常情,或许并非像自己担心的那样察觉了什么后去对别人乱说,再说她的爹娘都在凌府,量她没有那个胆!   “起来吧,我信你还不成?别把头给磕破了!被公子看见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都是公子的骨肉!”   书香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原是我多心了,这两个孩子可是亲兄弟或者亲兄妹呢!少奶奶放心,我有空就过去看看!”   凌意可亲切地笑了:“香儿这样想就对了。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能久坐,还是回去歇息吧,千万不可伤了身子,多跟云姨娘学着点。”   书香连连点头退下了。琴音盯着她的背影说:“云氏如今得意,全是因为生子,若没了孩子,看她还得意什么?”   凌意可明白她的意思,可她根本不想让琴音知道自己和娘的计划,就叹息着摇摇头:“我自己生不出来,就是她没了孩子,又有什么用?还得给公子纳更多的妾以旺子嗣,我若生了,她就是生个十个八个也越不过去,就是你们谁生了,养在我名下也算是嫡出的,她的孩子也越不过去!再说那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谁都会怀疑是我做手脚,还不如自己尽快生一个!”   琴音有些摸不清头脑,忙说:“少奶奶高见,奴婢愚钝。其实奴婢见香儿有孕,心里也很羡慕,可就是怀不上,辜负了少奶奶的厚爱。”   凌意可淡淡地说:“这事急不得,要顺其自然。你说香儿这一胎是男是女》只可惜呀,就是生了儿子,也是庶子,又被别人占了长,想要出人头地可不容易呢!”   琴音原来还很嫉妒,竟让这蠢笨之人占了先,可她很快听明白了凌意可的意思,吓得出了一层薄汗,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怀孕并非一件坏事。   凌意可又笑着说:“哪能保证一定是儿子呢,我不过说说,是男是女要等生了才知。不过这个孩子无论男女一定要平安生下来,万不可出什么意外,要不我们凌家就抬不起头了,府里已经有人暗中指指点点了!我不能时时顾得上,就交与你了!”   琴音再也不妒忌书香有孕了,反而觉得她很可怜,连忙不迭声应了:“奴婢知道,不过刚才那个嬷嬷不太精细,不行再找几个人盯着吧。”   书香回到自己的小院,坐了半晌惊魂未定。她虽早做了通房,但为了服侍凌意可方便,就一直和琴音住在离凌意可最近的厢房里,有孕之后才搬到了若水原先的小院,仙儿的地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的。   凌意可母女的手段她不止一次地见识过,若被查觉自己向云姨娘求救,自己生死难测不说,在凌府为奴的爹娘必被严惩,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如果凌意可信不过自己,暗中审问服侍自己的丫头和嬷嬷,得知自己是单独去见云姨娘的,那就死定了。   她来到外屋,沉下脸看着三个奴才:“少奶奶刚叫我去问你们服侍的可好,是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还说若敢有丝毫懈怠,全部乱棍打死!”   嬷嬷吓得连忙跪下磕头:“姑娘饶命!万不可对少奶奶说我昨天下午去赌钱了!”   两个小丫头更是吓得战战兢兢,少奶奶早就严令她们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书香姑娘,虽然去看小公子时让她们在厢房里等着是书香的意思,可若被少奶奶知道,还是会严惩她们,顿时吓得哭起来:“姑娘千万不敢让少奶奶知道我们没有跟着姑娘,要不奴婢就死定了!”   书香面色缓和了些,上前扶起她们:“我也是奴才出身,知道你们不容易,于你们不利的话我是不会说的,就看你们自己了!话又说回来,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没有你们的错处,夫人和公子能饶你们吗?到那时,谁护得住你们?所以要得你们平安,必须我母子先平安了,明白吗?”   三个人都是侯府家生子,哪能不明白其中厉害,当即表示以后处处忠于书香,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   书香这才放下心来,身边人不忠,大概是最可怕的事情,想起凌意可说让她没事多去看看小翼儿,和云姨娘多亲近些,心里更加惊疑不定,她绝不会平白无故这么说,回了凌府一趟,她到底和心机深沉的崔姨娘商议了些什么?   从小父母就教自己做奴才的一定要本份守拙,处处退居人后,即便跟着主子身不由己,也要能不做恶就不做恶,凡事留条后路。   如今看来,竟然受益匪浅,虽被少奶奶和琴音逼着做了些对不起云姨娘和虹儿的事,但总算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在自己百般无奈前去求助的时候,她竟然不计前嫌指点迷津。   书香想起她说小翼儿如果有个妹妹,一定会保护她的,心里一暖,凌意可再做什么,也不过为了夺她的儿子,若真如云姨娘所说生了女儿,不就逃过一劫了吗?书香相信,她一定会生个可爱的女儿。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八二、远行   热热闹闹地给小翼儿过了满月,若水的身子也渐渐复原了。安靖侯府一年新添两个男丁,虽都是庶出,但也算人丁兴旺,特别是小翼儿的也生让二房不再膝下荒凉,也因为凌意可没有生养,在老太太和于夫人眼里,他和嫡子一样金贵,奉直和若水更是爱若至宝。   寒气渐至,小翼儿一天天地长大,除了牵挂爹娘和虹儿,若水对现在的生活心满意足,每次抱着可爱的小翼儿,若水可真正感受到做父母的有多疼爱儿女,更洗碗他们能够看在小翼儿的面上原谅自己,如果肯来长安一见,就再好不过。   奉直曾许诺翼儿满月过后就告假去蜀郡亲自向云家谢罪,却一直诸事缠身没有机会,她虽然很着急,却也不好催促。而且奶娘虽然一直在暗中保护她,为她谋划,却很长时间见不到她,若水也没法找人商量,只好耐心地等奉直有空再说。   这天午后,书香又过来看小翼儿,自从凌意可吩咐她可以与云姨娘亲近之后,她倒可以名正言顺地常常过来。   两人在院里逗了一会小翼儿,看他睡意渐浓,就准备抱他去睡,若水见书香盯着她似有深意,吩咐奶娘丫头不必跟着,别吵醒了翼儿。   安置小翼儿睡下,书香低声说:“姐姐小心,你的院子有好几个人轮流盯着,进进去去都有人知道。”   若水朝她笑笑:“谢妹妹,我早知道,我又不偷人,看她们能盯出什么?不过你常常过这边来,她许吗?”   书香迟疑了一下说:“是少奶奶命我主动来与姐姐和小翼儿亲近,我不知她是何目的,又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姐姐还是小心点吧。”   若水愣住了,她不提防了自己,反而主动令书香与自己亲近,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天奉直回屋后,先与小翼儿亲热了一会,把若水拉到内室关上门:“若水,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若水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奉直知道她现在最大的牵挂莫过于爹娘了,能有好消息告诉他,是不是他有空去蜀郡了?   奉直拍拍她,示意她不要太激动:“再过三天我和几名同僚要去矩州(金贵阳市)公干,回来时让他们先回京,我再告几天假,正好绕道蜀郡!”   若水张嘴结舌,眼泪一滴滴地落下,从怕见到他们到渴望相见,奉直终于要去和父母正式提起这件事了,但愿他们能原谅自己,看在小翼儿的面上原谅自己,如果肯来京看望小翼儿,自己定当面谢罪,求他们原谅女儿不孝。   奉直拭去她的泪:“我知道你无时不刻想着他们,自从有了翼儿,我才知道骨肉相绝一个多么残忍的事。幸好这次有机会,我办完公事定去蜀郡拜见伯父伯母,到时他们是打是骂,我都认了。你放心,我定会苦苦相求,任由他们责罚,只求他们看在小翼儿的面上,能够原谅你我!”   若水忍不住伏在奉直肩上哭起来:“能不能求他们来长安看看若水?他们若不肯原谅我,就请他们来看看小翼儿吧!”   “你放心,我会说服他们的,骨肉亲情不可割舍,我相信他们会原谅你的!我刚已经告诉娘了,娘笨还说派于伯走一趟,见我坚持要去也就答应了。只有娘和你知道去蜀郡一事,别人只知道去矩州公干几个月,你不要说漏了嘴!”   若水抬起泪眼:“我明白。你还是先去告诉少奶奶一声吧,我要收拾些东西。”   “路途遥远,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带太多的东西。你抽空再写一封家书吧,这个比什么都重要呢!我只带碌儿随行,他对蜀郡熟悉些,这一来一区得好几个月,年前都不一定能赶回来。我走之后,你多保重,娘已经答应过我,她会处处留意,照顾好你和翼儿的,你有什么事尽管找她吧。”   若水抬起头,诚恳地说:“这几天你就多陪陪少奶奶吧,我好歹有翼儿,她一个人怪孤单的,走之前再去看看书香姑娘,还有别忘了安排人时时照料卢姨娘家里!你的行礼我就不收拾了,还是由少奶奶收拾吧,若都收拾一大堆,你怎么带得上?”   “还是你考虑周到,你不会忘记的。真舍不得你和翼儿,我会天天想你们!”   说完褪下若水的金镯子,再从小翼儿肉乎乎的小手腕上褪下银镯子:“这两样我带上,路上留下念想!”   若水夺过去藏到身后,笑着说:“还是先放着吧,走的时候再带,被人看见不好!你快去告诉少奶奶吧!”   奉直点点头,看着熟睡中的小翼儿,亲亲他的小脸,恋恋不舍地走了。   奉直走后,若水很想见奶娘一面,告诉她这个消息,更想听她亲口说爹娘一定会原谅自己,可又不敢冒然前去,就是书香不说,她也知道自从小翼儿出生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死死着,这也是奶娘一直不来找自己的原因吧。稍有不被人知道自己和奶娘的关系,招来许多麻烦和嫌疑不说,后奶娘就不能再暗中保护自己了。   思前想后没有办法,想起奉直说要写家书,摊开笔墨,顿时泪如雨下,抖抖索索不能提笔,勉强写了“父母大人在上”几个字,却被泪水洇然染得模糊不清。   索性放下笔,坐在熟睡的小翼儿旁,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自己做了对不起爹娘的事,总不能一辈子逃避,爹娘能派奶娘来找自己,可见是能原谅的,亲生的骨肉,有什么话不能说?何况奉直去当面请罪,想必他们的怒气能减轻一些。   鼓起勇气再次提笔,只报喜不报忧,路途遥远,不要让他们再担心了。   “父母大人在上:若水不贞不孝,因年幼无知、行事乖张,做下让父母家门蒙羞之事。辗转来京幸得侯府相容,虽屈居妾室,但长辈亲厚   主母宽容,衣食用度与家中无二,并未受半点苛待,并于八月二十二日得子于展翼,举家欢颜,请父母大人勿念。然日夜思及父母,寝食难安,闲来常诵经拜佛,乞求家人安宁。今公子来请罪并捎来家书,万望父母不弃,看在翼儿面上原谅女儿,长安虽远,难隔思亲之情,唯愿骨肉团聚,互通音讯,盼有机会当免谢罪!不孝女若水泣拜!”   提笔挥就,仍是泪痕斑斑,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翼儿年幼,盼见外祖一面!”   这才仔细地封了口,把准备送与爹娘的东西又拿出来一起整理好,只等奉直走时带上。   奉直来到凌意可屋里,她正百无聊赖地坐着,见到奉直,眼里顿时有了光彩。   “夫君今天回来得真早?”   奉直想到自从小翼儿出生后,再加上卢姨娘进门不久、书香有孕,自己确实很少看顾凌意可。从娘那里得知惊马事件并非凌意可所为,觉得也许自己误会她了,心里有些愧疚,上前拉她坐下。   “娘子每日替奉直孝敬老人、照管家事,辛苦了!奉直近日公事缠身,又顾着翼儿年幼,待娘子不周,还望勿怪奉直!”   凌意可心里一热,眼泪差点下来,自己辛苦受累、百般算计,不就是为了得到他的看重和情意吗?   她看着奉直,难掩眼中的泪意:“可儿做什么都是为了夫君,受再多的累也心甘情愿,只要夫君诸事随心、二房妻妾和乐、人丁兴旺,可儿怎么都不觉得辛苦!”   奉直有些尴尬,想起若水说她有翼儿作伴,凌意可一个人怪孤单的,连接掩饰地说:“今晚我回来得早,又闲来无事,要不吩咐厨房准备一桌酒菜,咱们热闹一下!”   凌意可闻言兴致勃勃:“这样最好,自从静娴妹妹进府后,咱们还没聚过,如今我们有了可爱的小翼儿,香儿也有喜讯,何不借机聚聚?不过翼儿年幼,受不得酒气,香儿正孕期反应,咱们还是以茶代酒吧!我派人去吩咐厨房快点备菜,不必准备各房的晚饭了!”   奉直点点头,看她安顿停当,挥手让丫头们下去,站起来对凌意可深深一拜。   凌意可慌忙站起来拉他坐下:“夫君这是做何?无故对意可行此大礼?你我夫妻二人坐着说话就好!”   “娘子素日辛苦了,我该谢娘子!奉直今日还有一事相托!”   “夫君有话但说,可儿无不尽心尽力!”   奉直有些动容:“你我二人成亲后,也算相敬如宾,日日厮守从未远离。如今我却领了公事,要与几个同僚去矩州公干,三日之后动身,我只带上碌儿随身服侍,山高水远一来一回,年前都不一定能赶回来!”   凌意可愣住了,自从成亲后,虽然奉直从来都不属于自己一个,但是厌也好爱也好,却朝夕相处从未分离,自己每日所做的就是操心他的衣食起居,然后打扮得美艳动人,备好晚饭等他回来,那怕他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却每日都能看到他,如今这一别好几个月,云氏尚有儿子,卢姨娘生性恬淡,自己该如何度日?   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奉直拭去她的眼泪恳切地说:“奉直因公远行,翼儿年幼、香儿有孕,家中父母婢妾,皆托与娘子,万望娘子看在奉直的面上,仔细看顾,勿出差错,让奉直远行归来得享天伦!”   凌意可看着他殷殷期盼的脸,心莫名地痛楚起来,他总是把自己托付与自己,自己该托于何人?   奉直蓦地明白了她的心思,有些愧疚地说:“娘子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不可太过辛苦,有事多找娘商议,奉直回来后,希望看到你一切安好!”   三日后,奉直拜别父母亲恩,带着若水的期盼,依依不舍地离开妻妾幼子远行了。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八三、奉孝   奉直已经走了一个多月,天气越发寒冷。若水每日指尖算着他的行程,猜测他什么时候能到蜀郡,又担心爹娘不肯原谅自己,给他难堪,日夜思量渐渐憔悴起来。虽然同在一个府里,却不敢与奶娘见面商议,生怕被人发现蛛丝马迹。   幸好小翼儿越发可爱,只要看见他,再大的烦恼也忘了,就连凌意可大概因为实在无聊的慌吧,每天也过来逗一番小翼儿。   善果渐结,不但书香暗中帮她,就连曾受凌意可大恩的卢姨娘,也因为若水一再提醒奉直别忘了安排人照顾卢家生活,也背过凌意可向她示好,若水不再象以前那样处处受欺、孤立无援。   三公子奉孝下了学,一边吃着热乎乎的炸糕,一边带着书童亮儿慢慢往回走,因为族学离家不远,他一般都是走着过去,很少坐车。   “公子,这几天我怎么老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咱们?”   亮儿一边回头往后看,一边不安地说。   奉孝吓得一哆嗦,手里刚买的炸糕差点掉在地上,镇定了一下骂亮儿:“死奴才!大白天的净吓人,害得我还没吃几口差点掉地上!”   亮儿吓得忙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大概我眼花了看错了!”   奉孝心里已经跟擂鼓一样,蓦地想起去年冬天的事,是不是那两个无赖银子花光了又来讹钱了?这不成了无底洞吗?若被他们缠上怎么办??   一时心神俱乱,看到亮儿脚步越来越急,强作镇定地喝斥道:“走那快做什么?慌手慌脚有鬼撵你呀?”   亮儿只好慢下了脚步,反正离侯府只差几步了。心惊肉跳地回屋后,善姨娘看他神色不对,正待问,奉孝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别啰嗦了!你先派人探听下我那老子爹回来没有!”   善姨娘到口的话只好咽了回去,连忙支使可靠人去探听。看着奉孝慌乱的神色,忍不住说:“我们势单力孤,实在不行在于家混个饱暖就行了,不敢要求得太多。那两个歌伎不是好人家出身的,你以后少与她们来往,别被人家利用了去!你慢慢也不小了,仔细传出闲话毁了你的声名!”   奉孝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知道些什么?如果这样憋屈地活一辈子,还不如当初别生我!”   善姨娘不敢再多言,想起去年冬天有一段时间奉孝经常神神秘秘地去找陈若玉河冷子菡,也不知谋划些什么,还好,后来也没见府里发生什么事。可是今天看他神色慌张的样子,莫不是犯了什么事?一时心里七上八下的。   想了想硬着头皮劝道:“二少奶奶对你这个小叔子还算疼爱,她总是你的嫡亲嫂子,你和她多走动,比和那两个婢子搅和在一起强多了。我曾为你以后的前程求过她,她满口答应等你成年后定会相互……”   奉孝气得一拍桌子:“你去求她做什么?她就是再相助,我也只是一个没有前途的庶子而已,不过做个小官小吏糊口罢了,在府里还不是处处看人脸色过活?”   善姨娘吓得不敢言语,虽然她直觉奉孝和那两个歌伎搅和在一起没有好事,却阻止不了,只能日夜忧心。   打探的丫头很快回来了,说是候爷还未归来,奉孝挥手叫来亮儿:“你去在二门口守着,如果看到候爷回来去给老夫人请安,速去陈姨娘处报我!”   亮儿闻言赶紧走了,奉孝才慌忙去找陈若玉河冷子菡。   一见奉孝神色不对,陈若玉连忙令奴才退下,惊疑不定地问:“三公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奉孝烦躁地说:“这几天好像有人跟着我,我怀疑是那两个无赖贪得无厌又来敲诈银两!”   说完又瞪了陈若玉一眼:“你不是说他们与你以前相熟的,人很可靠,才派我去找吗?说好了事成后拿了银子再不回京城,可是事情没做成,不一样拿了白花花的二百两银子,就这还不满足,还想榨干我们呀!”   冷子菡白了他一眼:“什么我们,那些银子全是我们姐俩的私房钱!”   奉孝狠狠地道:“事情是你俩提起的,也是你俩让我去找他们的,当然得你们出银子了,你们又出不了府,跑腿的事还不都是我做的!”   陈若玉连忙劝道:“算了算了,还不是为了我们大家好?麻烦来了字节人先别吵起来。他们不是说得好好的拿了银子后永不回京,再无干系吗?咱们都没追究事情没做成,他们还有什么好找的?”   奉孝顿顿脚:“还不要银子花光了生活没有着落,又跑来讹钱!得赶紧想个法子解决了,若被府里发觉,我被打个半死不说,你们两人肯定活不成了!奉直回来也饶不了我,就是他饶了我,我本就是一个矮人半截的庶子,再做了这等事,以后在府里还能抬得起头吗?”   陈若玉长吁一口气,坐下半晌无语:“他们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混,闹将开来只有我们吃亏。不就是为了银钱吗?只要能买个安宁,花点银子怕什么?三公子别慌,我等会就给你五百两银票,若真是他们,必会找机会和你联系,到时你可把银票交给他们,并严辞这是最后一次,令他们走得越远越好,今生今世都不得回京,若再纠缠不休对大家都不好!”   奉孝冷冷地说:“除了死人不会生事,谁能保证他们不再纠缠?如果他们钱光了又来要,不是成了无底洞吗?两位姨娘有多少银两供得起他们挥霍?”   陈若玉面色一冷,很快想到“灭口”二字,可还是放弃了,自己和冷子菡出不了府,奉孝虽然心思不简单,却到底只是一个孩子,力量总是有限,顶多传个话递个信罢了,凭他的力量能灭人家的口吗,目前只能花钱消灾!   她转身回屋取出一张银票,心疼地说:“这是我们姐俩这些年靠着候爷的赏赐攒下的养老钱,如今都给你了。你千万告诉他们两个拿了银子快快走人,不许再回京城!”   奉孝接过银票点点头,脸上闪过与年龄不相符的阴狠:“他们能跟踪我,就一定会找机会联系我的,放心吧,我一定会严厉地告诫他们!”   这时亮儿在外面喊他,奉孝知道父亲快过来了,赶紧拿了银票走了。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八四、敲诈   奉孝从陈若玉那里回来,神色似乎轻松了许多,只能惊疑不定,忧心忡忡地看着唯一的儿子,却不敢多言。   他在人前天真单纯,一副贪吃贪喝、百事不上心的公子哥样子,其实极为心高气傲,绝不肯甘居人后,心狠手辣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善姨娘越发自责了,可怜的孩子,虽然也是候爷的亲生骨肉,人都最疼幼子,候爷只喜长子奉纯,老夫人最爱奉直,他却因为庶出的身份,自生下除了自己就没人真心对他好,稍稍懂事之后就知道自己处处矮人半截。   同为亲兄弟,别的不说,就光是月银才只有二两,奉纯和奉直却有二十两之多,就这还不算老夫人和候爷的暗中贴补。在极为不公平的处境中长大,他才一天天变得怨天尤人、满怀怨怼,直到慢慢学着算计别人,说话行事皆与年龄不符。现在竟然和陈若玉冷子菡这两个歌伎搅和在一起,她们能教他做什么好事?   奉孝得了主意,知道了该怎么做。这天下午回侯府,他又觉得好像有人跟着,就停下来吩咐亮儿去城东买他最爱的林记芝麻烧饼,亮儿不解地说:“大冷的天干嘛在去那么远买?等回来早就凉了,前面那家虽然差点,却是热乎的!”   奉孝瞪了他一眼,亮儿不敢多言,赶紧走了。奉孝有意放慢脚步,走到一个小巷口停了下来,往里走了几步。很快有人跟了上来,是一个白净精瘦的男子,鬼鬼祟祟地朝周围看了看,低声夸奖:“三公子虽年幼,可是个精细人,竟然察觉我要找你!”   奉孝面色一狠:“那件事情没做成,白得了我们的银子不说,不是说好了永不再回长安城吗?你们俩个在此没什么产业,又无亲眷,还跑回来做什么?就不怕我让你退银子!”   男子呵呵一笑:“事情没做成是那两个小娘子根本就没去,我们没有等到,可见是你们那边出了差子,让她们起了疑心。若她们去了,我们兄弟两个还能放过她们?”   奉孝斥责道:“谁说没去?明明我派任 盯着说出府了,偏偏你们两个蠢笨,竟然没有看出来穿了男装!白费我们的心思和银两!”   那男子方才恍然大悟:“那天是来了两个秀气些的小厮,说是走错门了,看起来象个小太监似的不男不女的,原来就是她们俩!不过可惜了,就是我们看出了也没法下手,她们不知从哪找了一个练家子作保镖,我们哥儿都不是他的对手,怎敢造次!”   奉孝闻言也愣住了,找了个练家子做保镖?她们哪有什么本事找练家子作保镖?又一想可能是奉直不放心,才找了府中护院暗中保护吧,可别被他察觉出什么!不过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想是已经过去了,就是查出了,也可推到那两个婢子身上,本来就是她们谋划的,自己不过是跑腿传话而已。   目前是关键的是先打发这个无赖,就板起脸说:“事情没做成就算了,也不能全怪你们,银子也不必退了,你们辛苦一场,拿去过活吧,只是以后不许回长安了!”   见他小小年纪态度如此强硬,男子倒吃了一惊,旋及哈哈大笑起来,奉孝吓得连忙把他拉到角落:“你做什么?这里离侯府近,被人看见我就死定了!”   男子打量奉孝一番,眯着眼说:“小子不错,有气度,我喜欢!不过,你这套对付那些奴才尚且,还想用来对付我?”   奉孝不过是给自己壮壮胆,知道这招对他们根本没用,索性不语。   那男子凑近奉孝:“既然公子说话不方便,咱就长话短说了!我们哥俩本想拿那些银子去别地买房置地好好过活,可又不小心给输光了,心里懊悔的不行,发誓以后好好做人,只交了公子这一个富朋友,只好厚颜来求了。只要公子再帮我们这一次,以后定走得远远的,永不回京!”   奉孝沉思了一会,为难地说:“好吧,我就再帮你们一次,不过你也知道侯府虽有钱,我娘不过是一个妾,我更是庶出,根本没什么银子,上次的银子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这一次我只好挑几件我娘不常戴的首饰卖了,最多只凑够二百两,两位大哥将就用吧,不能再多了!”   男子面色一冷:“公子开玩笑,一人一百两够什么?公子若有诚意,我们要求不高,你给六百两,我们一人三百两,这是最低的价格了。银子到手我们就走得远远的,以后好好安心,永不再公子面前出现!怎么样?   奉孝眼珠一转,百般为难地点点头:“实在不行,我只好把我的金项圈和护身玉也卖了,我娘若问就说丢了,不过一顿家法而已,只求两位大哥从此放过我,再苦苦相逼我只有死路一条了!事情若真的犯了,我不过被痛打一顿而已,府里却绝对会要了两位大哥的命!”   男子达到目的,忙不迭应了:“公子放心,若这次得了银子,我们下辈子都不会再来找公子麻烦了!”   奉孝点点头:“两位大哥都是好汉,说话可要算数。这样吧,我得回去筹银子,明天你找个可靠的地方,这里不行,被人看见传出去就说不清了。”   男子思索片刻:“公子要得可靠地方,我们这几天在京中的落脚点还算可靠,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布衣巷拐角处,我给门环上系一条红布,你可径直进来!”   奉孝点点头,不敢多留,匆忙走了。回府后打听到父亲不在,赶紧去找陈若玉和冷子菡。   “怎么样,那两个无赖打发了吗?”   奉孝气愤地摇摇头:“他们可真是无赖!竟然狮子大张口,说最少得一千两这件事才算彻底了结,要不然他们就张扬出去!”   陈若玉脸色顿变:“啊?还得五百两?他们也太贪心了!把我们姐妹攒了半辈子的钱都给榨光了!”   冷子菡都快哭出声了:“咱们辛苦攒了多年的钱,真的就送给那两个无赖了?早知道还不如不做!不但没成事,还失了这么多银子!若候爷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以后可该怎么过活?”   奉直劝道:“我和娘月银低,我又贪吃,根本就没攒下银子,只能靠姨娘了。两位姨娘放心,若得姨娘相助成了大事,以后侯府我当家做主,定锦衣玉食地供养姨娘,到时还缺这五百两银子使?”   陈若玉和冷子菡连忙点头,她们今日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人老珠黄无所依傍时能有好日子过?   且事已至此,那两个都是极下作无赖之人,若不遂了他们的意,被声张出去,奉孝最多受一顿责罚,自己可就死定了!   万般无奈只得狠下心肠又取出一张银票给了奉孝:“三公子当心,给之前定要和他们说清楚,那件事若犯了,咱们活不成,他俩也活不成,最好拿了银子走得远远得,一辈子都别再回来!千万不要让他们觉得咱们有多怕这件事,仔细被牵着鼻子走,动不动就来纠缠成了无底洞!”   奉孝连连点点头:“姨娘放心,他们一再赌咒发誓,说拿到银票以后永不再踏入京城半步,我会警告他们的!”然后告辞离开,走到无人处,从怀里摸出两张银票,得意地笑了。   善姨娘越来越怀疑儿子被陈若玉和冷子菡教唆着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日夜不安,生怕给他招来什么祸端。自己从奉孝年幼时就失宠,幸好有儿子相伴,老夫人也看在孙子的面子时时看顾,日子倒也不错。   现在年纪大了越发看清楚了,丈夫不喜自己,主母厌烦自己,老太太若去世了,唯一的依靠就是儿子,虽是庶出,总是堂堂的侯府公子,老来尽可依靠。   偏偏这孩子心高气傲,做事阴狠,一心想越过奉纯和奉直去自己当家做主,与那两个诡计多端的歌伎搅和在一起,越来越不肯听自己的劝说。   事情若真如他们所谋成了,自然一切都好,不过善姨娘总觉得没有什么希望,老夫人和夫人的手腕和心肌她见识过,怎会让他们几个区区小辈翻了天,若事情败露,她和奉孝在侯府如何立足?虽不至要了命,但极有可能被关押一辈子。   善姨娘越想越害怕,仿佛已经看到她和奉孝被打个半死,象狗一样关进阴暗的柴房里,每日靠一点残羹剩饭苟延残喘。   睡到半夜,善姨娘再也忍不住,穿上衣服来到奉孝房里,他睡得正熟,发出均匀的鼾声,嘴里还呓语着,善姨娘看着睡梦中可爱的小胖脸,不复白日的怨怼和狠戾,心软了一下,叹口气给他掖好被子出去了。   想了想,就是叫他起来也问不出什么,可不过问如果他闯下大祸该怎么办?急得直团团转,忽然灵机一动,想起天天跟着他的亮儿,就悄悄派人传亮儿速到厢房问话。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八五、真相   亮儿在冰冷的地上,冻得不住地打寒颤,善姨娘三更半夜地叫他来,到底为何事?   善姨娘冷冷地问:“亮儿,你实话告诉我,公子今日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亮儿支支吾吾地不敢言语,若被奉孝知道自己向善姨娘告密,还不要了他的命!   善姨娘气得想拍桌子又怕三更半夜吵醒人,看着亮儿恨恨地说:“不想说是吧?敢情是不怕我这个无能的主子!”   亮儿吓得直磕头,却依旧不松口:“姨娘饶命!奴才每日寸步不离地跟着,公子近日并无反常之处!”   善姨娘恨得牙根直痒痒,一反往日的胆小懦弱样子,一脚把亮儿蹬翻在地:“不怕我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去禀报老夫人,说你成天教唆着公子不学好,跟些不三不四的来往,老太太最恨这个,常说好好的公子哥儿都是被坏心眼的奴才教坏的,当初还不是看你老实本分,才让你跟着三公子。若知道你这样,你就看着她怎么把你往死里打!”   亮儿吓得连求饶命,善姨娘说着说着难过起来:“我和三公子虽然也算是主子,但是最没地位的两个,不过处处小心谨慎才能有一碗安稳饭吃。你家公子年幼不懂事,做娘的就怕他被人挑唆着闯下什么大祸!你一味瞒着不肯说,若他真的出了事,你还能活吗?这不是害人害己吗?你若真心为你家主子,就对我说实话实说!”   亮儿这才害怕起来,想到奉孝这几天的奇怪举动,鬼鬼祟祟的不象好事,擦了擦眼泪忙说:“姨娘息怒,奴才都说了!”   善姨娘脸色一缓拉他起来:“地上凉,起来说吧!”   亮儿点点头站起来,一五一十地说了:“奴才也很奇怪,公子在府里只要去见了陈姨娘和冷姨娘,出门后就老支开奴才一个人走动,有时说是忘了东西让我回府取,回来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了,倒象有人特意藏起来。有时呢,为了一块麻糖让我一直跑到很远去买,来来回回半个时辰都不止。去年冬天有一段时间就是这样,奥,我想起来了,大概就是二公子生辰前几天!”   善姨娘一愣,二公子生辰前没发生什么事呀?   “他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反常之处?”   “有!这几天族学后我和三公子一起往回走,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我就告诉了三公子,三公子骂我疑神疑鬼,其实他自己也不停地往后看,回府后他果真又去找陈姨娘和冷姨娘了。今天下学后,他又使我去城东买他最爱的林记芝麻烧饼,我当时还说那么远的回来就凉了,他还骂了我一顿,后来等我买回来,烧饼也凉了,他根本就没吃!”   说完又狐疑地问:“三公子回来后是不是又去找那两位呢?”   大冷的天,善姨娘还是出了一层冷汗,她几乎可以确定,奉孝又在那两个婢子的挑唆下做什么险事了!   “亮儿,你须要知道,三公子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被乱棍打死不说,你爹娘也要受到牵连,若因你被逐出府去,还不是冻饿而死?公子年幼,难免受人挑唆,你切不可再帮他瞒我!记着几天要盯紧他,有什么事先不要声张,赶紧来报我!”   亮儿也吓坏了,连忙点头答应,想了想又说:“如果公子又支使我去买东西呢?”   “蠢货,你不会说放凉了不能吃吗?他只是想支开你,并非真的想吃!你放心,他若真的和你过不去,有我在!”   第二天下了学,奉孝又支亮儿跑大老远去买吃食,亮儿点头答应了,却暗中躲起来观察他。奉孝看亮儿走了,竟然朝一家票号走去,片刻又出来了,径直往侯府的方向走。   亮儿不敢掉以轻心,远远地跟着,竟然发现还有一个精瘦的男子也跟踪着奉孝,似乎就是这几天跟踪他们的人。奉孝走过一家酒楼旁,迟疑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进去了,出来时怀里抱着一小坛酒,亮儿更奇怪,那个男子还是一直跟着奉孝。   走了几步,奉孝忽然拐进了布衣巷,一直走到拐角处,推了推一户人家的门,竟然进去了,那男子快步上前也进去了。   亮儿吓得惊慌失措,如果奉孝进去后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若他出了事,自己只有死路一条。想起善姨娘的话,还好这里离侯府不远,就赶紧回去报信。   善姨娘听完吓得差点瘫在地上,奉孝到底与什么不三不四的搅和在一起,他一个孩子家就不怕被害吧?她仿佛看到奉孝被害死的惨样,就赶紧去找陈若玉问个究竟,走了几步又停住了,略为迟疑了一下,飞快朝老夫人的院子奔去。   跌跌撞撞地进了门,跪下就磕头:“老夫人!求你快救救奉孝,他被老爷那两个贱婢教唆着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亮儿刚才说又去找他们了,就在侯府不远处的布衣巷里,奴婢生怕他遭了意外呀!”   老夫人惊得顾不上多问,派人速传护院管事等人跟着亮儿前往,善姨娘不顾她阻拦,也急急跟了去。老夫人脸色一变,吩咐李姑姑:“多带几个人,速速把两个婢子给我带过来!”   奉孝带了酒进去,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笑着迎上去:“三公子年少有胆识,佩服佩服!”   奉孝奇怪地问:“那位大哥呢?”   说着那名精瘦的男子从外面进来了,呵呵笑着说:“呦,还带着酒了!三公子倒挺准时,天冷,咱们进屋坐吧!”   进屋坐下,奉孝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满脸佩服地说:“两位大哥是英雄好汉,该带我的都带了,顺便送两位大哥一坛好酒,万望以后再勿来找小弟!”   满脸横肉的男子哈哈大笑:“这位兄弟年龄不大,心眼倒挺多的,你放心吧,我们兄弟俩拿了银子就走,以后永不回京!”   说完对精瘦男子说:“去取碗来,咱们今天和小兄弟痛痛快快喝一气!”   精瘦男子为难地说:“大哥,咱们只是临时在这落脚,只有一个喝水的破碗,还不如拿坛子直接喝了痛快!”   奉孝拍手笑道:“好好好,这才是好汉,从没见人用坛子喝过酒!”   满脸横肉的男子大笑,端起酒坛正欲饮,想了想又递给奉孝:“小兄弟的酒,大哥怎好先喝?你也是个男子汉,喝一口吧?”   奉孝为难地说:“我们家规极严,除了过年祭祀过祖宗的酒允许喝几口外,男子未成年一口酒也不许喝。我回去先得给老太太请安,然后给爹爹和嫡母请安,若被一个人闻到我嘴里有酒气,一顿家法是免不了的。”   精瘦男子眼里精光一闪:“算了算了,别为难小兄弟了,他好心送咱们酒喝,别害得他挨打!”   满脸横肉的男子讪讪地说:“那就算了,大哥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提起痛饮,奉孝眼看他喝的差不多了,慌忙接过来递给瘦男子:“大哥轮你了,快喝吧!”   说完眼巴巴地盯着他,精瘦男子接过正欲饮,却忽然放了下来:“我想起没关院门,别被人闯进来发现什么!”   说完就作势要出去,奉孝急了,一把拉住他:“大哥还是先喝了酒吧!要不我去关!”   说完看了看刚痛饮的那位,慌忙就往外跑,瘦男子一把拉住他:“银票呢?”   奉孝匆忙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给他就往外跑:“我得回家了,怕迟了家里找来就麻烦了!”   桌凳在身后猛地翻到,那个满脸横肉的男子痛苦的用手抓着脖子,一手指着奉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后瞪大眼睛重重地倒在地上。   奉孝吓得脸色苍白如纸,不敢再看那张死不瞑目的脸,结结巴巴地对瘦男子说:“大哥别怪我,他死了你正好独吞!”   “好!有种!敢下毒!放心,他死了跟死一条狗一样,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说的好,银子我正好独吞!”   奉孝连忙转身就跑:“谢大哥了,我走了!”   却被他一把抓住:“那一张呢?不是总共一千两吗?”   奉孝张口结舌,看着对方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不是说了只有六百两吗?”   “可三公子不是带了一千两吗?你就别瞒我了,我一直跟在你后面,我去那家票号问过,说你在那里把两张五百的银票换成一张四百一张六百,你是不是问那两个女人要了一千两银子,还想私吞四百两呀?”   奉孝吓得连忙捂住胸前的衣服说不出话来。那男子却不由分说,就要上来在他身上翻找:“乖乖地交出来,咱们好各走各的路,要不然毒死人的罪名可不轻呀,我若去告官,就算侯府能救你出来,恐怕花的也不是这点银子!”   奉孝更加心惊,若被他拿捏住这个,以后就更别想安生了,府里真的知道了,还不把他打个半死!悄悄地从袖口里抽出早就准备好防身的匕首,看着他近身,猛地一刀扎在他的腰上就往外跑,却门槛绊倒在地,那男子疼得大叫一声,随身抄起一个木墩狠狠的砸了过去。   刚好砸到了奉孝的腿上,他惨叫一声往外爬去,男子扶着腰脚步蹒跚地追他,正在此时,院门被撞开,侯府的家丁护院涌了进来,后面是气喘吁吁的亮儿和哭天抢地的善姨娘。   精瘦男子被以谋害侯府三公子的罪名乱棍打死并报知官府备案。   奉孝躺在拆下来的门扇上抬了回来,血从他的棉裤上渗出了来,一路上惨叫连连,直喊二位姨娘害苦了他。   善姨娘见了老太太就哭求:“老太太,求你为奉孝做主,都是那两个贱婢欺哄奉孝年幼无知,挑唆替她们跑腿办事,才害得奉孝遭此大罪!”   老太太看着奉孝的惨样,听说善姨娘的哭诉,极为震怒,喝令把陈若玉和冷子菡乱棍打死,在于夫人的求情下,被灌药而亡,留得全尸。等于文远回来,等待他的只有两具冰冷的尸体。   他抱着两具尸体呼天抢地痛哭一番,不敢责备母亲和于夫人,正准备责骂善姨娘,老太太冷冷地开口了:“住口!你有什么资格骂善福!她这些年好歹替你养大了一个儿子,可你都做了些什么!念念不忘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不说,还把这两个婢子看得弊嫡妻亲子都重要!除了每日不离她们,你还记得这府里谁?我都替你脸红!”   于文远泪痕未干,脸上有些挂不住,于夫人连忙乞求地叫了一声娘。   老太太怒道:“不许再处处由着他!这些年我们对他实在是太纵容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先不去管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了,而是抱着两个死鬼哭个不停!你看看这两个贱人都做了些什么!竟然雇两个混混侮辱直儿的通房,哪能让她们死得如此痛快?非得乱棍打死不可!来人!拉出去!扔乱葬岗去,不许入于家祖坟!你若恨我这个老太婆,就杀了我算了!”   事情很快调查清楚,陈若玉和冷子菡因为对主母及嫡子奉直心怀不满,设下毒计陷害奉直宠婢云若水,骗其去帽儿胡同受恶人凌辱,而这两个恶人就是她们花银子雇的,幸被青姨娘发觉才免遭毒手。   因她们不能出府,就以小恩小惠收买欺哄三公子替她们跑腿递信。   而三公子奉孝,因为年幼无知被她们利用来送信及银票,后来两个恶人又再次借机敲诈未果,为了泄愤竟把三公子骗去毒打致残。   于老太太气得连哭带骂,恨奉孝不争气,好好的公子哥竟被小恩小惠收买。   奉孝却哭着说:“我嘴馋,经常去外面买好吃的,可是月银太少,不但我的月银吃光了,还常常花费姨娘的,后来陈姨娘和冷姨娘说只要肯替她们跑腿,就给我二两银子买好吃的,我就经常替她们跑腿呢!”   老太太愣住了,眼泪流的更狠了,从此奉孝的月银就成了十两。而奉孝被墩子砸断的那条腿永远残了,虽然请了无数名医延治,却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依照律例,身残之人终生不能入仕为官袭爵。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相依   经过一场事,侯府上下震惊之极,两下下贱的歌妓,承侯府不弃,抬了她们的籍做姨娘,虽不能生养却极受侯爷宠爱,每日锦衣玉食的供着,却阴狠歹毒,为了报复对正房的不满,竟然设下毒计算计二公子的宠婢,枉想羞辱二公子,让他家宅失和。这样不算,还哄骗利用年幼无知的三公子,害得好好一个公子哥儿成了残疾,真是死有余辜。   于文远虽然极为悲痛,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们做的事情放在谁家都是死路一条,本要乱棍打死,幸得夫人求情才保全了体面。   伤痛过后,于文远寂寞无聊之余,慢慢开始思及夫人的好,夫妻之间也有了些走动,有时他也去看看于夫人,可是于夫人对近二十年不登门的丈夫却依旧客气而冷冰,索性秉过老夫人之后,开始给他物色新妾。   这件事情,最为震惊的莫过于于凌意可和若水了。   凌意可做梦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不知不觉之间背负了这么大一个罪名,难怪奉直对她忽冷忽热,有时还会用探究的眼神盯得她好莫名其妙。虽然他从来不说,但肯定首当其冲怀疑自己,还好,这个罪名总算彻底洗清了,不知奉直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后悔还是自责?还是又突然对她温柔体贴起来?   虽然洗清了罪名,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为什么发生这件事,奉直首先怀疑的是她?她在他心里就那么恶毒下作吗?做为夫妻,既然怀疑了为什么问都不问一声?这么久了他搁在心里就不嫌难受吗?若真当她是妻子,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就这么在民心里猜疑着、隔膜着、嫌弃着,自己十分无辜地做了他心里那个善妒到恶毒的女子,都是那个云若水害得他们一辈子隔膜丛生,不能亲密相处。   若水也十分震惊,没想到奉直在府里有这么多对头,因为奉直对自己的看重,竟然成了她们报复的工具。若水情不自禁打个寒颤,若不是这件事败露,她们隐在暗自还会做出什么?如果下一次下手,肯定是针对自己的孩子,若水越想越怕,如果不是送她去国公府,可爱的小翼儿能平安出生吗?   那件事发生后,虽然她们开始也怀疑凌意可,后来听了奶娘的解释才觉得另有其人,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是这两个几乎未见过面的歌妓,凌意可肯定明白了当初大家的对她的怀疑,现在知道了真相,她还不恨死自己。   若水越想越心惊,这样一个女人,若真恨上了自己,肯定会对付的,这次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有什么就针对自己吧,千万别盯上无辜的小翼儿。她每日更加小心谨慎、百般防备,厨房里有奶娘在,饮食上尽可放心,只要自己这边盯紧,就不会出什么事。   也许从小做惯了粗活,书香的身子很结实,肚子一天天圆润起来,怀孕对她来说,好像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她依然温顺老实、恭恭敬敬地服侍着凌意可。唯一害怕的就是凌意可常常盯着她的肚子发愣,说不上是期盼还是怨恨,每次都让书香生生打个寒噤,日夜盼自己如若水所言生个女儿。   奉孝在得知自己的右腿要残一辈子后,简直万念俱灰,在老夫人和善姨娘的苦苦安慰下,才慢慢认了命。这一辈子,他拖着一条瘸腿,再也不能入仕为官,注定要依靠两位兄长讨生活。   不幸中的万幸,也许是老夫人刻意遮丑吧,两个婢子很快被处死,没来及揭发自己,所有的罪名她们都一身背了,自己只是一个 为了得到一点跑路费而被利用,最后落得残疾的可怜儿而已,无论是奉纯还是奉直做了家主,谁都会照顾他一辈子。   新年快到了,于家喜忧交加,喜得是奉纯和奉直都得了儿子,侯府人丁兴旺,今年过年要热闹多了,忧的是福祸双至,奉孝好好一个孩子永远瘸了腿。   已经腊月二十八了,于家上下苦盼着奉直回府,却只等到了奉直捎的信。封套里装着三张信纸,一张是给长辈的,说是公事缠身,不能赶回来过年了。第二张是捎给凌意可的信,无非告罪自己不能回家过年,托付她照顾父母娇儿。按说若水做为一个妾室,奉直是不该给她捎信的,可是有了小翼儿,关心儿子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事,第三张是给她的,无非是说自己一切安好,要好照顾她小翼儿。   若水拿着薄薄的信纸,也许因为看到的不只她一个人吧,纸下只有聊聊数语,全是关于小翼儿的,再无其他。   若水反复揣摩,想找一点关于云家的暗示,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许是因为顾忌凌意可吧,卢静娴从来不敢私自来看若水和小翼儿,除非凌意可叫上她一起去,可若水能感觉得到,她是个善良有主见的人,若非被逼无奈,她是不会跟自己做对的,也许还会暗中帮着自己。这样一个女子,温顺而恬淡,带着淡淡的书卷味,不管奉直是否,自己都讨厌不起来。   年前,陈若玉和冷子菡刚死了刚刚一个多月,于夫人就买了两个温顺美貌的贫家女子,做了于文远的通房丫头,近身侍侯他的饮食起居,包括暖床,那件事情彻底地过去了。   小翼儿长得很快,已经会在别人的逗弄下咯咯地笑起来,老夫人和夫人日日看顾不说,就是凌意可也常常会欢喜地抱着他逗弄,那幅发自内心的喜爱常常让若水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也许她只是恨自己吧,对小翼儿也是有几分真心喜爱的,毕竟他也是奉直的骨肉,以她对奉直的情意,怕是下不了手吧。   爆竹一声声响起,若水惊讶地发觉,自己来侯府将近两年,乡音未通,虹儿被逼走,奶娘咫尺天涯不得相见,属于很多人的奉直隔着万水千山,陪着她的,只有襁褓中的小翼儿。如果虹儿以后能回到自己身边来,如果奉直能琏父母来京探亲,而奶娘能时时相陪,自己是不是也该满足了?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父女   元节刚过,年节的喜气还未散去,凌意可无聊地坐在桌子旁,听着还未完全平息下来的爆竹声。   奉直不在的日子,她真的很无聊,无聊到忍不住去逗越来越的小翼儿解闷,因为他长得太过像奉直了。凌意可慢慢地发现,她似乎真心喜欢上了小翼儿,也许因为那双眼睛太像奉直吧,也许因为这么一个小人儿实在太可爱吧,看着她时那清澈无邪毫无戒备的眼神,让她怀疑自己到时能不能下得了手。   可是崔姨娘得知后,却狠狠骂了她一顿,说她心慈手软成不了大事,几番劝告之下,凌意可渐渐恢复了理智。自成亲以来,一桩桩一件件过往浮上心头,自己受的冷落和委屈那么的清晰,清晰到今日还能觉得疼痛。   特别是帽儿胡同事件发生后,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奉直无故猜疑冷落,她不恨奉直,却对云若水恨得咬牙切齿。那个孩子再可爱,也是她的儿子,只要书香生了子,就定依母亲的计谋而行,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正闲坐着无聊,琴音进来报凌府来人来接少奶奶,说是崔姨娘身体,不适。   凌意可担心母亲,立即秉了于夫人回凌府去。急急忙忙赶到前堂先去见父亲,却霍然发现父亲正陪瑞王端坐着等她,嫡母和凌意欣均不见踪影。   凌意可看着两人有些学生的脸色,顿时惊慌失措,莫不是奉直路上出了什么事?她手腿发软地走过去,顾不上给瑞王行礼,叫了一声“爹爹”,就呆呆地看着他俩,生怕从他们嘴里蹦出不好的消息。   凌相看着女儿的样子有些心疼,神色缓了一下:“这个孩子,今个怎么失了礼数?还不快向王爷行了礼坐下说话!”   凌意可镇静下来,才恍觉失礼,连忙给瑞王行了礼,然后坐在凌相身边,惴惴不安的等他们开口。   瑞王看着她的样子又心疼又气恼,这般神思恍惚还不全是为了于奉直?想起正事定定心神开口了:“可儿妹妹,妹夫走时有没有说他除了去矩州公干还有什么事?”   凌意可摇摇头,无比紧张地说:“公子只说去矩州公干,得好几个月,年前不一定回得来,再没说什么,大过年的他果真没回来。是不是公子出了什么事?”   瑞王探究地看着她:“他果真什么也没对可儿妹妹说?这就怪了,同去的几个人三天前就回来了,就差妹夫一个,他们说是去了蜀郡!”   凌意可的脸刷地一下变得苍白,好比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脸上。他竟然去了蜀郡?借外出公干的机会去了蜀郡?不用说是去拜见云家人了,如今大家都知道了,她的脸往哪搁?   她不敢看父亲和瑞王,低下头,声音虚弱地说:“他有个宠妾是蜀郡富商之女云氏,两人私奔而来,与父母亲人再无来往,如今那云氏不但得宠,还生了子,大概觉得脸上有光,这才想起父母家人,所以公子前去报喜吧。”   瑞王狐疑地看着她:“我听说公子有一个通房丫头来自蜀郡,莫非就是她?”   “对,她就是云氏,不过生子后已长姨娘了。”   瑞王话锋一转:“一个妾的娘家,值得公子跑那远去见吗?就是要报信,派一个奴才去就成了,用得着亲自去吗?只怕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见女儿神色悲姜,凌相有些心疼:“王爷莫怪可儿,就是奉直做出什么对不起王爷的事,可儿深闺妇人,又知道些什么?”   凌意可为了奉直的前程,一直以来都瞒着父亲,只说与奉直夫妻恩爱,从来不说奉直如何宠爱若水,又如何冷落她,有什么苦水只对崔姨娘倒倒罢了。今日听说奉直竟然借着公事 ,别人都回来了,他却不嫌麻烦绕道蜀郡去探望云氏父母,这份情意大概是谁也比不过吧。   被瑞王当着父亲的面责难,又直言不讳奉直对若水的宠爱,凌意可顿觉颜面扫地,忍不住泪流满面地说:“用得着!怎么用不着?王爷不知我家公子有多宠爱云氏,为了她连心都能掏出来,绕道去她娘家又算什么?若没有这次公干的机会,他也绝对会找机会专门去的!”   瑞王见她仿佛被触动了伤心事,声音悲切不像作假,一时倒也不知说什么好。平时见凌意可都是美艳风光的样子,第一次见她为了丈夫宠小妾哭得梨花带雨,不仅看呆了,也顿时心生怜爱,若不是碍着凌相在场,都要上前好好安慰一番了。   凌想已经心疼得不了了,看瑞王也愣住不知该说什么,有些后悔自己没弄清情况责备女儿,又气奉直荒唐,气愤地说:“枉可儿在我面前处处袒护他,却做下这等荒唐事,早知道去年我就不管他升职的事。算了算了,既然他对我们可儿不好,我以后不再管他了,下次见了他我一定好好斥责一番!”   凌意可愣住,有些委屈地看着父亲,却又不敢多言。瑞王哈哈大笑:“岳父,可儿虽然生他夫君的气,却也心疼得紧,自己要打要骂都行,却不许你说半句呢,我看你还是收回刚才的话吧!”   凌相无奈地摇摇头:“算了,也由不得我了。可儿下去陪你姨娘吧,我和瑞王爷说几句话。”   凌意可不解地问:“刚才王爷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奉直去蜀郡还有别的事情?”她的心情非常矛盾,既希望奉直是如瑞王所说为了其他要紧事去蜀郡,不过顺路看望云家人,这样心里好受些。又希望他只是单纯为了见云家人才去蜀郡,这样就少了不必要的麻烦,也不至于被瑞王怀疑。   可是奉直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令瑞王生疑?   思前想后想问瑞王怀疑奉直什么,又觉得不妥,此等机密他们怎么会告诉自己,想了想说:“若奉直做下什么不妥之事,想也是受人蒙骗,还望姐夫高抬贵手!”   瑞王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笑着说:“放心,就是看在可儿妹妹的脸上的,我也不会拿妹夫怎么样的,何况并未有证据证明妹夫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只是猜疑而已,可儿妹妹铁疑!”   凌意可点点头,不但再看他的眼睛,匆忙告辞走了。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归来   五月中旬,离家近四个月的奉直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明知道奉直要先见长辈才能过来,就是过来了也得先去凌意可那里,若水还是抱着翼儿依门而立,心里又喜又怕,喜得是千盼万盼,他终于要回来了,是不是带了爹娘一起来京?怕的是爹娘不肯原谅自己,落得一场空欢喜。   严妈以为她想念奉直,笑着劝:“姨娘快进去吧,虽说开春了,但还有一些寒气,别吹到了小公子。放心吧,公子见过老太太和老爷夫人,自会过来,他放不下你不说,更放不下小翼儿呢!”   见若水虽然点头答应却仍是倚门翘望,严妈担心地看着主屋方向轻声劝道:“姨娘还是进去吧,少奶奶也派人在那等着,若是公子进门了看见你抱着小公子站在这里等,保准先过来,少奶奶脸上多不好看?”   若水点点头,听话地跟着严妈进去,把小翼儿递给奶娘,独自进了屋,严妈以为她想不开,赶紧进去劝,却看见若水正流着泪发呆,吓了一大跳。   “姨娘,别这样!公子远远地回来看见你这幅样子,还以你受了多大的委屈?若不问青红皂白闹起来,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还落得你不懂事。姨娘生了可爱的小公子,除了少奶奶,这院子谁能越了##”   若水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奶娘放心,我等公子并非想争宠,若水不会这么不懂事。我就不瞒您了,公子走时说忙完公务后,就绕道蜀郡去拜见我爹娘,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就接他们来京看望小翼儿,我是在等爹娘,心里又喜又怕,怕他们不肯原谅我和公子,不再认我这个女儿!”   严妈这才想起若水和奉直是私奔来的,整整两年与亲人音信全无,心里肯定又盼望又担心,连忙心疼地劝:“姨娘勿急,人常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儿女做了什么错事,做爹娘的都能原谅,何况姨娘以前虽受了些委屈,现在却越来越好,又有了外孙子,他们一定会原谅你的,说不定这会正由公子陪着去见老太太他们呢!”   若水点点头,心里好受了一些,等了一会儿,仍是不见奉直过来,忍不住命小蓝去打探,看看公子都和谁进府了。   小蓝很快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却如同凉水兜头浇下,奉直只碌儿两个人回来的,没带任何人,若水一下子瘫坐在床上,半晌无语,眼泪也扑簌簌地流下。爹娘终究还是不肯原谅她,那怕奉直亲自上门请罪也不行,哪怕看在小翼儿的面上也不行,她是不是错得太离谱了?   严妈暗地责怪云家人太心狠,自己的亲闺女也不肯原谅,虽说孩子做下了错事,但总是亲生的女儿,又有了亲外孙子,何况已在侯府正式做了姨娘,对于商贾之家来说,并不算亏待,难道还要记恨一辈子,老死不想往来?   看若水哭得丨灯忻恓惶,不忍地劝道:“姨娘先别急,总是还没见过公子的话,许是云老爷和太太来了后不好直接进府,先在客栈住下吧?说不定想等公子秉明老爷夫人以后,再明正言顺地入府探望女儿和外孙子,这样可不体面的多?”   若水听她说在在理,连连点头,这才止了泪,慌忙说:“小绿快把水烧上,把最好的茶叶取出来,再把点心和果子摆上,小蓝快帮我重新梳头整妆,别泪汪汪的让公子觉得我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奶娘,你去逗小公子,等会要见爹爹了,别让他睡着了!”   一屋人忙得团团转,终于收拾停当,若水也重新梳了头整了妆,换上新做的绣金花的茜红色上襦和湖蓝色云锦夹裙,挑上好的首饰带了一头,这才暂时心安下来,一面逗着小翼儿,一面耐着性子等着。奶娘说的对,虽然她做错了事,但爹娘会原谅她这个不孝之女的。   整整一个时辰后,在门口打探的小丫头才说公子回来了,去了少奶奶屋里,若水按住性子耐心等着,他总算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玩累了的小翼儿却不理会别人怎么逗他,沉沉睡去了。   凌意可得知奉直归来的消息后,惊喜过后很快平静了下来,在得知奉直借着外出公干的机会绕道去蜀郡后,心里被打翻了醋坛子还难受,无论是自己还是父母,无不处处为着他的前途着想,他却把那个贱女人的爹娘看得如此重要。一个妾室的父母、商贾之家,就是要来往,最多也只派几个奴才前去就成了,值得他一个安靖侯府嫡子、堂堂的兵部官员去亲自拜见吗?   父亲的话让她又惊又怕的同时,心里也稍稍安慰了一些。也许他另有机密要事,并非单纯去见云家人,这只是一个绝好的掩饰罢了。   可是,如果他果真如瑞王所说去蜀郡有机密要事,却瞒得死死的,不是和瑞王对着干###   剑南节度使林步云与瑞王的舅父卢烈是死对头,当然不会支持瑞王夺储,奉直做为兵部官员,去了后很可能因公找他有事,走之前却瞒着凌相和瑞王,不是有异心吗?若果真这样,将来瑞王登基,以他的为人,还能饶了他和侯府?   到那时即使自己得以保全又有什么意思?孤零零地活在世上,钦犯之妇,只能青灯古佛苟延残喘而已,反到成了奉直和云若水两人生生死死不分离。   凌意可越想越怕,出嫁从夫,如果侯家败落了,父亲就是再权倾朝野也给不了她丝毫的幸福和荣耀,而凌意欣的风光只能衬托她的凄凉。   夫君虽是小小的正七品兵部执事,却掌管兵部文书和密件保管传递,父亲当初千方百计升他做了这个职务,就是为了及时掌握兵部机密消息,利于暗中控制局势,若他有二心,自己该何去何从?不行,不定得弄清楚。   在门口远远等着的小丫头跑进来说公子已经走到院门口,凌意可稳了一下心神,对着镜子再整了一个妆容,扶着小丫头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卢姨娘和几个通房丫头没忘了今天是公子与少奶奶久别重逢的日子,无论有多么思念奉直,却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房里,没有一个人敢来邀宠,就是若水也没有过来,公子远行归来,首先应该见的是主母凌意可。   二月的风虽然带着些许寒意,阳光却是明媚的,柳条上的嫩芽星星点点,杏花渐落,分离近四个月的奉直大步走了进来。   凌意可想笑着迎上去,眼眶却不知不觉湿润了,是想念,是担心,还是委屈,自己也弄不清楚。   近四个月的奔波远行,奉直变黑也变瘦了,少了几分少年的稚嫩和公子哥的浮华,多了几分干练和男子气概,凌意可喊了一声“夫君”,眼泪就直往下掉。   奉直一愣,他耐着性子一直陪老太太和夫人一直到现在,向她们细说了一路上的情形,好不容易借口疲倦才脱了身,心里无比急切地想见到若水和小翼儿,却又碍着礼数和情面不得不先来见凌意可,见她未语先流泪,心里一软,忍不住上前拭去她的泪:“我好好地回来你怎么反倒哭了?”   说完拉起她的手回了屋:“娘子可是怪奉直一直磨蹭到现在才过来?老太太和娘一直问这问那,我不好推辞!”   凌意可抬起美丽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难过一是夫君走后把一大家子都托付了,我每日战战兢兢,生怕有半点差错,还好,现在总可以给公子交差了。二是因为公子远行,竟然有事瞒着意可,你顺路去拜见云妹妹的爹娘也是应该的,总不能让人家骨肉生离,你若早说了,我定会备下厚礼送与云家,也不失了体面。”   奉直尴尬地说:“娘子勿怪,我并非不信任娘子,而是开始并未想过要去蜀郡,回来的路上听同僚说有一条岔道可直通蜀郡,想到云姨娘每日思念亲人却不得相见,他们甚至连她生死都不知道,这才临时决定去蜀郡,并非提前有打算!”   无论是真是假,总算是圆了凌意可的脸面,她心里刚刚好受了一些,看奉直心不在焉的样子情绪又低落下去,想起父亲的话又试探着问:“也许意可多心了,说不定公子只是去剑南节度使府公干而已。”   奉直顿时警觉起来,他绕道蜀郡一举两得,不但去了云府,确实还去了剑南节度使府,却不是为了公务,而是去替安王私下联络剑南节度使林步云,这件事极其隐密,只有他和安王两人知道,就是同行的碌儿也不知情。   可凌意可一深闺女子,怎么会得知这件事?奉直立即想到凌相和瑞王,他们与林步云素有间隙,自然生怕其他皇子拉拢林步云,对每一个去蜀郡的大小官员都心存疑虑,难怪自己会被怀疑。   他面色平静地说:“娘子勿怪,我原先真的没有打算去蜀郡,确是临时起意。   我一个小小的兵部小吏与节度使大人素无交集,又没有公事找他,平白无故跑去见人家做什么?”   凌意可松了一口气,但愿他说的是真的,看他的神色,明明心已飞走了,淡淡地一笑说:“公子不在这几个月,翼儿越发可爱了,妾身一日不见就想得慌,公子还不快去见见?明天府里要给公子办接风酒,晚上我们就在这里给公子接个风吧,大家聚聚,你走了那么久,姐妹都挺想念的。”   奉直点点头:“谢娘子,酒宴的事情但同娘子安排。”说完急急就走了,来到若水门前,却停了下来,该如何对她交待云家的事呢?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云家   若水无比期待地看着奉直,既渴望知道亲人的消息,又生怕是什么坏消息。一路风尘仆仆,人也又黑又瘦,似乎不该急着问他爹娘的消息,好歹让他缓口气看过小翼儿再说。   奉直不敢看若水无比期待的眼神,他强装镇定地笑笑:“听说小翼儿越长越可爱,辛苦你了,还好,没有瘦,要不我会自责的。小家伙呢?也不出来迎接我?”   若水狐疑地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强忍着不问:“我们在家里一切都好,倒是公子一路劳苦奔波,都瘦了一大圈,好好歇几天再去当差吧。翼儿开始一直等着你,后来玩累了就睡了,直到现在还没醒来,要不公子先去看看?”   奉直点点头,径直去看看儿子,几个月不见,长得他都快认不出来了,一只小手托着胖乎乎的脸蛋睡得正香,奉直怕弄醒他,强忍着喜爱轻轻地亲了一下就退出了。   一直来到里屋,掩了屋门后,满怀愧疚地看着若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若水的脸瞬间无比苍白,泪水弥漫了双眼,她抓住奉直,哽咽着说:“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爹娘不肯原谅我?还是不许你进家门?”   奉直无比沉重地长出一口气,拉住若水按到床边坐下,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抱住:“若水,你一定要支撑的住!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也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坏。我去了云家,却大门紧闭,阶前荒草从生,听人说去年六月份他们突然退出在蜀郡的所有生意,变卖了所愿家产店铺和奴婢搬走了,只剩下一座空宅子。我到处打听他们的下落,却音讯全无,仿佛平空消失一般!”   若水看着奉直一张一合的嘴,眼神呆滞,脑子一片空白,半天才醒悟过来,挣扎着站起来,指着奉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摇摇欲坠间突然想起什么:“那我姑母家呢?你有没有去打听过?她们肯定知道爹娘的下落!”   奉直摇摇头:“我去找过,他们也突然变卖家产和云家同时搬走了,然后音讯全无!”   “那周家呢?你有没有去找到?那是周姨娘的娘家,他们一定会知道爹娘的去向!”   奉直无奈地看着她摇摇头:“我去问过,周家却说自从你私奔后就与云家反目成仇、彻底绝交,根本不知道他们何去何从!”   若水摇晃了一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被严妈掐了半天人中才清醒过来,躺在床上低泣着不肯起来,怎么也劝不住。严妈无法,让人抱来了小翼儿,看着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若水哭得更厉害了。   “我有多爱他,我的爹娘就有多爱我,如果小翼儿以后抛下我偷偷地跑了,我肯定会伤心死,可我怎么就做出了抛下爹娘的事?一定是我让他们蒙羞,在蜀郡呆不下去,才离开那里,害的我姑母一家也不得安生!”   奉直满怀希望地赶到蜀郡,办完了安王交待的机密事后,就带上厚礼直奔云宅。   前年除夕曾和若水一起看过的烟花的云宅,那夜人潮拥挤,烟花璀灿,若水远远地和他眉目传情,眼睛亮若星辰。   当他赶到云宅前,却惊呆了,大门外挂着大锁,门前一片被风吻散的垃圾灰尘,石阶的缝隙里长满了野草,连个看门人也没有。   花了些银子打听了半天,才打听到云宅去年六月份,除了这座老宅,突然变卖所有店铺家产奴婢、三日之内匆匆搬走的消息,就连云家嫁出去的女儿、若水的姑母也一起急匆匆搬了家,以##友街坊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好不容易打听到唯一和云家有关系的周家,一再上门打听,他们却不理不睬,无奈只好亮明身份向官府中人求救,周家这才肯答理他,却得知两家早就因为若水的逃婚而反目成仇了,没有任何来往,也根本不知道云家搬走的事。   后来被官府逼极了,才说去年六月份,有人从京城来,挑唆他们去告安靖侯府私拐周家已下聘的妻室为妾,并愿意送些银子相助,周家根本不在乎这些银子,又不愿意得罪朝中官员,何况与若水并非正式下聘,就没有答应。   过了没几天,云家兄妹两家人就平空消失了,仅留两座空宅子。   奉直百思不得其解,专门找人翻入云家查看。不到两年时间,曾经富丽堂皇的云家,除了一间钉死的空屋子和满院的荒草,什么也没有了,池塘里也栖满了水鸟,雕梁画栋尤在,却荒凉而阴森,不进钻出野猫野狗,听说还常有小偷光顾,偷上一两样能搬得动的家什卖掉糊口。   他还根据若水的描述,找到她以前住的屋子,打开门进增,里面除了几样搬不动的家具处,已经空空如也,家具上也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到处结着蛛网,让人无法停留。   奉直滞留数日,却打听不到任何消息,无奈只得托人找了两个无家可归的贫贱老夫妇住在以前的门房里照看,并留下银两做家用,还托官府时时看顾,莫使家宅损毁,这才带碌儿回京了。   看着若水自责的样子,奉直安慰的同时,百思不得其解。女儿与人私奔,云家再脸上无光,也不至于急急忙忙扔下祖屋搬家吧?而且京城中到底是谁想害他和若水?竟然不顾路途遥远,远赴蜀郡挑拨周家闹事?云家兄妹俩突然搬家远遁与他们有没有干系?   思前想后怕若水担心,还是没敢告诉她,不停地安慰着:“放心吧若水,我已经找人看守宅子,并托官府时时看顾,然后我再慢慢打听,说不定就会有消息。云家家资丰厚,伯父伯母正值壮年,又有你姑母一家做伴,可能只是换了个生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的。”   若水泪眼婆娑地点点头,想起奉直整个下等一直陪着自己,愧疚地说:“我光顾着自个了!书香妹妹如今身子不便,卢姨娘日夜盼你回来,你去看看她们吧,不要总是顾着我。”   奉直见若水的情绪慢慢安稳下来,觉得自己不去看看书香和卢静娴也说不过去,就掖好被子劝她好好歇息,好参加晚上的接风宴。   若水泪痕未干,乖巧地点点头,正待让奉直先过去,忽然想起什么:“公子可知道,三公子出事了!”   见奉直不明就里,不解地说:“难道老夫人和夫人没有告诉你吗?”   一五一十说了陈若水和冷子菡如何设下帽儿胡同的圈套,奉孝如何被利用,又如何被恶人泄愤打断右腿的事。   奉上脸色铁青,重重的拍桌子上,这两个贱人,差点害惨了若水和虹儿,还害得奉孝腿残,真是死有余辜。想起对凌意可的误解,心里有些愧疚,也许自己对她真的太苛责了些。   若水望着他的背影又喊了一声:“公子别忘了去看看三公子,他现在好可怜呀,好好一个公子哥儿,腿就这么毁了。”   奉直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去的。”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九十章 兄弟   晚上的洗尘宴皆然不同以往。以前只要奉直在,所有的女人无不花红柳绿,想引起他的关注,可是今年有了慢慢懂事的小翼儿,他刚一出现,肥嫩嫩的脸和清澈无邪的眼睛,还有嘴边挂着一串亮晶晶的口水,正窝在奶娘怀里使劲地吧咂着小拳头,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奉直无比宠溺地看着他,眼里再没有别人,几个通房知道这个小人精一出现,自己再精心打扮也没用了,奉直绝对顾不上多看一眼,也纷纷献宝似的围上前逗小翼儿,直夸他长得像爹爹。   若水淡淡地笑着,没有围上前,一边看着小翼儿在人前卖弄乖巧,一边心不在焉地陪着身子已经很笨重的书香说话,卢静娴仍然随和而温顺,仔细地服侍奉直与凌意可,不与任何人太过亲爱,也不疏远任何人。   帽儿胡同事件真相揭开,奉直对凌意可心怀愧疚,不再像以往那样敬而远之,酒席上殷勤频举杯,待到散席,凌意可已经薄醉了,不胜酒力的靠着奉直。奉直歉意地朝若水笑笑,扶凌意可进屋去了。   若水一门心思想着云家的事情,根本就没在意奉直,她现在最想见的,就是奶娘云荷雨,可她曾经一再叮咛不要轻易去找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一大早,奉直就约了大哥奉纯一起去看望奉孝。奉孝正对着小丫头发脾气,地上全是他为泄愤扔下的东西,善姨娘在一边低泣着。   奉直一腔怒火顿时涌了上来:“你也不小了,堂堂一个侯府公子,欺负小丫头乱扔东西算什么好汉?”   奉孝看见是两位兄长,愣了一下就失声痛哭:“大哥!二哥!我的腿再也长不好了,大夫说我以后就是瘸子!我不想做小瘸子!我不想做小瘸子!”   奉直和奉纯相视无言,走上前把他拉起来,逼着他走了几步,却霍然发现,他的腿果真一瘸一拐的似乎支不起胖乎乎的身子。   奉直长叹一口气,难过地转过身去。奉纯不忍再看,扶着他坐下:“事已至此,是男儿就要勇敢面对,我们不是普通人家,不需要你养家糊口,侯府又不缺你吃缺你穿的,大可富贵终老。姨娘养你不容易,你落到如此境地,她已经很难过了,你就忍心让她再为你担忧?”   奉直转过身去,看着奉孝说:“不许哭泣!此事虽说是陈氏与冷氏指使,也怪你自己爱贪小便宜,事情已经做下,就要勇敢面对,无论怎么样总算保全了性命,不让姨娘膝下荒凉。你不要自暴自弃,等伤口长好了就去上族学,总要先学些本事才是正理!”   奉孝泪汪汪地抬起头:“二哥,我不想去,他们会骂我是小瘸子,我不想被他们嘲笑!”   奉直正待劝他,善姨娘扑过来抓住他:“二公子,我知你将来定会继承家主之位,我求你看在老夫人的薄面上,赏给孝儿一碗安稳饭吃吧!”   奉直气结,他尴尬地看着奉纯,斥责道:“谁做家主,你我能决定?何况爹爹还正值壮年,你混说什么?我和大哥无论做不做家主,都是孝儿的兄长,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这一点请姨娘放心。以后挑拨离间兄弟感情的话莫再说了!”   关于云家的消息让若水心情沉到谷底。自己目前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又有了可爱的儿子,可是自己的亲人们,父母家人、虹儿和奶娘,无一不因为自己受到牵连。虹儿为自己受尽凌辱,有家不能回,只能寄身瑞王府,奶娘为自己放弃舒适的日子,整日担惊受怕、辛苦劳作,父母为了她被逼变卖家产远走他乡,至今音讯全无。   她整日神情恹恹的越来越沉默寡言,一日日消瘦下去。幸亏一天天长大的小翼儿聪明伶俐,虽然不会言语,却极懂人的心思,每次看到若水沉着脸,就用清澈无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流着口水啊哦啊哦地对她说话,直把若水逗笑,自己也咧开小嘴笔起来。   回到屋里,若水急得团团转,该怎样才能告诉她云家出事了?思前想后,看看时辰还不是很晚,就派小蓝去厨房传话,说明天早上想吃牛肉汤,但愿奶娘能明白她的意思。   四月底,书香顺利生下一奉直的女儿,奉直和若水喜欢极了,书香总算松了一口气,觉得女儿简直就是自己的福星。福意居里喜洋洋的,老夫人和夫人果然重视奉直的女儿,就像对翼儿似的天天跑过来看望,还特意给她取名叫于展容。   唯一失望透顶的就是盼子心切的凌意可,当她听到书香生的是个女儿后,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谋划得好好的一箭三雕之计却用不上,再往后,小翼儿越长越大,就不那么容易下手了。可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只能背过人把琴音和红颜佳人两姐妹骂了无数遍,没人在时对书香也没有好脸色。   若水抱着娇小稚嫩的小容儿,一边贪婪地看着,一边流着泪,奉直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个落掉的女儿,勾起埋在心底的悲伤,父母家人又下落不明,更觉得她为自己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若水每日盼望着能尽快见奶娘一面,好细问一些爹娘的情况,听奶娘说,她离开蜀郡时,家里人虽然也很伤心气愤,但还是处处打听她的消息,派奶娘来京城寻打她、照顾她,可是奶娘前年四月份离开,仅仅过了两个月,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好好的两家人说走了就走了,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到底是什么原因逼他们突然间背井离乡、销声匿迹?   可是奶娘不主动过来,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若水虽然焦急却不敢轻举枉动,只得耐下性子,把全部心思用在照顾小翼儿身上,强迫自己忘记这些烦心事。   奉直似乎更忙了,瑞王把他抓得紧紧的,几乎忙完公事就去陪瑞王,两人虽然身份悬殊,却有着连襟的关系,同出同进倒也不奇怪。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九一、世子(一)   因为上一次去矩州公干,奉直办事得力,刚好禁军中有一个从六品振威副尉的空缺,在上司的力举和凌相的周旋下,奉直被派到军中历练。想要升职快,去军中历练是最好的办法,常常可以因为军功或其他原因得以升迁,在兵部衙门苦熬是很难出人头地,就是有凌相做后台也会招人非议的。   禁军纪律极为严明,奉直平时吃住在军中,只能在三天一次的轮休日回家。   于夫人对儿子目前的状况很满意,儿女双全,连连升职,妻妾还算和睦,除了凌意可没有生养以外,似乎再没有什么遗憾了。于文远身边两个挑拨离间、暗中害人的歌妓也死了,侯府完全在她的掌握下。   青姨娘正在指点几个绣娘给奉贞准备嫁妆,忽有丫头报说侯爷来了,青姨娘惊得手里的绣花绷子都掉在地上,十几年形同陌路,除了偶尔年节时遇到行个礼外,几乎没有任何往来,就连有关他的消息也是从奉贞嘴里得知的,她几乎都要忘了,曾做过他的宠妾。   于文远慢慢走了进来,看见他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呆呆地看着他,连行礼都忘了。几个绣娘慌忙行礼,青姨娘这才反应过来,她抑制住眼泪,挥手让绣娘下去,慢慢走过来行礼。   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眼泪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于文远叹息了一声,伸手相扶,青姨娘却躲开了,她已经平静下来,淡淡地说:“侯爷请坐吧!”   于文远尴尬地缩回手落座,青姨娘沏了茶抵上,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再无言语,于文远看着她已经不年轻的容颜,不忍地说:“青儿也坐吧,咱们都老了,还讲究什么虚礼!”   青姨娘想了想谢了思坐下来,是啊,都老了,再坚持下去有点矫情。   于文远慢慢喝着茶,暗暗打量着以前常常留宿的房间,整洁雅致一如十几年前,再看看温顺恭敬却沉默不语的青姨娘,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正尴尬着却想起女儿奉贞来。   “青儿,奉贞的婚事你可还满意?”   他总算想起还有这个女儿,这些年若不是依傍着夫人,谁知道她们娘俩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青姨娘淡淡一笑:“谢侯爷关心,奉贞的婚事托夫人的福,全是她一手促成,能聘给国公府是她的福气,我当然满意。”   于文远又尴尬起来,从小到大,他除了奉纯,对别的儿女从未上过心,似乎不知不觉间他们就长大了,就连奉贞定亲这么大的事,自己这个做爹的几乎都没怎么过问,只得讪讪地说:“奉贞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只要你满意就好,这门亲事我看着也不错。”   两人又沉默不语了,于文想起今天来的目的,硬着头皮说:“我们都老了,凡事互相体谅些才好,我今天来有一事相求,希望青儿能够体谅我的心情。”   青姨娘一愣,他求自己有事?他求自己有何事?自己一个小小的妾室,能为他做什么事?   她不动声色,恭恭地答道:“青儿一介奴婢,何用相求二字?侯爷尽管吩咐就是,青儿若能办到,无有不从!”   于文远欣慰地笑笑:“我就知道青儿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这件事我思前想后,也只有你才能做到。这府里夫人最信任的只有你了,所以我想让你劝劝夫人答应我一件事。”   青姨娘警觉起来,他到底求夫人何事?为何拐弯抹角地来找自己,若他都张不开口,肯定能够不是什么好事。   “青儿一介奴才,不过打小知道夫人的喜爱,服侍的比较满意罢了,哪里就值得夫人信任了?不过夫人抬爱,一般小事只要青儿相求都会答应,可若是大事,青儿有自知之明,不敢为难夫人,更不愿自取其辱。”   于文远沉默了,她说的也在理,夫人不同一般女子,是个有主见的人,这等大事如何肯听她的?还是自己去吧,是灰是钉子,都得碰。   他站起身来,有些愧疚地说:“还是我自己去说吧,不为难青儿了。   这些年我确实太过忽视你和奉贞,我们都老了,希望你不要在意,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青姨娘点点头送他出去,看见他鬓边隐隐的白发和略有些佝偻的腰身,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回了屋暗自猜想他去找夫人到底是什么事,看样子非同小可,两人可别闹起来,想了想赶紧过去了。   于文远来到夫人的院子,自从陈如玉和冷子菡死后,他有时也会过来坐一下,所以丫头们并不奇怪,径自往里迎。   五月渐完,天气慢慢热起来,于夫人午睡起来正坐着喝茶,丫头进来报侯爷来了,连忙起身相迎,于文远已经进来了。   两人做了一辈子的夫妻,也做了一辈子的冤家,如今儿孙满堂,关系才慢慢缓和下来。尤其是陈如玉和冷子菡犯下大错后要被乱棍打死后,幸亏夫人求情老太太才同意灌药,让自己回来没有面对那血肉模糊的一幕,这一点于文远真心感激,所以后来夫人买了两个贫家女子送与他做通房,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夫妻俩隔着桌子坐下,半晌无语,于文远放下茶杯,挥手让丫头下去,试探着问:“奉直几天没有回来?”   提起儿子,于夫人欣慰地笑了:“他明天轮休,等会就回来了。”   于文远想开口又停住了,想了想又说:“他那两个儿女一定很乖吧?我前天还在娘那里看到小翼儿,很是可爱,虽然不常见我,但是并不认生。”   提起爱孙,于夫人满脸都是笑:“那小家伙是很招人疼,人见人爱,和你亲也很正常,自己的亲孙子嘛。”   于文远抓住话头不放:“他是奉直的长子,虽然并非嫡出,却并没有去计较。夫人能不能也把奉纯与奉直一般对待呢?何况他虽不是夫人生的,但我与他的娘也是长辈主婚拜过天地的……”   于夫人腾地一下站起来,又悲又怒地看着于文远,就说他现在怎么慢慢地向自己示好了,原来还是为了奉纯,可笑的是自己还自作多情和他谈了半天儿孙亲情,却差点被他绕进去。   她长出一口气坐了一下,面色冷峻一如当初,含着几分讥笑说:“大公子是不是嫡出,不由我说了算,于氏有族长、族中还有长辈,族谱上也记着,就是家里也有老太太做主,侯爷自可去问。”   于文远碰了一鼻子灰说不出话来,陈如玉的的容颜已经模糊,那封遗信却已然刻骨铭心,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过生硬,连忙苦苦相求:“夫人!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勿往心里去,就算奉纯是庶子,总是奉直的兄长,若奉直肯放弃世子之位,由他继承也说得过去。”   于夫人转过头又恢复了咄咄逼人的样子:“奉直凭什么要放弃?你又凭什么要奉直放弃?从小到大你抱都不曾抱过他,凭什么现在又摆出父亲的架子要他放弃自己该得的?”   于文远颓丧地垂下头,从奉直生下来,自己从来就没有好好看过他一眼,总觉得他的出生对奉纯是莫大的威胁,几乎都忘他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他长大的过程中,父子相处的记忆几乎没有,岂止于夫人所说的抱都不曾抱过?现在却要求他为了另一个儿子放弃世子之位,是不是对他过分了?   可是想起陈如玉的殷殷期盼和奉纯因为庶子身份处处不得志的样子,他又横下了心。   “夫人说的是,自从直儿出生后,我确实太过忽视你们母子。这些你辛辛苦苦养大奉直和奉贞,家里家外也全凭你打点,娘那里你也照顾得更多,我以前觉得愧对奉直的生母,其实现在想来我也有愧于你,如今我们都老了,儿孙也满堂了,过往的一切还望夫人勿怪。”   于夫人转过头去不理他,这个男人实在伤透了她的心,以前被陈如玉和冷子菡那两个贱人挑唆着,对她和奉直冷酷无情,直到现在,还处处为着奉纯打算,奉直就不是他的儿子吗?   于文远却站起看看她,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于夫人愣住了,正要扶起,又一想他不过为了奉纯的事求自己罢了,又不是为了他们母子,自己为什么要心软?   她索性转过头去,冷冷地说:“侯爷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为了让妾身背上恶名?你还是快起来吧,我担当不起你的大礼!”   于文远却扑通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着说:“这个头是向夫人赔罪,求夫人原谅我这些年无心家事,从不过问你们母子,也从不体谅夫人的过错。”   于夫人依然冷冷地看着他:“你做都做了,我这一辈子已经这样了,奉直成家立业了,还用道什么歉?”   于文远不回答她,磕了第二个头:“这是谢夫人的,谢夫人这么多年替我打理家事、苦心经营,照管着于家若大的家业和一众主奴,如今家业日渐兴旺,儿孙越来越多,这都是夫人的功劳,我应该谢你!”   说完抬起头,诚恳地看着于夫人,于夫人却毫不动容,转过头去冷漠地说:“第三个是求我的吧?你还是别磕了,你再磕我也不会答应!就是我答应了于氏宗族也不会答应,朝廷那个也不会答应!”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九二、世子(二)   于文远气结地看着态度无比坚决的夫人,叹了一口气还是磕了下去:“夫人答应不答应是夫人的事,我是一定要求的,还请夫人让我把话说完!”   于夫人冷冷地说:“你要说就起来说吧,别让我背负恶名!”   于文远起身落座,诚恳地说:“夫人知道,我有三个儿子,无论是不是你生的,都要尊你一声嫡母。奉孝就成那样了,一生只能做个富贵闲人,我也不做他想。奉直和奉纯都是优秀的孩子,特别是奉直,得夫人自幼延请名师严加教导,文武全才见多识广,如今他岳父又百般抬举他,就像这次到军中历练,同去矩州公干的有好几个人,偏偏就轮到他了,他以后定是前途无量,何况他本就是正经的嫡子,处处受人高看,不比奉纯。”   于夫人讥讽地说:“你这会才说他是正经的嫡子?你这会才承认奉纯的出身比不过他?你不是一直都说奉纯才是嫡长子吗?”   “夫人!求你不要再追究过往的事了!请听我把话说完!”   于文远落下泪来:“虽然我高看奉纯,但于氏宗族一直不承认他的嫡子身份,外人也不承认,你也知道这孩子一向省心,从小到大没有生过事,正经的进士出身,已经入仕十年了,对待公事兢兢业业,却不得升迁,就是他的身份碍着,上一次还多亏凌相帮主,虽然算不了升职却换了个好差事,他在仕途上不会有什么前途,根本没法和奉直相比。所以我才来求夫人,让奉直放弃世子之位,一心在仕途发展,这个位子就让给奉纯吧?我们的两个儿子,一个守成、一个创业,岂不是最好?”   “好一个守成!一个创业!守成多轻松,什么也不用做就可得到世袭的富贵,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成了于氏正宗嫡系。可是创业呢?奉直能创个什么?他在军中想出人头地得吃多少苦头?受多少艰辛?稍有战事就有性命之忧,你不担心我还担心!何况如今太平盛世,早已不再封侯封王,他就是拼死拼活做个将军又能怎样?能世袭罔替吗?你也说了他是正经的嫡子,为什么要自甘沦落成为于氏偏支远宗?”   于文远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闷了半晌恨恨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用得着连几辈人以后的事都想到吗?你处处都为奉直着想,为什么不想象奉纯,他也是你养大的,你就这么狠心?奉直仕途上前途无量不说,再几成世子之位,好事都让他占尽了,你让奉纯怎么办?”   于夫人腾了一下站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奉纯不过是我养大的,你就要求我公平对待,可奉直和奉纯一样都是你的亲生儿子,可你看看你是如何对待他们的?一个是心肝宝贝,一个不比眼中钉肉中刺强多少!如今他稍稍出人头地点,你就来替奉纯报不平!你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为奉纯放弃世子之位?”   于文远好话说尽,该求也求了,该劝也劝了,夫人却没有半点松口,又被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气得把茶盏狠狠摔在地上:“两个儿子,你把好事让一个全占了,另一个怎么办?总不能不给他留条活路吧!”   一直在外密切关注的青姨娘听见里面闹起来,赶紧进来了,却看到夫妻俩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满腹怨恨,正待劝说,于文远看见她进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青姨娘的肩膀:“青儿,我知道你是最温顺听话的,你替我求求夫人,她一直就肯提高你劝,你快求求她!”   青姨娘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侯爷,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对夫人说?你总是不来,来了就摔动东西!再说你让我求夫人什么?”   于文远不顾她的指责,一个劲地求着:“青儿,夫人太固执了,你劝劝她,让她不能光顾着奉直,奉纯也是我的儿子,奉直已经前途无量,再得到世子之位,奉纯怎么办?”   不待青姨娘回答,奉直忽然进来了,他面色激愤地说:“我现在就把世子之位让给大哥!我从来就没想要世子之位!我就不信离了于家我还活不成了!”   于文远松了一口气,如果奉直自己想要放弃,于夫人也没有任何办法,正待谢他,于夫人气急了,她伸出手指着就要转身离去的奉直:“你走吧!你现在就离开于家,去过你自个的!”   青姨娘慌忙拉住奉直:“公子,切不可任性!夫人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你呀!”   奉直来到于夫人面前,理也不理父亲,径直朝母亲跪下:“囊!并非奉直不体谅娘的苦心,我知道娘这么多年为了我忍受了太多的委屈。   可奉纯毕竟是我的大哥,儿子不想和他争来争去,更不想为了一个世子之位兄弟反目!儿曾四处游历,深知天下至广大,这段时间在军中更是得益匪浅,不想拘泥一家一室。大哥文静细心善于理家,儿觉得让他当家再好不过!”   于文远生怕于夫人逼迫奉直,连忙说:“直儿能这样看重兄弟之情再好不过!你得你母亲自幼悉心骄阳,文武全才、见多识广,以后仕途上自是前途无量,你说的对,大丈夫不该拘泥一家一室,你好好干吧!”   于夫人气得浑身打颤,她舍不得骂儿子,一腔怒火全冲向于文远:“你住口!你都不顾念父子之情,凭什么要奉直看重兄弟之情?什么文武全才、见多识广,从小到达你又付出过什么?凭什么现在要他做出牺牲?什么大丈夫不该拘泥一家一室,你自己这一生顾过家还是立过业?奉纯身为长子,为什么不让他创事业?”   奉直连忙扶她坐下捶背,一面劝道:“娘不要气了,儿志向高远,真的不想依靠老祖宗的留下的东西过活。你要相信儿子,定会在外面创出一翻天地,让娘在人前扬眉吐气!”   于夫人怒道:“糊涂!世子之位并不影响你创一番事业!如今太平盛世,根本就不封王封侯,你就是千辛万苦做了将军又能怎样?也不是世袭的,你不为自己打算,就不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打算吗?”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九三、嫡庶   于夫人说着说着,气得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奉直想起上一次她被自己气晕过去的情形,吓得不敢再说了,一个劲地给她顺气:“娘!别生气了!当心身子!我不说了行不行?”   于文远眼看功亏一篑,也不敢再烟雨,不过总算知道了奉直并不在乎这个世子的位子,这就好,总有些希望。   连忙上前说:“夫人别生气了!总归是自家人,别为家事气坏了身子,我不提了,行不?”   于夫人转过头去不理他,奉直也不理他,于文远只好对青姨娘摆个颜色,示意她相劝,然后讪讪地告辞走了。   奉直为难地看着青姨娘,不知该如何对母亲说,青姨娘明白他的心思,偷偷地摇摇头,奉直只好违心地说:“娘,你别为此事再生气,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甚至不惜和爹一辈子形同陌路,我都听你的,行不?”   于夫人听了儿子的贴心话,心里好受了些,拉着他的手:“直儿,你主意要定,这种大事上不能心软,你若真的顾什么兄弟情意,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对你兄弟和侄儿好些,也是一样的,这种事不能讲情意,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可是子孙后代的大事,千万不可铸成大错落得被后人埋怨!”   奉直无奈点点头:“娘说的对,我听娘的。不过,我希望娘以后在小翼儿身上不要计较什么嫡庶之分,若他以后因为是庶出被人轻视,我会很难过的。”   “傻孩子,这不是娘计较不计较的问题,我爱他不比你少,可他是妾室肚里生出来的,就是庶出,这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你若真的想给他一个好出身,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养在你媳妇名下,就象奉贞养在我名下一样,也可得了嫡子的名份,若你媳妇无所出,就和真正的嫡子没什么两样了!”   奉直连忙摇头:“这样不行!我绝对不忍心把他从若水身边夺走,会要了她的命的!第一个孩子落胎她差点都活不下去,再夺了这个孩子,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我不会这样做的!”   青姨娘连忙劝道:“公子多心了!夫人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说说,也是为小翼儿好而已,要不是你今天提起,她都不会想起这招,再说少奶奶青春年少,生晚些不等于她不生,先不说云姨娘舍不舍得,少奶奶未必就肯要小翼儿!”   于夫人也怪道:“你看你这孩子,说风就是雨,好象我真的要夺了小翼儿似的!就是你青姨说的,你媳妇还年轻,未必以后就生不出嫡子,人家不一定会要!”   奉直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凌意可真的生了嫡子,是不是小翼儿就象大哥一样身份尴尬、处处不得志?心里猛地疼了一下,那样天真可爱的小翼儿,他若受一点点苦自己都不忍心,又怎么忍心让他因为庶子的身份受人轻视?现在没有嫡子还金贵些,若以后凌意可生子,除了自己和若水,这府里谁还会真心喜欢小翼儿?忽然间,他不那么恨父亲了。   可是凌意可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难道他要学父亲那么厚此薄彼?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在遗憾中长大:“娘,我的孩子,或许在别人心里有什么嫡庶之分,但在我心里是不分的,我都一样疼爱!”   青姨娘笑了:“这孩子,真是实心眼。不是你分不分的问题,而是在别人心里,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你再疼自己的孩子,总不能要求别人也一样对待吧?你大哥就是例子,侯爷再怎么抬举他,在别人眼里他依然是庶子!”   奉直有些颓丧的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青姨娘说的全是实话,难道小翼儿以后要一辈子受人轻视、郁郁终生吗?   大公子奉纯突然进来了,半边脸又红又肿,一言不语跪下朝于夫人连连磕头,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夫人心里痛了一下,虽然为了他和于文远吵得不可开交,可是看到他这样,还是有些心疼。   奉直不等母亲发话,连忙拉他起来:“大哥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奉纯摇摇头:“刚才爹爹叫我去说话,我已得知他为了我和娘争吵一事!我平生第一次和爹吵了一架,被爹爹打了一巴掌。我现在过来,是向娘赔罪!”   于夫人不忍地说:“纯儿,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了解你的性情,我和你爹争吵虽是为了你,但我却不怪你,你起来说话吧!”   奉纯这才肯站起来,含着泪欣慰地说:“娘不怪我就好,就怕娘怪我,请娘和二弟听我肺腑之言。我虽身为长子,却是庶出,所以根本没有资格去争世子之位,这点我心知肚明,也从来没有想过,我胸无大志,只想孝敬好爹娘和老太太,照顾好儿子子侄,这纪念也是被爹逼得无奈。不过我今天已经向爹说了狠话,也换来了一巴掌,我说就是爹争来了我也不做,我绝不要他从奉直手里抢过来的东西,这个世子之位,在我心里没有兄弟、母子之情珍贵!”   于夫人心里一软,有点不忍心让奉直继承世子之位,可她想了想还是硬下了心肠:“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从小就是。不是娘心狠,这嫡庶之分,不由谁说了算,就是我同意了,还有于氏宗族,还有朝廷,根本就隐瞒不过去。不过你们兄弟俩无论谁做了世子,都是我的儿子,你们都是亲兄弟!”   奉纯笑了:“谢谢娘深知我心!我相信二弟别说做世子,就是将来封王拜相,也依旧认我是他大哥!”   奉直看着奉纯温和清俊的脸,不知该说什么好。从小到大,虽然父亲阻止大哥和他来往,但是只要有机会,他就关心照顾自己,为这没少挨父亲的骂,两人总想着有一天和别人家的亲兄弟一样在一起痛痛快快地玩。可是稍稍长大,却身不由己陷入了世子争斗中,两人渴望的兄弟亲情一天天越发疏远。   如今两人已经各自成家立业,越发明白骨肉亲情是无法取代的,奉直暗下决心,他看着奉纯,动情地说:“大哥!你永远是我大哥!无论富贵贫贱,我们都是亲兄弟!”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九四、两难   已经九个月大的小翼儿虽不会说话,却极聪明伶俐,一见到奉直就张开手要他抱,奉直怜爱的抱着他,想到他以后可能因为庶出受人轻视,心痛得不得了,抱着亲了又亲,逗的小翼儿咯咯直笑。   若水含笑看着父子俩,心里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如果就他们一家三口,如果奉直的生命里再没有别的女人和她们的孩子,这一幕该是多么温馨,他们三个人该是多么亲昵。   “若水,对不起!”   若水一愣,不解地问:“怎么了?公子好端端说出这句话?”   奉直叹了一声:“我害你做了妾室不说,还害得小翼儿成为庶出,我为他连自己的命都舍得,却不能阻止别人轻视他的身份,如果他以后因为是庶出而处处碰壁、受人轻视,我就是最大的罪人!”   若水闻言难过地低下头去:“我作了妾室倒无所谓,只要能和公子在一起就行,却从来没想过会连累翼儿,无论我们多么爱他,总不能改变他的出身,如果他将来长大后因为庶出受委屈,我会自责死的!”   “我以前总是很恨爹爹厚此薄彼偏爱大哥,我现在也能理解一些。在爹爹眼里,我总是嫡出,打刚出生起就比大哥强许多,大哥庶出且自幼失母,他多疼一些也是应该的,我现在不那么怪他了。你不知道,今天为了世子之事爹和娘又吵开了,让我欣慰的是,我和大哥都不争不抢相互退让,都把兄弟之情看的比世子的位子重要!”   若水听着听着却流泪了:“是啊,世上有什么比骨肉亲情更重要?和它相比功名富贵都是空的。卢姨娘虽出身贫家,我倒羡慕她可以常常见到亲人,不像我,现在找都没处找!”   “放心吧若水,云宅我已安排人时时打理,莫使荒废了。以后若有机会,我会仔细打听的,相信总有蛛丝马迹可循,总有一天,你会与亲人团聚!”   若水点点头:“我也相信有一天定可以再见到爹娘,我不信他们就这么狠心抛下我再不相见!”   两人正说这话,小翼儿不满受冷落,伸出手去抓奉直,嘴里啊哦啊哦地抗议着,两人都被逗笑了,赶紧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小翼儿这才满意了。   陪他玩了一会儿,若水为难地说:“你每次回来翼儿都很兴奋,我真不想让你走,我们一起陪着他。可是容儿也是你的孩子,她们母女也需要你的照顾,我又不忍心把你留下来,你还是过去看看吧。”   奉直点点头:“翼儿就托付你了,我是该过去看看。”   他转身待走,翼儿却不答应,可怜巴巴地看着走到门口的奉直,“哇”地一声哭了,奉直狠不下心,只得回头抱过他,小翼儿这才破涕为笑了。   奉直想了想还是开口了:“若水,我不想为世子之位伤了兄弟之情,可娘却说什么也不答应。大哥和我一样,都百般推拒宁愿放弃,甚至不惜挨了爹爹一巴掌,我被娘逼得无奈只得答应下来。其实大哥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家,我想找机会说服娘把世子之位让给他,自己另闯出一条路自,不想拘泥一家一室,你可愿意我这么做?”   若水点点头,无论奉直做什么,她都只是一个妾室,一切荣耀都与她没有多大关系,与其兄弟反目,反而不如亲情来得重要。   “我尊重公子的选择,无论你走哪条路子,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我和翼儿会一直跟着你。不过公子还是问问少奶奶的意思吧,她未必同意。”   奉直愣了一下,怎么把她给忘了?就是自己肯放弃世子的位子,她肯放弃以后安靖侯夫人的位子吗?   “我去找少奶奶说说看,你看着翼儿,我走后你哄哄他,别哭坏了!”   若水点点头:“你放心吧,小孩子没长性,也不过一会儿功夫。时间不早了,你就陪少奶奶用晚饭吧,不过记着要去看看书香妹妹和小容儿,还有卢姨娘。”   说完拿起拨浪鼓逗小翼儿,小家伙抓去兴奋的挥舞着,奉直趁机走了。   今天是奉直的轮休日,凌意可早就吩咐准备了丰盛的晚饭,光彩照人瞪着奉直,看见他进来连忙迎了上去,细心地服侍他更衣净面。   奉直耐着性子先不提起,一直陪她吃过晚饭,又喝了一会茶,这才挥手让丫头下去。   “可儿,我现在禁军中不能天天回来,云姨娘和书香都说你对她们母子照顾的很周到,老太太和娘也夸你孝敬,谢谢你啦!”   那声“可儿”让凌意可心里一暖,她温柔地笑着:“我们是夫妻,夫君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我在家中再累也没你在军中苦,又不能天天回来,饮食起居没人服侍,更要自己保重。”   奉直接过话说:“娘子不知,以前天天在一起也还罢了,现在不能天天相见,才知道父母妻儿是最重要的。奉直深有体会,觉得所有功名利禄都比不过亲人,更不愿为了一个世子之位和大哥相争。今天爹和娘为了立世子吵了起来,大哥因为不愿和我争被爹打了一巴掌,我也被娘骂了一顿。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在外干出一番事业,世子之位更适合大哥些。希望娘子能支持我!”   凌意可不解地站起来:“公子怎么会忽然这么想?我倒觉得不是你同别人争,你才是正经的嫡子,世子之位本就是你的,要争也是别人同你争!”   奉直叹了一口气:“无论谁同谁争,总是我们弟兄两个在争,我真的不想为此伤了兄弟感情,何况大哥也说了他放弃,不会和我争。关键是我觉得这个位子更适合大哥些,我们弟兄俩个相得益彰,一个创业一个守成,不是更好?”   凌意可极为不满奉直的选择,当初愿意嫁过来,也是看重了安靖侯夫人的位子,是除了王妃以外最尊贵的命妇,却要被奉直这么轻易让出去了,她怎能甘心。   “夫君这么做可儿没意见,可是娘能答应吗?娘曾经跟我说过她为了你能做世子不惜和爹反目多年,每日费心筹划,直至今日于氏宗族也不肯承认大哥的嫡子身份,也全是娘的苦心。如今好不容易就要见分晓,偏偏你说要放弃,夫君觉得这么做,对得起娘的苦心吗?”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九五、战事   奉直失望地看着凌意可,原以为她会理解自己,站在自己一边,没想到她竟以娘为借口不同意放弃世子之位,自己要说服娘已经很费力了,如今连她也站在娘一边,真不知是为自己着想,还是她更看重这个位子?   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娘子说的也是,娘是为我操碎了心,或许我真的不该辜负她的苦心。”   凌意可知道他不满意自己的态度,心里肯定不痛快,可是这种大事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就装作不知地陪他去看了书香母女俩,夫妻一夜相对无言。   第二天刚吃完早饭,奉直心里烦闷,看了看小翼儿就一个人打马出去了。开刀和安王约好的一家小酒馆后,把马交给小二,自己径直从后门出去,然后来到安王府一个极隐密的小门,轻轻叩了几下,守门人听到约定的暗号,立即放他进去了。   安王府早已得报在等着他,看见他垂头丧气地走进来,不解地问:“奉直弟今日心事重重,到底所为何事,能否说与为兄听听?”   奉直苦笑一声:“我找安兄就是实在没办法,才来请教一二,只要安兄不嫌烦,我恨不得把所有的苦水都倒出来!”   安王呵呵一笑,吩咐人沏了茶退下:“什么事情把奉直弟烦成这样?只要你愿意会所,为兄定会洗耳恭听。来,坐下,我们边喝茶边慢慢聊。”   安王的亲切自然让奉直的心情放松了下来,他咂了一口茶,一五一十讲了愈加嫡庶之争的根源和昨天发生的事情。   安王连连点头叹息,嫡庶之争,无论是皇家还是侯府,都是一样的,不过皇家的争斗更加惨烈,甚至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已。   “我总算没有看错奉直弟,你缺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不过世子之位非同小可,关系子孙后代,我不好相劝,是争是弃还得奉直弟自己拿主意,无论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大力支持。”   “谢安兄,不是我故做清高,实在是不愿意为了一个世子之位兄弟反目。世子的位子再重要,在我心里也没有兄弟之情还总要!何况我自从结识安兄之后,心胸欲加宽广,根本不愿拘泥一家一室,大哥比我更适合当家,无论是为侯府前途还是为我自己着想,我都愿意让给大哥!”   安王欣慰地点点头:“好,奉直弟重情重义有气概,为兄支持你这么做!既然主意已定,就不要再烦了,我去吩咐住准备酒菜,咱们好好喝一回!”   奉直苦笑一声:“焉能不烦?就是主意定了更心烦!我再想放弃,娘和我那嫡妾凌氏却不答应,凌氏更是无比看重这个位子,她绝不会答应的。特别是我娘,为了给我争这个位子,这么多年不惜夫妻反目,我怎忍心让她的希望落空?所以奉直才如此烦闷,无可奈何来找安兄讨主意该如何说服我娘?”   “令堂为此事付出了这么多,怎能轻易就被说服放弃世子之位?最近侯府很可能会为这事闹将开来,到时奉直弟就会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不如先避开一阵子,躲过这场事,等以后再慢慢合计?这样可好?”   奉直摇摇头:“躲过这场事?我该去哪里躲?如今父母在堂、子女年幼,样样我都得担起,又怎么个躲法?”   安王呵呵一笑:“恐怕也是舍不得那几个年轻美貌的妻妾吧?特别是舍不得心爱的女子吧?”   奉直含笑不语,安王喝了几口茶慢慢开口:“若真有躲避的法子,奉直弟可愿先躲开?”   “躲避的法子?父母亲人还能躲避?大哥且说说看!”   安王沉默了,沉思了一会抬起头:“一个侯府的嫡庶之争尚且如此复杂,如果放在皇家就更厉害了,血流成河都是常有的事。我那几个皇兄皇弟如今争得越发厉害,各自背后都有支持的文官武将,前一阵子气得父皇大病一场。”   奉直点点头:“这我知道,前段时间朝里传得沸沸扬扬,不过皇兄一向置身事外,应该牵扯不到你吧?”   安王叹了一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幸亏我不是树,还可以挪窝儿,我行找个风吹不到的地方躲躲去,奉直弟可愿意陪我一起去?我们都躲开,让他们去争吧!”   奉直愣住:“挪窝儿?安兄要挪到哪里去?”   安王看着他,认真地说:“眼下有一件极隐密的事,朝中只有我和父皇知道,再过几天可能兵部才能接到八百里加急,我想先征求一个奉直弟的意思。”   奉直一惊,边关久无战事,怎么突然会有八百里急报呈送兵部?   “有飞鸽传书,说是吐蕃要趁朝中夺嫡混乱之际,准备大举进攻边关!战事要来了!父皇和尊卑派我替他亲征,我提出要在禁军中抽几名年轻的力、文武全才之人相助,父皇同意了,奉直弟可愿意陪我一同前去?”   奉直愣住了,果真战事突来,皇上竟然派一向默默无闻的安王替他亲征,是不是在传递什么信号?自己与瑞王关系特殊,谁都认为是他的人,虽说暗地为安王做了很多密事,可是如此光明正大的投靠安王,让瑞王怎么想?会不会找茬对付于家?   安王看出他的疑虑,拍拍他的肩:“奉直弟放心,父皇说了,人员由我暗中选定,旨意由他下,再说又不是你一个人去,大可推说皇命难违。我们平日来往极为小心,并无人察觉,瑞王和你岳父就是疑你,也没有任何证据,暂不会做出对府上不利的事情。”   奉直还是迟疑了:“这点我信安兄,瑞王不会轻易对于家下手的,何况有皇上在,也由不得他作主,我外祖德高望重,舅父在朝中颇有些人脉,不到鱼死网破之际,于家是安全的。不过,不怕安兄见笑,有两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安王哈哈大笑:“奉直弟真是个重情之人,可是你那心爱的女子和她生的儿子?”   奉直不好意思地说:“安兄深知我心。自从云氏进门,也不知是有人算计还是巧合,只要我不在她就要出事。   上一次我去矩州公干,托付奶娘和青姨娘时时操心不算,还暗中安排人保护她们母子,就连我娘也生怕出半点意外,处处都做了周密的安排。上次只是几个月而已,可若是去边关,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也是常有的事,我怎能放心得下?”   安王动容地点点头:“家族越大,妻妾越多,争斗越烈,心急手段层出不穷,这我理解,我的母后就是这么逼死的。奉直弟若果真愿意前去,云姨娘母子的事我会妥善安排的。”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铜牌递与奉直:“这是我的信物,云姨娘在府中呆不下去或觉得不安全,可持此牌来安王府找王妃,我走时会交待的,她定会妥善安置照顾云姨娘母子,不让她们受半点委屈,直到平安地交到你手上,风实地觉得如何?”   奉直站起身来,深深拜了下去:“安兄心意,奉直无比感动,能为安兄效力我求之不得!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我需要考虑清楚再说,这样吧,明天早上我一定给安兄答复!”   “好!我等着奉直弟的好消息!我们一起去边关建功立业!”   奉直回府后,正和尊卑去看小翼儿,忽然于文远身边的小厮来报说侯爷有事请二公子前去。   奉直立即明白了他不过是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心让出世子之位,他在娘那里说不通,就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其实他缺是真心想把世子之位让给奉大哥,正为怎么说服娘发愁,可是于文远的态度实在让人心寒,同为儿子,在他心里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奉直一怒之下,简直想立即去告诉母亲他绝不放弃世子之位,可是想到奉纯,他还是忍住了,跟着小厮来到于文远的屋子。   于文远正不安地等着奉直,见他进来,平生第一次看这个儿子面上有了喜色。   “直儿,你来了!”   奉直愣了一下,响起他以往的冷漠,说不清心里是悲是喜,再一想他叫自己来的目的,把心一横冷冷地说:“父亲大人不用担心,我是真心想把世子之位让给大哥,请放心,我主意已定,娘那里我会想办法说服她!”   于文远松了一口气,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今日才知直儿有多看重兄弟亲情,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看到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奉直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若他肯谦让一些,在处处为大哥着想的同时,能够记着自己也是他的儿子,自己心里也能好受些,可现在的样子明明是巴不得自己把世子之位让给大哥,哪里顾过他的感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个侯府他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好男儿立在四方,又何必为了一个世子之位受这种气?沉下脸冷淡地说:“父亲大人不必感动,奉直没那么好心,这个世子之位我看不上!”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于文远愣住了,看着他的背影张口欲喊却放弃了。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九十六、惜别   三日后,八百里急报传来,吐蕃集合八十大军大举进攻中原,抢走无数民众财物,已与剑南道守军对峙十几日,边关告急,请求强兵支援,朝中上下,京城里外,从高官富豪到贩夫走卒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短短数日百万大军迅速集结,可是太平盛世日久,朝会三日,却找不到可以领兵之将,仁宗皇上大怒之下,不顾年老多病,意欲御驾亲征。   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至今未立储君,朝中大臣拼命反对,最后有人提议可选一皇子代替皇上领兵,也算是御驾亲征,在众大臣的苦苦相劝下,仁宗皇上总算同意了。   可是到底该选哪一位皇子,却成了一件难事,成年皇子共有七人,却无一人自动请缨,即将绝望之际,一直默默无闻的皇五子安王李潜突然现身,说愿意代替父皇领兵。   大家方才想起他是本朝唯一的嫡子,早逝的文宣皇后次子,是皇子中身份最高的一个,不过自从生母早逝后,似乎太过沉寂了,几乎都要被人遗忘了。   仁宗皇帝似乎方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竟然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即就封他为征西大将军,三日后直奔剑南道边陲与吐蕃接壤处。   安王当即领命,却提出自己不懂军务,深居简出日久,从小到大几乎从未出过长安,怕闹出笑话,要求从禁军中选几个年轻有为、文武全才、见多识广之人作陪。仁宗皇帝当然答应。第二天,圣旨搬下,共选了三个人作陪,每人品阶升一级以示皇恩,三日后随安王出发,于奉直霍然在别,侯府上下像炸开了锅。   奉直整日愁眉苦脸哀声叹气,常常抱着一双儿女舍不得松手。可是皇命难违,于夫人虽然难过不舍,可还是赶紧给他收拾行李,这一去或一年半载、或三年五载,谁也说不上来,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奉直,可否受得了行军打仗之苦?何况那里接近高寒蛮荒之地,吃穿用度怎能称心如意?   老夫人哭得双眼通红,日日诵经拜佛,求保佑奉直平安归来。   而福意居里已经乱了套。   平日的吃醋争宠都不过是为了这个男人,若他离开了,这一众独守空房的女人,有儿女的还好些,没儿女的该如何打发这寂寥的日子?   奉直赶紧先安排好了她们,书香母女俩托付给嫡妻凌意可,她本就是凌府过来的,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托付于管家时时照料卢姨娘家里的生活用度及两个弟弟的借学。   若水抱着小翼儿发呆,一年半载还是三年五载,这一次真的要离开这么长时间吗?这么长时间,且不说独守空闺的寂寞,自己一个人如何能护得了小翼儿周全?   “若水,想什么呢?”奉直心情沉重地进来了,小翼儿却不管他心情好不好,先伸开双手等抱,奉直怜爱地抱过他,看着他稚嫩可爱的小脸,叹了一口气。   “我在想,等公子回来了,小翼儿可能已经满地跑了,会不会不认识公子这个爹爹?”   奉直闻言又叹了一口气,“我真舍不得你们母子,我还以为你要说,我走这么长时间,你会因为相思憔悴得不成样子,还正准备告诉你要照顾好自己!”   若水淡淡地一笑,她现在还会如此痴情吗?   “我本想说,怕公子听了老搁在心里思量,弄得心神不宁误了正事!”   奉直忍不住笑了,可是心情很快又沉重下来:“其实本来我是舍不得走的,可都是我的亲生父亲逼的!”   他一五一十说了昨天下午于文远对他的话,又叮嘱道:“这些话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你知道就行了,可千万不可让娘知道,若她知道我是被父亲这番话逼走了,还不找他拼命?”   若水沉默了一会说:“公子又何必太在意侯爷说什么?你有我和翼儿容儿,还有老夫人和夫人那么疼你,就是为了我们,也不该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就不怕等你回来翼儿和容儿不认你这个爹爹?”   奉直摇摇头:“骨肉亲情不可割断,就是翼儿和容儿不认我也是暂时的。我就是要证明给人看,我绝不靠这个世袭的位子过活,这件事我主意已定,再说圣旨已下,根本没有改变的余地。”   若水不解地问:“听公子的话,好像提前知道自己要去边关似的?”   奉直不顾小翼儿的反抗,令奶娘先抱他出去玩,掩了门拉若水坐下,这才说了他和安王的关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铜牌:“这个一定要拿好!安王说他已经交代过王妃了,放心吧,她是个随和善良的人,你们也有过一面之交,不会太陌生的,若真的在这里呆不下去,或者感到有什么危险,就想法子悄悄离了府去找她,她一定会妥善安置你和翼儿的,你们只要住着,等我回来就行!”   若水点点头有些感动,无论怎么样,奉直确实给她处处都打算好了,有了这个去处,倘若真的在侯府遇到什么麻烦,自己和小翼儿也暂时有个容身之所。   她接过铜牌,仔细打量一番,细心地收好,心里暗自揣测这个细心的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子放心吧,大家都很疼小翼儿,就是看在他的面上也会善待我的,我会一边照顾翼儿一边等你回来。”   奉直摇摇头:“若水,你总是这么心思单纯,不是我太过小心,而是前车之鉴在那放着,不能不让人多些提防。你和翼儿我已经托付给娘了,她答应过会处处小心的,有她在背后护着你和翼儿,会少去许多麻烦的。这是一千两银票,静娴有家人需要照顾,你和香儿有孩子,我给了她们一些,余下的就这些了,你收好,有银子傍身,若真的有事也好打点一些。”   若水动情地说:“公子处处都为我打算好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公子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听说那里接近蛮荒之地,吃穿用度都不方便,你别嫌麻烦,多带些东西,再带碌儿随身服侍。”   “行李娘正收拾着,你不用操心了,再说长途行军也不能带太多的东西。军营不比其他地方,碌儿不用去了,到时自有军士服侍。”   若水无奈地说:“那些军士都是粗人,怎么服侍好你?不过既是军中有规定就算了,你自己当心点,不要隔那远让我百般牵挂你!”   “经过蜀郡时,我会想法子沿路打听你爹娘的消息,你不要日思夜想了,一有好消息我立即派人送信。”   若水轻轻地靠在他怀里:“我知道,我会天天想你的。你送我的羊脂玉佩我一直贴身戴着,我送你的翡翠玉佛一定要随身佩戴,这一路山高水远,路途艰险,戴上它好避难祛邪,保护公子一路安康、平安归来,我和翼儿都等着你。”   奉直点点头,紧紧的抱住她。这时小蓝在外传话:“少奶奶说明个府里设宴给公子送行,几位姨娘和姑娘都不能参加,所以今晚特地在咱们院里先设宴为公子送行,请公子和云姨娘快过去!”   奉直抬起若水的脸,亲了她一下:“走吧,吃过饭我们再过来,我已经和少奶奶说好了,今晚留在这里不走了,明晚再去陪她。”   两人一起带着小翼儿来到主屋,满满一屋酒菜已经摆好了,还不到两个月的小容儿这会也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人,小翼儿一看见小妹妹,立即兴奋地手舞足蹈就要过去,若水含笑抱他过去玩。   奉直温情而不舍地看着这一幕,等自己出征回来,这双可爱的儿女可能都不认识自己了,想到相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也过去逗他们玩。   凌意可有些凄凉地看着这一切,爱子爱女,娇妻宠婢,团团围着奉直,一家人笑语欢欣,似乎忘了即将远行的伤感,自己这个正经的嫡妻倒成了局外人,一个女人没有生养真的就如此悲凉吗?   奉直这一去得多长时间?一年半载还是三年五载?自己没有一子半女,长久的空闺寂寞该如何度过?若真的等三五年后,云氏儿子已经长大,自己却还膝下荒凉,再耽误下去青春贱逝,这一辈子还能好吗?   卢静娴暗中观察着这一切,看到凌意可黯然神伤的样子,连忙走过去装过逗小翼儿,碰了若水一下,若水当即明白,连忙笑着说:“咱们快入席吧,别光顾逗孩子了,公子的送行酒一定要喝的!”   奉直看着一圈子妻妾儿女,明天一过,后天就是久别的日子,心里非常难受,端起酒杯向凌意可示意:“这杯酒我先敬娘子,我在的时候这院子的主奴大小人等,全靠娘子照管,我才能一身轻松地在外做事。后天我要出远门,归期难料,最快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到时这一众人等更要全部托付给娘子,我离家门路远,才能放下心来。奉直今日第一杯酒敬于娘子,请满饮此杯,算是应承了奉直的托付!”   凌意可看到他眼里的一抹真诚和温情,心里一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早说过,为公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公子放心吧,出门在外一切小心,我和姐妹们一定照顾好翼儿和容儿,每日和乐相处,等公子回来团聚!请公子满饮此送行酒!”   第三天,奉直在满府上下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跨上纯黑色的盗骊远去了。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九十七、迷局   老夫人取出休书,心烦意乱地看了半天,依然是想不出所以然。本朝早与吐蕃结盟,而且吐蕃高寒贫困,经常要靠这边的粮草支援,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毁约并大兵压境?   安王因为母亲文宣皇后的早逝,自幼深为仁宗皇帝厌弃,挣扎着长大成家后在外开府另居,却依然是最不得宠的皇子,自个倒也极守本份,素日深居简出,从不与任何人来往,几乎都没有人想起还有这么一位皇子。   现在外敌入侵,他怎么会突然蹦出来要代替皇上御驾亲征?这一去就领了上百万的军队,精兵强将尽在他手,皇上就不怕他为泄愤造反吗?何况很早以前有流言说文宣皇后是卢贵妃与其表兄凌相勾结害死,他岂能不耳闻?   于老太太突然想到,安王虽然从小受就冷落,可他的身份却是唯一的嫡子,有他在,皇上立哪个儿子都不是名正言顺。这段时间为争储之事弄得沸沸扬扬,文武大臣各有所向,朝中的势力也分为好几派,各自为政又各有千秋,弄得皇上焦头烂额,偏偏这时吐蕃毁约大兵压境,安王主动请缨到底是不甘沉积想干出一番事业,还是仁宗皇帝别有用心的安排?   一股说不出的隐忧让她焦躁起来,端王是皇子中势力最大、最有希望夺储的一个,可这全是舅父卢烈强军做后援和凌相为他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若端王继位,以凌相在朝中苦心经营多年盘根错节的关系,到时朝政还不全落在他手里。皇上能看不出这点吗?于老太太简直不敢想象,若端王不能继位,安靖侯府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立即心急火燎地派人去传于夫人过来,正说着,于夫人自个进来了,于老太太心里一松,还好,她和自己想得一样周到。   秉退了丫头仆妇,婆媳俩掩上门说话,老太太不等于夫人开口径直问:“媳妇可是为立储一事心烦?”   于夫人暗叹老太太虽然退居人后,但却依据审时度势,极有见地,一下子就说中自己的心事,连忙佩服地说:“媳妇脸上有写字吗?娘看得这样准?”   老太太点头:“其实我也正为此事担忧,刚吩咐人去传你,可巧就过来了,我们得合计合计,若于家果真站错了队,满府上下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于夫人叹了一口气:“还是母亲看得远,如此看来,当初为奉直迎娶凌氏,到不知是福还是祸了。其实我刚从国公府回来,想从我爹和大哥嘴里知道些什么。”   “那你爹怎么说?”   “爹说圣意难测,让我们且放宽心,这些天在朝堂上,皇上因病常常体力不支,就让端王代替自己处理一些朝政,目前看来,并无不妥之处。”   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们于家已经同端王府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不可一步走错害了满门!”   于夫人笑着说:“暂且放宽心吧,我爹说的有理,现在谁也看不出圣意如何,也许敌兵来犯,别的皇子不愿去那种地方代替皇上御驾亲征,安王不甘一辈子居于人后,刚好抓住这个机会立些战功做为安身立命之本,而不是我们想的另有深意,皇上能派奉直他们几个陪安王前去,说不定是为了监视他呢!”   “对对对,我就说,奉直是端王的人,他怎能听任奉直跟着安王?说不定还想靠他暗中监视安王并传递消息。”   于夫人神色郑重地点点头:“现在局势未定,先不要管这些,反正我们有那张休书在,若事情真有个措手不及的变化,我们还来得及!目前最重要的是替奉直养好两个孩子,切不可出什么差子。”   提及两个重孙子,老太太呵呵地笑了:“你不提翼儿和容儿倒还罢了,你若一提,我都忍不住要去看他们了!”   “我陪母亲前去看两个孩子,顺便与凌氏见面,暗中观察她的情形再说!”   两人怀着万般心思来到福意居,凌意可早已得报迎了上来,老太太一边往若水的院子走,一边淡淡地问:“奉直没在,你空闲时多去看看你娘和你姐姐,亲人之间莫要疏离了。”   凌意可略一迟疑忙笑说:“我前个去约姐姐一起回娘家看望娘亲了,姐姐在家也无聊的很,皇上现在对姐夫委以重任,处理朝政和批阅奏折都要姐夫陪着,有时三更半夜才能回来,根本顾不上她和孩子,倒很高兴我去看她。”   老太太和于夫人相视一笑,来到若水的院子。   最近若水也被弄糊涂了,或许是因为奉直不在,凌意可空闺寂寞又膝下荒凉,每天只要有空就过来陪小翼儿,对他极为喜爱,经常嘘寒问暖送些小衣小物的,可是对小容儿却要冷淡的多,只是每天过去看看尽尽嫡母的本分而已。   若水虽然极为提防,却也看不出她有任何恶意,倒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以她对凌意可的理解,事情绝不这么简单,只能处处小心、严加防范。   她正和奶娘抱着小翼儿在院里的树荫下玩耍,忽见老夫人和夫人两人在凌意可的陪伴下,冒着烈日前来,顿时很感动,她们的确是真心疼爱小翼儿,一点也不比自己差分毫。   于夫人看着若水有些憔悴的容颜,想起奉直的托付,关切地问:“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照顾孩子太累了些?我看他粘你的很,不可这样惯着,有什么就让奶娘丫头去做,你可要养好身子,奉直不在,你们都要好好的。”   若水连忙谢过:“谢夫人关心。最近可能是天太热吧,我身子怠倦的很,也没什么胃口,不想吃饭,并非是被小翼儿闹得,这孩子其实乖的很。”   凌意可心里一动,还是不露声色地说:“大热天就是这样,妹妹身子骨一向弱些,带孩子别太累着了,要不待会请个大夫看看,开些调理的药,补一补身子?”   若水推了一会,见她一片诚意,若强行推拒也不好,以为她不过想在老太太和夫人在前做贤良而已,就点头答应了。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一百九十八、夺子   “恭喜老夫人、夫人!云姨娘有喜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半晌老夫人才回过神来,连连念叨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于夫人一面命人送大夫,一面扶若水坐下:“真没想到,这孩子看起来单薄,倒是个能生养的命!”   若水惊喜交加地抚摸着平平的肚子,真没想到奉直临走前一夜缠绵,竟然珠胎暗结,他若听到这个喜讯,会是什么感觉?   凌意可听到这个消息,先是震惊了,然后羞愧之下恨不得夺路而逃痛痛快快哭一场,凭什么云若水如此好命,生了长子不说竟然又怀了孕,无论奉直去边关多久,回来她儿女成双,谁又能多她分毫?自己今生今世也许真的只能无处话凄凉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肚子总不见动静?吃了好多药不说,母亲还到处求神问卦,可无论怎么着,就是不见动静。   于夫人看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连忙苦苦相劝:“可儿勿急,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不生不说,一旦生了就和云姨娘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呢,这种事情急不得!”   凌意可含泪笑了:“其实我现在应该为云姨娘高兴才是,我确实也很高兴,不怕老太太和娘笑话,奉直要走那么长时间,实在无聊得紧,二房又要添丁进口了,这下更热闹了,奉直回来后得知这个意外的惊喜,不知有多高兴。可是想起自己,又觉得羞愧得难以见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意可这可是犯了七出呀!”   老太太连忙扶住她苦苦相劝:“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虽然你暂时没有生养,可这院子里那个孩子不尊你为嫡母?”   于夫人也上前劝说:“是啊,老太太说的对,你总是奉直的嫡妻,在这院里,无论生再多的孩子你都是嫡母,这一点不可改变,何况你进府之后贤良孝顺、善待妾室庶子,娶了你是奉直的福气,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哪谈得上什么七出之错!比如翼儿和容儿,他们若学会说话了,是要喊你娘亲的,若水和书香只能做姨娘罢了!所以且莫多心了,你虽然没有生养,但不等于你没有孩子。”   凌意可擦擦眼泪,连忙跪下:“可儿谢老太太和娘不但不怪罪可儿,还处处为可儿着想,可儿无以为报,觉得既做了嫡母就要尽尽自己的心意,请老太太和夫人能够答应!”   于夫人狐疑地问:“可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凌意可抬起泪眼:“可儿自己无所出,却真心疼爱翼儿和容儿,见不得他们半点委屈。现在天气炎热,云妹妹又有了身子,可儿担心云妹妹不能兼顾,所以想把翼儿抱到我屋里养着,好让云妹妹专心养胎,再给公子添子添女!”   话音刚落,若水腾地一下站起来:“我的孩子我自养着,不用麻烦少奶奶了!”   说完跪在老太太和夫人面前连连磕头:“小翼儿不过一个庶子而已,哪里就值得少奶奶亲自教养?我怕折了他的福份。再说照顾不照顾的自有两个奶娘和丫头们,我不过偶尔看顾一下,哪里就会累着?小翼儿打生下来就从没离开过我,我已经习惯了每天照顾他。请老夫人和夫人体谅若水苦心,就让我亲手抚养他长大吧,放心吧,若水只他的姨娘而已,少奶奶仍是他的嫡母。”   凌意可一副诧异而懊悔的样子,连忙扶起若水:“妹妹误会了!姐姐毫无半点想抢走小翼儿的样子,我是怕你累着,暂时抱去我房里养几天罢了,没想到妹妹这么激烈地反对。既然妹妹坚决反对就算了,我不过说说而已。”   说完又来到老夫人面又跪下:“意可绝不是自己生不出就想抢别人孩子的人。我只是觉得自己空占着嫡母的身份,却生不出嫡子,心里极为愧疚,想为他们打算些而已。庶出和嫡出就没法相比,我们再多么疼爱他,看重他,可是在外人眼里他永远都是低人一等的庶子,我们再疼他也没用,无论他多么优秀,将来总要受很多委屈和艰难。所以我才想养在我名下,给他嫡子的身份,对他的将来要好的多。可云妹妹毕竟是他的生母,既然云妹妹不愿意,那就算了吧,不要强求云妹妹。”   老夫人和于夫人相对无言,她这么做确实有夺人子之嫌疑,可是她说的都是实情,小翼儿若得不了嫡子的身份,这一生都低人一等不说,前途也会受到很大影响,这是她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却也是不可避免的,除非自小养在凌意可名下,可是看若水的样子,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   “可儿,我们知道你处处为孩子们打算,可是这件事急不得,亲生的孩子肯定一时半会让人难以接受,你先养好身子以后再说吧。奉直不在,没事多看顾几个孩子点,我们老了,有时不太中用。”   于夫人说完朝凌意可使个眼色:“你去歇会吧,我们再看看翼儿就走!”   看着凌意可走了,她郑重地说:“云姨娘,你可要想好了,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误了孩子一生,这嫡庶的差别可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奉直就是个例子,别让翼儿长大之后埋怨你!”   若水抬起头:“少奶奶若真想收养翼儿,为什么公子在时候她不说?公子刚走了个把月,她就要把翼儿要过去,让我心里怎么想?并非若水固执,实是公子走时特意交待,无论有什么事都等他回来再说,若水不敢私自做主,我知道少奶奶是好心,还是等公子回来再说吧。”   于夫人看了老夫人一眼,她点点头:“奉直的儿子还是由奉直做主,你说的对,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你是有身子的人,定要处处小心,仔细养胎,不可累着了。”   于夫人也落得个顺水人情:“我和老夫人先走了,你再考虑一下,孩子过继给少奶奶,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若真想通了,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不必等要奉直回来,他是孩子的亲爹,肯定处处都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说完告辞离去,若水送到门口,看着她们的背影,渐渐皱起了眉头。 第四卷 第一百九十九、恶讯   若水紧紧抱着小翼儿,好像生怕被人夺去似的,心里暗自恨,奶娘好不容易才想法设法让自己先生了孩子,不就是想让她在侯府有立足之地,让孩子地位也能高些,谁知凌意可自己生不了,居然打起了小翼儿的主意,若真如她所愿,不是让奶娘所有的打算都成空吗?自己到头来,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裳而已。   已经渐渐懂事的小翼儿以为娘在同他玩耍,乐得咯咯直笑,一边用手拍打着若水的脸。   严妈埋怨地说:“姨娘,你别把小公子抱那么紧,他会喘不过气的!”   再看着乐呵呵的小翼儿,怜爱的接过来,心疼地说:“这傻孩子,只要和亲娘在一起,怎么都行!想你爹爹不?”   若水闻言愤愤地说:“怎么不想他爹?他爹刚不在,就有人要把他从亲娘身边夺走,他爹在的时候,怎没见谁说一句?”   严妈一愣,叹了一口气:“姨娘,你也勿怪,谁让姨娘能生会养,生个小公子已经挺招人的,这还没一岁又怀上了,那些不能生的人心里怎么受得了?以前公子在还有个念想,这次公子走得远远的,怕是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吧?女子青春短,人家能不急吗?”   “可是再急也不打小翼儿的主意呀!我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看得比命还重要,怎能舍得给别人?”   严妈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姨娘不要怪老奴说话不中听,依老奴看,小公子抱养到少奶奶名下,并非坏事呢。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将来若因为庶出的身份受人轻贱,姨娘细腻恐怕会更难受。自己的亲生孩子隔谁也舍不得给人,可是做娘的不能光顾这阵子,要把孩子一生的路都给打算好。我觉得少奶奶倒是真心疼小公子,如果姨娘能舍得,说实话不如由少奶奶养小公子吧,她膝下无子,定会视若己出,小公子将来定会前途无量的,你总是他的生母,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若水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翼儿是我亲生的,我肯定把他的前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是我觉得,骨肉亲情比什么都重要,我的孩子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少奶奶也许现在是真心疼他,可她如果以后生养了,谁能保证她还会真心疼小翼儿?”   严妈无奈地说:“这倒也是,不过看样子少奶奶不容易生养呢,就是她生了,姨娘天天在身边,还能眼看着自己怕孩子受委屈?”   若水抬起头,眼里浮上一丝冷意:“奶娘觉得,少奶奶抱养了小翼儿之后,还会留下我的命吗?说不定为了要我的命,还会嫁祸另一个人,你想让公子从战场上回来,面对的就是家宅不宁的悲剧吗?”   严妈惊得半晌无语,不过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她相信凌意可确实是那样的人,若她存心做手脚,无论是老夫人和夫人都护不了若水,公子走时把她们母子托付给自己,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该如何对他交待?   “姨娘小心防备些也好,毕竟公子不在,别的主子对你再好,也不过看在小公子的面上罢了,只要他安然无恙,未必会真的为你和少奶奶翻脸。她若再提起抱走小公子一事,你就推说等公子回来再决定就行了。”   若水点点头:“我和公子都极信任你,所以公子才会把我们母子托付给你,你在府里做了二十年事,有些内幕和门道比我精得多,别人就是想做什么手脚,也不一定能瞒得过你,我现在又有了身孕,更是要小心提防,有些事你要时时提点我!”   “云姨娘放心,就是你和公子不说,老奴也把你当自个的亲人看待,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护的你们母子周全。姨娘的意思我懂,我以后会盯紧这院里的人,不可被人收买了去,做出不利姨娘和小公子的事。”   若水感动地说:“若水爹娘找不见了,公子又不在,在这府里原是孤立无援的,我们母子全仗奶娘费心了!”   许是因为天气炎热吧,若水的孕期反应相当严重,整日精神恹恹的,什么胃口也没有,最严重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幸亏奶娘暗中照顾,每顿饭中总有一两样她爱吃的菜,身子才没有跨掉。许是怀孕的原因吧,她特别想念奉直,因为他毕竟是她在于家唯一的依靠,就连小翼儿,也常常用手指着门乱喊一气,若水觉得他也是想念奉直了才这样。   凌意可不忘时时表达着对小翼儿喜爱,每天没事就过来逗他玩,天真无邪的小翼儿也颇为喜欢这个嫡母,若水打定主意一切等奉直回来再说,索性由她去,有人对翼儿好又不是什么坏事。   与吐蕃的战事谣言纷纷,一会说安王大获全胜,吐蕃已经撤军,一会说长于深宫的安王根本不懂得行军打仗,被吐蕃军队打得惨败,几乎全军覆没,还有的说两军力量相当,在边境对峙起来,都不敢轻举妄动,也没人肯撤兵,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后来凌意可才从父亲那里得知了真实情况,两军真的在边境杠上了,谁都不肯认输撤兵,奉直归期遥遥。   虽然奉直不在,但是年过及竿的奉贞依然要出嫁了,国公府急着要人呢,嫁妆早就着手准备的差不多了,可因为要嫁给国公府嫡长孙做正室,将来可是堂堂的国公夫人,嫁的又是夫人的亲侄子,所以侯府十分重视,生怕有不周之处,满府上下忙乱开来。这种事若水是插不上手的饿,自有嫡亲的嫂子凌意可处处操心打理。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离奉贞出嫁只有二十多天了,奉直已经走了三个月多月,若水身子贱显,孕期反应已过,她不再那么难受,身体和气色都恢复了,常常抚摸着渐渐圆润起来的肚子,暗想这次会不会如愿以偿生个可爱的女儿?这个孩子奉直并不知道,等他回家忽然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孩子,是惊讶还是喜出望外?小翼儿马上就要一岁了,已经开始蹒跚学步了,偶尔也会清楚地吐出几个字,若水就会非常开心。   这天午饭后,若水小睡刚起,正待起身去看翼儿,小蓝突然神色慌张地进来了,喊了一声姨娘就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小蓝平时说话做事颇为稳重,今日神色如此惊慌,若水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可她还是镇静地问:“怎么了小蓝?出什么事了?”   小蓝扑通一场跪了下去:“姨娘!你是有身子的人,我说了你可千万要挺住!府中上下议论纷纷,说是兵部派人来报,公子出事了!”   若水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好不容易扶着柱子站定,无比虚弱地问:“到底是什么事?有没有问清楚?放心吧,我还挺得住!”   小蓝仍然不肯起来,哭着说:“我刚听人说,公子带着几十个人离开大队人马去别处公干,途中被一群身份不明的蒙面人袭击,蒙面人武艺高强,他们被冲散后,打斗中公子下落不明,蒙面人也几乎是全军覆没,安王派了许多人寻找公子,找了十几天都未找到,估计是打斗过程中不幸落下悬崖,悬崖陡峭,江流湍急,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估计公子已经遇难了!”   若水浑身瘫软,脸色苍白如纸,神情痴痴呆呆的,紧紧的抓住床柱坐下,好像一松手就会支持不住倒下去。   小蓝被她的神情吓坏了,连忙扑过去不迭声喊着,严妈闻声进来,看见若水的样子吓了一跳,顾不上多问,赶紧和小蓝一起把若水安置到床上,这才板着脸地问小蓝:“姨娘到底怎么呢?怎么好端端地成了这样?你都对她说什么呢?”   小蓝抓住她的胳膊:“严妈妈!公子出事了!我刚去那边院子听到的!说公子在边关出事了,几十天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估计是掉到大江里了,还说江流湍急,水深有几十丈,掉下去根本不可能生还的!”   严妈哭着喊了一声“公子!”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奉直的恶讯让侯府一片混乱,几位主子一起病倒了,诸事先由大少奶奶和青姨娘共同担当。   几天后,于老太太先撑了起来,她严令府中上下不许乱说公子出事,只说公子失踪了,安王爷正派人查找。为了令人信服,还专门请一位半仙算过,说于家二公子今年命中有一劫数,但有惊无险,会平安回来,这场劫难过后就会成为大福大贵之人。   她还决定奉贞成亲的日子不变,既然两个府里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如期进行算了,安顿一个算一个,说不定冲冲喜还能去去煞气。   府里主仆上下无人再敢提二公子已遇难,渐渐开始相信老夫人说的只是失踪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开始忙着准备奉贞的亲事。   若水以泪洗面躺了三天后,强迫自己相信老夫人的说辞,她不能倒下,她还有小翼儿和肚里的孩子,没有了奉直,孩子就全靠她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把可爱的小翼交到别的女人手上,无论奉直是死是活,她都要为自己和孩子安排好将来。 第四卷 归去来 第二百、毒计   凌意可也从最初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就是老夫人不说,她也不信那么年轻挺拔的奉直会轻易就抛下这一大家老小离去。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没有亲生的儿女,她还要一点点占据他的心,如果他真的就这么去了,她该如何度过以后的岁月?   如果奉直真的已遭不测,自己无子无女,云氏已经拒绝把儿子给她,如果老夫人和夫人也不同意把翼儿养在自己名下,这时候对她下手嫌疑太大,那么是不是以后也要处处讨好她,将来好仰仗她的儿子过活?可云氏有亲生的儿子,肚里又怀了一个,没有了奉直只会让她和她的孩子地位越来越高,老夫人和夫人这几天已经越发高看她了。   思前想后再也坐不住,索性借口去找父亲打听奉直的消息,径直回去找生母崔姨娘商议去了。   崔姨娘正满面愁云地坐着发呆,女婿传闻已遭不测,女儿青春正盛,如果无子寡居,不是要凄凉终老吗?   看到女儿形容憔悴、神色凄凉地站在面前,哭着喊了一声“可儿”,就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凌意可也扑在她怀里痛哭起来。在于家,她是一个贤孝乖巧的媳妇、端庄稳重的主母,无论  内心有多少不甘和痛苦,也不能失了体面,特别是于老太太严令全府上下不许提及公子已遭不测,作为他的妻室,她更必须压抑自己的悲痛,不但自己要强颜欢笑,还要约束婢妾奴仆的言行,不得有半点违背之处。   今日在母亲面前,不用再掩饰什么,抱着她哭得昏天暗地。   “娘,我今年才十九岁,又没有儿女,若公子真的已遭不测,我以后该怎么办呀!”   崔姨娘心痛地擦着女儿满脸的泪水,这么一个如花似玉、风华绝代的宝贝女儿,本应栖于皇家的梧桐树上,却因为是庶出,不得已嫁与日渐势微的安靖侯府,幸好女婿是正经的嫡子,又才貌出众,堪配爱女,才不让人觉得太亏欠她了。   谁知他成亲前就有爱妾在侧,害得女儿刚刚新婚就无辜受冷落,幸好在自己的谋划下,两人渐渐琴瑟和谐,只可惜成亲两年多却未能有孕,反倒让那个私奔来的女子先生下了儿子,一时风头竟然盖过了女儿,这是她万万不能容的。   凌意可抽抽噎噎地说:“女儿哪里不如云氏,为什么好事全让她占尽了!她占了公子的心不说,又先我生子,现在又有了身孕,即使公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总算有所依靠,可是我靠什么呀?虽然我是嫡母,可别人的儿子能靠得住吗?本想趁着云氏有孕,把她的儿子夺过来,可她一口一个等公子回来再说,就是不同意!都是书香那死丫头肚子不争气,怎么偏偏就生了女儿?若她生的是儿子,我还愁什么?”   崔姨娘心疼地看着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眼里渐渐涌起狠意:“别哭了可儿,娘不会眼看着你受委屈的!”   凌意可知道娘总有主意帮她,抬起头殷切地看着她,崔姨娘面上浮起一丝冷笑:“即使公子不在了,你仍是嫡妻,如果庶子的生母死了,抚养他们成人就是你的责任,你可要真心疼爱他们,当做亲生的儿子一样养大,好继承夫君的事业!”   凌意可摇摇头:“娘,可是上一次她不肯把儿子给我,谁都知道我自己不能生,惦记和人家的儿子,如果现在怀着身子出了意外,我能逃得了干系吗?于家的老夫人和夫人都是顶精明厉害的角色,能瞒得过她们吗?如果云氏没有身子,或许她们会睁只眼闭只眼,可是眼看公子下落不明,孩子就更金贵得什么似的,能容我们这样做吗?”   崔姨娘冷冷一笑:“如果现在传来恶讯公子确已遭不测,人人皆知云氏与公子感情非同一般,悲痛之下自尽殉情,与你有何干系?到时我儿贤良大义,不但厚丧云氏,还以柔弱之躯担起重责,替夫婿孝敬老人、养育子女成人,到时做了当家主母,一生也算有所依靠了!”   凌意可瞪大了眼睛:“那云氏有两个孩子,一个还未出生,就是对公子用情再深,也不至于弃下他们去自尽,这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娘,这法子不妥,别人信不下去!”   “是有点让人信不下去,可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做的和真的一样,再有什么遗书之类的,不就让人信得下去了?世上的痴男怨女多的是!”   见凌意可仍是难以置信的样子,崔姨娘拉她坐下,苦口婆心地劝:“可儿想想,虽然于家老夫人不许人说公子已遭不测,但是说句不吉利的话,直至今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十与八九已遭不测,你要为以后好好打算呀!”   凌意可闻言又失声痛哭起来,崔姨娘摸着她的头:“可怜我儿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哭吧哭吧,哭够了再好好打算!女人没有丈夫,只能靠儿子安身立命,没有儿子,只有夺别人的儿子了!你这一辈子总得活下去!如果你心软了,将来就是你仰人鼻息过活,别人养大的儿子总和你隔心隔肝,到时人家母子享尽天伦,你只能空背着嫡母的名份坐冷板凳了!”   崔姨娘也不劝她,看着她哭够了,这才递过巾子:“想好娘说的话没有?”   凌意可擦擦红肿的眼睛,目光坚定地点点头:“我已经落得少年守寡凄惨至极,就不能再惨了,娘说的对,没了丈夫就一定要有个儿子。就按娘说的做,不过一定要滴水不漏,如果被老太太和我婆婆知道是我们害云氏一尸两命,她们都不是简单的女人,会想尽法子收拾我的!”   崔姨娘欣慰地说:“我儿想通就好,娘一定会为你细细谋划。你回去之后,说是给奉直祈福,让她们每人抄写十遍经书,等奉贞的出嫁之后找个空闲时间带去寺里烧,然后把云氏的经卷派可靠人送给我,先弄来她的笔迹再说。等下次送来驿报的时候,我们再放出奉直已经遇难的谣言,于家上下一片混乱之际就是我们下手之时!” 第四卷 归去来 二百零一 逃离(一)   凌意可回府后,就秉了于夫人所要让众位姐妹每人抄写十遍经书,等奉贞的出嫁之后找个空闲时间带去寺里烧了,为公子祈福,于夫人当然答应了,福意居里人人都开始抄写经书。   若水几乎可以确认,如果奉直真的已遭不测,凌意可下一步的打算必是夺走小翼儿,至于自己,或者是在生产前,或者是在生产时,总之如果在不尽快逃走,绝不会再有活路,一个个害人的法子,必然设计周密、滴水不漏,嫁祸于人也好,暗下杀手也好,总要要了自己的命,如果嫁祸到别人身上,那可不是死自己一个的问题。   也许奉直会如老夫人所说,只是暂时失踪了,终会平安归来,可她已经等不及他回来了,因为别人等不及要夺走她的孩子,要了她的性命。   在这时候,她最渴望见到的人就是奶娘,只有和她商议了,才能真正拿定主意。   可是自从去年去安国公府养胎前见过奶娘一面后,她好像销声匿迹一般,忽然断了联系,如果不是每日的饭食都有她精心准备的饭菜,还有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她最爱喝的牛肉汤,才让她知道奶娘并没有离开她,还一直在暗处保护自己。她不来,或许有实在不得已的原因吧。   可是现在情况越来越紧急,必须尽快见过奶娘商议,若水心急如焚,思前想后,觉得小蓝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又没有父母亲人受人胁迫,应该能靠得住。   她很快唤来小蓝,令她跪下,小蓝不解的跪下,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下,委屈地问:“怎么了姨娘?不如姨娘所为何事?可是小蓝做了什么错事?”   若水直视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当初是公子买进府的,又是公子说我若生则你们生,我若有事,不论是谁做的,你们都逃不了干系,如今公子生死难测,你们从此再无人约束,如果觉得跟着我委屈,尽可以另觅髙枝,我不会拦着你!”   小蓝委屈地直哭:“姨娘好端端地怎么这么说?可视化小蓝做了什么错事?小蓝虽蠢笨,却对姨娘一直忠心耿耿,就是公子不再管了,我也绝不会做对不起姨娘的事!是小绿自从上次被姨娘劝告之后,也忠心耿耿未做过半点对不起姨娘之事!”   若水感动地扶她起来,小蓝又说:“姨娘可能不知道,公子临走前,带我们去见了夫人,请夫人管教我们,说如果姨娘有什么事,不管是谁做的,都要让夫人打死我们,所以小蓝哪有什么胆子去做对不起姨娘的事?”   若水闻言流泪了,原来奉直走前把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他隔着千山万水到底是死是活?可知道自己如今性命难保?   她擦去小蓝的眼泪,抱歉地说:“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此事重大,牵扯到我的死活,我不得不谨慎些。”   小蓝闻言愣住:“姨娘到底遇到什么事?有人要害你?难怪公子走时千叮咛万叮咛,要我一再小心。小蓝自幼失亲,被人卖来卖去颠沛流离,受尽世间苦楚,幸遇姨娘待我如同姐妹,自从来到姨娘身边,我就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就是为姨娘死我也心甘情愿,姨娘有什么事尽管对小蓝说!”   “不是要你死,是让你替我一件密事,公子不在,我再无可信任之人,只能让你冒险去办了!”   早饭后,凌意可又带着卢姨娘来看望小翼儿,一直陪着他玩了一上午,到了吃中饭时间,若水邀请她们一起用饭,凌意可大概实在不想孤零零地面对空屋子,居然答应了,就传令把她的午饭也送这边来。   三人坐定,心情都十分沉重,却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思,没有一个人敢提奉直遭不测的事,都沉默不语地吃着饭。若水夹起一块香酥茄盒,尝了一口夸奖道:“这菜做得好,少奶奶和卢姨娘尝尝,味道真的很不错。府里请了新厨子吗?菜做的越来越和我的口味,前段时间我反应的很重,什么也不想吃,若不是新厨子菜做得好,我都要饿肚子了!”   严妈笑着说:“姨娘刚查出有孕后,夫人专门吩咐厨房管事章大嫂安排几个厨子给姨娘做饭,谁做的合姨娘的口味就专门给姨娘做饭,后来有个叫田玉莲的厨娘做的才姨娘最爱吃,现在你和小公子的吃食都是她准备的!”   凌意可酸酸地说:“饭菜既然可口,妹妹就多吃吧,你可真是个有福人,先我们有子不说,现在又怀上了,你看看老夫人和夫人多看重你!”   若水恍然大悟地样子:“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厨子的手艺怎么越来越好呢,看来是换人了。不过这位厨娘每日精心给我和小公子准备吃食,真是用尽心思,你看早上的蒸蛋羹和菜泥粥小公子吃得多香。奴才们用心了就该打赏,小蓝,等会你亲自去还食盒,替我赏姓田的厨娘十两银子,让她以后好好服侍我和小公子,我还会赏的!”   凌意可忙说:“照顾好云姨娘原是我的责任,这位厨子菜做的合妹妹胃口,应该由我赏她,这银子还是由我出吧!就让小蓝送过去,告诉她以后若服侍得云姨娘母子满意了,一定还有赏赐!”   然后不由分说就命小丫头取来是十两银子交给小蓝。   小蓝忙应道:“少奶奶放心,等会我去还食盒,一定替少奶奶打赏她!”   卢姨娘笑着说:“是该赏罚分明,如果好坏一个样,奴才们还会尽心服侍主子?”   午饭后,凌意可和卢姨娘告辞回去午睡,小蓝去还食盒,却带着一个厨娘摸样的人进了院子,守门的嬷嬷不解地问:“姑娘带她进去做什么?”   小蓝笑着塞给她一块碎银子:“嬷嬷,今个中午少奶奶和两位姨娘一起用饭,说厨子的菜做得好,服侍云姨娘母子服侍得好,少奶奶专门给我十两银子赏给她,谁知这田厨娘说她服侍主子是本分,主子赏她是莫大的恩情,应该过来磕头谢恩,我总不能不让人谢恩吧,所以才带她过来!”   嬷嬷连忙笑道:“蓝丫头说的是,那就趁主子还没午睡快进去吧,没磨磨蹭蹭地扰人清梦!”   小蓝点点头,径直带田厨娘来到凌意可的院子,可是凌意可已经睡下,田厨娘倒也伶俐,跪在屋外磕了三个头算是谢恩,然后又来到若水的院子。   丫头仆妇们服侍完主子都去吃饭了,严妈和一个奶娘陪小翼儿午睡,若水正无聊地和小绿说话,小蓝带田厨娘进来后,对若水点点头,就掩上房门带着小绿退到外面守着。   奶娘含泪看着若水:“我的儿,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好几次我找到相熟的守门嬷嬷想过来看你,可是她告诉我说少奶奶安排了好几个人日夜盯着你的院子,只要我去了,必定会被发现,所以我到现在也不敢过来,她还说你院里也有人被收买了,每日给凌意可可通风报信,我怕惹出不必要的猜疑,所以一直不敢过来,幸好你今日找了这么个托辞,咱娘俩才能见上一面,又不让别人生疑。你有话快说吧,不敢磨蹭久了。”   若水点点头,不敢耽误,也顾不上提及云家莫名搬走的事,连忙草草说了今日的处境,云荷雨叹了一口气,面色沉重地说:“公子生死莫测,这于家不敢再住下去了,我猜她是要等奉贞小姐嫁后就会动手,至于用什么法子,谁也猜不到,总之绝对干净利落不惹半点麻烦,大不了找一两个替罪羊而已。咱们想法子赶在奉贞小姐出嫁前逃出去,逃得远远地,等以后打听到公子回来了再说吧!”   “奶娘,我就是找你商议此事,我这几天总是心惊肉跳的,好像随时会有人要来害我,我们得赶快走,公子走时给我了一块安王府的令牌,说安王妃答应如果于家呆不下去就让我去安王府暂住,她会妥善安置我的,那可是亲王府,一般人不敢去寻事,我们就先住那里,等公子回来再说吧,万一公子不会来再另作打算!”   云荷雨点点头:“既然公子早有安排那就好,不过你怀有身子,再报上小公子,目标太大了,不容易逃走……”   若水惊恐地说:“不,奶娘!不要让我留下小翼儿,要走我们娘俩一起走,我绝不要把他留下!”   云荷雨连忙安慰她:“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把小公子留下的,可是要带着他逃走,这府里必须有人相助才行!”   “谁?这府里谁能相助我们?”   “青姨娘!想来想去只有她了,她谨慎心细,在侯府多年,有一定的人脉和能力,若她肯相帮,我们才能带着小公子逃走!”   若水想起青姨娘和善而又无奈的脸,信心十足地点点头:“奶娘放心,青姨娘真心待我好,若知道我今日的处境,一定会助我逃出的!”   “那就好,记着带的东西越少越好,除了银票什么也不要带,我们带着孩子目标已经够大了!还有就是,小公子已经过一岁了,离奉贞小姐出嫁还有十几天,这些天想法给他断了奶吧,到时路上方便些。”   若水正待点头,又迟疑着说:“如果我们逃走了,这院里奴才不是要被打死吗?我不忍心让她们受牵连。”   云荷雨信心十足地说:“放心,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保证不会让她们受牵连。两个奶娘是雇的贫家妇人,侯府最多逐出去罢了,不会拿她们怎么样的,严妈那天可以支使她去陪老夫人,小蓝小绿都还可靠,还是带上吧,你是有身子的人,没有可靠人服侍也不行。”   说完附耳细细交待几句就匆匆走了。 第四卷 归去来 二百零二 逃离(二)   “姨娘!姨娘!快来看怎么呢?小公子怎么都不肯吃奶了?”   若水正在屋里抄写经书,两位奶娘抱着小翼儿惊慌失措地跑过来,若水慌忙放下笔去看。   “怎么呢?到底怎么回事?先不要慌张,慢慢说!”   抱着小翼儿的奶娘这才镇定下来:“姨娘快看,今个早上起来我给小公子喂奶,可是他刚吃一口就不肯再吃了,她喂也一样,玩的倒是挺高兴,可就是不肯吃奶!”   若水松了一口气,安慰她们说:“别着急,说不定他不饿,等会可能就吃了!”   “不是的姨娘,小公子饿了,刚才见我喝粥,急的直抓碗,分明就是想吃了,我吩咐厨房给小公子做了肉粥,他一口气就吃完了也不再闹了,我也就没在意,觉得一顿不吃也没什么。谁知中午还是这样,小公子明明饿了,可就是吃一口奶就放下了,喂他饭倒是吃得挺香的,奴婢不敢隐瞒,怕万一有什么不妥。”   若水焦急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咱们这就去告诉少奶奶,让她请大夫看看吧。”   凌意可狐疑地看着面色红润、天真活泼的小翼儿,百思不得其解地说:“我看翼儿挺好呀,没什么大碍,为什么突然不肯吃奶呢?可他是大家的心肝宝贝,千万不可出什么岔子,要不站么还是去告诉夫人看看吧。”   若水点点头,于夫人闻讯很快赶过来,仔细一看,小翼儿活泼可爱,精神十足,并无半点不妥,就让奶娘试着给小翼儿喂奶,可他吃了一口后,就再也不肯吃了。   于夫人狐疑地问:“你们可是吃了什么不洁净的东西?这几天有没有吃什么药?”   两人连忙连忙摇头:“我们的饭食一切如常,最近都没有服过药,想来想去并无半点不妥之处。”   若水试探着说:“说不定是小翼儿长大了,自己不想吃奶了,如果他喜欢吃饭,咱们就不要勉强他了,反正也过一岁了,该断奶了。”   于夫人怜爱地抱着他笑了:“这孩子好生奇怪,别的孩子死活都不肯断奶,他倒好,到时间自己不吃了。这样也好,省得咱们为断奶闹心,以后就让他吃饭吧!不过翼儿还小,两个奶娘就暂时先留下,等他长大些再说。”   若水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就按夫人说的吧!”   于夫人离去后,若水看着正逗弄小翼儿的凌意可,笑着说:“他倒是与少奶奶亲得很,要不就麻烦少奶奶照顾他一会,奉贞小姐快出嫁了,我想去送些贺礼与青姨娘,不知少奶奶同意否?”   凌意可本就喜欢长的很像奉直的小翼儿,又听从崔姨娘的话,每日想尽办法与他亲近,将来也好带些,听若水这样说,觉得青姨娘嫁女,同为妾室的若水送些贺礼也很正常,何况她巴不得与小翼儿单独相处一会,就点点头:“我的贺礼已经送过了,云姨娘送些贺礼也是应该的,你去吧,青姨娘要嫁女儿了,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多陪陪她,翼儿就先交给我吧!”   若水躬身谢过,吩咐两位奶娘看着点,别太累着少奶奶,就带着准备好的贺礼离去了。   青姨娘正带着一众丫头仆妇们收拾整理着嫁妆,见若水过来了,心里一喜,托辞乏了让她们先下去,吩咐人招呼小蓝小绿,就拉着若水的手进屋了。   掩了房门,若水一头扑在青姨娘怀里哭起来,青姨娘含泪说:“可怜的孩子,虽然老太太不许乱说,可是公子音讯全无,生死难测,你怀里抱一个、肚里怀一个,这府里谁能护得你们娘三个一生周全?现在有老夫人和夫人在还好一点,如果以后少奶奶到了家,她能容得下你吗?”   若水抬起泪眼:“姨娘,若你是少奶奶,丈夫生死难测,自己没有生养,只有妾室有子,你会怎么做?她还能等到以后当了家再说?”   青姨娘蓦然明白,杀母夺子,大宅门再常见不过的手段,如今就要用到若水身上了!   “公子有可能随时回来,有可能已遭不测,对她来说,当然是下手越早越好,但是我猜近日不会,因为她需要寻找机会,应该是奉贞出嫁后,就是对你出手的日子,所以你要尽快逃出去!”   若水点点头,狠狠地说:“她要对我下手,必然还要嫁祸于别人,到时又得害死一人。我要趁她谋划之前逃出去,让她的如意算盘落空!”   “可是你本来就怀着身子,再抱着孩子怎么逃得走?即使逃了出去,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可靠的落脚处,很快就会被发现,如果被抓回来,就是少奶奶放过你,于家的家法也会要了你的命!如果把孩子留下,你能舍得吗?”   若水坚定地说:“姨娘放心,公子走之前就怕我在府里呆不下去,已经提前在京城里安排好了可靠的落脚点,我们出府后就拿着信物直接奔过去,府里绝对找不到。可是小翼儿我一定要带走,我千方百计地逃出去,不就是为了母子不分离吗?”   青姨娘迟疑一下说;“你不知道,公子临走前来找过我,托我照顾你,还说如果你实在呆不下去,让我助你逃出去,原来他早有安排。我原想你有小公子,这府里谁还敢害得你呆不下去,从没想过你会逃出去,谁知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你放心,我会想法子助你们母子出逃。”   若水恐惧地说:“姨娘,事不宜迟,一定要赶在这几天逃出去!我现在每天提心吊胆,晚上都不敢好好睡,生怕自己不明不白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死了,把小翼儿孤零零地扔在世上!姨娘一定要帮我!”   青姨娘心疼地拍拍她:“别怕,上次少奶奶想要去小公子自己抚养,你一口就回绝了,连回旋的余地也没有,若突然就出了意外,也太说不过去了,所以她会寻找一个大家都在的机会,让你突然出了意外,然后嫁祸到别人的头上,洗清自己的嫌疑。所以可能要等到奉贞出嫁后她们才会寻找机会!”   若水着急地问:“那我到底该何时逃出去?”   青姨娘思索一会,下决心地说:“奉贞出嫁那天!”   “那天行么?”   “行,怎么不行?你想想看,奉贞出嫁的仪式得整整一个时辰,仪式结束后还要送到大门口,这时候主子们都要去前堂和大门口送奉贞出嫁,奴才们也大都跟过去服侍,我们俩的身份不能参加,院里奴才又少,再加上来的亲眷也比较杂乱,岂不是逃走的好时候?你们就从上次那个小门逃走,只要不出意外!”   “可我抱着小翼儿怎么逃得出去?虽然少奶奶暂时不在,可她找安排了人盯着我,那几个陪嫁丫头也都在,被这么多人盯得死死的,我怎么逃?”   青姨娘摇摇头:“不用怕,我自由安排。你等会从这离开后就去找夫人,说是奉贞出嫁那天怕我伤心,想带着孩子过来陪我,夫人一准会应承,到那天你带上几个可靠人早早过来,记着随身物事越少越好,我自会作出安排!”   若水连连点头,见青姨娘安排的周密细致,感动地跪下去直磕头:“姨娘几次救若水于水火,此番大恩,日后必报!”   青姨娘拉起她:“咱们娘俩不讲这些虚礼,你和奉贞、奉贞都是我的孩子,为你们送了命我也心甘情愿,何况公子走时将你托付于我,我不敢有负。这五千两银票是公子交给我为你准备的,就怕你万一呆不下去,没想到还派上了用场,你带好,虽说公子给你找好了落脚之处,但出门在外身上有钱心里才不慌。”   “姨娘放心,我定会万般小心,回去之后避过人就悄悄收拾好东西。若得逃出生天,以后再有相见之日,若水一定视姨娘如母!”   青姨娘抱住她:“你本来就和我的女儿一样。放心吧,以后定有相见之日,小翼儿总是侯家的骨血,还能一生流落在外?孤儿寡母只是权宜之计,他人之家怎可久住?以后你还得回来,小翼儿也必须依傍于家才能有好的前程。不过你记着出府以后不要轻易回来,除非见到我或者公子的亲笔信,免得被人诓回来!”   若水含着泪说:“这府里除了公子和姨娘我谁也不信,现在公子找不到了,只能信姨娘的。姨娘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说就是了。”   青姨娘想了想:“就这些了,若有什么难处,可放心去找福意居里打杂的陈嬷嬷,她会助你的。我差点忘了问,你们母子出去后得有可靠人照顾,你打算带谁一起走?”   “小蓝小绿已成我的心腹,又是服侍惯的,她们一定要带。不瞒姨娘,若水虽不孝,但家中爹娘却并未忘记我这个不孝之女,我进侯府不久,家里就派我的奶娘寻到侯府,奶娘为了暗中保护我甘愿在侯府为奴,她精明能干、见多识广,可定也要跟着我,有她跟着你放心吧。”   青姨娘松了一口气:“难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就这么着,逃走的事情你奶娘知道就行,先不要告诉小蓝和小绿。回去之后你要处处小心谨慎,免得走露风声!” 第四卷 归去来 二百零三 逃离(三)   奉贞出嫁的日子终于到了,仿佛可以遮掩奉直始终的不幸似的,满府张灯结彩,看起来一幅喜气洋洋的样子,许多赶来参加婚礼的外地客人也提前到了,连同随身服侍的奴才,客院住得满满的,府里到处都有或主或奴陌生的面孔。   吉日早上卯时(早上5时至7时),侯府就已经闹腾开来,主奴都起来开始准备。年刚及笄的奉贞梳妆打扮得一新,穿着熠熠生辉的大红蜀锦绣金色牡丹嫁衣,痛苦着告别伤心不已的青姨娘,被扶着去家祠拜别祖宗和亲人。   若水一身普通的茜红色云锦家常衫子,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带上小翼儿和小蓝小绿,来到青姨娘的院子。   青姨娘正默默地流泪,奴才都被打发去服侍客人了,只有小叶儿陪着她,可是叶儿怎么也劝不下青姨娘,看到若水心里一喜:“云姨娘,你快劝劝姨娘吧,小姐出嫁是喜事,又是嫁到国公府里,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让她别再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   若水点点头,令她带其他人出去,掩上房门劝青姨娘不可再哭了,青姨娘忍受泪,抽噎着问:“都收拾好了?”   若水连忙说:“只带了重要的东西,再把前天放在你这的那包首饰带上就行了,别的东西就不带了,免得被人看见起了疑心。”   “趁这会人都不在,赶紧走吧,等她们发觉了你们早就躲在公子安排好的地方了,不要磨磨蹭蹭地没走多远就被抓回来!”   若水点点头,青姨娘挥手叫进来小蓝和小绿,看着她们急急地说:“你们主子在这府里呆不下去了,现在得赶快逃命,称这会儿人都不在,赶紧和你们主子一起走吧,等方便的时候她自会告诉你们!”   若水定定地看着她们:“府里有人要害了我夺走小公子,为了肚里的孩子我不得不逃了,前路莫测,如果你们愿意走的话就跟我一起走吧,你们的卖身契我带着,现在就还给你们。”   小蓝和小绿震惊片刻后很快清醒过来,坚决地说:“我们是姨娘的奴才,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姨娘,我们一起走吧!”   青姨娘感动地点点头:“事不宜迟,快走吧,让叶儿送你们,记住我的话,千万不可大意!”   “姨娘,我从你这里莫名失踪,老夫人和夫人能放过你吗?给你带来麻烦怎么办?如果因此害了你,我会一辈子不能安宁的,我不能让奉贞一出嫁就没了亲娘!”   青姨娘微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我早想好了说辞,保准能应付的过去,再说夫人和我情同姐妹,会袒护我的。你们快走吧,别管我,我在侯府这么多年什么事没遇到,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但愿如姨娘所说,不要给你带来祸端。其实我觉得夫人心里是向着我的,她和老太太都是顶聪明一个人,焉能不知我为何无故失踪,所以我觉得她们不会太为难姨娘的!”   青姨娘点点头:“我深知她们的心理,所以才敢这么做,你放心吧,快走!有什么话等以后见了面再说吧!”   若水不敢再耽误下去,含泪挥别青姨娘离去了。   叶儿直接带着她们从屋子后面进了花园,一直往西面最僻静地方绕去,一路上小心地躲着人,专挑偏僻的地方走,小翼儿大概也感觉到了气氛紧张,竟然乖乖地不哭不闹。   还好,因为是大清早,再加上大多数主子奴才都去了前堂,竟然没有碰见人。七拐八拐越来越偏僻荒凉,一直来到一个几乎从未开过的小门,奶娘云荷雨早早就在这里紧张地等着,看见她们才松了一口去:“路上没被人发现吗?”   若水看见奶娘也松了一口气:“没有,姨娘说的很对,大概都去了前堂,这阵子又是大清早,没有遇到什么人。”   “那就好,青姨娘雇的车子就在外等着,咱们快走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若水点点头,挥泪告别叶儿,一行人赶紧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马车出了小巷之后,为避免被人发觉绕了一个大弯直奔安王府。   辰时(上午7时至9时),马车到了安王府外,若水掏出令牌吩咐小蓝递给门口的护卫,说是与安王妃有约前来拜见,护卫接过令牌进去了,若水惴惴不安地坐在马车里,生怕侯府察觉后追过来,恨不得赶紧进安王府躲避。还好,小翼儿第一次坐马车,大概觉得很新奇吧,东摸摸西看看倒也省事。   时辰不大,护卫终于出来了,若水这才松了一口气,揭开帘子正待问,护卫却冷淡地说:“王妃今日有事不在府里,王爷也不在,府中没有主子,一众奴才不敢私放生人入府,几位还是请回吧,改日再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顿时都愣在那里,云荷雨很快清醒过来,连忙掏出一块碎银子塞给护卫:“壮士行行好,我们是安王的故交,有令牌为证,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府上,即使王妃今日不在,这块令牌总不是假的,你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绝对不是什么坏人,能不能先让我们进府,等王妃回来再定夺?”   护卫犹豫了一下,可还是坚决地摇摇头,若水心惊肉跳地看看周围,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云荷雨又掏出一大锭银子递过去:“有令牌为证,绝不会让壮士为难,王妃若回来得知你们赶走客人,说不定还会怪罪,要不先让我们进去吧?”   护卫看了看手中银锭,想换回去又舍不得,想了想说:“我不敢放你们进去,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实情,可千万不可出卖我!”   若水和奶娘吃了一惊,还有什么实情?   “壮士放心尽管说,你是一片好心,我们怎么会出卖你?”   护卫迟疑了一下说:“其实王妃在府里,可是管家去告诉她的时候,她不但让告诉你们主子都不在府里,还把令牌收了,说是堂堂一个安亲王的令牌,岂是什么人都可以拿的。所以我劝你们莫要纠缠了,还是快些走吧,别给自己若麻烦!”   若水和奶娘目瞪口呆,很快云荷雨做了决定:“咱们不要为难壮士了,既然此地不留,咱们还是快走吧!”   车夫转过头:“到底要去哪里?”   云荷雨镇定地说:“城南山脚下,云归庄!”   马车很快疾驰而去,小翼儿兴奋地手舞足蹈,若水惊疑地问:“归云庄是什么地方?”   云荷雨转过头:“是安靖侯府的庄子,听说在城南山脚下,我们一路打听着去。”   若水惊呼一声:“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放心,庄子的管事就是我的旧识李管事,上一次帮了我们大忙,他人很可靠,而起平时主子们几乎不去庄子,现在府里有事,跟更没人会想起那里了。而起除了那里,我是在想不出还有哪里可去?蜀郡是绝对不能回的,客栈也不能去,侯府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先找遍城中所有的 客栈和蜀郡的沿途。你怀有身子,小公子还小,又不适合长途跋涉,我们还是先在那里安顿下来吧!”   若水点点头,本来满怀希望去安王府,却被王妃莫名拒绝,如今除了奶娘说的还能去哪里?【本卷结束】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零四 蛰伏   李管事惬意地端着茶杯咂了一口,一边看着爱孙在地上玩一个风车。   一个小厮进来禀报:“李管事,门外来了一辆马车,下来一位中年女子,说姓田,叫田玉莲,是你的表妹,现有急事找你!”   李管事惊得一下子站起来,田玉莲找他有事,莫不是府里出大事了?前几天他因为奉贞小姐出嫁去侯府送贺礼,并未见田玉莲有事找他呀?   最近因为二公子失踪的事,外面谣言纷纷,说是已遭不测,还说二公子本事瑞王的人,却投靠安王,瑞王已和侯府反目,侯府现在麻烦重重,前景莫测,才急着把奉贞小姐嫁出去,一时侯府大小管事奴仆皆人心惶惶。   李管事不敢耽误,赶紧出庄见客,庄门外果真停着一辆很普通的马车,马车旁霍然站着衣着普通而整洁的田玉莲,看见李管事出来,她端详片刻慌忙上前见礼:“许久未见,表哥安好?可曾记得小时一同玩耍的表妹玉莲?”   李管事醒悟过来,也赶紧还礼:“记得记得,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年纪还能见到亲人!虽然岁月不饶人,但依稀还能看出表妹的旧模样。你我路途遥远,亲戚就不往来都生疏了,表妹不远千里来寻,想必辗转奔波实属不易,快进府歇息吧!”   正说着听见马车中似乎有人说话,还有孩子的喊声,不解地问:“车上是?”   田玉莲朝他眨眨眼,难过地说:“小妹年轻守寡只留独子,独自抚养他成人,前几年成家生子,本想安稳过日子,却争强斗狠白丢了性命,并与人结仇,时时来家中生事。我无奈想起早年听说表格在此庄管事,这才变卖了家产带着媳妇和孙子投奔而来,万望表哥收留!”   你管事内心更加狐疑了,可是当着一种奴才的面也不好问,就点点头答应了:“既是亲戚,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此庄虽不是我的,但是主子很少过来,收留几个人还做的了主,表妹尽管住吧!”   田玉莲感激地说:“我就知道表哥是仗义之人,可如果庄子是侯府的,不知表哥收留我们方便不?再者我媳妇年轻守寡,不愿轻易见外男,这地方可还清净?”   李管事迟疑着说:“既是新寡,是不方便见外男,主子们虽然不常来,可万一来了也不好。不然这样吧,去年我用一辈子的积蓄买了一座宅子,还买了几个家丁仆妇看管着,正好服侍你们,那地方很僻静,你们一件住着刚好,又可避免被主子们撞见。”   田玉莲连连点头:“如此甚好,我们孤儿寡母,只求清静度日就可,再说表哥自己的宅子,我们住的也安心些。表哥放心,我把家产变卖后所得颇丰,足够我们度日,无需表哥费心,只是借住表哥的地方罢了!”   李管事责备道:“自己人说这些做什么?庄子有地有园子有池塘,产出甚丰,养活几十个人都不成问题,离这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你们路途奔波,先进来喝杯茶歇歇脚,用过午饭再走吧!”   田玉莲想到翼儿年幼、若水有孕,怕身子受不住,正待答应,若水在车里听见后,担心万一庄子里有奴才说漏嘴招来麻烦,赶紧发话了:“娘,咱们还是直接过去吧,我身子还受得住,也给孩子带吃食了,两个时辰的路又不是很远,我们过去后才能真正歇息下来。”   田玉莲担心地问:“两个时辰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你长时间坐车受得了吗?”   若水有些焦急地说:“娘放心,我真的没事,咱们还是早走早到好!”   田玉莲赶紧说:“好好,咱们就直接过去吧,去了再吃饭!”   李管事点点头,吩咐赶紧备车,带了些东西就陪着她们一起上路了。   马车一路往东奔去,因为急着赶路,一行人没敢耽误,只在路上吃了些干粮就匆匆往前赶,等到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终于来到一座看起来很整齐的宅子旁,上面写着“适意居”三个字。   一行人下了车,若水一看就喜欢上了这地方,宅子在一个平坦的山洼里,零零星星散落着一些居民,后面是矮矮的山峰,前面是清且浅的河水潺潺流过,蓝天如洗,初秋的阳光暖暖的照着,山峰色彩斑驳,宅子周围的园子上挂着累累的果子。这地方太美了,一行人欣喜地看着连连点头,小翼儿也兴奋地指着河水胡乱地喊着,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   看到她们如此喜欢这个地方,李管事欣慰地笑了:“大家还是进去歇息吧,赶紧用些热茶热饭,小孩子可经不住饿,如果你们愿意,以后可以天天看!”   若水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过来行礼,李管事看她容颜娇媚,气韵非凡,分明是富贵人家少奶奶的****,她的孩子一身锦缎不说,脖子上还挂着手指粗的金锁链,身旁两个年轻女子分明就是丫头,心里吃了一惊,暗暗猜着她的身份。   田玉莲看到他的疑虑,笑着说:“表哥真会选地方,置下的好宅子,好山好水好景致,有房有地有园子,住在这里能多活十年呢,以后我们肯定天天看!咱们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大家想让进入,留下看宅子的仆妇家丁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顿时慌了手脚,在李管事的安排下,慌忙做饭的做饭,倒茶的倒茶。   几盏热茶下肚,稍稍歇息了一会,田玉莲命小蓝和小绿带小公子去外面玩耍,屋里只留下她和李管事、若水三个人。   “李管事,你我都孤身长大,无亲无故,我今日既已认了你做表哥,以后就当你是表哥吧,免得人前露出破绽来,我们以后也可互相有个依靠!”   李管事连连点头答应,却仍然狐疑地看着若水,田玉莲叹了一口气说:“本想瞒着你,可又一想侯府若将此事生张开来,你还是会知道,不如我对你实话实说吧!这位就是二公子的妾室云姨娘,那位小公子就是二公子和云姨娘的亲生儿子!”   李管事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过后回过神来,赶紧上前给若水行礼,若水连忙回礼,笑着说:“我们被逼逃出来,回府的日子遥遥无期,以后全凭李管事照应,她是我的奶娘,你们既成了兄妹,你也就算是若水的长辈,以后切不可如此客气!”   看到他仍是满腹疑虑的样子,田玉莲心情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表哥也知二公子失踪的事吧?”   “这个当然知道,虽然老夫人自欺欺人不许乱说,可实际上外面已经谣言纷纷了。老奴实话实说姨娘勿怪,外面都传言公子早已遭不测,还说公子本事瑞王连襟,却暗中与安王结交,要不这次怎么能随安王出征?还说皇上病重,安王远在边关,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瑞王这次登基是登定了,到时一定会找侯府算账,侯府上上下下一众人等的命运难测呀!”   若水和田玉莲面面相觑,没想到谣言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李管事抹抹汗,心情沉重地说:“侯府里倒也罢了,可是外面的各庄子和铺子都已经人心惶惶了。我也很着急呀,不走吧,怕牵连儿孙,走吧,又舍不得丢开半辈子的经营,再说这些年侯府待我不错,我总不能在主子遇到危难的时候拍屁股走人!云姨娘能逃出来,老奴私下猜测,可能是怕侯府真的遇到麻烦,好为二公子留下一点骨血吧!”   若水摇摇头:“我禁锢深闺,并不知外面已经传成这样,这是外患,我们逃出来趋势因为内忧!不瞒李管事,公子失踪的消息传出来后,府中也是人心惶惶。少奶奶无子,却几次想夺走我的孩子,我怕她情急之下作出杀母夺子之事,为了逃的一条活命才千方百计逃了出来,却走投无路,带着孩子又没法走远,这才厚颜相求李管事收留!”   李管事连连叹息:“二公子如今生死莫测,小公子是他唯一的骨血,少奶奶肯定不甘心自己无子傍生,别说你不肯把小公子给她,就是你肯给,我想适当的时候她还是会要了你的命,只有没有了亲娘,小公子才能和她情同母子,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惜侯府外患重重,里面却有人还要为了一己之私,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就怕人心不齐呀!”   若水听到侯府危机重重,倒也暗自庆幸自己娘俩逃了出来,躲过了凌意可不说,倘若侯府真的有祸事降临,她们也刚好躲过了。只是奉直,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是被救了还是已遇莫测,谁能告诉她?   “是啊,内忧也好外患也好,全因公子而起,可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在什么地方?他可知道我被人逼得在于家都呆不下去?”   田玉莲看着她伤感而烦躁的样子,连忙安慰:“放心吧小姐,老奴有预感,公子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才失去了音讯,我不相信那样一个英姿非凡、文武全才的人,刚上战场还没正式打仗,就被人要了性命!李管事的宅子这么好,人也完全值得信赖,我们就安心住下来,照顾好小公子,养好你肚子里的孩子,耐心等待公子的消息!”   若水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还麻烦李管事找个机会暗示青姨娘,她会明白的,有什么消息会及时传给你的!”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零五 下落   热乎乎的饭菜很快传了上来,若水主仆一行已经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今天更是一直都在心惊肉跳的逃命,就连可怜的小翼儿也跟着吃干粮,现在找到了可靠的栖息地,面对简单可口的热汤热饭,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适意居并不大,也没有丝毫华丽之气,只是一座整洁舒适、宜家宜居的宅子而已,由一对三十多岁的管家夫妇主食,另有两个家丁、两个仆妇,一个厨子,加上小蓝和小绿,足够照顾她们的生活。三进的院子,管家夫妇住在前院厢房里,若水主仆住在第二进住院,其他家奴住在第三进,倒也紧凑合理。   田玉莲边看边点头,笑着说:“这地方实在是好,表哥辛苦了半辈子,总算给自己置办了一点产业,听说老夫人已经平了你一家的奴籍,年老以后就可以和儿孙退居于此安享晚年。”   李管事压低声音说:“还不是托你的福,老夫人暗中给我许多赏赐,要不然我哪能买得起这座宅子和这么多地,恐怕儿孙要世代为奴了!你放心,安心住在这里,我会时时留意侯府的动静的,有什么消息及时派人来报你!”   田玉莲感激地说:“我们都是自幼为奴的可怜人,当然要互相关照。不过侯府现在情况不明,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你还是不要轻易来了,免得别人起疑心!”   李管事连连点头:“放心吧,我知道。我看你们空手前来,衣物用品皆未随身携带,明天我派人送几匹料子并胭脂水粉过来,这周围的农户有手艺好的绣娘,请她们过来与你们做几身衣服,如果服侍的人手不够,也可以再雇几个。”   “谢表哥了,就我们几个,尽够服侍了,人越少越好,不易走露风声。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赶路吧,仔细天黑前赶不回去!”   李管事吩咐管家夫妇管教好奴才,照顾好若水主仆,就疾驰而去了。   随大人奔波了一天的小翼儿在最初的好奇心过后,也累得沉沉睡去,若水疲惫不堪地躺下休息,奶娘担心地问:“怎么样?不要紧吧?怀着身子的人实在不应该做这么长时间的车,幸好你没事。以后再不敢了,仔细伤了孩子!”   若水心事重重,根本听不进去:“奶娘,你说奉直真的不会又什么事吧?我不想翼儿这么小就没了亲爹,更不想让肚里的孩子连爹的面也见不上!”   奶娘掖掖她的被子,叹了一口气说:“其实谁也不能确定他现在是什么情形,我只是预感他不会就这么轻易丢下这么多人。不过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能灰心,你还有两个孩子,万一公子有个意外,你就更要坚强,没有爹没有娘的孩子,就是奴婢再成群又有谁心疼?”   若水难过地说:“当初我什么也不顾跟他来到长安,却进步了侯府,不过这我不怪他,因为他挨了家法下不了床。后来好不容易进了侯府,第一个打击就是必须作妾,他眼睁睁看着于家的长辈一再伤害我,却无可奈何,那个时候我总是处处为他开脱,觉得他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才知道我多傻,人都有父母亲人,我为了他连父母亲人都能抛下,他却连反抗都不能反抗,就连我怀孕了被迁到偏僻的林间居,他都没有办法和长辈抗衡,知道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被害落胎!”   奶娘坐在她的身边,心疼地擦去她的眼泪,暗叹可怜的孩子受了多少苦,可她还是劝道:“侯门世家规矩最大、家法最大,他无法反抗也不能完全怪他,那些事情都已过去,孩子不是你一个人,他不是得知孩子没了后也痛苦极了?女人的命就是这样,好歹想开些,你有了亲生的小翼儿,谁也夺不去,日子总得过下去!”   若水仍然自顾自说着,自从虹儿走后,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痛快地说过心里话了。   “后来在我被害落胎的时候,我在林间居里疼得死去活来、心痛至极,可他呢?正在喜乐声中忙着入洞房!他的嫡妻还带来了是个年轻貌美的陪嫁丫头,而我正躺在血泊中九死一生!若不是虹儿,恐怕当时就没命了!”   若水说一阵哭一阵,田玉莲知道她内心积压了太多的痛苦和委屈,索性也不拦,任由她一点一滴的倾诉着。   “从那以后,我的心慢慢凉了,知道自己把他看得越重,心里就会越痛苦。后来他的女人越来越多,因为公子对我和对她们总是不同,所以她们都妒忌我、打压我,甚至恨我。我被所有的人孤立,生活中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陷阱,我吓得不敢梳妆打扮、朴素的不如府里得脸的丫头,我每天和虹儿躲在自己那窄小的院子里不敢出来,甚至不敢要他的爱,求他公平对待身边的女人,因为我只想安宁。”   田玉莲听得泪水涟涟,可怜的孩子,这都过的什么日子!   若水笑着擦去她泪水:“奶娘莫哭,若水自己做错事不值得你哭。其实那阵子我心里已经不难受,因为我不再把他看得那么重要,我仍然对他笑,仍然很亲昵,可心里已经淡了许多。唯一的念想就是尽快生个孩子升了姨娘,也好对爹娘有个交代,然后和你们互通音讯,带着我的孩子,与虹儿相依为命暗暗宁宁地过一辈子。可是虹儿为了救我受尽伤害,至今还在瑞王府苦挨岁月,等着我去接她,可我却连自己都保不了。”   “放心吧小姐,你们也是被人下了套,不要再自责了,以后定有机会接虹儿出来,不再让她遭罪了!”   若水点点头:“虹儿和爹娘是我最大的心病,爹娘找不到我日夜不安,虹儿也是个问题,她以后回来公子如何肯接受一个失了贞的女人?”   “这些都是后话,不要太担心了,总会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若水点点头,欣慰地说:“不过还好,这一次公子远行倒真的处处都为我打算好了,他生怕我在侯府呆不下去,给我安排好了出路,虽然安王妃不接受,但他总为我想到了。还是青姨娘、严妈、小蓝和小绿,凡是能靠得住的人,他都一一交代了,还给青姨娘一张五千两银票,我还带了府中**时给的一千多两银票,足够我们在这里的花销了。”   田玉莲张口欲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就耐心地听若水诉说,她终于说倦了也哭倦了,在奶娘温柔的劝慰声中睡意朦胧,正要入睡,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紧紧抓住奶娘的手:“奶娘,你知道吗?云家出事了!爹和娘都不见了,弟弟也不见了!你走的时候他们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突然凭空消失了?奉直曾经去矩州公干的时候,专门绕道蜀郡,想亲自向爹娘请罪,请他们原谅我这个不孝之女,还想接他们来长安看望小翼儿,可是云府却空空如也,大门紧锁,院里全是荒草,奶娘,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他们到底去哪了?”   田玉莲闻言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云家一个人也没有了?整个云府成了空宅?可我走的时候他们都好好地在家呀?”   见她也不知道,若水失望极了,本还想着见了她好问清楚情况,可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爹娘到底去了哪里?   她紧张地说:“奶娘!如果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下落,那是不是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田玉莲摇摇头:“放心吧,总有一天会见过的!”   若水的神色才缓了下来:“那就好!我最怕再也见不到他们。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我以后也要买和这差不多一样 的房子,把爹娘都将接来,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让我可以常常看到你们。”   田玉莲怕她再提起什么伤心事,就笑着问:“小姐,你才安侯府现在乱成什么?”   若水淡淡地笑了:“管它了,恐怕都要翻天了!”   “岂止翻天,我看都能翻地三尺!让她们去慢慢找吧,看她们还欺负你不!”   田玉莲细细回忆着今天的事情,生怕有什么漏洞,想起安王府发生的事情,不解地问:“公子走时不是说安王已经和王妃说好了,如果你无处可去就去安王府暂住,可为什么会被无故拒绝?而且王妃还把令牌也收走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曾和安王妃打过一次交道,觉得她对我还不错,谁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幸亏你和李管事是旧识,要不然我们该往哪里去,说不定半路上就被抓了回去。”   看她神色疲惫的样子,田玉莲劝道:“你是有身子的人,想太多了伤神,今天奔波了一整天,还是早点睡吧,小公子有我和小蓝小绿轮流看着,你睡吧!”   若水点点头,沉沉睡去,田玉莲看着她含泪的睡眼,叹了一口气,心里愁肠百结,到底该如何对她说云太太的事情?总不能对她瞒一辈子?   第二天早晨,一夜好睡的若水醒来,看起来容光焕发,一看小翼儿还在熟睡中,连忙熟悉整齐想去外面看看,她对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念念不忘。   深深呼吸了一口凉丝丝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东边是红红的云霞,沐着晨光的山峰还飘着一层薄雾,小鸟在树上跳来跳去欢叫着,水声潺潺,河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若水仿佛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长久以来的伤害和委屈烟消云散,心底明净欢欣一如从前。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顿时童心大起,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朝河中间扔起,顿时扑通一声,激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忍不住呵呵地笑起来。   田玉莲总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像孩子一样调皮的样子,愁肠百结,该如何对她说起实情?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一阵她如此开心,就让她先开心吧,那件事过会再说。   吃过早饭,田玉莲吩咐小蓝和小绿带小公子去玩,轻轻地掩上了房门,若水感觉她有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说,不知怎么地有些不安。   田玉莲坐在她身边,揽住她的肩,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水心情紧张地看着她,惴惴不安地问:“奶娘,你是不是有不好的消息告诉我?”   田玉莲点点头:“这件事我瞒了你很久,就是怕你受不了打击,可我今天觉得不该再瞒你了,你既然这么牵挂,就应该知道实情。你是有身子的人,遇到一定要想开点。”   若水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奶娘,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吧?”   田玉莲艰难地开口了:“其实我知道太太的下落!”   若水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她的肩:“我娘现在在哪?你快说呀!”   田玉莲泪流满面:“太太落发为尼了!”   若水惊呆了,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曾猜想过无数次爹娘去了哪里,还曾设想过无数次和娘相见场面,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落发为尼了!   “若水!不要这样!你是有身子的人,千万要想开点,夫人也是看破红尘心甘情愿出的家,只要她自己喜欢过那种青灯古佛的日子就好!”   “娘一定是被我气的,生了我这么个不孝之女,可能才觉得世上的一切都没有意思,所以才看破红尘出家了对不对?奶娘你告诉我,是不是我把娘气的出家?奶娘,求你对我说实话!”    田玉莲心疼地看着她,摇摇头说:“不是的,以前在家里时,太太常常就说等你出嫁了她就去落发,因为她已经看破红尘了,只是一直没在你面前说而已,傻孩子,不用自责!”   “奶娘,你一定知道娘哪里出家,求你现在带我去看她!”   田玉莲把若水按坐下:“你现在怀有身子,长途跋涉、劳苦奔波,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若出了意外,太太又要难过了,听我的话,等以后有机会再去!”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若水:“太太真的并未生你的气,这两万两银票,是她一辈子的积蓄,让我交给你算是嫁妆,你一定要收好,过得好好的,才对得起太太!”   若水接过银票,仿佛举着万重山,这份沉甸甸的爱让她如何以报?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零六、失踪   既然对这门亲事很满意,而且还是嫁给于夫人娘家堪称青年才俊的嫡亲侄子,应该是件人人羡慕的美事,可是亲手养大的女儿从此嫁做人妇,再不能承欢膝下,再加上奉贞单纯善良,性子活泼讨喜,于家上下倒也真心地难过。   从卯时(早上5时至7时)一直折腾到辰时末(上午9时),种种繁文缛节才完毕,一身大红喜服的奉贞在吹吹打打中上了花轿,老夫人和于夫人哭成泪人,凌意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也劝不住,大家都明白他们明为舍不得奉贞,其实不过担心奉直而已,虽然明着不许任何人提及奉直已出意外,但他自从失踪后之今没有任何音讯,怎能不让人忧心忡忡?她们不过接着机会发泄内心的痛苦罢了   眼看迎亲队伍在锣鼓喧天中远去了,于家大小主子在一片唏嘘中回了府,吩咐摆宴席招待客人,因为大家心情都不好,就令奉纯夫妻作陪。   于夫人怕老夫人难过出病来,就吩咐把奉纯的三个孩子和小翼儿一起带到老夫人屋子,让满堂的儿孙冲淡一下奉贞出嫁的伤感。   奉纯的三个孩子于信,于慧、于展很快就过来了,一时堂上欢声笑语,老夫人也乐得哈哈大笑。可是好大一会儿,小翼儿还没有过来,于夫人忍不住出言责怪若水磨蹭,让这么多人都等她们母子。   凌意可笑着说:“娘忘了?云姨娘不是怕青姨娘舍不得奉贞妹妹哭坏了身子,所以求了娘今早带着小翼儿去陪她了奴才们不知道,肯定先去了我们二房找,然后才去青姨娘那边找,这一来一回的耽搁了一会儿,说不定很快就来了,咱们再等等。”   于夫人点点头,可是过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若水母子,于夫人有些怒意,正欲派人去催,去给若水传话的纪嬷嬷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小翼儿的两个奶娘刘氏和曹氏,三个人神色慌张,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抖得如同筛糠,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大家面面相觑,于夫人心一直往下沉,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传了半天也没传来?是请不动还是怎么呢?”   纪嬷嬷壮起胆子说“回禀夫人,云姨娘个小公子不见了!小蓝和小绿;两个丫头也不见了!”   大家闻言都吃惊的喊了出来,凌意可又惊又怒,这个贱女人,自己和娘商定的事情正准备动手,可谁知她竟然有所察觉给跑掉了!还带走了奉直唯一的儿子!她不甘心地问:“你胡说什么?云姨娘和小公子怎么会不见了?不是说她带着小公子去陪青姨娘了吗?有没有过去问问?”   纪嬷嬷吓得连忙说:“二少奶奶息怒!老奴先是去了云姨娘的偏园,两位奶娘说她大清早就带着小公子去陪着青姨娘了,说是怕她舍不得奉贞小姐哭坏了身子,老奴又去了青姨娘院里,可是青姨娘正躺着,说是云姨娘坐了半个时辰,正劝她不要难过,小公子哭闹不休,怎么也哄不下,就抱回去让两位奶娘看看到底怎么了。青姨娘以为她们主仆真的回去了,就一直躺着,并不知她们去了哪里。”   严妈连忙劝道:“老夫人和夫人先别慌,云姨娘带着小公子,身子又日益笨重,她们除了这府里,还能跑到哪里去?今天天气好,不冷不热的,后园里有花有果子,很可能云姨娘带小公子去摘果子了,或许去府里其他地方转悠了也说不定,咱们先别慌了神,还是多派几个奴才去找找吧,大小四个人呢,还能躲哪?”   于夫人这才镇定下来,一边吩咐多派几个奴才速去寻找,一边气得指着两个奶娘的鼻子骂道:“小公子已经断了奶,按说你们该没什么用处,应该早把你们辞了,可又觉得他还小,身边离不了人照管,所以才白养着你们,不过多几个人操心罢了。我和老夫人一直就严令你们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公子,不可出半点差错,可你们做到了吗?来人,把她们赶出府去,这个月的银子扣下了!”   刘氏和曹氏自知犯了大错,候府能不追究她们失职已经天大的恩典,吓得不敢多说一句,慌忙磕头谢恩出府了。   凌意可几乎可以肯定,她们主仆肯定是趁奉贞出嫁府里混乱逃走了,这下如意算盘打错了,她们母女俩怎么也没想到云若水怀着一个抱着一个,竟然有能力逃走!凌意可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立即去找母亲商议,却又不敢造次。   半个时辰后,奴才们纷纷回来,说还是找不到云姨娘母子俩,两个小丫头同样无影无踪。   众人这才慌了神,于夫人也开始怀疑若水私逃,但仍然抱着一线希望令所有的奴才全部在府中寻找云姨娘,凡是找到有重赏,客人察觉到候府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吃完宴席就纷纷告辞离去了。   满府几百奴仆全部出动,到处寻找云姨娘母子,一直找到未时(中午1时至3时),连午饭也没顾得吃,候府最偏僻的地方都找遍了,甚至连枯井和不用的柴房都找了,却仍然不见若水母子的踪影。   于夫人终于惊怒之极地确认,若水母子和两个丫头确实逃跑了!她逼视着严妈:“你不是云姨娘院子的管事吗?为什么发生这种事?”   严妈既担心若水母子的安危,又怪她们悄无声息地瞒着自己跑了,自己被夫人和老夫人责难是小事,万一她们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对奉直交待?   “夫人明鉴!昨个云姨娘对老奴说今日奉贞小姐出嫁,老太太一向极疼她,怕她年纪大了哭坏了身子,让我今天早早过来相陪,多劝解些,还说青姨娘身份碍着,不能亲送女儿出嫁,也怕难过出病来,她求了夫人今早带小公子去陪青姨娘,所以卯时我们就各自走了,我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老太太,所以并不知情!”   老夫人也连忙袒护:“严妈今天是早早就过来陪着我,几乎寸步不离,她哪会知情?云氏若真的想跑,又怎么会提前告诉严妈?她能选在今日,肯定是早就计划好,知道今天府里乱哄哄,就是跑了也暂时没人知道,等到我们现在发觉,他们早跑远了,就是追也追不上了!”   于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这个贱人,真是商贾女子不知羞耻,奉直刚刚传出失踪的消息就守不住逃跑了,都不顾肚子里还怀着奉直的孩子,她跑就跑了,咱就当她是死了,可为什么要带走翼儿?他可是奉直现在唯一的儿子呀!”   老夫人也气得直打哆嗦:“我就不信她怀着孩子还抱着翼儿,两个丫头什么都不懂,又没个男子跟着,连路也不认识,在长安又不认识什么人,能跑到哪里去?给我派人兵分几路去追!特别是回蜀郡的路上,要细细超找,传令下去,说能找到就脱了他的奴籍,并赏给一百两银子!”   凌意可又气又急,如果云氏真的把翼儿抱走,逃得远远的再也找不到,她和母亲的如意算盘不是落空了吗?奉直能回来还好,若是真的已遭不测,又再无子嗣,自己这一辈子该怎么办?难道要另嫁他人,被世人诟病为不贞不洁之人?而且自从成婚,虽然奉直最心爱的女子是云氏,身边又有许多妾室通房,可自己却一直把他当做最重要的人,即使能改嫁,世上还有哪个男人在自己心中能比得过奉直?   蓦地她想起,若水在府里无亲无故,平时连福意居的大门都极少出过,她有什么能耐逃走?除非这府里有人帮助接应,若真有此人,那么嫌疑最大的人就是青姨娘了!   若水前些天还借口送贺礼去见她,两人可能那时就已经商议妥当,刚好趁今天奉直出嫁顺利逃出,现在虽然府里派人到处去找,可是她们早做了周密的计划,已经过了大半天,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说不定已经找到可靠的落脚点,哪能那么轻易找到?   气极之下顿欲揭发青姨娘,忽又想起她是于夫人的心腹,两人感情非同一般,于夫人又不是傻子,自己能疑到的她怎疑不到?却一直装聋作哑只字不提,不外乎是想袒护而已,自己平白无故去惹这麻烦做什么?   可就这么饶了她又不甘心,就沉重地叹一口气:“云姨娘能在我们眼皮底下这么轻易抛掉,肯定是早就计划好的,她在长安无亲无故,肯定是府里的人帮助,我觉得这也不难查,她在府里总共就和那么几个人相熟,如果能查出同谋,说不定就能知道她的下落!”   于夫人面色一冷:“若说相熟,云氏和福意居的人再相熟不过了,要我说就先从福意居查起吧,可儿是二房的当家主母,如今二房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可儿心里作何想!”   凌意可愣住,心里又羞又恨,面上却百般自责,扑通一声跪地:“可儿失职,请母亲责罚!公子临行前曾一再交待可儿要管好二房的俾妾子女,可是可儿是愚笨之人,并不知各位妹妹心中所想,以为她们也会同我一样一心一意只守着公子,所以只知道处处照顾安排她们的生活,从没有想过会有人做出此等大事!若公子回来,我该如何对他交待?”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零七、争储   看婆媳俩话不投机,与老妇人连忙打圆场:“算了算了,你娘也不过是气急了说说而已,可儿总不能把每个人都盯着。奉直出了这种事情,府里府外谣言纷纷,虽然我们相信他绝对会平安回来,可到现在没有半点消息,难免被人猜疑,云氏做出这种事情不说,还带走奉直唯一的子嗣,这不是要害死我们吗?可儿说的对,如果奉直回来,我们该如何对他交代?”   于夫人冷冷一笑:“还能怎么交代,无论我们怎么说,奉直都会以为是我们逼走云氏的,说不定还误解我们怎么苛待云氏逼着她在府里活不下去,又舍不得儿子,万不得已才想逃命。   再加上不见了亲生儿子,说不定就恨上我们了!”   说完又哭道:“可怜的直儿,自己在外吃苦受罪不说,还落得生死不明,我们却连亲生的孙子也保护不了,怎么对得起奉直!若翼儿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哪有脸见他,不如以死谢罪算了!”   凌意可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这分明句句是针对她,疑她苛待云氏,疑她要害云氏逼得她逃命,甚至明言自己想夺走小翼儿,云氏为了母子不分离,才带着翼儿逃命。   她又羞又愤,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半是赌气半是自责地说:“娘说的对,我是二房的当家主母,照顾好他们替公子分忧是我的职责,是我做的不好,也许是云妹妹有什么误会吧,可她就不想想小翼儿和自己的身孕,若有三长两短她对得起公子吗?到那时我又有什么脸面见公子?”   于老太太忙说:“算了算了,不是正找吗?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就是找不到,云氏又不是傻子,身上肯定也有银两,说不定找个地方安置下来了,哪里会轻易就出事呢?你们今天受惊了,也累坏了,快下去吃饭吧,我们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   凌意可得了台阶,借口去吃饭告辞了。   于夫人看她走远了,正欲向老夫人告罪,老夫人拉住她:“先陪我一起用饭吧,我们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吧!”   于夫人只得先忍住,耐住性子陪她吃完了饭,沉下脸吩咐丫头速传青姨娘过来。   老夫人摇摇手阻止了她,叹了一口气:“难道你果真怀疑这件事与青儿有关?”   于夫人恨恨地说:“云氏是抱着孩子去看她才失踪的,无论到底是不是她做的,都脱不了干系,等她来了我们再细问!”   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先别急着问她,听我把话说完。看你刚才对凌氏不留情面的样子,莫非真的怀疑云氏母子是她逼走的?”   于夫人哼了一气。冷冷地说:“不是我怀疑云氏是她逼走的,而是根本就是她逼走的!云氏难道不知自己已有身孕?难道不知翼儿年幼?若有半分可能,她在侯府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逃?何况奉直如今生死未明,若是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危险,她怎能狠下心不理奉直?她凌氏也太过分,平时我们都睁只眼闭只眼,可是如今奉直有难,我们更该一心一意过好日子,等待奉直的消息,而不是趁机杀母夺子!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是否心满意足了?”   老夫人目露精光:“其实云氏出逃并非全是坏事,只要她能找到可靠的落脚点,带着孩子暂时隐居起来,对于家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于夫人不解地说:“此话做何讲?”   “最近不时传出皇上身体不爽的消息,若他果真驾崩了,你觉得谁最有希望继承皇位?”   于夫人一愣,想说当然是端王了,可是看了看婆婆神秘的样子,又有一些不确定,想了想还是迟疑地说:“当然是端王乐,听说皇上病了别的皇子根本就见不到面,只有他每日端汤送药地服侍着,而且皇上这几年经常让他参与朝廷大事,皇子里面还有谁能比得过他受宠?”   老夫人摇摇头:“我倒觉得皇上这是把他往风口浪尖上推呢!皇上若真的有意立他为储,为什么迟迟不定下储君?我总觉得好像在为什么事什么人做准备。本来我和你一样,也觉得端王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也许他只是别人的垫脚石而已,现在最有实力的其实是远在边关的安王而已,我朝大部分精兵强将尽掌握在他手里,有朝一日皇上驾崩,他若起兵发难,又有谁能抵挡?皇上会糊涂到让一个儿子继承皇位,另一个儿子掌握军队么?而且这场仗打得很奇怪,吐蕃来犯,却在边境屯兵不前,倒像为拖着安王的军队似的。”   于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奉直可是端王的人,如果以后安王继位,能放过侯府吗?虽说他这次是陪安王出征,但却是皇上钦点的,并非和安王有什么交往!”   说着脸色大变,掩面而泣:“难道奉直失踪这么久是被安王害了?安王一定以为奉直石凌相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每日监视着他的一言一行向端王汇报,说不定不小心被安王发觉了,所以才害了奉直?”   老夫人赶紧安慰道:“我倒觉得奉直一定是好好的,说不定暗中瞒着我们做什么大事去了。我只是不知他现在到底是端王的人还是安王的人?至于端王继位还是安王继位,我也是只是猜测而已,就怕奉直跟错了人给于家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云氏带翼儿逃命也有好处,万一有一天于家天降大祸,也可留下一两个子嗣绵延血脉,不断了于氏香火!”   于夫人连连点头,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听娘这么一说,我也相信奉直肯定好好的,我们为他付出那么多,好不容易等到他长大成人又生儿育女,如果就这么去了他对得起谁?”   说着想起了小翼儿可爱的小脸,担心地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到不盘着她回府了,可是一个有身孕的女人,再带着小翼儿,两个丫头又年幼无知,流落在外我怎能放心的下?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有什么脸面见奉直?”   “媳妇放心,她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带孩子逃出府了,肯定是奉直临走前有交待,估计可能已经安排好了落脚点,我们不用操那么多心。”   于夫人更加不解了:“那娘为什么还要派那么多人四处寻找?”   老夫人哈哈大笑:“那不是做给人看吗?如果我们连找都不找,别人能信吗?这件事该做的样子一定要做足,我们心里有数就行了!”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零八、实情   “青儿,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和老夫人,你说实话,云氏出逃,是不是你从中帮忙?”   青姨娘抬起头,看着她和老夫人,认真地说:“青儿丝毫不知情,怎能从中帮忙?只是有件事我不敢瞒老夫人和夫人。公子走时,曾留给我一张他辛苦攒下的五千两银票,说倘若是云姨娘需要,让我交给她。那天她来找给奉贞的贺礼,我想着公子暂时没有下落,她带着小翼儿,又怀有身子,手里有银子方便些,无论是吃什么或者想添什么,都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而且有钱给奴才们打赏了,他们也能服侍得尽心些、态度也能和顺些,所以她走时我把银票交给了她,当时云姨娘还说公子走时给她银票了,足够她开销了,可我还是坚持给了。”   老夫人和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云氏身上财物不少,刚凌意可来报说派人查了云氏的屋子,大概怕被人发觉,她除了贵重首饰,连翼儿的换洗衣服也没带。手里有那么多银票和贵重首饰,怎么也够她们母子几十年的花销,就是以后侯府出了事,一辈子也吃穿不愁了。   老夫人感激地说:“你把银票给她就对了,起码吃喝不愁,我们再恨她气她,她总带着小翼儿,又怀着身子,出门在外,没有银子寸步难行啊!”   于夫人不甘心地问:“云氏那天有没有说什么话,说不定从中能发现蛛丝马迹?我们不过就是想知道她和孩子在外安好就行。”   青姨娘微笑看着她和老夫人:“云氏那天和我闲聊,提起公子哭得很伤心,还说公子答应带她和小翼儿去别处好好逛几天,就住在好友家里,可是现在却连公子的下落都不知道,我心疼她有身子,就劝慰了一番,让她相信老夫人的话,公子迟到会回来的。”   “那她有没有说公子的那个好友是谁?再什么地方?”   “我当时也有些奇怪,就问了,可云氏说公子不肯告诉她,说是密友,到时去了就知道了。不过工作这几年在外游历,交友甚广,或许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好友。”   老夫人和于夫人相视一笑,她们几乎完全可以确定,奉直走之前就担心自己一去三年两载,怕云氏在凌意可手里无活路,早把出路安排好了,云氏和翼儿这会可能已经到了奉直提前安排好的落脚处,既是好友,肯定照顾的十分妥帖,他们尽可放心了!   老夫人哈哈笑了起来:“云氏这丫头,把我们都瞒哭了!难怪前些天翼儿好端端地不肯再吃奶,就这么轻而易举就把奶断了,原来是这丫头早谋划好了要逃走,嫌带奶娘不方便,干脆做手脚提前把奶给断了,我们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被她给骗了!”   于夫人却有些难过:“看来奉直并不相信我们,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我们,我们什么不为他打算、不为他着想?翼儿是他唯一的儿子,我们爱若珍宝,怎么会让他受半点苦?云氏又怀着他的孩子,我们能不小心照顾吗?”   青姨娘叹了一口气:“奴婢说句话,老夫人和夫人勿怪!公子走之前,并不知道云氏已经怀上这个孩子,他可能觉得你们不会把翼儿和云氏一同对待,他不是不放心意翼儿,而是不放心云氏,所以才托付给我而已!”   老夫人和夫人面面相觑,其实就是如此,如果凌意可果真要使手段杀母夺子,面对端王府和凌相的权势,她们能不顾一切护着云氏吗?在种种利害面前,肯定牺牲的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青姨娘心里暗暗冷笑,倘若真的如此,肯定牺牲的是若水,侯府既不得罪凌家,小翼儿由凌意可养育又得了嫡子的身份,谁还在乎死一个妾室和未出世的孩子?奉直怎会想不到这一点,难怪不放心她们。   凌意可忽然进来了,脸色十分难看,进了门跪下就说:“媳妇刚在府里查了一番,得知一件事觉得很奇怪,不知道同云姨娘出逃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老夫人和夫人已经知道了若水出逃是提前安排好的,离开侯府反而更能安心养胎,所以不想太过追究这件事,不过做做样子而已,见凌意可仍然不肯放弃,就无可奈何地说:“到底有什么事,可儿快说吧?”   凌意可感觉到了她不太热心,心里暗暗奇怪,撇开云氏不说,小翼儿可是奉直唯一的子嗣,他如今下落不明,无论是老夫人和夫人都不能确定是死是活,这个孩子就显得弥足珍贵,应该不顾一切追查才是,怎么好像听到这个消息不是很着急?不由得百般猜疑。   于夫人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让她起了疑心,连忙掩饰地说:“可儿快说吧,我和老妇人都快急死了,查了半天没有半点线索,愁得肠子都快断了,你就快点说吧!小翼儿可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凌意可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说:“我细细查了,云姨娘并非从正门出去,府中后门也一直有人守着,还有一众人在下人房里摸牌,那么多人应该不会串通起来说假话,我觉得很奇怪,云姨娘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后来才有老奴想起府里还有一个极隐秘的小偏门,是以前清运污秽杂物的,后来几乎就不用了,也就废弃了。我就命令掌钥匙的奴才去开门,却发现锁子早被人换掉了,云姨娘应该是从这里出的府!”   当着凌意可的面,老妇人也掩饰地沉下脸一拍桌子:“这云姨娘本事不小哇!她才来几年,居然知道有这么个门?还能提前把锁子给换了?”   “所以我才怀疑府中有人暗中帮忙,她平时连院门都很少出,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而且还有一件事,就在云姨娘出逃前几天,厨房一个叫田玉莲的帮厨突然辞工了,那会快到月底了,她辞工就没了那个月的工钱,一般人不会傻得这么做,可是别人怎么劝她也不听,后来就不知去向了。”   于夫人不解地问:“她一个帮厨和云姨娘有什么关系?”   凌意可摇摇头:“有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太过巧合而已,我令人查了,田玉莲进府留下的家中住址都是假的,那个村子根本没有她说的人家,她是我成亲时进的府,又在云姨娘逃跑前无根无基凭空消失,刚好与云姨娘进出府时间合得上,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零九、杀意   看着凌意可胸有成竹的样子,老夫人摇摇头:“云氏有什么能耐给府里安排人吗?说不定是巧合而已,可儿不要多想了,咱们派人细细查找云氏的行踪,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回她们,不是稀罕她,是因为两个孩子!”   凌意可却揪出不放:“云姨娘没有能力,云家也没有能力吗?按常理说,云姨娘跟公子私奔到了侯府,虽然错的再厉害,做父母的总会放不下心,必会暗中打听寻找,倘若云家没有这个能力也就罢,偏偏云家虽不是官宦却财大气粗,即是拉不下面子来找女儿,但安排一两个人暗中照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怀疑田玉莲是云家暗中安排进府的,因为她会的饭菜很合姨口味,娘忘了,前段时间云姨娘有孕,你还让她负责云姨娘的饮食?我细细查了,就在前几天,云姨娘借口田玉莲饭菜做得好派人来打赏,可是田玉莲见过面,两人很可能早就商量好了”   老夫人看看于夫人,再看看青姨娘,三人面面相觑,云家竟然把手脚做到侯府里?这凌意可也太厉害了,连一个小小的帮厨都查得一清二楚?   老夫人还是掩饰地说:“也许只是巧合罢了,可儿多心了,府里厨子多,各人手艺都不相同,府里的主子各有喜欢的厨子,何况怀孕之人挑食,再正常不过,未必就有云家有什么关系。”   于夫人也不可置否地说:“就是有关系也不奇怪,她们一起跑了也很正常,云家派她来就是暗中照顾女儿的,她一个奴才还能违背主子的命令?”   凌意可扑通一声跪下:“可是关键是的,田玉莲身为帮厨,管事的安排她负责二房各位主子的茶饭,经常下厨做菜不说,而且每道茶点粥汤饭菜都要由她分发装盒,才交给传饭的丫头,每次传饭时都是最忙乱的时候,若她想在饭菜中做手脚,不是太容易了吗?”   青姨娘心中渐渐清明,她已经明白了凌意可下一步要说什么了。于夫人狐疑地说:“可二房不都好好的吗?也没见谁中毒或者得什么怪毛病?也许云家安排她进府只为暗中照顾女儿,并非有什么想法,可儿不是多心了?”   凌意可却顿时泪流满面:“可儿进门两年多,却一直未有身孕,不瞒老太太和娘,我暗中请了不少名医延治,却没有任何结果,我不孕也就罢了,为什么卢姨娘身体健康,进门一年多也未有孕?还有琴音、红颜、佳人,就算我身子有毛病,难道她们都有毛病?偏偏只有云妹妹一举得男不说,还再次有孕,老太太和娘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吗?”   老夫人面色顿变:“你是说,你们不孕是有人暗中做手脚?可香儿不是也生下小容儿吗?”   “所以才说她们奸猾!倘若我们都没有身孕,肯定要起疑心,说不定细查之下就可查到田玉莲头上,偏偏她们让书香生养,不是正好解了我们的疑虑吗?而且书香身份低,生的又是丫头,能和翼儿这个长子相比吗?倘若我无孕,翼儿这个庶子和嫡子有什么区别?”   老夫人迟疑了一会说:“也许是可儿多心了,厨房里你们多人,哪容她如此做手脚,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经常如此难免被人发觉,我想她没这么打能耐。至于云氏有孕你们不孕,有时也是巧合,有时也是机缘未到,你们还都年轻,说不定等奉直回来后一切都能遂心了!”   凌意可心里一阵悲哀,奉直回来?谁能知道他是不是还能再回来了?也许今生都没有母亲的命了,又见她话里全是包庇云氏之意,心里又难过又气愤,难道那个害奉直子嗣不旺,害自己膝下荒凉之人,就因为生了儿子就处处受人包庇?倘若奉直真的已遭不测,谁能为自己守寡又无子负责?   她上前一步泪流满面:“老夫人!娘!你们到现在还要包庇云氏吗?就因为她生了儿子,所以做了再大的错事都能原谅?可儿何错之有?要被一个妾室害的不能生养?她想要亲生的儿子,难道可儿就不想吗?何况可儿的孩子还是嫡子,老夫人和娘舅不怕公子被人诟病美誉嫡出的儿女?   大家都沉默了,云氏却是让人生疑,可是母亲实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无聊怎么样,云氏有子再次有孕既成事实,奉直生死未明,她们母子平安是重要的。   于夫人见凌意可情绪几位激动,连忙安抚:“可儿勿急!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谁也不能轻易断言。   就是确有此事,田玉莲做的不等以就是云姨娘做的,也许云家为了提高女儿的地位才刻意如此,云姨娘不一定就知情。若想真的查明真相,找到田玉莲和云氏才是最关键的,你累了一天,赶紧下去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了,未明再合计合计到底该怎么找到她们!”   看着凌意可愤愤不平地退下,青姨娘试探着问:“老夫人和夫人觉得二少奶奶说的话可信吗?难道二房子嗣不旺果真是云家为了提高女儿的地位做得手脚?”   于夫人摇摇头,目光冷峻:“是不是云家做得手脚并不重要,何况只是猜测而已,这不是目前应该追求的,云氏母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凌氏没有生养,也许并非坏事呢!”   青姨娘心里极为吃惊,听夫人的意思,难道凌家要遭殃了?倘若凌家真的遭殃,老夫人和夫人还能容得下一个罪臣之女做奉直的妻室吗?她们当初为了奉直的声明,连他的孩子偶读可以除去,何况一个罪臣之女,带给奉直的可是一辈子的麻烦和洗涮不掉的污点,到那时她们会如何处置曾给予家带来许多荣耀的二少奶奶?   凌意可愤愤不平的回到福意居,刚咂了一口茶水,就一下子扔在端茶的小丫头身上:“死奴才!滚出去!想烫死我呀!”   小丫头吓得跪下拼命磕头求饶,琴音正待劝她,凌意可却极度烦躁地一挥衣袖:“出去!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皆慌忙退下,凌意可坐了一会,方才略略平静一点,看着满室的空寂,不由得打上寒颤,如果奉直真的再也回不来,小翼儿又不能夺过来,自己才刚刚十九岁,如花一般的生命,是不是要在这空旷的雕梁画栋中度过整整一生?每日锦衣玉食无所事事,在无边的寂寞中坐等红颜老去,一日日心如死灰,看不到任何希望和生机?   可罪魁祸首云若水,却带着她的亲生儿子和贵重首饰逃跑了,自己寂寞无望苦受煎熬,她却母子情深逍遥自在!   更为可恨的是老夫人和夫人明明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却千方百计为她开脱,不就是因为云氏生了儿子,又怀着身子?竟然在她们心中超过了自己这个嫡妻,没有一个人同情她被害不能生养的痛苦,枉自己的父亲为奉直和奉纯做了那么多事,诠释一群不知好歹的人   凌意可越想越气,索性令人传来卢静娴,她自己一样是受害者,不如串掇她和几个通房丫头一起去闹,让老夫人和夫人也头疼头疼!   卢静娴明显清瘦了许多,她虽然神情依然恬淡,却面色憔悴不堪,想事因为担心奉直茶饭不思、日夜不宁吧。   “静娴妹妹,我知道你是个有见地的人,有些话咱们姐妹俩不得不商议一下。”   卢静娴温顺地点点头:“姐姐但说,静娴洗耳恭听。”   凌意可点点头,泪如雨下:“虽然老夫人不许大家乱说,可谁都知道公子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青春正盛却要终身守寡不说,偏偏还膝下无子!公子唯一的子嗣还被云妹妹带走,就是他在,也是人家的儿子。如果我们真的不能生也就心甘了,偏偏是别人做的手脚让我们不能生,妹妹就不恨吗?”   卢静娴目瞪口呆:“这咱们可能呢?”   能给奉直这样年轻英俊的侯门公子作妾,她已经心满意足,唯一的遗憾就是一只 没有子嗣,总觉得低人一等,以前还日夜盼着,现在公子生死莫测,生儿育女成了一种莫大的奢侈。   若奉直真的已遭不幸,一个没有子女的妻室如何在嫡妻手里一辈子讨生活?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倒不要紧,可是多病的娘亲和两人倘未成人的弟弟谁来照顾?   一五一十地听着凌意可的控诉,卢静娴先是震惊和难过,然后慢慢平静下来,这么大的事,老夫人和夫人都不追究,肯定有别的什么原因。自己若听从凌意可的话去闹,只能惹怒老夫人和夫人而已,自己以后还有依靠她们过活,可不要招人嫌疑。   她看着凌意可摇摇头:“少奶奶请听静娴一句劝,如今最关键的是找到公子和小公子的下落,而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如果公子回来了得知实情,一定会为我们作主的,现在还是先放下吧,因为毕竟还没任何证据!”   凌意可冷静下来,现在真的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可是想起若水母子亲昵的样子,眼里浮上一丝恨意,如果云氏在外边被坏人所害,侯府又能怪得了谁,只能怪她自己不守本份而已,那么可怜的小翼儿只能回府投靠嫡母了 第五卷 意阑珊 正文 二百一十、暗助   “秉王爷,在下刚发现好象有两拨人在寻找于家云姨娘。”   听到暗卫的报告,一身黑色云锦长袍的安王有些疑惑起来,怎么会有两拨人?一拨肯定是于家人在找,那么另一拨呢?会不会是有人想害她?如果有人想害她,肯定凌家的嫌疑最大了。   正待发话,禁跟着走进密室的安王妃田曼蝉扑哧一声笑了:“王爷既然不放心,为什么那天不把人留下来,还得臣妾白白作了恶人?”   九月初的天气,她穿着浅紫色流云纹上襦,领口和袖口镶着金黄色的绣花宽边,看起来雅致华丽,简单而妩媚的归云髻,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看向安王的眼眸情意绵绵。   安王李潜脸上浮起笑意,亲昵地拉过她坐在走进身边:“爱妃进来可曾有人看见?珉儿和瑶儿在做什么?”   安王妃柔柔地看着丈夫:“珉儿当然在用功,小瑶儿调皮,在缠着小丫头教她踢毽子。放心,密室的外面是佛堂,外人当然以为我在诵拜佛,呆的时间越长以为我越心诚,谁能想到我在这里私会自家男人!”   安王呵呵一笑:“既是自家男人,就不算亵渎菩萨。”   说完对一身家奴打扮的近卫说:“你安排两拨人,一拨人在适意居周围的民居里分散住下,暗中保护于家云姨娘母子,切不可出半点差错,另一拨人给我仔细查,弄清楚都是谁在找她,若是有人想害她,立即来报我!”   安王妃仍是不解地追问:“王爷还没回答臣妻的问题呢,我在问王爷既然不放心,为什么那天不把人留下来,还得臣妻白白作了恶人?”   “爱妃不知,幸亏奉直弟远在千里外替我带兵,我才能抽身回府守在父皇身边谋划大事。自从放出他失踪的话后,他不但一直不能给家人送信,还要瞒着于家人说他生死不明失踪了,这样才不至于让人生疑。他总共就托我一件事,那就是照顾好云姨母子,勿必她们母子平安,若有负所托,让我以后有何脸面再见他?”   “臣妾真是难以相信,奉直弟假冒你在边关那么长时间,居然没人发觉!”   安王自负地笑笑:“那是本王谋划周到!这次出征,父皇为了配合我,所有陪同的人都由我挑选,我当然要挑选自己的心腹了!我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同去的心腹,军中根本没人认识我和奉直弟,再请人给他简单的易了容,大可瞒得过去,我有时见了都会被懵住。”   “易容?世上果真有易容术?”   “不是易容术,是简单地易了容,不外乎沾了些许胡须,脸上涂了改变肤色的药汁而已,再换上戎装,我和奉直弟本就身量相当,不过使不熟悉的人不敢确认而已,对熟悉的人是没有什么把握的。”   安王妃点头:“王爷想的真周到,不过既然担心云氏的安危,为什么不把她留在府上?”   安王苦笑着摇摇头:“爱妃可知我现在已是风口浪尖上的人,我那三哥对我又恨又怕,府里恐怕早就被人盯死了,云氏拖家带口的,根本就藏不住,三哥得了音讯,肯定会大做文章不说,还会怀疑到奉直,若查出他假冒我的身份指掌兵符,一个欺君之罪,不是要害死我和他吗?”   安王妃却不置可否地看着他:“臣妾觉得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吧?难道府里住不得,别院也住不得?”   安王沉吟了一会说:“我本不想对爱妃说,怕你担惊受怕。你不知道,今年春天我们带珉儿与瑶儿去别院小住,却无奈中被人盯上了,那地方也不安全,所以也不敢让云氏去住那边,我虽一心想成大事,但能不能成功还很难说,若成了则好,若败了可是抄家灭门之事,云氏母子住我们家里可能受牵连,所以我才不敢留她在身边,只派人跟着她暗中保护就行了。”   安王妃满面醋意的说:“哟,我真不知道这个云姨娘竟然让王爷如此关心呢!对她比对我们母子还有好!你怕事败后给她招祸不敢让她住我们家,就不担心臣妾和珉儿、瑶儿的安危吗?为什么不把我们母子也提前送到安全的地方?”   安王一愣,呵呵笑起来:“这个云姨娘我连面也没见过,照顾她全是因为奉直弟,你吃什么飞醋?”   安王妃差点多口而出:她就是你书房里那个念念不忘的画中人,可还是忍住了。   安王歉疚地抓住她的手:“整天让爱妃为我担心受怕,本王实在内心有愧,不过你和珉儿、瑶儿确实不能离开,肯定有人盯着你们的动静,只有你们在府里,别人才能放心,你们稍一远离,我的大事就会功亏一篑!若我做不了皇储,所以我身边的人全部都是死定了。不过你放心,我早安排了高手暗中保护,稍有风吹草动先救你们母子出去。我早已在远离京城的地方买下了田宅,足够你们母子三人保暖一生,若果真事败,你不要管我,和孩子赶快逃过去最要紧”   安王妃靠在他的肩上温柔地说:“我误会王爷了,你们男人常说,成大事不拘小节,我还以为你为了成大事不顾我们母子的安危!不过我相信王爷一定能成事,因为只有你成事了,我们一家人才能在一起!”   安王笑着说:“再大的事业没有你们母子的安危大,我做储君也不过是为了想给你和孩子们一个安宁的日子罢了,又怎么会本末倒置不顾你们母子的安危?”   安王妃感动的靠在他怀里,突然想起若水,心里一紧,自己再百般提放,可是总有一天他会和画中的女子云若水见面,到那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会不会方寸大乱?会不会从此心中只有云若水?他思念了那么久,能轻易就放过吗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安王妃下去下去照顾儿女了,安王想起奉直的殷殷托付,也不知道云姨娘现在母子现在住的地方安全部?若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奉直的重托?实在不行还是自己亲自去看看也就放心了。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十一章 进退   若水心满意足的抱着刚刚会说话的小翼儿,兴致勃勃地教他说话,小翼儿奶声奶气、吐字不清地喊着“娘”、“田嬷嬷”,一会又指着经常喂她吃饭的小蓝喊着:“饭饭!饭饭!”   大家哈哈大笑,田玉莲疼爱地亲了一下他的小脸蛋:“什么时候小蓝改名叫饭饭了?”   已经会走路的小翼儿却不甘心这么被人抱着,使劲地蹭下来开始得意洋洋地乱跑,小蓝和小绿慌忙去追。   田玉莲嗔怪地看着眼中只有小翼儿的若水:“你也该教教他叫爹爹了,倘若公子果真回来了,看到儿子连爹也不会叫,会是什么心情?”   “奶娘,他果真还能回来吗?”   田玉莲点点头:“他能,老奴相信他能!且不说身后的一大家子,他临行前那么放不下你,放不下亲生儿子,就这么走了他能闭得上眼睛吗?”   若水却淡淡地摇摇头:“自从我离开侯府,才真正地放松下来。在那里,没有一天不小心谨慎,没有一天不胆颤心惊,生怕行将踏错一步,给我和虹儿带来祸端,就这还被人百般算计,可每次公子又在哪里?就是他在,也总是无可奈何。所以我并不盼着他来,只想知道他平安就好。   如果他果真安然无恙,就让他在安靖侯做他的孝子贤孙、与凌意可举案齐眉生儿育女吧,我们和小翼儿在这就行!”   “这怎么行,你年纪轻轻怎能一个人守着孩子过活?小翼儿更不能没有亲爹,咱们当初费心谋划,让少奶奶不能生养,给小翼儿争得了长子之位,不就是为了他以后有个好前程,也为了你在侯府有一席之地,这会怎么又想放弃了?”   若水却不回答,看着清清的的河水,好大一会儿转过头,摸着突起的肚子,眼眸明亮而恬淡:“奶娘,这儿不好吗?虽然吃穿住比在侯府差了些,却不用再担心有人算计我们母子,更不用怕有人下药让我的孩子落胎,我们每天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没有什么规矩要我时时遵守,也没有什么人要时时跟我过不去,又有翼儿给我们解闷,等他再有了弟弟或者妹妹,不就更热闹了,我们为什么要回到侯府去?”   田玉莲却坚决不同意:“虽然公子以前对你保护不周,可是这次他确是为了你的安危什么都想到了,就连对家中长辈也没这么尽心过,过去的事就不要计较了!再说两个孩子怎能没有亲生父亲管教?小时还好说,长大后前途嫁娶都成问题。虽同是公子的骨肉,光是嫡庶差别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再不养在身边,公子有了别的儿女,还能有多在乎他们?小姐就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也一定要回到公子身边去!”   若水眼神一黯,无奈地摇摇头:“我实在是怕了那些女人,既然都知道男子三妻四妾是难免的,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就是害了我,公子肯定还要再纳别的女人,她们还能一辈子都害人不成?我惹不起还不如躲得远远的,她们要争就争去吧。”   “你不争了她们就会放过你吗?”   若水不解地说:“她们所有的算计不就是为了多得到一些公子的宠爱,好生儿育女巩固地位,倘若我都不争了,把公子完全让给她们,我就不信她们还会跟我过不去!”   田玉莲坚定地说:“会的,当然会,无论你在不在,只要你还占了公子的心,就有人要害你。这一次我也看得出,你在公子心目中有多重要,他谁都不管不顾,唯独安排好了你们母子的生活。如果他回来了,怎能让你带着两个孩子离府分居?肯定会千方百计地找来,如果你坚持不肯回去,说不定他也会跟过来,你不是又害得人家母子、夫妻离散吗?肯定又被人算计上了!”   说着看了一眼和小蓝小绿玩得咯咯直笑的小翼儿,叹了一口气:“你若不争,就连小翼儿也会有危险!我一离开侯府,以后就不能再回去了,茶饭里没法做手脚,等公子回了府,凌意可和那些个通房,可能很快就会生养,到时公子把小翼儿看得过于重要,岂不是挡了别人的路?”   若水转过头去,看着心肝宝贝小翼儿歪歪扭扭地在地上跑着,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一身宝蓝色的棉袄,显得胖乎乎的可爱极了,难道他也会挡了别人的路,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再摸摸突起的肚子,沉默了。奶娘说的对,她肯放弃奉直,不等于奉直会放弃她,她不想和别人争,不等于别人不想和她们争,她不想害别人,不等于别人不想害她!   田玉莲看见她两难的样子,心疼地说:“我知道你在侯府受的委屈太多了,可是该争的一定要争,你若真的喜欢这个庄子,离京城不愿的地方也能找到,到时咱们买一个,你有空的时候去住上一段时间,不是两全了吗?”   提及侯府,若水又想起在端王府苦熬岁月的虹儿,眼泪刷刷直流:“在侯府岂止是受委屈,简直是步步把我往绝路上逼!如今我们是安生了,可是虹儿呢?要不是虹儿拼死相护,那次遭祸的就是我,哪还有我们母子?只可怜了虹儿,当初是为了让她活下来才不得已去了端王府,可现在我们完全不能庇护得了她,如果谁能把她从端王府救出来送到我身边,就是我一辈子的恩人!”   田玉莲摇摇头:“谁敢跟端王府相争?谁能从端王府要出人来?除非虹儿只剩一口气被赶出来!你若真的想保护自己的亲人,就要自己足够强大,要不然连自己的安危也护不了,何谈保护亲人!”   若水沉默了,这时小翼儿歪歪扭扭地跑过来,小脸冻得通红,他抱住若水的腿,仰起天真可爱的小脸,含混不清地说:“娘抱抱!娘抱抱!”   若水因身子渐渐笨重起来,不敢抱他,勉强弯下腰来,看着他红通通的小脸,一颗心柔软的像三月的春水,这时肚子里也轻轻动了一下,一种甜蜜而期待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愿这是个女儿,弥补自己内心最深最痛的遗憾,奶娘说的对,就是为了他们,也必须去争去抢!   “奶娘,其实公子并不知道有这个孩子,你说他若回来,看到凭空多了一个孩子,会是什么表情?”   田玉莲摇头笑笑:“傻丫头,当然是惊喜交加之余爱不释手呢!就好像凭空拣到了一个宝贝!虽然日头还不错,但必定是大冷天,看着红红的却没什么热度,咱们还是回屋吧,小心着了凉。”   若水闻言愣住,想起那年的冬天在侯府,她处处受困、寸步难行,也是走在冬日的阳光下,感觉就像奉直对她的情意,看起来红红的,却没有什么温度,一时间心情莫名的低落,就点点头准备回屋。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若水和奶娘连忙转过头,却是三五匹轻骑驰过来,两人面面相觑,莫不是被人发现了她们的行踪?吓得慌忙喝令往进躲,赶紧关了门,仍然惊魂未定。   田玉莲看着吓得脸色苍白的若水,果断地说:“小绿去把庄子里的人都集中过来,小蓝赶紧抱上小公子,带着小姐逃走,先躲到后山去,等他们走了再说!别怕,他们人不多,我们加上佃户应该能应付得过来!”   说话间,门外已传来了马嘶声,很快有人跳到地上的声音,一个男子温和的声音掩饰地说:“我们是来替于公子看顾云姨娘的,请开门!”   若水和田玉莲面面相觑,来人明明知道她们的身份。若水正待开口说话,田玉莲拉住她,声音冷淡地说:“你们误会了,这里没什么云姨娘,我们只是普通平头百姓,不认识什么于公子!几位请回吧!”   “几位莫怕,我若是有心对付,早就告诉于家了,怎会只带这么几个人前来?你们若是信不过,请把门开条缝,让我把这个信物先递进去!”   看他说的在理,若水和奶娘交换了一下眼神,把门开了一条缝,很快有人递过一个小牌子,若水却愣住了,这分明就是奉直送给她的令牌,不是交回安王府了吗?怎么会在这伙人手里?   田玉莲低声说:“能拿着令牌,可能与安王和公子关系非同一般吧?说不定真的是公子捎来了信,还是快开门吧,这伙人不可得罪,他们已经到了门口,想进来易如反掌,还不如咱们开了门迎进来,有事也好商量些!”   若水点点头,事已至此,怕也没用,不过这伙人如果是敌人,早就冲进来了,还用得着如此客气,想是自己太过小心了,只是他们居然能找到这么隐秘的地方,也令人称奇,看来什么地方都不安全。   她吩咐小蓝抱着翼儿先回房,往后退几步,田玉莲开了门。   安王正欣赏这山洼里美丽的景致,暗叹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风光如此迷人,听闻门开了,立即掉转头,却惊呆了。   门里,霍然站着一位素衣简服的美貌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肚子明显突起,正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虽然不复那个下午的单纯明媚,也没有了清新灿烂的笑容,他却还是认了出来,她就是自己一见倾心、心心念念不能相忘,却不苦苦追寻不知所终的女子!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十二章 距离   若水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个着装简单却气度极为不凡的黑衣男子,为他眼里的表情不安而疑惑。   这明明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却满眼的惊喜、心痛、伤感甚至无奈,难道他们曾有所交集,那为什么自己全无印象,或者他认错了人?   安王也呆呆地盯着她,她竟然就是奉直的心上人,他的兄弟的女人,为别人生儿育女的女人。他听奉直说了无数遍的女人,也在心里同情、叹惜了无数遍的女子。   那日初见时,阳光温热,人流如织,她的笑容灿如夏花,春水一般明媚的眸子照亮了他的眼和他的心,似乎只要拥有了这样的女子一生一世都不会有任何不幸和烦恼。   可是每次见奉直,都亲耳听他说他们的一点一滴,她所经受的种种折磨,听得他一个素未谋面的局外人都唏嘘不已,那么她是怎么一步步挣扎着出来的?依然如玉的模样,身后却没有了春日的暖阳,依然丰润的红唇,却不见了唇角的笑靥,依然清澈明净的眸子,却没有了当初的单纯和欢欣。   是什么改变了她?沦为同房的命运?害她落胎的喜乐?还是日渐凉薄的情意?   冷冷的北风中她似乎不胜瑟缩,两人就这么呆呆站着,一个百转千思,一个不知所措,田玉莲不解地看着他们,难道他们认识?可是若水的眼里为什么全是疑惑?这个气宇不凡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是奉直的朋友吧?可也不至于见了若水是这般神情?   想了想还是自己开口打破了僵局:“这位爷是?”   安王李潜终于回过神来,从心底深深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面色平静如常地说:“我乃奉直的义兄,受他所托照顾弟妹,今日前来,是想看看弟妹可否安好?”   若水也醒悟过来,听他说弟妹二字,面色一滞,连忙退后行礼:“谢公子惠顾,只是若水何种身份,怎配弟妹二字?”   安王察觉她的难堪,有一种怜之爱之却救不得的感觉,纵使奉直爱她又如何?纵使自己怜她又如何?谁也改变不了她今生做妾的命运。   “弟妹多心了,我和奉直情同手足,常常在一起聊天,每次提及你都以弟妹相称,已成习惯,这里也没有外人,不必拘这些俗礼。门口风大,弟妹似乎受不住呢,我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田玉莲直觉这个男子虽然素未谋面,但却对若水处处示好,看来真的是受奉直所托,顿时放下心来:“公子快请进屋,老奴失礼了,大冷天的让公子在外受冻!”   若水也惊觉自己失礼,慌忙让进屋子吩咐上茶。   安王慢慢地喝着热茶,努力不去看她,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明明近在眼前,身份却已经隔了万重山,他的兄弟的女人,还怀着他的孩子。   倘若她只是普通的小妾,倘若她还没为奉直生子,倘若奉直不是那么看重她,或许他可以要过来,纳在自己的羽翼下,日日相顾,只为博取佳人当初一笑。如今这么做,却成了拆散人家夫妻母子、令兄弟反目的事。   就是奉直愿意放手,可以皇家之尊严,皇子纳妾也是千挑万选的官家女子,一个曾为人妾的商贾女子,连做自己妾室的资格也没有,一生一世只是一个宠婢或者外室,岂不是还不如在侯府?   他和她的缘份只有那一笑,从此,她是他兄弟的女人。   今生今世业已错过。   若水见他只慢慢地喝着茶,却并不开口,更加疑惑不解,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奉直的下落,迟疑着问:“请问公子贵姓?可否知道我家公子的下落?”   一杯茶下肚,安王一颗千回百转的心已经平静下来,决定还是先瞒着身份:“我姓纪,名潜,痴长奉直几岁,我们是结拜的好兄弟。我一直住在京城,奉直弟临走前托我千万要保护你们母子,我不敢有负重托,安排人日夜盯着侯府。   你刚出侯府我的人就发觉了,就一直跟踪到这里,倘若弟妹找不到这么好的落脚之处,我还准备找地方让你先安置下来。还好,若失去了你的音讯,让我如何对奉直弟交待?”   若水有些感动,连忙起身再次行礼谢恩,想到奉直又有些着急地问:“纪公子可否知道我家公子的下落?他久无音讯,实在让人担心!”   见她念念不忘奉直,安王心里嗟叹了一声说:“我一直在京里,并不知边关事务。但我相信奉直弟一定会安然地回来,不为别人,就为放不下弟妹。弟妹是有身子之人,切不可太过焦虑,等奉直弟回京之日,我们再好好庆贺!”   若水点点头,放下心来。她直觉这个纪潜身份非同一般,肯定知道奉直的下落,他能这么说,奉直肯定安然无恙,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不好与家人联系罢了。   她轻轻一笑,红唇边生出了浅浅的笑靥,双眸不再清冷,似有春水流动:“但愿借纪公子吉言,我家公子能够平安归来,到时一定双双去府上拜谢!”   安王终于又看到了久违的笑颜,恍若初见时,只是已没有了少女的单纯,隐隐有着为人妇的风情和娇媚,似乎更让人移不开眼睛,却又瞥见她突起的肚子,心里又叹了一声,一个放不下却永不得亲近的人,自己却一次次迷失在她的笑颜里。   很快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客气而疏离地说:“我受奉直弟所托,说什么谢不谢,奉直弟回来之后,欢迎携弟妹过府一聚!”   若水云里雾里地看着他变化莫测的表情,不明白这位纪公子为什么一会热切一会疏离,见着她似乎既怜爱又无奈。   正思索着,安王不甘心地问:“弟妹似乎很少出府呀?我与奉直弟交好多时,却从未见他带你出府?”   若水神情一黯,进了侯府之后,除过这次出逃,她总共出了四次府,第一次是去陪凌意可去瑞王府却无辜受辱,第二次是莫名其妙地被安王妃相邀去了安王府,第三次是被骗去帽儿胡同险遭不测,第四次是去国公府养胎时被奉直带出府去看望虹儿。   想起虹儿,若水心里一痛:“若水身份低贱,不得轻易出府,一般都是陪主子。除了去国公府之外,只陪着少奶奶去了一次瑞王府,又受安王妃相邀陪奉贞小姐去了一趟安王府,以后几乎再勿出府。”   安王蓦然想起,她曾受王妃相邀过府相见,自己那天却邀奉直去登山,并未见面。王妃见过自己书房的那张画像,必定知道她是谁,却从未对自己提起,反而说是不过空有美貌之人,并无什么特别能打动人心之处!   安王哑然失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原来他与她总是一再错过,一直只在画里的她居然是王妃心目中的情敌。也许自己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太过上心了,苦苦寻找不说,还日日对画相顾,让和自己同甘共苦、情深意重的王妃受不了,生怕她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竟然绝口不提她就是画像中的女子!   他的王妃一向那么自信,从未真正妒忌过他满园的花红柳绿,在她看来,那些女子再美再娇,不过是他的利用品和玩物而已,随手就可送与别人,无论有多么宠爱,也不过几天的新鲜感而已,哪里值得她一个堂堂的国子监祭酒家嫡女出身的正妃妒忌?   只有这个云若水,他有多上心,她就有多上心。   安王忽然明白,为什么奉直的嫡妻对她苦苦相逼,连一点活路都不留下,甚至于逼得她怀着身子携子出逃。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能容忍丈夫有许多根本不在乎的女人,却不能容忍有一个女人占了他的心。如果自己今生真的有机会拥有她,他的王妃能容忍吗?会不会也像凌意可一样步步相逼?   田玉莲不安地察觉到了他们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明明是陌生人,却好像交集颇深,若水已经错过一次,绝不能再错第二次。她笑着上前说:“小姐,既是公子的兄长,跑这么远来看你和小公子,不如让小公子见见世叔?”   若水不明白这个纪公子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又神色凝重一言不发,提起小翼儿连忙说:“我都忘了这件事,纪公子远远地来,小翼儿该过来见见世叔!”   田玉莲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小蓝去带他过来。   很快睡得十分老实的小翼儿被裹在小被子里抱了过来,却怎么也摇不醒,安王哑然失笑,摘下一串墨玉珠子挂在他颈上,算是见面礼,若水无可奈何,又怕他冻着,只得吩咐抱下去睡,田玉莲不放心,令小蓝端茶倒水,自己也跟过去了。   两人仍然静坐无语,眼看子时将到,若水起身说:“这一路人烟颇少,回京路远,公子一行若错过了饭时,一路不容易找到食肆酒楼,庄子上虽不比京中,但也有农家饭菜待客,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公子不如留下用过饭再走?”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十三章 心意   望着若水殷切的眼神,安王心慌意乱,却已经受不了这样佳人在侧却永世不得亲近的感觉,蓦地起身告辞:“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须速速赶回!这宅子虽然清静,却也太简陋了些,怕是弟妹不习惯,明日我派人送一些东西过来,不过替奉直弟尽点心而已,弟妹勿拒。”   说完很快来到大门口,翻身上马,定定看着仰望着他的若水,不舍而又绝决地说:“放心吧,奉直弟一定会回来,到那时我们相聚同贺。这里偏僻,你多保重!”   若水忙说:“纪公子还是用了饭吧,这一路人烟稀少,要走很长时间才有食肆,天气渐冷,不可空腹前行!”   安王却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打马而去,若水愣愣地看着一行人很快在田野中成了黑点。   狂奔一气后,安王心中的郁闷和压抑似乎发泄出来,松了缰绳,马慢了下来。坐在马上,忍不住回头张望,庄子似乎看不见了,她此时在做什么?会不会为他没有留下用饭而遗憾,还是根本就觉得他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冷风呼呼的刮着,似乎成了他留下来的借口,这也许是唯一一次和她单独吃饭的机会。在这个偏僻而宁静的村庄里,似乎一切俗礼和缛节都可以忽略,他日大事得成,再回到那尘世中,或许他们连单独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   就当这一次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吧,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从此各在两个深深的庭院中再无交集,她一直都是他的兄弟心爱的女人,在他遇到之前之后都是,他不过是受兄弟所托照顾她而已,为什么仓惶到连一顿饭也不肯留下来?   心念百转蓦然明白,若今日带着遗憾走了,也许会更难以放下,不如由着自己的心意,相留片刻,何况自己还不知庄子里外到底如何,是否安全舒适?若她们母子在这里受了苦,他如何对奉直交待?   田玉莲已经隐隐明白怎么回事,那就是无论什么原因,这个男人确实对若水有情。   若水仍然愣愣地站在大门口,她想不明白这位纪公子是怎么回事,完全两个陌生的人,似乎对她有怜惜又有怨念?走的时候连声告辞也不肯说?   正待回去,却又听到马蹄声,两人惊得转过头去,远远地看到刚才那一行人又飞驰过来。   已经平静下来的安王翻身下马,得体而又亲切地笑着:“原本不好意思叨扰,可是走了一程果真没有一家食肆,顶着冷风确实受不了,我自己倒好说,可是随从们跟着我跑了一上午,不能太苛待他们了?”   若水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心情无比坦然欢欣:“我在家中没有远客,来到这个庄子又从未待客,从来不知道有朋自远方来是什么感觉,今日可以好好体会,不过泥甑浑酒、腊肉鸡豚,公子勿嫌!”   安王望着她坦然而欢欣的笑颜,明艳如花,突然觉得心里不再那么空落落,自己这一生就够了,只要如此就好,以后踏踏实实地活在各自的日子里,念着她、护着她,偶尔望着她就好。   田玉莲看着纪公子的神情,分明情意难掩,连连摇头,一定要好好敲打若水,绝不可再犯什么错事,可她又直觉这个纪公子不是一般的人物,认识他没有坏处,连忙高兴地说:“公子回来就好,大老远地不吃饭就走了,小姐怎么过意的去?我这就去吩咐朱大嫂杀鸡宰羊!”   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摆了上来,庄子里除了若水再无主子,虽然一个妾室陪外男不太合适,却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奴才陪客人,若水因为身份碍着,说是陪客,也只是恭恭敬敬地请纪公子落座,自己站在一旁服侍。   安王请她入席,若水却为难地说:“若水不过一个妾室,哪有资格陪客吃饭?公子尽管用吧,我在一旁服侍就好。”   安王无奈地说:“我一生最怕繁文缛节,平时无可奈何不得不遵守,可今天是在庄子上,仿佛远离了尘世,觉得我们不过都是芸芸众生而已,哪有什么高贵低贱之分?我自幼孤苦,最怕一个人,这一点奉直弟深知,等他回来就让他告诉你吧,今日弟妹能否看在奉直弟的面上,也把我当自个的兄长看待,我们一同坐下吃顿饭?”   若水在庄子上生活了一段时间,远离了极讲家法规矩的侯府,觉得身心都放松下来,几乎都要忘了那些规矩,又见他全是肺腑之言,就含笑点点头,小心翼翼在下首坐了下来。   不是亲眷的男女同席,似乎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若水并不多言,只是小心地服侍着,生怕有半点失礼之处,安王看着她温顺拘谨的样子,既不多说话,连菜也很少夹,心里一痛,想劝她多吃点又说不出口。   饭后,安王又提出在庄子例外转转,消消食,看了一圈,屋外山水清灵,山洼里土地平整,果园田地产出甚丰,门前清可见底的河水大概是这里最美的地方了。宅子里整洁清静,花木扶苏,屋宇古朴坚固,确实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但房间里却陈设简朴,连像样的帐帷也没有,厨娘虽然热情,手艺却粗糙平常,似乎若水母子有些受委屈了。   到处看了一圈后,安王放下心来,这地方住得,奉直未回京前,大事未成前,这是一个安全的去处。   饭后,安王觉得自己不适合再留下去,狠下来告辞离去,他再一次翻身上马,看着若水,这一次真的要走了,外面还有许多生死攸关的大事等着他去做,今天,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已。   若水不知所措的低下头,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安王叹了一口气:“明天有侍卫过来保护你们,有什么事可让他们及时通知我,奉直弟不在,我要照顾好你们母子安全,直到平安地交到他的手上。弟妹若没有事情需要我相助,我告辞了,你多保重!”   说完深深地看着她,若水抬起头,含笑谢过,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去,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公子留步!”   安王持缰而立,定定地看着她,若水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双眼:“我有一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丫头云虹衣,现在端王府的群芳院!”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十四章 重逢   田玉莲看着一脸无辜的若水,仍是不放心地问:“小姐确定以前没有见过纪公子?”   若水撅起嘴:“奶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疑?你看我像见过的样子吗?”   田玉莲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若水看起来确实像没有见过纪公子,可为什么纪公子见了若水神色忽喜忽悲,一会疏离一会难舍,倒像两人有过多深的交集似的。   一看若水真的生气了,田玉莲又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奶娘老了,就是爱疑神疑鬼。我是觉得纪公子对小姐很在意很关心呢,不过可能是看在公子的面上吧,他不是说了情同亲兄弟吗?还一口一个弟妹的,想是没把你当外人!”   若水虽然确实从未见过纪公子,可是内心也捉摸不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似乎对自己真的很不寻常,果真只是因为奉直的关系吗?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对他极为信任,竟然在他走时忍不住说出虹儿。她忽然也怀疑起来,两人针的只是初见吗?   第二天,远远地来了几乘轻骑和几辆马车,在这幽静的山谷里分外喧闹。   田玉莲知道是纪公子送来了东西,赶紧带人出门去迎,她怕若水的形容落到有心人眼里引起麻烦,所以有生人时不让她出门,毕竟这偏僻的山洼里住着一个太过美貌的年轻女子,传出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四个骑马的人跳下来,身手敏捷、体魄强壮,一看就有一身好功夫。   为首的上前躬躬身:“纪公子派我们前来送东西,请嬷嬷查收!我叫纪刚,他们分别是纪强、纪猛、纪烈,我们四人遵公子命令守卫庄子,我是他们的首领,嬷嬷有事可直接找我就行!”   田玉莲自从住过来,就怕不够安全,这里距其它农户比较远,虽然也有几个家丁佃户,但大多数是妇孺,又没有正式的护卫,凌意可肯定派人严加追查,万一得了蛛丝马迹,岂不是危机重重?没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安公子竟然是个有心人,想得如此周到。   从第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田玉莲不解地看着他们,纪刚示意道:“这是公子请的厨子、大夫和稳婆,专门负责照顾主子生活,直到主子离开那一天他们才会走!”   田玉莲连连点头,似乎所有感谢的话都太单薄了,有无厨子倒不打紧,关键是大夫和稳婆,一下子解了心头大患。若水怀有身孕,小翼儿年幼,这里远离集镇,若有个三长两短,可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第二辆车是装的是锦帐绣幄、脂粉衣料、山珍干货、名贵药材和上好的红罗炭,满满的一车,整整一个冬天都不愁了,田玉莲一边吩咐着众人搬东西,一边抹眼泪,庄子里生活还是清苦了些,吃穿用度都不比在侯府,和云家更没法相比,难得纪公子想得如此周到,看来奉直是托对了人。   第三辆车悄然无声,田玉莲得到纪刚的示意后,不解地走过去揭开棉帘,被子里竟然裹着一个年轻女子,一动不动,看样子不是昏迷就是沉睡,田玉莲心里一惊,上前拨开她散乱的头发,惊得差点叫出声来,竟是虹儿!   纪刚连忙上前:“嬷嬷勿慌,昨夜公子令我们去端王府救这位姑娘,怕她不肯跟我们走,声张起来被人发现,就用了些熏香把她劫了出来,不要紧,等会就好了,先令人背她进去歇息吧。”   田玉莲泪水涟涟,可怜的孩子,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   因为怕招祸端,若水听闻有生人也带着翼儿躲在屋里不愿露面,猛然见有陌生男子进来,吓得赶紧护住翼儿,田玉莲跟后进来,连忙安慰她:“小姐莫怕,是纪公子派来的人!”   若水这才看见,那名侍卫竟然还背着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田玉莲顾不上解释,相帮着安顿到自己床上,怕吓着若水,替她整理好头发,又盖上被子,这才说:“小姐请看!”   若水狐疑地上前查看,却惊呆了,田玉莲连忙喊:“小姐别怕,她好着,只是晕过去了!”   若水瞬间泪如雨下,她轻轻地坐在床边,抚摸着虹儿清瘦的小脸,回过头问纪刚:“是纪公子派人救她出来的吗?”   纪刚点点头:“属下纪刚参见主子!纪公子命我们四个昨个后半夜去瑞王府救这位姑娘,还好群芳院里看守根本不严,我们很轻易就进去了,当时怕这位姑娘不知情声张开来坏了事,就用了一点熏香,再过半个时辰她大概就可醒来,主子勿忧!”   若水欣慰而感激地点点头,没想到自己只一句相求的话,纪公子果真救出了虹儿。   田玉莲赶紧一五一十地说了纪公子还派人送来了许多东西,还有厨子、大夫和稳婆,专门留下来服侍若水母子,直到离开这里。   若水轻轻地叹了一声,无故受此大恩,说不上内心是喜还是不安,纪公子似乎对自己太过好了,难道都是看在奉直面上吗?可是推拒又似乎太过矫情和伤人了。   见她不语,田玉莲以为有什么不妥,连忙问:“小姐,这些人该如何安排?”   若水已经冷静下来,淡淡地一笑:“俗话说长者赐不敢辞,纪公子虽不是长者,却也是公子的义兄,情同长者,我们辞了就是不敬。何况这些都是我们需要的,怎可辜负纪公子的好意!”   “小姐同意就好,东西小蓝小绿已安排人去整理,这些人都在外面等着见新主子!”   来到院里,寒风中站了七八个人,领头的纪刚赶紧带着一行人跪下去,口称参见新主子,若水知道是他带人昨夜救虹儿出来,赶紧虚扶一把:“壮士请起,若水何德何能敢称主子?如此大恩无以为报,请受若水一拜!”   纪刚赶紧拦住:“公子把我们指了过来,我们就认你为主子,万勿推拒,若不能令主子满意,公子会治我们的罪。主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以后就留在这里服侍两位主子!”   说完一一做了介绍,有这些忠直能干的一众人在庄子,她们母子就更加安全了,生活上也方便的多,特别是这里离集镇远,求医不易,有大夫和稳婆在身边,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意外了,还可以帮助周围的乡邻,纪公子真的是周到细心。   “奶娘,纪公子的好意找机会当面再谢,以后四个侍卫由纪刚管理,其他人全由你安排,幸好庄子地方还算轩敞,先让各位安顿下来喝茶,中午再好好款待大家。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人先封十两银子做见面礼,大家若真当我是主子就收下来,以后尽心服侍就是!”   众人推拒不得,只得诚惶诚恐地收下,暗喜碰到好主子。   安顿好众人,若水想起还在昏迷中的虹儿,赶紧回去看顾。   虹儿终于盼开了眼睛,下意识地环视一圈又合上了眼,却好像察觉到什么,再次睁开了眼,正对若水悲喜交加的眼眸。   两人怔怔地相望着,虹儿不敢说话,怕自己是在梦里,直到若水的温热的泪水一点点地打在她的脸上。   “小姐,这是真的?我是真的和你在一起?”   若水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可我分明在端王府睡着,你看看,我还穿着端王府发的里衣?怎么好像做梦一样,忽然看见了你?”   虹儿神色一变,猛地坐起来:“小姐!莫非你也被抢来了端王府?”   田玉莲看见两人又哭又笑的样子,忍不住嗔到:“傻虹儿!不是小姐被抢走了,是你被我们给救回来了!”   虹儿仍是不敢相信:“可我昨夜明明睡在瑞王府呀?你看看我的衣服!”   方又发觉这不是瑞王府的屋子,惊喜交加地问:“奶娘!小姐!我果真被救出来了?”   若水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含笑点点头:“是的,虹儿,你是被恩人给救出来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   虹儿却迟疑着说:“这是侯府吗?小姐什么时候又挪地方了?还是送我回去吧,少奶奶发觉后又不得安生了,别连累了小姐!”   田玉莲怜爱地拨拨她的头发:“这不是侯府,我们是在离京城几百里外的庄子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这里也没有什么夫人和少奶奶,你就安心住下吧!”   若水点点头:“你在瑞王府不知,侯府发生了许多事,公子失踪了,我被逼着带着翼儿逃命,幸亏奶娘遇见故人,才收留我们住到了这里,你放心吧,这里僻静少人,又得贵人相助,非常安全,以后不用再怕有人害我们了!”   两人互诉离别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唏嘘不已,虹儿看着酷似奉直的小翼儿,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小姐,虹儿以后就陪着你,照顾小公子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只是求你一件事,无论如何,别让我再见公子,我没脸见他、也不愿见他。他若来了,我就躲到附近农家去,小姐以后若要回侯府,我就在这里给你守宅子,只求永不相见!”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十五章 入瓮   凌意欣战战兢兢地看着怒气冲冲的丈夫,小心翼翼地递上热茶。   端王李沐挥手一拂,茶盏摔碎在地上,凌意欣吓得一激凌,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王爷!”却不敢多嘴。   端王厌烦地看着她,怒斥道:“你那妹夫真是个没良心的下贱胚子!不过一个从七品小吏,我堂堂一个亲王肯放下身段和他交好,不就是为了有个自己人好办事?我若有一天登基,还能亏了他们家?偏偏他不知好歹,这次陪老五出征说是父皇钦点,谁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早就暗中勾搭上了!去了也就去了,大半年时间连半点风也不透给我,别的人又不敢轻信,害得我如今处处被动,根本不知老五在那边的情形!眼看父皇身子越来越差,不但不松口立我为储,还莫名其妙让老五掌握了那么多兵力,你说我能不急吗?”   凌意欣小声地说:“不是说失踪了吗?”   端王更怒:“要不怎么说你蠢笨?他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又没有开战,怎么可能失踪?我看不过是不愿给我传递音信才故意如此!”   “妹夫怎能连这个好歹也分不清?不说我们的亲戚关系,单凭父皇最看重你,他也该明白该站在哪一边,跟那个又不得脸又没能耐的老五有什么好处?不过自毁前程而已!”   端王啐一口:“你懂什么?你那妹夫精得很,他不过想脚踏两只船而已!借着失踪之名既不用给我传消息开罪老五,又可瞒得众人专心为老五做事,不过想两头落好罢了,以为我看不出来!”   在屋里转了几圈越想越恨:“我若有一天登基,非把安靖侯府满门抄斩不可!方解我心头之恨!”   正怒气冲天之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进门来就跪倒求饶:“王爷饶命!嬷嬷早上催群芳院的姑娘们起身,却发现云虹衣不见了!衣物用品皆在,只是她连同被子一起不见了,想是睡梦中被人劫走,老奴失职,求王爷和王妃饶命!”   端王怒极,抄起桌子的茶壶狠狠地掷过去,管事的顿时头破血流却不敢多言,在凌意欣的示意下才慌忙退下。   “好哇!手都伸到我府上了,竟然这么就把人不知不觉给劫走了!我看谁想要本王的命都很容易!”   说完怒极反笑,逼视着凌意欣:“别人再不知道,可儿妹妹想必定会知道她夫君的下落,这样如花如玉的娘子,她的夫君怎舍得她担心?肯定会暗中派人通消息。你去想法把她传来,就说你找她有事,让我细细问问可儿妹妹,可知她夫君的下落!”   自从安王带兵去边关对抗吐蕃后,端王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坏了,凌意欣不敢违背,赶紧派人去安靖侯府传话。   凌意可烦躁地坐在屋子里,屋里炭火很旺,熏香氤氲,绣帷低垂,却消除不了她半分烦躁。   派出了那么多人,几乎把长安城和去蜀郡的路上找遍了,却没有任何云氏母子的踪迹,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侯府也在到处查找打听,却同样没有半点音讯。   没有丈夫、没有儿子,自己年纪轻轻,这一生该如何度过?   “去!吩咐香儿把容儿抱过来!”没有儿子膝下荒凉,只好以逗逗这院子唯一的孩子容儿聊以度日了。   仅仅几个月大的小容儿,已经出落得眉清目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纯净无邪地看着凌意可,嘴里咿咿呀呀的,凌意可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逗了她一会儿,却又想起若水和翼儿,心情烦透了,看着小容儿,全成了厌恶,仿佛自己的烦恼都是她造成的,如果她是儿子,自己用得着被云若水牵着鼻子走吗?   越看越厌,索性拉下脸,狠狠地往书香怀里一塞,怒道:“抱走!抱走!不争气的丫头片子!别再让我看见她!”   小容儿吓得哇哇大哭,书香心疼得泪水在眼里直打转,却不敢当着凌意可的面哄孩子,只得匆匆抱着她退下了。   琴音挥挥手让别人退下,上前小心翼翼地说:“少奶奶勿怕,我就不信云氏还能在外呆一辈子?我有一计,可让她自动回府!”   凌意可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说吧,看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少奶奶想一想,云氏能离府,不过因为公子失踪,她寂寞难耐守不下去而已,可她走时不是怀了上吗?两个孩子的女人就是再美貌也没有男人要,如果有公子的回府的消息,她一定很快回来邀宠的!虽说她私自离府犯了家规,可是怀着身子,府里才不会拿她怎么样,等孩子生了,谁还提起这档事?”   凌意可眼里一亮:“你是说放出公子已回府的假消息,诱她现身?”   “对,公子失踪快半年了,外面谣言纷纷,如今年关将近,他突然回府过年再正常不过,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她必定当真,等知道实情就已经被我们发觉了,这次还能让她跑掉?”   凌意可冷冷一笑:“对,等她一现身,还没来得及回府,就派人做假象劫杀,只留下一个丫头把翼儿抱回来就行了!”   琴音讨好地说:“到时少奶奶贤良贞节,夫君离奇失踪后,一门心思孝敬公婆、抚养庶子、支撑家门,若公子回来,心怀感激之下,又再没有云氏作祟,自然和少奶奶一心一意,退一万步说,若公子回不来,少奶奶有子傍身总比孤老终生强,亲手养大的也不比亲生的差,就是奴婢也跟着沾光呢!”   凌意可连连点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既然怎么也找不到,那就想法诱她自己现身,这一次绝不会让她逃脱:“让我再仔细想想,明天就把话放出去!”   正说着,小丫头进来禀报端王府派人来传,说王妃得了一幅好画,请少奶奶前去观赏。   因为凌意可琴棋书画最精于画,凌意欣每次得了好画都要请她品评,因为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十六 失身   凌意可直奔端王府,自从奉直失踪后,她越来越觉得,父亲终将老去,自己的以后必须依靠端王夫妇,若没有他们,自己一个无子的嫡妻,在安靖侯能受到多少尊重?   让她欣慰的是,凌意欣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好了,不再那么处处与她为敌,而她也在想方设法做些弥补,期待缓和姐妹关系,就象今日,凌意欣一传召,她立刻前来,并奉上厚礼。看见凌意欣一身大红宫装站在廊前迎接自己,不禁受宠若惊,赶紧陪着笑快步上前。   凌意欣远远看见凌意可,连忙迎出来,看见她的装束一愣,不可遏制的妒意涌上心头,又想起丈夫的交代,生引起她的猜疑,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妹妹这么快就来了?今日装扮别致的很,比平时艳装更有韵味了!”   凌意可赶紧自谦:“哪有姐姐风华过人?”   凌意欣淡淡一笑:“妹妹一向对字画颇有研究,姐姐得了一幅世外高人笔墨,虽非名人真迹,看着却实在风骨不凡,想请妹妹一同鉴赏!”   姐妹俩携手进了内院,看起来亲密无间,却没有进书房,而是去凌意欣的住处,凌意欣笑着说:“昨夜我看着爱不释手,睡前又命丫头拿到卧房里观看,还在里面搁着!”   第一次到她们夫妇的卧房,凌意欣并无什么感觉,不过极为奢华精致而已,而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凌意欣一个独守空房,自从生下嫡子之后,端王再未涉足过。桌子上果真摊着一幅画,凌意可正待过去看,凌意欣从丫头手里接过茶递给她,凌意可受宠若惊地接过一饮而尽,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来到桌旁看画。   凌意可很快被这幅《山居图》深深吸引住了,细细以观赏着,把什么都忘了,看到精妙处正待对凌意欣说,却发现她和一直陪着自己的琴音出去了,屋里只有两个丫环垂手待立,这时端王忽然从外屋进来了。   凌意可心里一慌,连忙退后几步行礼,蓦然觉得不妥,因为这一退,几乎退到了床边。   端王呵呵一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可儿。其实不瞒你说,从两年前我就几乎不进这屋,今日不过惦记这幅好画才过来,没想到这里竟然有比画更好的!”   凌意可看着走近的端王,慌忙问:“姐姐呢?”   端王仍然和蔼的笑着:“你姐姐去传贡果与可儿尝鲜,很快过来,没事,咱们先看吧!”   凌意可方才安心,也许自己多心了,还有两个丫环在场呢,她不敢再看端王,低头认真看画,身旁的端王却一直在暗中打量她。   自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她一直艳装示人,每次都是华丽夺目占尽风光,从未见她如今日一般颜色深重朴素的装扮,却更显气度高华,长眉入鬓、美目含愁,带着几分恐慌和不安,看起来楚楚可怜。   炭火暖热,熏香甜怡,凌意可越发不安,正待找个理由离开,端王提起《山居图》扔到一边,凑近她轻声说:“下面还有一幅,可儿看看!”   凌意可可回过头,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下面霍然是一幅春宫图。   她又羞又窘,再也不敢呆了,绕过端王就要逃离,端王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两个丫环慌忙退了下去,凌意可绝望地听见门从外面关上了,她可以肯定,凌意欣绝对不会再进来。   她惊慌而乞求地看着端王:“王爷不可如此,请让可儿出去!”   端王靠近她的脸,轻轻地说:“那天可儿给我下药,我就说过会报答可儿的好意的,怎么样,今日这药如何?可儿有什么感觉?这药只下了一点点,可儿就会变成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若下得多了,就会变成荡妇,我不喜欢可儿变成荡妇,所以只下了一点点,比起你那天给我下得少多了!”   凌意可蓦然想起那天的事,原来竟有人给端王下药?那么这个人肯定就是已经死去的仙儿了,没想到自己今日代人受过。她想使劲挣脱,浑身却越来越酥软无力,连声音都娇媚起来,只好挣扎着说:“王爷,那天不是可儿,是一个丫头下得药!”   端王却不接话,凑近她艳若桃花的脸,陶醉地闭上眼睛:“可儿如此美好的女子竟然受尽夫君冷落,我已经心疼不只一天两天了,总想着有机会好好疼爱可儿一番,今天不就是机会吗?你那夫君女人无数不说,还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可儿平时处处贤良想必很苦,何不陪我欢娱一回?”   “姐夫,不要!你这样会害苦可儿的!”温热的呼吸喷在凌意可的脸上,她眼泪都快出来,拼命地想反抗,却控制不住媚若春水,言语嘤咛。   端王仿佛中了蛊一般不理她,自顾自说着:“可儿,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很久了!你那夫君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你一生该托何人?你如此青春美好莫要辜负!”   凌意可浑身越来越热,越来越酥软,她用一丝残存的理智,使出最大力气推开端王,乞求着:“姐夫不可如此,可儿若失了贞节不如去死,你让我如何面对奉直和姐姐?你若真疼可儿就放过我,不要把我逼到绝路!”   说完连声喊着琴音,端王呵呵一笑:“别喊了,她睡得正老实!”   端王一把抱住凌意可,不顾她苦苦哀求,拖到床边重重地压了上去:“等我登基之后,天下还有比我更强大的吗?没有人比我更配拥有你、更能保护你!我知道你我身份特殊,放心吧,我不会害了你一生,我只要偶尔得到你就好,比如今天。”说完扑下身子在渴望已久的红唇上拼命吻着。   凌意可脸若朝霞,眼炀身软,却还是拼命地想反抗,她泪如雨下,苦苦哀求挣扎,却浑身瘫软。   端王根本不加理会,拔掉她的发箍,黑发象乌云一样散乱在大红的鸳鸯被上,警告地说:“可儿,不要乱动,小心撕坏你的衣服,你回去怎么对于家人交待?”   说完伸手一拉,绣花的锦带抽了出来,衣襟散乱,雪肌丰润,酥若无骨。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十七 杖毙   于老夫人看着媳妇进来,先是一喜,又看她面色依然沉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好不容易等到的驿报,并无什么好消息传出。   看到媳妇虽然强作坚强,却难掩面色的憔悴,就试探着问:“还是那样吗?”   于夫人苦笑一声:“还是那样,不过虽没有什么好消息,却也没有坏消息,好歹让我们有个念想!”   老妇人落下两行泪来:“这个年过得好凄凉,奉直没有任何消息,翼儿母子也不知下落,云氏的身子想必很笨了,小翼儿可能已经能跑能说了,若他们在,也不至于这么凄凉!我们也只是猜想奉直早有安排,但到底怎么样谁也不能确定,想起她们母子,真让人牵心!府里家业再大,没有儿孙在侧,也不过是空的。”   于夫人愤愤地说:“凌氏表面贤良,做事却狠绝,云氏能走,还不是觉到了危险?不过如今风云难料,暂时不可轻举枉动,皇上虽然明显有意壮大安王实力,但端王和凌相还有他的舅父经营多年,岂能束手待毙?诸君之位落于谁家还很难说。少奶奶暂时不能动,但她那几个通房丫头就只有书香老实厚道,又生了容儿,就不计较了,其余都是心腹和帮凶,特别那对双胞胎姐妹言行放肆,一看就是不是好人,不行先出了他们,剪了她的左臂右膀再说!”   老妇人点点头:“找个适合的机再说,凌氏没了帮手,也能本份些时日,她身边服侍的有没有府里家生子?”   “近身服侍的都是她带来的,倒有几个粗使嬷嬷和丫头是府里家”   “那也行,你找机会叮咛她们几句,凌氏有什么事及时过来通报,免得奉直不在有生什么事!”   于夫人方才想起什么:“娘,我差点忘了,好像听说凌氏身子不大爽利,我过去看看吧!”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怕是牵挂奉直吧,你好好劝慰,多赏些东西,我就不去了,见了伤心!”   于夫人点点头退下,令人带了东西来到福意居,看着神情恍惚、形容憔悴的凌意可,以为她为奉直担心,难过地叹了口气。要说担心,没人比得过他这个母亲,他担心的又岂止是奉直一个,还有流落在外的翼儿和怀有身孕的云姨娘,无时无刻、日夜牵挂,人前却要强做坚强,如今她就是主心骨,若她也失去了希望,满府上下就要一片凄惨了。   已经走了整整半年的奉直,至今生死未卜,没有半点音讯,边关传回来的驿报上,仍半下落不明,正派人四处寻找,虽然让人揪心,但至少还有一点希望,也许有一天他会突然回到家门口。   “可儿!别想太多了,保重身子,奉直不在,我又顾不过来,二房全靠你撑着,可不敢太过忧思伤身!”   凌意可似乎受了惊,猛地站起来,才发觉失态,连忙掩饰地行个礼:“娘教诲的是,可儿每日思及公子音讯全无,云姨娘和翼儿下落不明,就忧心忡忡,寝食难安。特别是云姨娘怀着身子抱着幼子,能躲到哪去?公子的骨肉若有半点闪失,意可唯有一死谢罪,总是我不够贤良体贴,才让云妹妹狠心离去,他日公子回来问及,我何颜以对?”   一旁的红颜和佳人走过来朝于夫人行个礼:“夫人容秉,奴婢斗胆说几句!”   心情烦闷的于夫人极为不痛快,主子说话,两个丫头插什么话?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这对身世复杂、看起来心思太过伶俐的姐妹俩。   可在这姐俩眼里,凌意可才是她们的主子,两人根本察觉不到于夫人的不快,红颜先上前说:“云姨娘自个不安于室,趁公子不在偷跑了,可是府中上下谣言纷纷,却说是少奶奶不容云姨娘受宠,趁公子不在欺母夺子,逼的云姨娘逃跑。可是他们那里知道少奶奶为了寻找云姨娘母子,托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若真的有心相欺,还不巴不得她们永远也别回来?请夫人严惩散步谣言的人,别为了一个淫妇污了少奶奶的声明!”   于夫人脸色一沉还未发话,佳人又上前说:“依奴婢看,云姨娘不过听说公子下落不明,守不住了才走的!这种女子婚前与人私奔,本就不是节烈之人,哪里守得住?说不定早有奸夫接应,只可怜了小公子,别落到了后爹手里!”   于夫人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大胆的奴才!胡说什么!公子并未有音讯传出,说什么守不守节的?你存心想咒死他!前几天刚有驿报来说尚无公子消息,你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何况云姨娘身份高于你们,岂是你们能出言相辱的?你们虽出身低,却是服侍公子的人,满口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凌意可听闻“奸夫”、“淫妇”这几个字顿时浑身颤抖,指着她们半天说不出话来,怒火攻心晕了过去。   于夫人慌得赶紧掐人中,一边命人快去请大夫,看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姐妹俩,怒道:“我于家从不允许发生以主欺奴之事,你虽是凌家奴才,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也绝不容你们在留下来!快拿着行李滚开!再不许踏进侯府一步!”   凌意可已经清醒地来,听见于夫人的话,“奸夫”“淫妇”几个字顿象一把刀插在她心上,鲜血淋漓、痛不可言,所有的屈辱和痛苦瞬间发泄出来:“撵了她们?这也太便宜这两贱人了!立即拉下去杖毙!”   红颜和佳人吓得顿时瘫在地上,很快被健妇们拖了出去。   于夫人暗暗纳罕,这凌意可怎么了?平时不是百般袒护她的几个奴才吗?这姐俩今日虽然言语放肆无礼,却也全为凌意可辩解,她也不至于气晕过去,更不至于把她们杖毙!   听着她们凄惨地求饶声,心中不忍,毕竟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不过言语冲撞而已,撵了就是了,也不至于要了她们的命,何况是奉直的通房丫头,就是要处置,也应该先关起来等他回来再说。   “可儿息怒!她们并无大错,只不过言语冲撞而已,奉直又不在家,要不先关起来以后再说?”   凌意可满脸羞愤:“她们虽是公子的通房,却也是我的私奴,无论公子在不在,我都有权处置。母亲勿忧,等公子回来,我自会纳良家子给他做妾,绝不让二房冷清。这两个下贱之人竟敢污言秽语污辱主子,留下她们只会让我蒙羞,全部杖毙了!”   于夫人见她下了狠心,谁也拦不住,只好劝道:“算了算了,就由你处置吧,不过两个贱奴,死了就死了,别气坏了身子骨。我知道你担心奉直,可也不能不顾自个的身子,现在虽然暂时没有下落,却也没有什么坏消息,总有个念想。等会大夫来,让好好给你把把脉,开些滋补的药方,好好将养身子!”   凌意可脸上闪过几丝慌乱,试探着问:“娘请大夫了?”   于夫人点点头:“刚你晕过去,吓坏我了!奉直不在,倘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撑得住?我知道你最近太过忧虑了,一定要让大夫好好看看,补补身子!”   凌意可慌忙说:“娘!我不要看大夫!”   很快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掩饰地说:“娘放心吧,我只不过太牵挂公子,刚又听到那两个贱人污言秽语给气晕过去了,没灾没病的看什么大夫?再说如今府里多事,老妇人病刚刚好,我再又是看病又是抓药的,让奴才们怎么想?娘放心,我真的没事,以后放宽心胸,小心静养就是了!”   见她坚决不肯看大夫,又说得在理,于夫人也不勉强了,嘱咐了几句去看小容儿。   琴音手脚瘫软,趴在花圃里吐了半天,才好受了些,赶紧回去向少奶奶禀报。刚才那一幕太可怕了,竟然让自己亲自监督,亲眼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凄声求饶,却无人理会,很快被打得血肉模糊,直到彻底咽了气,方才停下来。   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少奶奶一向对自己的几个陪嫁丫头百般袒护,所以才惯得红颜和佳人姐妹俩言行放肆,今日她们虽然言语过份,也是为了维护少奶奶,谁知她却并不领情,夫人都说没犯什么大错,不必要了别人的性命,先关起来以后再说,最多撵出府去,可是少奶奶却象着了魔似的,竟然非要她们的命,要说冤,这姐俩也实在太冤了!   琴音最不理解少奶奶为什么非要自己亲眼看着她们被打死,这也太残忍了些,怕是好长时间都要做恶梦。   百般狐疑中,忽然想起在那天在端王府的情形。凌意可正全神贯注地赏画,端王妃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做声,然后带她下去,令人上了热茶,自己喝了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下午陪少奶奶回家。   奇怪的是少奶奶一路上失魂落魄,一言不发,回去以后就整日神色恹恹地躺在床上,直到今日突然暴发。   琴音蓦然想起,那天回家时她的头发竟然湿漉漉的好像刚刚沐浴过,特别是随着马车的颠簸,脖子一侧露出一块红红的印迹,象是吻痕。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十八 身孕   琴音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吓得差点晕倒。谁也没想到堂堂的端王妃竟然相助丈夫在自己的卧榻上奸污亲妹妹,难怪少奶奶自从那天从端王府回来,短短几天憔悴支离,仿佛受了重重的打击一般,她还以为是太过思念公子,除了小心劝慰也没有多说,谁知却是因为这个原因。   难怪她听到“奸夫”、“淫妇”几个字怒火攻心,让红颜和佳人枉送了性命。琴音突然觉得心惊胆颤,如果少奶奶察觉自己以知实情,会不会也要了自己的命?   凌意可为了表示自己果真没病,支撑着下床坐到桌子旁,看到琴音脸色苍白的进来,脚步虚浮,跪下就说:“少奶奶,她们已经殁了!”   凌意可看、叹了一口气,有一丝淡淡地心疼,自从买回来,她们对自己确是很忠心,今天死得有点冤吧,可是自己的羞愤总得有个发泄之处,要不然终会憋屈至死,今天,恰好这姐俩用自己如花一般的生命成全了自己的暴发。   “总是主仆一场,我虽然重罚了她们,心里也难受得,可怜又没有一个亲人,还好姐妹俩是个伴儿,你等会领二十两银子招人把她们好好葬了吧。”   琴音应了正要退下,凌意可喊住了她,琴音吓得一个哆嗦,惴惴不安地低下头,不敢看她。   “怎么呢?吓成这样?”   琴音不敢抬头,声音颤抖着说:“我刚一直在旁边看着,吓坏了!”   凌意可想起那天端王府的事,心里一激凌,试探着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心狠了?可我这些天心情确实不好,琴儿没看出来吗?偏偏她们言语放肆,让人难以忍受!”   琴音听出了她话语里的试探,打起精神应对:“公子久无音讯,别说少奶奶,就是琴儿一个奴才,也日夜不宁,盼着公子平安归来。少奶奶与公子结发情深,自然比奴才更加担忧牵挂,偏偏那姐俩作为少奶奶的奴才,不体谅主子的心情,言语放肆,还暗指公子已遭不测,这是触犯满府的大忌,谁都不会饶恕!她们咎由自取,少奶奶不必自责!”   凌意可心里舒坦了些,挥挥手正欲让她下去,忽又想起受辱之时,她竟然睡着了,后来因为羞愧一直没问她,万一被她察觉实情透露出去,自己还有脸活下去吗?   “上一次去端王府,你怎么无缘无故去睡了?害得我和王妃说话时,身边都没有人服侍,端王府的丫环又不懂我的心思,弄得我很不爽快。”   琴音知道她终于还是起了疑心,答对间稍有不慎,引起她的疑虑,自己将小命难保。   想了想赶紧跪下磕头谢罪:“少奶奶勿怪!那天少奶奶正在赏画,王妃招手让我出去,还示意我不要打扰你。出去后王妃说我也是凌家出来的人,和其他奴才身份不一样,来到端王府算是客,又赏了我一杯茶喝,然后她说要去和少奶奶一起赏画,已经安排了其他丫头服侍你们,让我好好歇息。然后我一个人枯坐无聊开始打盹,旁边的小丫头扶我去睡了,奴婢失职,没有随身服侍少奶奶,请少奶奶责罚!”   凌意可松了一口气,看来琴音对那天发生的事真的一无所知,她面色缓和下来,淡淡地说:“其实倒不是我非要你时时跟着我,主要是怕被端王府笑话我的丫头不懂规矩,去了不知道服侍主子,只知道睡觉。不过王妃也说得对,你虽然也是奴才,但身份却和别人不一样,也不可太过轻贱自己,不过以后我身边可用的只有你一个人了!”   琴音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跪下谢恩:“奴婢知道,我以后会更加尽心服侍少奶奶的。”   凌意可满意地点点头,挥手令她下去准备红眼和佳人的后事。   琴音刚一退下,凌意可立即满面颓丧,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无论她多么想忘记恶梦一样的端王,却永远也洗不掉身上的耻辱和污点,如果奉直真的回来了,自己有何面目见他?已经污浊的身子还配和他双宿双栖吗?   又想起这个月的月事迟来了几日,更大的恐慌袭上心头,这也是她刚才死活都不让大夫把脉的原因。自己曾经为了生儿育女,看了那么名医,吃了那么多药,仍无济于事,眼看着眼中钉若水一次一次怀孕,自己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生养了。可是这个月月事无故来迟,如果怀了孽种是不是上天在捉弄她?此事若真的张扬开来,她还能活下去吗?就是死了也洗刷不掉身上的污点!   怕于夫人看出破绽,她每天强打精神应付着,现在最怕的莫过于真的有孕!这天中午,她一个人没精打采地面对一桌佳肴,正待下箸,突然一阵恶心犯上来,忍不住离席跑开,如此反复几天,凌意可无比恐惧地发现,自己果真怀上端王李沐的孩子!   她怕极了,背过人用薄纱层层缠紧肚子,每顿吃饭时都借口心烦不让任何人服侍,可是她也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会露陷,到时就身败名裂,无论是凌家还是于家,都以她为耻!   琴音已经察觉了凌意可的反常,心里怕极了,如果凌意可真的有孕被侯府发觉,那么自己这个贴身丫头就死定了!   可她又不敢确定,想了想来到院子一角的洗衣房,三五个粗使嬷嬷和丫头正在洗衣服,她径直叫出去给凌意可洗衣服的郑嬷嬷,板着脸问:“少奶奶说她上次来了月事弄脏衣服,你没有给她洗干净!”   郑嬷嬷不解地说:“少奶奶这个月月事没来呀,我还正奇怪着!”   琴音一颗心沉了下去,凌意可果真有了要命的麻烦事!可千万不能让这位嬷嬷知道给传出去。她又板起脸:“我说的是上上一次,你以后千万要仔细,少奶奶的衣物一定要清洗干净,不能有半点污物!”   郑嬷嬷不迭声应了,琴音又解释道:“这个月少奶奶身子不适,正调理着,听说那种药会推迟月事。不过这是主子的私密事,千万不可张扬出去了!”   看到郑嬷嬷诚惶诚恐地一再发誓,琴音这才放心地走了。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十九 隐痛   这个冬天很安静,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们,李管事除了送些年货过来,没有带来半点侯府的消息,想是奉直依然下落不明吧。纪公子送了人和物事以后,也沓无音讯,如若水所愿,饱暖安适,幼子绕膝,仿佛尘世中的一切已经很远很远。   冬去春来,步子越来越稳当的小翼儿越来越不愿意停留在屋里,拉着小蓝和小绿知庄子里四处乱跑,奶娘管理着庄子大大小小事物,整天忙忙碌碌,还有沉默管寡言的虹儿,整日静静地陪着若水。   两个各自拿着活计,一言不发地坐在窗前,早春的阳光明媚而没有热度,远处的山似乎有一层薄雾一样的绿意,窗外,是蓓蕾点点的迎春花。   自从虹儿被纪公子派人劫回来,她大病了一场,痊愈后,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端王府的衣物首饰,发狠的洗了好多遍身子,就只字不再提以前的事,沉静而寡言,每天素衣简服,脂粉不施,安安静静地陪伴若水、照顾小翼儿,一幅心如止水的样子。   若水和田玉莲怕勾起她的痛心事,从来不敢提及分毫,只对她百般体贴怜爱,希望时间可以慢慢冲淡过往,让她一点点走出阴霾,恢复旧时的活泼欢乐,哪怕就是对生活能提起一点兴趣,她们心里也好受些。可是整整一个冬天了,虹儿一直如此,好像早春明媚的 阳光,不能让她的心温暖分毫。   若水看着面色平静无波,低头专心做活的虹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个女子能在那种打击和屈辱坚强地活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还能要求她像以前那样单纯开朗?   可是,她青春妙龄、俏丽可人,难道这一生一世就要这般心如死灰、消磨余生?   有些压在心里很久的话不得不说,她艰难地开口了:“虹儿,其实那件事过去很久了,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恶梦,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总这么把跟自己过不去也不是回事!”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生生地揭开虹儿的伤口吗?可是如果不揭开,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隐隐地流血作痛,却一直不能痊愈,不如把它揭开,狠狠地痛一场,然后永远愈合。   虹儿腾地站起来,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快要晕倒,她大口地喘息几口,然后奔进厢房掩了门,不肯见任何人。   若水站在门口,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她轻轻的拍拍门,哽咽着喊了一声:“虹儿!”   里面没有任何声响,若水自顾自说着:“我知道你不能释怀往事,我也不知该如何解你心结。我先要谢你受了这么大罪还能撑着活下来,让我能再见到你、照顾你,不至遗憾终生!道理人人都懂,我不想说,只求你多爱惜自个的身子,不要因为被恶狼咬了一口,就一辈子跟自个过不去!”   虹儿仍然没有开门,只听到里面轻轻的啜泣声,田玉莲进来了,看到靠在门上流泪的若水,上前拍拍门,喊着虹儿,却仍然没有人答声。   只得对若水说:“别哭了小姐,虹儿心里难受,让她一个人静静,等会就好了!”   若水泪流满面地摇摇头:“我怕她一辈子也好不了,一辈子也走不出来,一辈子都是如此!”   田玉莲劝不下她,又拍拍们对虹儿说:“你是被那些个坏女人下套害的,她们迟早会遭到报应,你这做不是更遂了人家的意么?你不在的时候,小姐提起你就难受,天天盼着你回来,盼着你能在她身边,让她日日看顾你,可你回来以后。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和我们说,不肯出门不肯见人,更不许提起公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极了,却不知道我们比你更难受!你出来看看,小姐都哭成啥了?她的身子已经那么笨了,你忍心吗?”   可是虹儿依然不理不睬,田玉莲急得说:“你可是怪小姐连累你?还是后悔护着小姐了?要不然今天生儿子做姨娘的就是你!侯府的姨娘比小户人家的正室还要风光呢!”   门猛地开了,虹儿扑出来,一头扎在田玉莲怀里,喊着:“虹儿一辈子也不会后悔!要了虹儿的命也不后悔!奶娘不许这么说虹儿!”   说完失声痛哭,若水从后面抱住她:“虹儿,你要难受就好好哭一场吧!把所有的委屈和难受都哭出来,然后就让它永远过去,我们还像以前那样!”   虹儿抬起头,泪眼迷离:“小姐,这件事一辈子也不会过去,虹儿永远忘不了受过的侮辱,我已是不洁之人,我们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   若水以为她是难受没脸再见奉直,连忙劝道:“虹儿放心,公子是个有担待的人,人若知道你是被害的,又是替我受侮,一定能容得下你,对你还会象以前那样好,到时再生养一儿半女,那件事就永远过去了!”   虹儿脸色更加苍白:“就是公子能容,老夫人、夫人和少奶奶能容吗?一个不贞洁之人,有何脸面再服侍公子!”   若水坚决地说:“我本就不想再回侯府,她们若不能容,我们就住在这里,或是在让公子在京城置一座别宅安置我们,我宁愿离开侯府,离开公子,也要和你在一起!”   “你能离开侯府和公子,能离开小公子和肚子里的小主子吗,能离开小公子吗?侯府怎能允许公子的长子养在别宅?而且,今生今世我都不想见到公子,我没脸见他,也不愿见他,求小姐给我留一点尊严,不要让我再见到公子!如果小姐逼我,我就去死!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和公子再像以前那样!”   若水痛苦地摇摇头:“虹儿!你这是何苦!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呀!”   “不是我的错,却是我的罪孽,或许是我上辈子的债吧,就让我今辈子把它还清,来世清清白白做人!”   这时,小翼儿跑了进来,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和泣不成声的虹儿,愣了一下,先跑到若水面前拉拉她的衣袖,仰起可爱的小脸说:“娘亲莫哭!”再跑到虹儿面前拉拉她的衣袖:“姨娘也莫哭!”   田玉莲怜爱地抱起他,对若水和虹儿说:“有这么可爱的小翼儿,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什么都别想也别提了,今天厨房做了红烧仔鹅和水煮香辣鱼,咱们快去吧!”   说完把小翼儿塞到虹儿怀里,小翼儿纯净无邪的眼睛看着她,伸出小手胡乱擦着她的眼泪,虹儿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个温暖的笑意。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二十 破绽    凌意可惊恐地看着周围一张张狰狞的面目,张牙舞爪地看着她,唾骂着,朝她脸上扔着臭鸡蛋和污物,污言秽语像脏水一样泼向她。   “不要脸的淫妇,还不去死,还想把野种生下来?”   “打死她!打死她!相爷的女儿偷汉子,快打死她!”   “快把奸夫揪出来,两个狗男女一起烧死算了!”   一个脏乱不堪的乞丐把脏污的手伸到她的脸上,满脸猥亵的笑意:“小美人怎么不偷我呢?快偷我吧,让大哥也尝尝相爷的女儿是什么滋味?”   凌意可胡乱地骂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想挥手去打,却半点力气也没有,她绝望地看着周围,却不见任何能救她的人,她的父亲,母亲和侮辱她的端王一个也不见,只有这群疯狂的人,把她围得水泄不通。   终于,她看到了最怕见到的奉直,正待把头藏起来不让他看到自己,奉直却突然出现在面前,用无比厌恶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声音冷如寒冰:“贱人!怎么还不带着孽种去死!”   她想辩解、想乞求,却张不开嘴,他的身边站着一身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的云若水,抱着翼儿呵呵地笑着,眼里满是嘲笑。   她痛苦地低泣着,胡乱地挥舞着双手,拼命地想要躲开,躲到没有任何人的地方,却听到有人担心地在耳边叫着:“少奶奶!少奶奶!少奶奶!”   凌意可艰难的睁开眼睛,霍然看到琴音正无比担忧地望着她,原来一场可怕的梦!她长吁一口气,闭上眼睛瘫软在锦被里,头上全是冷汗。   琴音体恤地擦去她的汗水,又倒了一杯热茶喂她喝下,凌意可才缓过了神,琴音关切地问:“少奶奶做恶梦了?我听见你又是哭又是闹的,吓坏了吧?你这些天睡得不太安稳,要不明天找大夫看看,吃上几剂安神的药。”   听到找大夫,凌意可慌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歇歇就好。”   琴音默默无语地看着她,半响才说:“我知道公子的事让少奶奶操心了,要不明天回相府散散心,在侯府要处处小心,可是在姨娘面前就不必委屈自己了,有什么事跟姨娘说说,别太憋坏了身子!”   凌意可一下子回过神来,凌厉地看着琴音。琴音扑通一声跪下,看着凌意可眼中的一丝杀意,坚定地说:“奴婢自幼伴小姐长大,小姐就是奴婢的天,我对小姐忠心耿耿,死而无憾!但见小姐有一丝苦处,都恨不得以身替之!可琴音蠢笨,不能全替小姐解忧,还求小姐有什么事别瞒着姨娘,到底亲生母女,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别光苦着自个了!”   说完了重重磕了一个头,泪流满面:“琴音话已说完,死而无憾!”   凌意可叹了一口气,想起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就是琴音最为忠诚贴心,何况她的父母亲人都在凌家为奴,如今红颜佳人已死,书香自私懦弱,若连她也不能信,自己就再无可信之人了!   她感动地看着琴音:“我知道你是最忠心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若你死了,我还能靠谁去?”   琴音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肯信自己了,这条命留下了。凌意可见她还跪着,连忙伸手去拉,刚握住她的手腕,琴音皱起眉头喊了一声,凌意可吃惊地撸起她的衣袖,却见手腕上包着白色的丝帕,上面有干涸的血迹,不解地问:“怎么伤到这儿呢?”   琴音小心地答到:“秉少奶奶,奴婢今早收拾少奶奶换下来的衣物,发现底衣有一根跳丝,就用剪刀去剪,却不小心划破了手腕,些许血迹滴到少奶奶的底衣上,已经送到洗衣房去洗了,还请少奶奶责罚!”   凌意可愣住了,自己被吓得慌了神,竟然忘记了这个,若被人发觉自己长时间月事没来,传了出去岂不是死路一条?幸亏有忠心能干的琴音,替自己遮掩过去。   她感动地褪下羊脂玉镯,戴到琴音手腕上:“你的忠心我绝不会亏待,咱们明天早上起来就回相府去看姨娘!”   第二天早饭后,凌意可去向于夫人告辞说是回去看望父母,因为奉直不在,于夫人怕她空闺寂寞,所以她每次回娘家都不阻拦。   于夫人日夜忧思,心力交瘁,早已支撑不住,请人开了不要调理身子,正说着话,小丫头煎好药端了进来,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凌意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紧跑出去扶着柱子干呕起来。琴音心惊肉跳地服侍着她,觉得稍稍好点,两人赶紧迫不及待地告辞走了。   于夫人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渐渐冷厉,服了药就急急赶往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听后脸色十分难看,思索了一会说:“如果凌氏真的德行有亏,家丑也不可外扬,现在先不要声张,你先让悄悄使人把给她洗衣服的婆子传来问问,她是府里家生子,敢不说实话?”   与夫人点点头,面色沉重地说:“凌氏最近很反常,每次见面都精神恍惚,答非所问,人也憔悴的厉害,听说连饭也不怎么吃,我还以为是牵挂奉直,打心眼里疼她,没想到还另有蹊跷!”   老夫人又有些迟疑了:“凌氏看着不像呀!难道咱们看错了?先别急着乱猜疑,毕竟是奉直媳妇,总盼着他们好。还是等晚上问过洗衣物的婆子再说。”   一直到晚饭前,去探望父母的凌意可还未回府,只派了小厮来秉告,说是生母崔姨娘生病,她想照看一夜,于夫人虽然满口答应,疑心更重了。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才悄悄地传来了专给凌意可洗衣服的郑嬷嬷。   看着满面疲惫的老奴,于夫人有些不忍,赏了座说:“你是府里的老人,我也不瞒你了。二公子一直没有消息,少奶奶因为太过牵挂他而伤神,弄得身子不大爽利,前些天还吃了药,说是月事不规,这些话我这做婆婆不好当面问,所以传你过来问问。”   郑嬷嬷迟疑了一下:“前几天琴音姑娘过来也这么说,说是少奶奶因为吃药调理身子,月事不规,还说我衣服洗得不干净,让我以后洗净点。”   于夫人一颗心直往下沉,月事不规,这是什么意思?连忙又问:“怎么个不规法?”   “上个月少奶奶月事没来,不过昨天琴音姑娘拿来一些少奶奶换下的衣物,血迹斑斑的好像月事又来了!”   于夫人有些疑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露声色,给些赏钱交待郑嬷嬷不要告诉任何人,赶紧去找老太太了。   老太太听了后沉思一会问:“月事不规也很正常,不过她以前不是好好的吗?她年前有没有见过外男?我看她这段时间失魂落魄的,莫非真的有什么原因?”   于夫人细细想了想脸色顿变:“她去年冬天有一天去了一趟端王府,直到很晚才回来,回来就病倒了,从那以后就每天神思恍惚的,瘦得不成人样!而且没听说她生母有病呀?”   老夫人想了想说:“她的生母是个妾室,明天派青儿和静娴带些东西过去看看就行了。至于凌氏之事,我有个法子,她若真的与人苟且有了孽种,必然会趁回相府的机会去打胎。打胎药乃大忌,绝不会出现在家里,她们不好出面,只有派琴音那丫头偷偷去买,明天派可靠人在相府门外暗中守着,前后门都要有人,如果琴音出来了,肯定要去药铺子,只要我们弄清抓得什么药,就会清楚是怎么回事!”   于夫人连连点头:“此计甚妙,又不会惊动她们,免得我们怀疑错了将来尴尬!”   说完脸色一沉:“如果是我们疑错了就好,可万一果真象我们怀疑的那样,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目露狠意,一字一顿地说:“堂堂的安靖侯府二房当家主母,竟然趁夫君不在,与人苟且养了孽种,我们于家的列祖列宗那容这种女人立足?肯定休了她!”   于夫人有些迟疑:“那凌相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只要他不怕女儿的事传出来丢人就行!而且现在凌相和端王处境日愈艰难,皇上年老多病,皇子皆成年,却迟迟不立储君。虽然看似端王最受宠爱,可安王却是唯一的嫡子,若论起理,没一个能比得过他。   而且现在精兵强将尽在他手,就是别人做了储君能安稳吗?以前还罢了,前些天皇上以吐蕃在边境大量增兵、安王兵力不足为名,把端王舅父卢烈的大部分军队调往边关由安王统领,端王现在除了凌相,再没什么有力的支持,根本不能同手握重兵的安王抗衡,我看皇上倒像处处是在为安王继位做打算呢?”   于夫人佩服得连连点头:“娘说的是,媳妇茅塞顿开!就凭这,凌氏也休得,别让奉直落个罪家之婿的身份,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幸好娘有先见之明,让奉直临走写下休书,以防万一不能辖制凌氏,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看来奉直跟安王出征是走对了路子。媳妇觉得,奉直肯定安然无恙,不过处境尴尬不便路面而已,才托辞失踪,又怕泄露消息,才一直瞒着我们,只是瞒得我们好苦!”   老妇人面色一冷:“奉直心软,若等他回来,必定不忍心休了凌氏,我们要先下手替他扫除了后患,至于得罪凌相,有皇上在,他也不敢太做手脚,只要我们小心,应该能安然无恙,只要再坚持些时日,皇上立了安王为储君就好,奉直助他登基有功,以后荣华富贵不愁!”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二一 休书   崔姨娘看到女儿进来,先是一喜,又见她憔悴支离不成人形,心里一痛,哽咽首说:“我儿生下来,就是相府的掌上明珠,万千宠爱中长大,没想到命运却如此不堪。奉直至今下落不明,想是已遭不测,你青春守寡不说,还膝下无子,唯一的庶子又不知去向,下半辈子有什么可以依靠?再多的银钱也难解寂寥无依。将来侯府家业尽落于长房之手,纵然我和你爹再宠你,最终不过仰人鼻息而已!”   凌意可一言不发,扑进她怀里低低地泣着,琴音怕她又张不开口,急得连忙说:“小姐莫要哭了,仔细身子,你这一哭,姨娘就更难过了,你还是好好和姨娘说会话吧,有什么难受处尽管告诉姨娘,我去看看我爹和我娘,待会再过来服侍小姐!”   凌意可明白她的意思,抬头泪眼点点头。崔姨娘拭去她的眼泪,摸着她瘦削的脸,叹了一口气,令丫头把早上炖的鸡汤端来。   凌意可望着飘着一层油腻的鸡汤,直犯恶心,连连摇手,崔姨娘却不由分说,令丫头盛了一盅,亲手递到女儿面前,凌意可再也忍不住了,扑出去扶着树枝干呕起来。   崔姨娘吃惊地看着她,脸色顿变。   凌意可干呕了一阵,方才好受些,事已至此,已不容她羞愧和害怕,今日就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除了母亲,谁还能救她?   她进了屋,望着母亲苍白的脸,扑通一声跪下,未语泪先流:“女儿被人设计,摊上要命的事,本不想再苟且偷生,却舍不得娘亲,娘亲只生养女儿一个,若我自私去了,让娘亲何以为靠?”   崔姨娘想起她刚才的情形,直直的逼视着她:“我儿到底碰到什么难事,竟然要撇下为娘?”   凌意可扶着她的双膝,泪流满面,一五一十说了年前被凌意欣骗去瑞王府,又被下药,被瑞王侮辱并致怀孕的事情。   崔姨娘脸色苍白如纸,又羞又怒地看着凌意可,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凌意可半边脸很快肿起来,她捂住脸哭得更厉害了,半晌才抬起头:“女儿名节尽毁,生不如死,却舍不得娘亲,今日见娘一面,死而无憾!”   崔姨娘喊了一声“可儿!”,把凌意可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也低泣起来。哭了一会咬牙切齿地骂道:“下作的死贱人!如此无耻的事也做的出来!她娘争不过宠,经常弄些不干不净的女子往你爹床上塞,她更不要脸,帮助她男人侮辱亲妹妹,她们母女俩一定不得好死!”   凌意可只哭不语,崔姨娘骂够了,方才记起什么,赶紧问道:“你怀孕的事有没有人发觉?”   凌意可泪眼婆娑:“女儿瞒得好辛苦,再加上她们忧心奉直,无心理会其他事,所以并未发觉,也多亏琴音仔细,划破手腕往里裤上滴血充作月事,所以于家暂时无人发觉!”   说完又难过地哭起来:“娘,女儿好命苦!奉直在时,日夜盼着有身孕,想尽办法却不能如愿,以致今日膝下荒凉。这次被辱不说,居然一次就怀上了孽种!女儿日夜心惊肉跳,恶梦连连,生怕走露半点风声,让你和爹爹颜面无光,今日是实在无法才来求见娘亲!”   崔姨娘怜爱的拉她坐在身边,试去她满面的泪,面色坚定地说:“听娘说,既是孽种,就千万不能要,不可让凌意欣那个贱人的诡计得逞!只要我儿受些罪,除了这个孽种,你还是侯府的二房当家主母,也说不定奉直会平安回来,让我儿终身有靠!那件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你也是遭人陷害,莫要再放在心里苦自个了!”   凌意可点点头,不再惊慌失措,琴音说的对,现在能帮她的,只有娘亲了。   于老夫人听完儿媳妇的话,气得狠狠一拍桌子,脸色极为难看:“琴音果真去买打胎药了?这个贱人!枉她还是大家小姐出身!竟然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让于家满门蒙羞!可怜奉直为了建功立业生死未卜,嫡妻却不安于室,做出这等丧德辱门之事!”   说着一阵气喘不过来,差点背过气去。于夫人连忙说:“母亲先勿气,青儿和静娴还未回来,等她们回来问过详情再说吧,说不定凌氏好端端地跟着她们回来了!”   老夫人冷冷一笑:“她绝不会跟青儿回来!那打胎药乃是虎狼之药,落胎同时能夺人半条性命,她再怎么着,也得将养个三五日才能下床,等她回来,等她的就是一纸休书!”   午饭后,青姨娘和卢静娴回来了。老夫人和夫人忍着没问,等卢静娴行了礼退下后,青姨娘才无奈地说:“我们去了没见着二少奶奶的面,说是端王府有事请她去王府了,可我们刚走到府门口,一个管事娘子追上来,说是二少奶奶的嫡母派来送我们的,临上车时,她偷偷告诉我们说二少奶奶根本没出府!不过我们倒是见着崔姨娘了,她虽然躺在床上哼哼叽叽的,面色却还红润同,不像有病的样子,看来,果真如同老夫人和夫人所料!”   猜测得到了证实,于老夫人气得用手直砸胸膛,边哭边骂:“家门不幸呀!家门不幸呀!奉直生死未卜,竟然又出了此等家门蒙羞之事!现在就派人把休书送过去,永远不许这个贱人再踏进侯府半步!”   于夫人慌忙劝道:“母亲息怒!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此事若传了出去,和凌府撕破脸皮,凌相必然不顾一切报复侯府,咱们对外瞒着,悄悄地休了她。   就说是奉直不在,凌氏身患恶疾,凌相不放心女儿,接回家中调养,至于养多长时间,可是说不准的事,至少可以堵了别人的嘴,而且恶疾也在七出之列,那时再对外说休了,也说得过去!为了于家满门,还是保全凌家的脸面好!”   于老太太长吁了一口气点点头:“还是媳妇考虑周到,我们不能光顾着生气,满府上下一家老小也不得不考虑呀,就按你说的办吧!”   青姨娘迟疑着说:“我觉得休书还是直接送到凌府好些,凌家人一见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还要感激咱们替她瞒着。而且凌氏服了药,最快也要三五日后才能回来,说不定还得更长时间,肯定会引起侯府上下猜测,再刚刚回来就拿了休书走了,稍有不慎就会谣言纷纷,还要被人背后讥笑,如今侯府正是多事之秋,还是小心点好!”   于夫人连连点头:“青儿说的对,凌氏近日也回不了府,与其回府后惹人猜疑,不如明天就把休书送过去,她必然心知肚明,还要感激咱们没有声张出去!”   崔姨娘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儿,低声痛哭着。凌意可的头发已经被冷汗浸得湿淋淋地贴在额头上,她面如死灰,唇如白纸,头发和衣衫凌乱不堪,听见母亲的哭声,使劲地睁开眼睛,凄然一笑:“这个孽种终于除掉了!”   崔姨娘心痛地说:“可儿,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我和书香,你想哭就哭,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憋出病来!”   凌意可摇摇头:“娘,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孽种终于除掉了,我不用再日夜提心吊胆了!”   说完眼泪却从眼角流了下来,虽然是孽种,却仍是自己的骨肉,她盼子心切,好不容易怀孕后,却只有万分惊恐,恨不得立即除去以绝后患,何曾有过半分为人母的欢喜?原来不是自己不能生养,而是不可以生养!   这时丫头进来报,说是侯府来人。凌意可惊慌失措,昨个说去了瑞王府,今个又该准备什么说辞才能遮掩过去?若来人提出要见自己,自己这幅样子怎堪见人?   崔姨娘示意她稍安勿躁,来到外间一看,却是一个模样精明爽利的仆妇,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从怀里掏出一封封得严严实实的贴子递给崔姨娘,小心地说:“奴婢乃安靖侯府于夫人身边的管事,这是夫人让我送给少奶奶的。她让我捎信说让二少奶奶好好将养身子,不要牵挂府中的事情,还说二少奶奶若需要什么,可直接派人去侯府拿。”   说完就告辞离去了,崔姨娘迟疑不定地进了内室,刚才侯府那个奴才,根本就没提及想见凌意可,好象知道她没法见人似的。   她把信递给凌意可,凌意可接过一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哈哈哈大笑了几声,扔了信用被子蒙住头,痛苦的抽泣着。   崔姨娘拣起来一看,惊呆了,又不相信似的再细看一遍,顿时羞愤至极。   原来是一封休书!   看着蒙头痛哭的女儿,崔姨娘正欲发作,仿佛想起什么,吃惊地说:“奉直又不在府里,她们哪来的这封休书?莫不是她回来了?怎么没有听你爹说?”   凌意可掀开被子,冷笑着说:“娘,你没有看出吗?这封休书是旧墨,只有日期是新填上去的!肯定是奉直临行前就准备好的!娘,你说好笑不好笑?我一心一意等着他回来,替他孝敬老人、照顾女儿,谁知他走时连休书都给我准备好了!”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二二、托付   书香心满意足的抱着已经八九个月的小容儿,拿着一只丝巾逗她玩捉迷藏,一会蒙住小容儿的脸,一会又猛地揭掉,小容儿乐得咯咯直笑,小脸红红的可爱极了。   卢静娴站在门口好长时间了,示意小丫头不要作声,羡慕地看着母女俩开心地玩着,心里暗叹,自己刚进府不久,奉直就出征远行,如今生死不明,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难道自己就要孤苦终老吗?   书香身份不如自己的,却还有个亲生的女儿,虽然只是庶出的女儿,但是夫人和公子都宝贝得紧,吃穿用度极为厚待,生怕母女俩受半点苦。   即使公子真的已遭不测,虽是女儿,也足以让书香傍身了,自己空闰寂寞时,她却有个女儿时时伴在身边,即使将来出嫁了,也总有个盼头,可自己呢?   卢静娴心情越黯淡,突然觉得自己嫁到侯府来的锦衣玉食,反倒不如平常人家的骨肉亲情更踏实一些。正羡慕着,想起于夫人交待的事,心里一沉,眼前的幸福全成了悲凉,说什么有女傍身,其实骨肉分离在即,可怜的书香还一点也不知道!   一门心思只在女儿身上的书香终于看见了卢静娴,她“哎呀”了一声,赶紧抱着小容儿起身相迎,一面责怪小丫头不提醒她。   卢静娴笑着摆摆手:“莫要怪她,是我不忍心打扰你们母女亲热,才不让她说的。不过妹妹和小容儿在一起的样子真让人羡慕,我都眼热了!”   书香明白她是因为奉直下落不明心里难受,又没有儿女承欢膝下,平时顾忌着凌意可不敢与别人来往,大概今天趁她不在才敢过来吧。   “姐姐是个才女,经常吟诗作对,妹妹极为羡慕,希望姐姐闲来没事过来坐坐,经常逗逗小容儿,让她将来和姐姐一样做个才女!”   卢静娴淡淡一笑:“只要妹妹不嫌烦,我恨不得天天来看小容儿。”   她思索了一会,还是得开口,于夫人所托,她不得不说。   “姐姐有事件极其重要的事要告诉妹妹,妹妹听了以后千万要冷静!”   见她说的厉害,书香脸色一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子没有音讯,少奶奶昨个就回凌府了,夜里竟然都没有回府,整个福意居里冷冷清清,若大的院子只有她和卢姨娘,大部分屋子都空着。   “姐姐快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可是关于少奶奶的?她昨天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卢静娴淡淡一笑,同情地看着她:“这些都是私密事,府里极少有人知道,可是少奶奶的事,我们应该知道不是吗?”   书香想起凌意可凌厉的眼神,心里一紧,赶紧说:“姐姐快请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静娴淡淡地开口了:“听说少奶奶去了凌府后,突然身患恶疾,可能要过人(传染),相爷疼爱女儿,留在凌府将养,时间长短说不定,可能三五个月,也可能三年五载都说不定。”   书香“啊”了一声,不解地问:“少奶奶这段时间是憔悴的厉害,但也没说是恶疾呀!姐姐有没有听人说是什么病?”   卢静娴摇摇头,艰难地开口了:“什么病我也不知道,只听别人说,这病很难痊愈,很有可能一辈子也看不好,只好留在凌府养病了。我奉夫人的命令昨天陪青姨娘去的,书香妹妹是少奶奶的陪嫁,你不过去看看?”   书香蓦然明白,凌意可因为自己不知道的原因被安靖侯府给休了!要不哪有嫁出去的女儿在娘家长期养病的道理?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全身开始颤抖起来。她打小就是凌意可的贴身丫头,一辈子都要近身服侍她,自从生子后,才因为身体原因和照顾女儿,不用常常跟着服侍了。   可少奶奶若被休,红颜姐妹已死,她和琴音也会跟着被休,三人一起回凌府,如果少奶奶一辈子不回来,那么她们也一辈子不能回来,也就不能再扶养心爱的女儿,看着她一天天长大!   书香心如刀绞,总以为只要自己安份守拙,生的又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庶女,就能平平安安地陪女儿长大,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忽然间分离在即!   卢静娴同情地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样子,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骨肉分离了。她好心地劝道:“要不你去求求老夫人和夫人,求她们看在小容儿的面子上留下你!我看她们极疼小容儿,必不忍心她离开生身母亲,你还是去求求吧,这么可爱的孩儿,你怎能放得下?”   书香泪流满面:“姐姐不知,这不是老夫人和夫人的问题,就是我不求,她们也不会赶我走的。关键是少奶奶,她能容许自己又无子又被休,陪嫁丫头却仍然留在夫家扶养女儿吗?如果只是列一个人还好说,可是我年迈的爹娘和弟弟俱在侯府为奴,我若留在这里,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吗?何况我本是凌府的家生子,什么事情能由得了自己的?可是真的离开,我又怎能舍得离开小容儿?”   她一声声哭得卢静娴极为不忍,也陪着她一起掉泪,实在无法又说:“要不你先去看望一下少奶奶,找机会向她求情,就说小容儿年幼离不开娘亲,求少奶奶许你回来。”   书香哽咽着说:“少奶奶面上一定会答应,但从此就恨上我了,我的爹娘在她手里能有好日子好过吗?”   说完令丫头把小容儿抱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卢静娴面前:“香儿今日是不得不走了!小容儿年幼,老夫人和夫人再疼她,服侍的奴才再多,也离不开娘亲的扶养。香儿可能一辈子也回不来了,求姐姐好歹看顾一点容儿,就当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勿必不要让她受一点委屈!”   卢静娴拉起泣不成声的她:“好妹妹,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还会有如此难受的一天!姐姐虽然愚笨,但却是极疼小孩子之人,膝下又无子女,若妹妹不嫌弃,我定把小容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养大。妹妹以后在少奶奶身边,凡是小心妥贴,勿给自己和家人招致客祸端,容儿你就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若姑姑他日能再回府,我定把一个健康可爱的容儿交到你手上!”   书香擦去脸上的泪痕,含泣而笑:“能得姐姐的这番话,我也可放心走了!姐姐和云姨娘一样,都是善良大度之人,你们会有好报的,如果云姨娘有一天回来了,请代我告诉她,说书香一辈子都记得她的恩情!”   说完不顾卢静娴阻拦,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第五卷 意阑珊二百二三、女儿   “奶娘,虹儿一直这样自怨自艾、生无了望如何是好?让我怎能心安?我相信公子得知实情后一定能谅解的,关键是她自己钻了牛角尖,”   田玉莲叹了一口气:“女子失节,无论谁之对错,总是要命的事情,何况虹儿本性单纯、爱憎分明,平白受辱怎堪忍受,也不过靠着对我们的念想才一直撑到活着从瑞王府出来。可是我们再怎么对她好,也不能减轻她丝毫痛苦,更不能洗涮她的耻辱,只能这么一天天磨下去,让她把以前的事看淡些,也许会好起来!”   若水若有所思地说:“虹儿是不是觉得没脸见公子?或者以为公子就此嫌弃了她,今生再无指望?如果这样,我现在就去告诉她,如果公子不能接受虹儿,我就一辈子不跟他回府,咱们三人就和孩子一起留在这里或是回蜀都,总之我不允许他那样对虹儿,更不会让虹儿因我误了终生!”   田玉莲摇摇头:“虹儿虽单纯,却是个有血性的人,绝不会再回侯府受人轻贱,就是公子对她一如以往,她也不会再回侯府了,这一点你切莫逼她。”   若水急了:“可她才刚刚十八岁呀?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现在说这些还不是时候,她还年轻,以后再慢慢做打算,当下最重要的是让她能有活下去的心思,这样每天盯着,小姐不觉得累吗?而且她若存了求死的心,我们能盯得住吗?”   若水腾地站起来:“那该如何是好?不行以后我和她住房屋,以防她存了不好的念想!”   “如此办法治标不治本,小姐盯得了一时,还能盯得了一切?再说你眼看就要生了,到时那顾得上盯她?其实我倒有个更好的法子,让她以后顾不上想着寻死!”   第二天中午,饭刚摆上桌,若水就喊累得受不了,让别人先吃,她睡一会再吃。   田玉莲扶她躺下,责备道:“你眼看要生了,却还要亲自带小公子,身子当然受不了了!”   若水无奈地说:“奶娘年纪大了,还要管着整个庄子,小蓝和小绿还是孩子,翼儿白天还粘她们,一到晚上只要我陪她,我睡不好觉,白天总是没精神,真发愁这个生了以后该怎么?庄子周围都是些愚笨村妇,怎可做孩子的奶娘?去城里找又怕暴露行踪,还是我亲自喂养算了,在庄子里找两个伶俐的仆妇做粗使就行了。”   田玉莲点点头:“小姐若真的生了,小公子就先由我带吧,不过你生产后身子虚弱,又是侯府的姨娘,哪有亲自喂养孩子的道理?可别落下什么病根!要我说虽然村妇愚笨,却身强体健,完全做得奶娘,到时再有个可心人日夜相陪着一起照看孩子就行!”   若水点点头:“奶娘说的也对,可咱们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奶娘要管一大家子,还要照看翼儿,小蓝小绿每日净忙着侍侯我了,到哪去找个可心人?”   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都盯着虹儿,虹儿无奈地说:“看来只有我无事可做,若是小姐不嫌弃,这个差事我领了,小姐生了后,就由我先帮着照看小主子吧。”   若水闻言高兴地说:“若得虹儿亲自照看,就是村妇再愚笨也不怕了!”   天气渐暖,桃花初绽,细雨如丝,经过一夜痛苦的挣扎,大夫和稳婆全部派上了用场,若水终于如愿以偿生下了一个女儿,好几天的阴雨竟然放晴了!   若水脸色虽然苍白,可是看着娇小柔弱的女儿,怎么也抑制不住满脸的幸福和甜蜜:“这个小东西,她爹还不知道,她就偷偷降生了!”   蓦地又想起那个永远失去的女儿,心里顿时痛得不能自抑,不过还好,总算弥补了心头永远的遗憾,算是上天对自己的补偿吧,若是奉直得知,心里也会好受些吧。她努力地把眼泪逼了回去,今天是喜日子,不能提不愉快的往事,害大家不开心。   田玉莲也乐呵呵的说:“小小姐是个好命!阴了好多天,她刚一出世就放晴,难得这么巧!”   虹儿站在一旁,看着无比娇嫩柔弱的婴孩,满脸的喜爱和怜惜,想伸手抱她却又心有顾忌,只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若水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想起自己第一次怀孕被害落胎后,只有虹儿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百般劝慰,那时候,她虽单纯幼稚,但却是那么活泼开朗。如今竟然退缩到连孩子也不敢抱,就赶紧说:“虹儿,你试着抱抱她吧,村妇愚笨,以后照看孩子就靠你了,现在我就把她托付给你,生这个孩子我可伤了元气,可能好长时间都恢复不了,以后她全凭你这个姨娘照料了,你就当她是自个的孩子!”   虹儿看着沉睡中的婴孩,终于露出了一个怜爱的笑,田玉莲也忙说:“慢慢来抱抱孩子吧,小姐这次身子亏大了,得调养好长时间,这孩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虹儿迟疑着伸出手去抱,田玉莲刚准备去把孩子递过去,虹儿却好象突然想起什么,缩回手转身就出去了,大家面面面相觑,若水回过神来,吩咐小蓝赶紧去追。   一会儿功夫,小蓝回来了,沮丧地说:“虹儿姐姐又烧了热水洗身子,奴婢劝了一会,劝不住,她非要说自己洗干净了才敢抱小小姐!”   若水叹了一口气,她的心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开?田玉莲劝道:“慢慢来,别着急,我们逼得太急了,她反而更退缩,让她自己一点点走出来最好。她要洗就让她洗吧,慢慢就习惯了。”   过了一会,一身皂角清香的虹儿进来了,她不但洗了澡了,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换成了新的,来到床边,满脸喜爱地看着小小的婴孩,却仍是不敢伸手。   田玉莲抱起孩子,不由分说往她怀里塞:“快抱抱吧,小小姐以后全靠你照料,还不赶紧先学学怎么抱她?”   虹儿看看若水,若水鼓励地伸手,她终于鼓足勇气抱起了孩子,不再自卑和退缩。   若水欣慰地笑着,眼里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这里再无别人,公子也不在,咱们不用等了,你是她的姨娘,就给她起个名字吧!”   此时,虹儿怀里熟睡的孩子在睡梦中翘起嘴角笑了笑,虹儿开心地说:“小姐!奶娘!你们看,她笑了!我从来不知,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笑!小姐如果真让我取名字,就叫她展颜吧!”   若水和奶娘相视一笑,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展翼?展颜?,好,这个名字真好,展颜一笑,我非常喜欢,以后我们就叫她颜儿吧!”   大家齐声赞同,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五卷 意阑珊二百二四、奉直   帐外天寒地冻,帐内炭火熊熊,长夜寂寥,奉直拥被而坐,从怀里取出若水送给他的订情信物翡翠玉佛和从小翼儿手腕上摘下来的银镯子,细细的摩挲着,思念如同潮水一样淹没了他,蓦然想起一句古诗:“恨不肋下生双翼”,像极了他此时的心境。眼不肋下生双翼,一直飞到他心爱的女人和儿子身边,看看她们可否安好?   仁宗皇帝恶疾缠身,苦熬岁月,众皇子无一不对皇位虎视眈眈,却不知在仁宗皇帝心里,只有唯一的嫡子安王,无论是从身份还是品德才干,都最有资格继承皇位,其他人不过是不守本份而已,哪有嫡子在堂而让庶子继位?何况这位嫡子还是他最心爱的结发妻子文宣皇后留给他唯一的血脉,幼年失母,他极为怜惜却不得不做出厌恶的样子,从小到大不闻不问,冷落得让所有人都忘了还有个五皇子,其实不过是为了让他平安地长大成人而已。   可是因为文宣皇后和太子早逝,仁宗沉沦在痛苦中不能自拔,宫里由卢贵妃打理,朝事由凌相掌管,等他醒悟过来,自己已被架空了,宫里宫外皆做不了主。   因为储君未立,众皇子为争储闹得不可开交,三子瑞王李沐为得强援,早在生母卢贵妃的安排下娶凌相之女,再加舅父卢烈手握重兵,焉然储君之位在握,夫人能出其右,就连仁宗皇帝也几乎无法动摇他的地位。   若这样倒也罢了,即位的总是自己的儿子,而且仁宗皇帝病体难支,日渐老迈,极不愿在父子间闹起一场血雨腥风,可他很快察觉,以凌相的权势,若瑞王即位,祖宗打下的基业很可能到了江山易主。   最后他决定拼死一搏,祖宗留下的江山不能毁在自己手里,就派心腹和吐蕃王暗中结盟,许以大量财帛珠宝,让吐蕃王陈重兵于两国边境,然后再由安王请命出征,顺理成章地把精兵强将尽集于他手中,以期日后有实力对付凌相和卢烈一流。   从一开始,父子俩就定下了李代桃僵之计,因为征西大军中除了几个心腹,根本没人认识深居简出的安王和仅为兵部末等官员的奉直,两人从一开始就对调了角色,奉直冒充安王领兵,安王则冒充奉直在军中停留一段时间后,制造了一个由头失踪,然后悄悄潜回京中,相助皇上慢慢着手架空凌相,直到顺利即位。   由此一来,苦得就是奉直,两军阵前,不能没有主帅,他出征大半年了,日夜守在边关,和吐蕃军队对垒,虽然没有真正的战事,却也丝毫不能松懈,更不敢露出破绽让人生疑。   边关条件艰苦、气候恶劣,长安已是阳春三月,这里却仍然天寒地冻,最为痛苦的是,外人都知道他失踪后下落不明,这消息传到家里,肯定满府震惊、哭声一片,老夫人和母亲对他极其看重,听到这消息后,可还撑得住?虽然听说府中暂时平安无事,可让长辈亲人随这种痛苦,奉直一想起就长吁短叹,自责不已。   特别是若水,安王来信说她在侯府呆不下去,趁奉贞出嫁之日,带着翼儿逃命了,现在虽已妥善安置,可是她在安靖侯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竟然带着翼儿出逃?凌意可到底是如何算计她的?直到逼得她逃走?   还有他的一双儿女,翼儿应该已经落地能跑张口会说了,只是等见了他,可能已经不认识这个当爹的。   可他偏偏不能给家中传递任何音讯,生怕走露了一点风声,坏了安王的大事,只能一日日强忍着,苦熬日子,等待回京的一天。   正心事重重之际,亲兵进来报告,说是镇守边关一辈子的老将归德郎将施归原病危,求见王爷一面。   奉直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这些守边将士有多苦,他现在的身份可是堂堂的皇五子安王,老将病危求见最后一面,必是有些未了的事要交待,他无论如何都要前去。   来到施归原的帐子,他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已经奄奄一息,帐里涌满了前来探望的上下级同僚,见他进来,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施归原见堂堂的亲王肯屈尊来看自己,心里一激动,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不放。   “王爷,老臣镇守边关一辈子,临死前能见王爷一面,也死而无憾了!老臣身为武将,能够尸骨埋边,也是我一生的念想。今老臣时日不多,有一事相求,求王爷能够答应!”   奉直早被他的尽忠尽义感动,赶紧安慰道:“老将军别急,有话慢慢说,若本王能做到,一定不会推托。”   施归原闻言欣慰地说:“王爷体恤,老臣惶恐!若言语冒犯,王爷勿怪!老臣一生为若水,忠、孝不能两全,父母妻室皆远在家乡,中年才得一女,后亲人皆亡无所依傍,三看前千里迢迢投奔老臣,今与奶娘居于驻防城区,老臣若死,唯放不下此女!”   周围将士闻言唏嘘不已,奉直感动极了,忙说:“老将军放心,你一生为若水尽忠,置父母妻子于不顾,我定上奏父皇请功,必让你尸骨还乡,尽享身后之荣,成小姐也会得到妥善安置!”   施归原已经喘息连连,紧紧拉住奉直的衣袖:“臣生前为若水戍边,死后不求身后之荣,还愿尸骨埋边,与葬在这里的将士做伴。只有一事未了,我女儿施紫烟年方十七,得妻室自幼严加教导,知书达礼,容颜娟秀同,受老臣影响自幼深慕英雄,发誓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所以至今尚未许得人家。”   说未说完已经喘成一团,周围将士已经有人开始落泪,奉直直觉有麻烦将至,却又不得不安慰他别急,慢慢说。   “前段时间我回驻防城区探亲,奶娘言明小女心事,她深慕王爷英名,宁愿为妾服侍左右,了一生心愿,否则宁愿孤老终生!老臣一直难以开口,今已时日无多,不愿误了女儿终生,所以厚道来求王爷答应,万望勿弃,让老臣得以瞑目!”   一番话说完,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如同风中残烛一样,奉直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以为他临终有事相求,不过是为父母养老或子侄前程,没想到却是要把女儿送他做妾,还言明如果他不答应宁愿孤老终生,这不是把他逼到墙角吗?   可是不容他多想,施归原已经气若游丝,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不甘和肯求,周围将士也切切的看着他,老将军能不能瞑目,全凭他一句话。   事已至此,无法推拒,不能让一生尽忠的老将军心愿未了,更不能寒了边关将士的心,无论如何,先应了再说!   奉直无奈拉起施老将军的手,诚恳地说:“本王三生有幸,得施小姐厚爱,又得施将军托孤,定不负将军和小姐美意,待战事结束,就接小姐回府安置,定一生厚待,将军放心吧,本王一生一世绝不让施小姐受差点委屈!”   帐中将士闻言皆跪倒一圈,口称安王大义,愿誓死相随。他们都是驻守边关多年之人,从未见过什么皇子皇女,有的甚至连长安也未去过,奉直这个假冒的皇子,可能是他们唯一见到的皇家之人,见奉直肯应了施老将军的托付,答应纳施紫烟为妾并一生厚待之,让将军再无遗憾,都跪倒尘埃,称赞不已。   施归原浑浊无神的眼睛露出欣慰地笑,却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朝奉直略略点头就辞世了!   奉直以安王的身份传令遵循老将军的心愿,葬于边关英雄冢里,并言明待战事结束上报朝廷为边关将士请功。   施紫烟那里派人送去些银钱和从长安城带来的用品,并传话边关动荡不宁,让她在驻城另设灵堂守灵,不必亲来,等到战事结束,再携她回京。   军中对此事一片赞声,安王声名雀起,奉直却烦恼不已,自己抛开家人那么久,近一年音讯全无,特别是若水母子,听说不为凌意可所容,找机会逃了出来,现已在隐密处安置,也不知这一年她们母子是如何度过的?自己无故失踪,对她们不管不顾,以致她们被逼无奈出逃,好不容易盼到自己回去,却带着另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让她情何以堪?可是当时的情形,又怎可拒绝?   想来想去不知怎么办才好,索性令亲兵远远地跟着,自己出帐走走,转了几个几子,却听几个士兵在谈论此事。   “听人说施小姐饱读读书,见解不凡,而且极为美貌,非一般庸脂俗粉能比,确实配得上安王爷!若生得不美貌,施将军也不会冒然提出的。”   “施小姐美貌又怎么样?安王身体极高贵,长安城中多少美貌的千金小姐要嫁他,他还未见过施小姐就答应纳她为妾,还不是看在施将军劳苦功高的份上?”   “施老将军虽一生为若水,久不归家,父母妻室皆抛下,中年才得一女,但女儿能为安王侧妃,说不定将来还能做娘娘,也算不亏了!”   奉直听了一会笑了起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二五、思念   若水产后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再加上她刻意让虹儿有事可做,常常推辞疲惫难耐,把小展颜完全交给虹儿和在附近村子里雇来的奶娘照顾。   小展颜是个非常可爱、也非常闹人的孩子,特别喜欢人抱着她,虹儿日夜忙碌,根本顾不上多做他想,光是照顾小展颜就累得她连睡囫囵觉的时间也没有了。   几天下来,虽然整个人瘦了一圈,但是眼里却有了神采,精神反倒越来越好,小展颜成了她的心肝宝贝,经常抱着她轻声细语地唱着小曲,虽然仍是不大说话,但只要是关于小展颜的事情,就很开心地说个不停,似乎慢慢忘记了往事。   若水和奶娘看见她的变化,心里很欣慰。虽然虹儿不可能再像以前那么单纯活泼,但是能慢慢走出往日的阴影,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一生一世做她们的亲人,对她们已是莫大的安慰了。   奉直一直音讯全无,虽然从纪公子那里得知他并非出什么意外,是有特殊的事情不便与家人联系,可若水还是极为牵挂。时间淡化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也许曾经伤害很深吧,但已成过去,他是她一生一世的依靠,是她两个儿女的亲生父亲。   她想起自己满心的伤痛从林间居回去,那一夜奉直紧紧地抱着她,相依相偎百般缠绵,在她耳边呢喃着,要她一定给他生个女儿,慰藉两人内心的伤痛。如今可爱的小颜儿正在摇篮里挥舞着小胳膊,小翼儿拿着一朵花逗她,天气晴暖,儿女绕膝,可奉直又在哪里?   小翼儿长相酷似奉直,走路越来越稳当,说话也越来越清楚,整天在庄子里跑来跑去,他最崇拜的人就是纪刚他们,经常看他们练武,也象模象样地拿着小棍子挥来舞去的。他非常喜欢这个小妹妹,经常围在她的摇篮旁看着她睡觉,她醒来的时候就逗她、给她说话,很像一个哥哥的样子。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若水最幸福的时候,觉得今生今世就够了。如果奉直也在,他们一起住在这个远离侯府、远离他其他妻妾的地方,纵情于青山碧水之间,看着儿女绕膝,他是否会和她一样感到心满意足?   想着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笑。他怎么会呢?且不说他的父母亲人,他还有其他妻妾和儿女,翼儿和颜儿再可爱,这里再山清水秀,都阻拦不了他对其他女人的牵挂,他终究是要回侯府的,回去做一个孝子和良夫,不辜负那些人对他的期望。   田玉莲看着她,试探着说:“小姐可是牵挂公子呢?你说也真是的,他一走那么长时间,转眼就一看了,就是事情再隐密,也应该给小姐来封信吧!就是不顾小姐,还能不顾自己的儿子?可怜我们的小颜儿,出生都快一个多月了,还没见过爹的面!”   一旁的小翼儿听到了,奶声奶气地问:“翼儿见过爹妈的面吗?”   大家都笑起来,若水想起奉直在时对翼儿的百般疼爱,心里一热,拉过小翼儿,在他胖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当然见过了,小翼儿刚生下来就见到爹爹了,你爹爹经常抱着你,让你快快长大呢!”   小翼儿心满意足地笑了,看着小颜儿又不满意地说:“翼儿见过爹爹,妹妹没见过。”   田玉莲感动地说:“放心吧,有一天呀,你的爹爹会骑着大马回来看你和小颜儿!”   看着小翼儿欢呼雀跃的样子,若水忽然明白,无论自己和奉直有多少恩怨,无论自己是否能离得开他,她的两个儿女都不能没有父亲。   田玉莲笑着说:“小姐不能没有夫君,翼儿和颜儿也不能没有爹爹,小腿以后切莫再说什么再不回去,哪怕离开公子都行的话了!”   若水点点头:“说实话,刚离开侯府住到这里的时候,我再也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这里山青水秀,我们又有娘和公子给的银票,还有那么多的首饰,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了,特别是有纪刚他们护卫,还有医术高超的师大夫在庄子,附近的佃户都是善良厚道之人,我都不想再回去了,哪怕离开公子都行。”   田玉莲点点她的额头:“傻丫头,你有没有想到,我们能安然地住在这里,也全是公子的安排。公子临走的时候,真的为小姐把什么都想到了,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小姐不说,还托付了那么多人照顾你和翼儿,如果不是青姨娘得了托付,未必肯不顾自己的性命帮我们逃走,如果不是他托付纪公子,我们在这里也不会住得这么安宁,前些天,纪公子又派人送来满满一车东西,他还不是看在公子的面上?再说,小姐一个弱女子,没有夫君的庇护,你以为真的会一辈子这么安宁?再说小翼儿和小颜儿还能没有爹爹?”   小翼儿抬起头,委屈地看着若水:“娘,翼儿要爹爹,要和爹爹骑大马!”   若水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拉住小翼儿的小手,心疼地说:“翼儿乖,爹爹有事忙着,他若回来了,一定会带着小翼儿骑大马的!”   田玉莲也摇摇头:“你看看,以前不提倒也罢了,这刚一提到爹爹,翼儿就嚷着要爹爹,他现在还不懂事,等以后长大了看到别的孩子有爹,就更闹得凶了!过去的事小姐就莫要再放在心上了,多想想公子的好处,这一次他对你可是胜过所有人呢!只怕侯府那边到现在还没有他半点音讯!”   若水的眼泪终究没忍住掉了下来:“坐月子期间没事,我把从前到今所有的事都细细琢磨了一遍。我真的想明白了,当初的路是我选的,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一时的欢喜,而是一辈子相守,无论经过什么事,都要一辈子在一起,才不负当初的选择。当初我和公子一起离开蜀都的时候没有顾及爹娘的感受,今日绝不会因为和公子生了间隙,就不顾孩子将来的感受。放心吧奶娘,我不会让翼儿和颜儿没有了爹爹!”   一直沉默不语地虹儿忽然站了起来:“公子若回来,我一定要离开,今生今世,我绝不要再见公子一面!小姐和奶娘若真的疼虹儿,就不要再逼我,要不然我宁肯去死!”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二六 决绝   看着虹儿坚决而冷漠的样子,若少和奶娘相视苦笑,他们还以为她这些天忙着照顾小颜儿,不再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天长日久总会淡忘,谁知她还是这么决绝。   若水示意奶娘抱小颜儿去睡,田玉莲也赶紧哄小翼儿说带他去找纪刚骑马,屋里只剩下她和虹儿两人。   不等她开口,虹儿抬起头,目光冷漠:“小姐是要我原谅公子吗?在他生辰的时候,他的嫡妻设下圈套要害小姐,虽然瑞王这个禽兽糟蹋的是我,可凌意可针对的却是小姐啊!我替小姐受罪心甘情愿,就是事情再返回去,我也会拼却性命护着小姐。可是在我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公子呢?他却醉的不醒人事,连自己的女人也不能保护,仅仅是这,我还不是那么恨他,关键是事情发生后他竟然那么轻易就放过凌意可了!”   若水无奈的说:“奶娘以为我因公子有那么妻妾而心生间隙,其实不是这样。经过这一次出逃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公子真正上心的只有我们母子,我总不能要求他一个堂堂的侯门嫡子只有我一个女人,何况我还连嫡妻也不是。那些女人既然公子都不真正放在心上,我又何必耿耿于怀?我真正不能原谅、真正介怀的就是这件事!”   虹儿愤愤的说:“我更不能原谅!凌意可这个毒妇这样害我们,他都能忍得下去,也没见对她有丝毫的惩罚,我在瑞王府的时候,还听说他们两口子携手前来赴宴!我们在他心里又算得了什么?我和小姐远巴巴从蜀郡跟了来,他当初是怎么对小姐说的?可是结果如何?小姐也是老爷和太太的掌上明珠,从小锦衣玉食、奴婢成群,为了他被晾在客栈近一个月不说,进了他家都过得是什么日子?”   若水赶紧拉她坐下,揽着她的肩安慰道:“你被纪刚他们救回来后,我见你情绪激动,就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今日你既说了,有些事我就告诉你吧。其实那天的事情发生后,公子一直沉醉不醒,等他醒来,老夫人和夫人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就吩咐瞒着他,公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看见虹儿诧异的目光,若水叹口气说:“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告诉公子吧?我就是告诉了公子又能怎样?他就是找瑞王闹开了,不过以卵击石而已,出了当今皇上,谁能拿瑞王怎么样?他若和瑞王反目成仇闹将开来,给自己招祸不说,瑞王肯定先拿你泄愤,那是你身在瑞王府,我们有谁能救你?”   虹儿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很快又极为不甘的说:“公子知道了即使不能和瑞王闹,总应该惩罚一下凌意可这个毒妇吧?”   若水冷冷一笑:“凌意可?虹儿仔细想想,那天的事情凌意可哪有半点把柄让我们抓到?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别说公子没法处置,就是想处置,老夫人和夫人能允许吗?所以我同意了老夫人和夫人的意思,先瞒了下来。若要说出来,必然要找合适的机会,狠狠的踩她一脚,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虹儿痛苦的垂下头,沉默不语,若水抱住她:“别这么难过,最起码帮凶仙儿已经受到了报应。我们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些人,和奶娘、翼儿、颜儿在这里过几天安宁日子,我们就开开心心的好不好?别人害我们没法防备,可是我们不能再自个跟自个过不去!你还年轻,这一辈子还很长,我深知公子的为人,他得知实情后会谅解你的!等他回来,我们和翼儿、颜儿还是一家人,若你以后生儿育女,我们这一家就更热闹了!”   虹儿抬起头,决绝的说:“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公子在一起了,就是他肯原谅我,我都不会留在他身边了!你已经说了实情,我也不怪他,可我就是不想再和他在一起。虹儿已经落得如此地步,求小姐让虹儿保留一点脸面,不要让我再含羞忍耻去面对公子,我真没有这个勇气!”   若水心疼的擦去她的泪,赶紧说:“我答应我答应!你放心吧,我不会逼你的。暂时公子还没回来,你就先安心待在这里,奶娘年纪大了,不能太累着,我一个人顾不过来,小颜儿还全靠你照顾。以后的事情,等公子回来以后再说吧!”   虹儿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公子若回来,我就回太太身边去,和她一起看破红尘做姑子,太太待我如同亲娘,我就留在太太身边服侍,小姐也大可放心,不用担心太太没有可靠人服侍。这边有奶娘,小蓝和小绿也尽可用的,红儿虽然舍不得你们,但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若水愕然:“虹儿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奶娘已经商量好了,等公子回来,太太若真的看破红尘,我们就在附近找一庵堂,接她过来修行,既成全了她的心愿,我们也可时时看顾,免得整日牵挂。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也会想走这条路子?”   虹儿坚决的说:“看破红尘不分老幼,虹儿是真的看破了,想去太太身边,不过是不想让小姐担心而已,你就别再管我了!我知道小姐带我情同姐妹,但虹儿已不是小孩子,说这番话也是思前想后考虑过的,并非随随便便出口,更不是为了赌气,请小姐不要再勉强我!”   若水半晌无语,想了想不甘心的问:“虹儿是因为不想再见到公子才决定这么做,还是自个跟自个过不?难道除了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别的路子?要我说,颜儿还小,你先照顾她吧,别急着做决定,说不定慢慢就会改变想法!”   虹儿坚持的摇摇头:“无论我的想法怎么改变,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我绝不会再回到公子身边!即使公子面上待我依旧,心里定是嫌弃的,还有老妇人、夫人,就是公子想法子让她们同意我回府,我宁愿去死也不回去忍受她们厌恶的目光!还有凌意可,那个恶毒阴险的女人,我怕我有一天会忍不住扑过去和她厮打起来,所以我不会再回去,就让上天去惩罚她!”   若水无奈的抱住她,幽幽的说:“我们姐妹俩的情分自不必说,其实公子也是很喜欢你的,说实话你刚跟了公子那会,看他很宠你,我又高兴又难受,但我最终还是高兴,因此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一辈子在一起,所以我希望公子对我们都好。奶娘不是以前让咱们发过誓,说以后无论怎样都要共侍一夫,一辈子不离不弃,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弃我而去,如果你以后果真过着孤零零的日子,我怎能安心?”   虹儿有些心软了,她深知若水对奉直情意有多深,也深知她曾因为奉直的其他女人有多痛苦,却惟独容得下自己,因为姐妹情深愿意把心爱的人与她分享,千方百计要留她在身边,只为姐妹俩一辈子做伴,她这么做事不是太心狠了些?   安靖候府如同虎狼之我,等公子回来她终究是要再回侯府的,奶娘已老,不能陪她一辈子,难道自己就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可是想起那天的事情,虹儿一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一个失贞的女人,就是奉直肯原谅她,她怎堪忍受别人轻视和厌弃的目光?何况如今面对奉直,对她来说如同上刀山下火海,她宁肯死上一百回也不愿意!   她挣开若水的怀抱,轻轻的跪在她面前,抬起泪眼哽咽着说:“虹儿对不起你,我是决不会再回到公子身边了。我知道小姐是真心待虹儿好,也不想让小姐一个人留在侯府,可我就是越不过这道坎,一辈子也越不过去。我知道你不忍心虹儿年纪轻轻就青灯古佛,可是虹儿自幼命苦,得太太和小姐庇护,能活到今日已是不易,哪敢要求太多?何况失贞之人,早该自绝,能活着见到小姐,还能看见小翼儿和小颜儿,我已经很知足了,请小姐放心,不要再自责了!”   若水掩面而泣,拉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虹儿站起来,拭去她的眼泪,诚恳的说:“小姐好好过自个的就行,我会每天念佛保佑你和翼儿、颜儿还有公子平平安安的。再说还有太太也在,我们娘俩做伴,又哪会孤单了?”   若水仍是不甘心的说:“你既心愿已定,我也不好勉强,不过暂时先别说这话,颜儿离不开你,你就先留下来照管她,这里也寻不下合适的人,你若走了我和奶娘两个真的顾不过来,就再停留些时日,好歹等公子回来再说,那是你是去是留,我都不拦着!”   正在这时,田玉莲抱着小翼儿进来了,摇摇头说:“真没想到,纪刚看起来那么结实一个人,竟然也病倒了,正发着烧,还好,纪公子上次送来了一些药材,正煎着,喝了就没事了。”   虹儿一听急了:“纪刚怎么样?不要紧吧?我去看看!”   说完拔腿就要走,若水拦住她:“你身子骨也不好,小心他过给你!”   虹儿转过头,认真的说:“小姐不懂,当你日夜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能自拔时,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有人已把你从火坑中救了出来,你会一辈子都很感激,就是为他死也愿意!”   若水和奶娘相视愕然。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二七 凌府   “可儿!你又去做什么?”   崔姨娘看着盛装的女儿,又急又气,她被凌意欣设下圈套,被瑞王侮辱有孕,原想悄悄打胎瞒过去,却被于家发觉,一纸休书给打发了,如果肯安分守己,等以后事态平息,说不定奉直回来后,肯看在结发的情分上回心转意,何况他还不知凌意可被休一事,休书不过是被她娘逼着提前写下辖制女儿的,未必就是他的真实心意。   退一万步来说,就是奉直知道了实情不肯再要一个失贞的妻子,凭女儿的美貌和风采,再有人羡慕凌相的权势,找个品阶略低些的下等官员做个填房没有问题,再不济也能嫁一个落魄的世家读书子弟,有凌相扶持不愁发迹不了,总不至于孤老娘家。   何况她才刚刚二十岁,虽然遭遇了一场劫难,可到底年轻恢复快,略一梳妆仍然如花似玉,楚楚动人,就不信没有男子动心。可她偏偏着了魔似的,隔三差五去瑞王府,说是给凌意欣难堪,而瑞王竟然派人送来了大量精美的衣物和首饰,两人由开始的不共戴天,竟然发展成暗度陈仓。   凌意可穿着瑞王派人送来的湖蓝色银线绣花春装,下着月白色软缎百褶裙,头上戴着螺丝金凤步摇上,垂着六串红珊瑚珠子,都是极好的东西,更衬得她美丽耀眼,风华无人能及。   见母亲拉着她的衣袖不放,抬眼轻轻一笑:“娘,姐姐不是亲手把我送给她的夫君吗?我怎能辜负她的美意?我今天去王府是姐夫约好的,他将来可是要做皇上的人,我怎敢不听?”   崔姨娘心痛的说:“你已经吃了一回大亏,还不醒悟吗?表面上你让凌意欣那个贱人不痛快,实际上最终吃亏的是你自己!上次于家休你溜了脸面,说是身患恶疾,你就该好生在家养病,将来也好托词病好了好好打算你的终生,你这样做时间长了弄得流言蜚语,好人家谁敢要你?凌意欣那个贱人不得好报,你莫为了争一时之气毁了自己的终生!”   凌意可眼里却全是凄楚:“莫说奉直生死莫测,就是他平安回来了,他娘也一定会告诉他实情的,他如何再肯要我?我好恨他,居然走时连休书都写好了以防我对云氏不好!我就是要和瑞王搅在一起,让人都知道他早就戴上了绿头巾,丢尽他们于家的脸面!也要让天下人耻笑凌意欣争不过妹妹!再说瑞王说他很快就要即位,我如何敢违抗他的旨意?”   崔姨娘气得骂道:“有姐夫的名分碍着,你若不愿意,他还能用强?总不能跑到咱们家里来抢人!总是你这贱人不争气,还不听娘的劝!”   说完伸手就去打,凌意可抓住她的手轻轻一笑:“娘仔细手疼,也不可打坏了女儿的脸!女儿不争气,你就当没生吧!”说完提起裙子扬长而去。   崔姨娘气极,却又无可奈何吩咐琴音快点跟着小姐,回过头看到神思恍惚的书香,知道她又想女儿了,正一口恶气没处出,一个巴掌打过去骂道:“下流胚子,想男人和野种都想到这里来了!再这么念念不忘,把你爹娘老子送到采石场做苦工!你这个贱人发卖到窑子去!”   书香俊秀的脸顿时半边高高肿起,闻言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崔姨娘又狠狠踢了她几脚,才怒气冲冲的去找凌相算账。   凌相内忧外患,百事缠身。因为皇上迟迟不立瑞王为皇储,而且暗中把大部分精兵强将集中到安王手里,竟似有立他为储之意,朝廷内外谣言纷纷,好多人恍然大悟,原来安王不但才干出众,而且竟是当朝唯一的嫡子,有他在,哪里轮得上庶子当道。以前很多支持瑞王的人竟然保持中立,态度莫测。   皇储落于谁头上还很难说,关键是以前对他极为信任的仁宗皇帝明显起了疑心,暗中培植新的心腹不说,对他的一些势力也开始明升暗降,去年冬日还借口吐蕃在边境增兵,安王兵力不够,一道旨意多了瑞王舅父卢烈的兵权。   本来瑞王还想趁皇上年迈体弱,和卢贵妃共谋暗中逼宫,逼皇上写下圣旨传位瑞王,然后再毒死他,等安王得知实情木已成舟,他若轻举妄动就是造反,尽可以调集全国兵力剿灭,可是卢烈兵权被夺,没有重兵做后盾想夺取皇位简直无异于纸上谈兵,只能看陪伴了皇上一辈子,又控制整个后宫的卢贵妃有没有什么绝招了。   凌相谋划了大半辈子,眼看功亏一篑,以前许多投靠他的官员纷纷背叛他,弄不好受牵连抄家。本来已经够心烦了,谁知最心爱的女儿凌意可竟也出了事,而且害她之人若是别人还好,尽可以把他挫骨扬灰以解心头只恨,偏偏是他的另一个女儿女婿,还是他惹不起的皇家子媳,而且事情若张扬出去,这等家丑,让他颜面何存?   正烦急之时,他宠爱了半辈子的女人,年近四旬却依然美貌依旧的崔姨娘怒气冲天的进来了,凌相一见就知她为何事,顿时头臂斗大,她一定是来比他狠狠惩治嫡妻王氏教女无方,设计陷害亲妹妹的。   崔姨娘这次却没有闹事,而是径直跪下哭道:“老爷!你快救救可儿,这孩子中了魔症,我怎么也劝不进去!”   凌相一惊,看见崔姨娘梨花带雨形容憔悴的样子有些心疼,连忙扶起来道:“怎了么月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求你快把于家抄家灭门,解了可儿心头之恨,免得她为报复于家做出傻事!”   凌相叹了一口气:“要搁以前还可以,现在不行了,皇上已经不信任我了,那容我轻易就找个由头把一个堂堂的侯府抄家灭门?再说于家刚刚休了可儿,我这么做不是明着报复吗?弄不好更失君心!可儿出这等事,于家休她并非过分之举,何况于家还是给我们留面子了,若真相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死我吗?”   崔姨娘不甘心的说:“你不管不问,就眼看着可儿做傻事吗?这孩子已经受了一次磨难,再这么下去一辈子就毁了!你再不管,她若出了事,我就带着诚儿一起去死,让你断子绝孙,你就守着你那老妒妇过吧!我们娘三个不碍你们的事了!”   凌相理亏之下,也不计较她话里的失礼之处,着急的问:“可儿做什么傻事了?一定要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可不能出什么错!”   崔姨娘嘤嘤的哭了:“她不是想不开,是想的太开了才做傻事!”   她一五一十的说了凌意可今日的所作所为,和瑞王派人送了许多上好的衣物首饰之事,还不等凌相发话,在门外偷听多时的王夫人已经扑了进来。   “好一个不要脸的贱人!明明自己没了男人耐不住寂寞,打扮得花枝招展跑到王府去勾引姐夫,自己送货上门还想赖给意欣!可怜意欣眼看着亲妹妹和夫君勾搭成奸,为了保全瑞王府和凌家的脸面,宁愿自己忍声吞气,被满府的奴才耻笑也不敢反抗,现在还被你这个老贱人在这里乱骂一气!真是一对不要脸的母女!”   说完拉住凌相大哭,要他为欣儿做主,崔姨娘气得浑身乱颤,扑过去就打:“不要脸的老妒妇,你见天往相爷床上塞女人不说,你生的贱女儿竟然把亲妹妹算计了,小贱人怎么不把你这个老妒妇拉到她男人穿上!”   两人 扭成一团,越骂越不像话,凌相唯一的儿子,凌意可的同母兄弟凌意诚刚从学堂回来,见状扑过去就拉嫡母王夫人,哭着让她放开娘亲,凌相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抄起一叠书狠狠的砸过去:“滚!滚!滚!都去死吧!”   两个人被砸得受不了,又见凌相气得快要昏厥过去,这才慌忙松了手,跑过来争着给他顺气,凌意诚赶紧跑了。凌相正待扬手一人一巴掌打过去,想了想停了下来,喘了一口气,喝了一口热茶,才缓过起来。   “我平时太惯着你们了,你们见天的在家里闹,也不怕别人笑话?欣儿和可儿都是我的女儿,出了这种事我能不心疼吗?事情已出,且不说谁对谁错,关键是该如何收场?”   王夫人先哭起来:“如何收场?欣儿昨天还来哭诉了,说可儿见天的打扮的花枝招展,借着看她的名,其实在府里私会瑞王,弄得满府的下人都背后耻笑她!相爷若真的两个女儿都疼,就先管管可儿吧!”   崔姨娘的怒气又不可遏制的上来了:“这不是凌意欣盼的结果吗?她不是千方百计害可儿吗?这下好了,自作自受!她好歹有瑞王妃的名分,可是可儿呢!一个女人被夫家休了,能有什么好结果?”   凌相吼了一声:“好了!这件事我会想法解决!你们只知道吵吵,哪知相府已是危机重重,而且瑞王能不能做储君谁也不知道!若事与愿违,别说什么耻笑不耻笑,名分不名分,到时抄家灭门,是死是说都难说!在不断生事,到时哭都没眼泪!”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二八 小姨   瑞王刚刚从宫里回来,一为探望父皇,顺便探探他的口风,而是找生母卢贵妃商议对策。仁宗皇帝身体越来越差,却仍是不肯立下储君,卢贵妃使劲手段也不见他吐口,而且安王日渐强大,虽然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却掌握除了边关戍军外的大部分精兵强将,再加上有嫡子的身份,足以同他抗衡。   瑞王一面派人盯着安王府,一面在安王身边安插心腹,随时掌握他的行踪,怕他不知不觉潜回长安和父皇私会,可是这么久了,安王府不见行踪,边关也时有飞鸽传书,说安王一直安守边关,同吐蕃军队抗衡,并未有一天离开,这才稍稍心安。   心情放松之下,这才想起下午约了凌意可来府相见,自从那次在王妃的帮助得到了思慕已久的凌意可,百般可人、千般美妙的滋味让他不能忘怀,日夜盼着再有相聚之时。可是凌意可却恨死了他,视他为禽兽,再不肯相见。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一次凌意可居然有了身孕并被于家休了。他一方面心怀愧疚,一方面心有不甘,派人送去大量精美的衣物首饰表达歉意,凌意可却严词拒绝。   他还是不死心,一个被休的女子还讲什么气节,听说休书还是早已写好的,可见夫君并不喜欢她,早已受冷落多时,何况两人已经不清不白了,就隔三差五派人送去精美的点心和贡果,还有上好的衣料首饰和稀奇玩意。   许是精诚所至吧,凌意可竟然回信以示谢意,瑞王欣喜若狂,立即邀她过府一叙,凌意可终于打扮的淡雅可人的来了,有些苍白的容颜楚楚动人,言语之间可怜无助,让他又倾慕又怜惜,喝令王妃凌意欣派人把后花园的小阁楼收拾一新,作为凌意可来府之后的休息之处。   因怜着她的身子尚未复原,也不愿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急色鬼,只陪她用过饭,两人一起赏花喝茶,就送她回去了。   之后又派人送过一些东西,就再也按耐不住了,令凌意欣以她的名义请她过府赏花,他相信这一次就不仅仅是赏花喝茶了。   回府后匆匆来到小阁楼,凌意欣知趣的令人收拾得锦被香软,宝帐低垂,屋里光线黯淡柔和,金兽里燃着怡人的熏香,墙上挂着艳冶的美人出浴图,一众奴才都躲得远远的,是个约会佳人的好去处。   凌意可花枝招展的来到瑞王府,凌意欣早已奉命等候,看到她远远地走来,修长的身材,腰肢纤细柔软,穿着瑞王送给的衣服首饰,湖蓝色的上儒用银线绣着一朵朵盛开的牡丹,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月白色的百褶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特别是头上居然戴着宫里赏赐的极其精美的螺丝金凤珊瑚珠步摇,瑞王都不许她戴,却赏给了这个贱人!   凌意欣的眼里都要喷出火来,可一想丈夫正眼巴巴的等着她,若有半点怠慢,不知等会该怎么挑拨,就连忙敛了神色,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妹妹可来了,这几日不见,颜色又光鲜了几分,也不知道姨娘是怎么调理人的,我下次回去一定好好请教!”   凌意可冷冷的讥讽着:“颜色岂是调理出来的?姨娘再怎么调理人,也比不上瑞王府,姐姐看看那园里,都是同样的一块地,一样的调理法,却是有鲜花有老藤,鲜花就是鲜花,老藤就是老藤,这可不是调理出来的!”   凌意欣气的说不出话来,凌意可却不理她,径直说:“姐夫呢?小姨子都来了,他还不快点出来接!”   正说着,急不可耐的瑞王已经迎了出来,看到凌意可居然穿戴着他送的衣物首饰,盛装之下美艳照人、风华绝代,心里一热,手脚都快酥了,赶紧喊了一声:“可儿!”   凌意可不理一旁直泛酸的凌意欣,风摆杨柳一般迎了上去,娇嗔的喊了一声“姐夫!”,赶紧躬身行礼。   本应虚扶一把的瑞王却真的扶起她,注视着她艳丽无双的容貌移不开眼睛,凌意可含羞垂下头去。   凌意欣见他们不顾奴才在场眉目传情,又难堪又气愤,却又只得无可奈何的说:“王爷还不快请妹妹屋里坐,哪有让客人站在院子里的道理?”   凌意可却丝毫不给她面子,淡淡的说:“春日晴好,处处鲜花处处绿,为什么要坐在屋里?鲜花易败,美人易老,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瑞王哈哈大笑,转身斥责凌意欣:“你懂什么?就知道坐在屋里吃饭喝茶!要回屋你自个回吧,可儿妹妹既喜看鲜花,后花园里春光正盛,我陪妹妹去看花!”   说完伸手相邀更胜鲜花的凌意可,独把凌意欣一个人扔下,奴才早就得了令,没人敢跟着去,就是琴音也识趣的没有跟着,看凌意欣尴尬,喊了一声“大小姐”,就要扶她进屋,凌意欣却使劲摔开她的手,气急败坏的进屋去了。   后花园里早就收拾得十分整洁,石桌上连铜炉香茶都摆好了,处处鲜艳处处芬芳,连一个奴才也没有。   瑞王耐着性子陪凌意可喝了茶,又陪她在花园里转悠,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着急的说:“可儿累了吧?那边阁楼清雅,咱们过去坐坐!”   凌意可浅浅一笑点点头,瑞王的魂都快没了,正待去拉凌意可的手,她却躲开了,笑着说:“这里一个奴才也没有,谁服侍咱们?”   瑞王轻佻的说:“放心吧,本王来服侍可儿妹妹,不必奴才中用的多?”   说完拉起凌意可的手往小阁楼走去,走在他身后的凌意可,脸上却再无半点笑意,一双美目里全是清冷和悲凉。   进了阁楼,里面香艳暖适,光线昏暗暧昧,一看就知凌意欣用了不少心思,心里暗暗冷笑,凌意欣想到自己丈夫和自己的亲妹妹正在自己亲手布置的香闺里偷欢,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瑞王已不容她多想,从后面紧紧抱住假装欣赏美人出浴图的她,急促呼吸吹在她脖子上:“可儿,想死我了,让我今天好好疼你!”   凌意可转过艳若朝霞的脸,嘤咛的说:“姐夫,你可是真疼可儿?”   瑞王在她的脸上疯狂的吻着,嘴里喃喃的说:“我爱可儿很久了,从见第一面开始,可儿才刚刚十五岁,我就对你朝思暮想,偏偏娘不让我娶你,我只好娶了凌意欣,可我从未爱过她,每天心里都想着你!于奉直不知珍惜,我可是当宝贝呢!”   听到于奉直三个字,凌意可心里一紧,说不清是爱还是恨,她已被瑞王半拉半抱到床上。瑞王望着身下娇喘嘤咛的凌意可,刚刚伸出手去,却被凌意可抓住:“姐夫可是真疼可儿?”   瑞王着急的说:“当然是真疼!”   凌意可细语呢哝:“姐夫若真疼可儿,以后就不要再碰姐姐,我嫉妒!”   听闻她竟然为自己吃凌意欣的醋,瑞王喜不自禁,赶紧说:“放心吧,从今天开始,我绝对再不碰她!”   凌意可却仍然抓着他的手不许动,瑞王心急难耐,却又不敢用强,着急的说:“可儿还有什么事?你就从了本王吧!”   “姐夫可是要做皇上的人?”   瑞王想起和母亲商议的事情,狠下心说:“是的,本王当然要做皇上!”   凌意可媚眼如丝,轻轻一笑:“那就好,我以后就是皇上的小姨子,想做什么都能做到?”   瑞王胡乱地应着:“当然!”   凌意可眼里有了一丝冷意:“姐夫若做了皇上,就把于家抄家灭门!”   瑞王心里一惊,此时此刻却又不由他不答应:“好了好了,可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统统应下就是!”   说完几下就除去了凌意可轻薄的春装,室里熏香氤氲,让人欲醉。   凌意欣木然的坐在桌前,她想扑倒在床上痛哭一场,却又怕本就心里轻视她的奴才更加轻视,她更像扑到小阁楼抓住这一对奸夫淫妇狠狠撕打,把凌意可那张美艳的脸抓烂,让她从此变成夜叉,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她不敢,她怕瑞王,这个从新婚到现在一直没有爱过自己的丈夫。自己容貌平平抓不住丈夫的心也就罢了,何况贵为皇子哪可能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偏偏他心心念念的是自己的亲妹妹,和自己从小就势不两立的亲妹妹。   最可悲的是,两人第一次苟合,还是他逼着自己哄骗凌意可来王府,然后设下圈套骗走她的贴身丫头,骗她喝下媚药,身不由己失身。   后来凌意可因为失贞被于家休掉,自己还没幸灾乐祸几日,才发现更大的悲哀降临到自己头上。凌意可被休成自由身后,无所顾忌的瑞王竟然公开向她示好,千方百计哄她回心转意,直至今日如愿以偿。   凌意可欣欣然走了进来,鬓边插着一支鲜艳的牡丹花,笑容无比娇俏。   “姐姐,姐夫说他累了,想再睡一会,还说他不想见你,所以我吩咐了丫头在旁边服侍。姐姐请看,这朵花美吗?是姐夫亲手插在我鬓边,姐夫说只有我才衬得起这么美的花,姐姐说呢?”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二十九章 紫烟   奉直提起笔,突然很想写一封寄给若水的信,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半天写出四个字“归心似箭”。   边关的日子清冷而紧张,虽然奉直以安王的身份待遇已是最好,可和在侯府的日子相比还是太差了些,何况归心早已似箭。当初离家虽然有负气之意,可是时间冲淡了怨恨,却浓烈了思乡之情,他思念着家中的亲人,就连对父亲,也没有了怨恨,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牵挂,希望他一切安好的牵挂。还有他走时刚刚会爬行的儿子展翼和襁褓中的女儿展容,他至亲的骨肉,他们可曾平安地成长?一年的时间会不会变得他都认不出来?   还有他的妻妾,曾和他欢娱过的那些女人。曾以为因为分离会更加想念她们,现在才发觉,在身边时好像还有几分喜爱,可是分离这么久,情意并没有深厚一点,反而淡得似乎连她们的容颜也模糊了,包括他的嫡妻。第一次觉得,身边那么多女人成了一种负担,因为他无法给她们太多的情意和关切。   唯有他的若水,曾与他两情相悦、痴恋缠绵的若水,往事是那么深刻、那么清晰,蜀郡的初识、回京一路上担惊受怕却甜蜜的厮守、回京后的重重阻力、在侯府的种种磨难,却没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决心,何况还有共同的儿子翼儿。  奉直无比的渴望,能过上一种只有他们一家,没有别人的日子,哪怕只有短短的时间也好,他可以彻底地流露对她的情意,不必顾忌别的女人,她不必为了不招人忌恨,带一件象样的衣服也不敢穿,只有他们一家子,坦然的相守、坦然的生活,让他的内心不再愧疚和不安。   他终于用左手在薄绢上写好了一封信:“归心似箭,所念唯君!一片冰心,永在玉壶!”,因为怕被人路上截获认出笔迹,他与安王往来信件都是用左手写字,这封信也一样,没有收信人,也没有落款,他相信,安王收到信后定会送到若水手上。   亲卫接过信交与人飞鸽传书后,又很快捧来一个纸袋,表情有些奇怪地说:“王爷,这是迟校尉从驻城过来时,施小姐托他送与王爷,还说王爷看了就会明白!”   说完放下纸袋赶紧出去了,奉直叹了一口气,家里的女人他都应付不过来,偏偏还有一位施小姐,不过他既已应承了,就要先应付着再说,免得被人说是堂堂一个王爷不讲信用,欺骗忠良一生的老将军。   打开纸盒,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看起来很精致,再打开一看,檀木盒子里铺着红色的绸子,上面放着一个洁白温润的羊脂玉琚,已经摩挲得非常光滑油润,看样子有好多年了,应该是传家之物。   奉直苦笑一声,这是施小姐得知自己同意纳她为妾之后,送来的定情信物,而且还要向自己索取回赠。     可是自己身上所带的就是当年在蜀郡时若水送的信物和小翼儿的银镯子,总不能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他,可施小姐不应付一下也说不过去。   正苦恼之际,忽然摸到安王送的黑玉兽头腰镇,这可是安王一直佩戴的东西,也是他身份的象征,因为有事托付,才送与自己,这个送给施小姐不是最好?虽然送一个子这样的东西刚硬了些,但也是男儿气概的象征,施老将军不是说女儿倾慕英雄吗?想是不会太喜欢那些玉佩坠地坠子等物。   当下拿定主意,细心地收好施小姐的信物,又解下黑玉兽头腰镇,命亲卫找军中裁缝要来不一块绸布包好,托近日回驻城的人送与施小姐,算是定情信物。   军中事务极为繁忙,虽与吐蕃并未真的开战,但奉直还是一丝不苟地令将士们密切关注,严加防范。虽然吐蕃王得了仁宗皇帝送与的财物,答应只陈兵造势,并不真正开战,但向来狼子野心,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变卦。   他最担心的还是有人识破他的真实身份,严令军中禁止陌生人进来,平时尽量不抛头露面,以期这瞒天过海之计能一直演下去,直到安王平稳即位。   可是偏偏施小姐不让他安宁,很快又派人送来一封信,奉直无奈打开一看,却是一幅画,一个壶里有一颗心,一看就是一片冰心在玉壶之意,画得惟妙惟肖,看来这位施小姐果真琴棋书画样样精,只可惜奉直的玉壶冰心早已随信给若水了。   怎么回这封信,成了奉直的难题,他思前想后了几天,还是没有好主意,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极隐密的事情,除了一起从禁卫军里来的几个心腹,别人根本不知,也不知如何找人商议。   接下来日子,因为军务繁忙,奉直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过了一段时间,施小姐又托人捎来一封信,奉直打开一看,头比斗大,原来是一封施小姐亲手写的信,上面只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看来施小姐对上次的事情念念不忘,人家向自己表白了,自己却还无动于衷,难怪施小姐不满意了。   简直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奉直更加觉得这位施小姐的情深意重简直成了他的一大烦恼,只盼着顺利完成安王所托,赶紧回京复命,逃过这位不依不饶的施小姐。可这只是后话,目前发愁的是该怎么把施小姐应付过去。   万般无奈之下,照着画了一幅十分难看的玉壶冰心图托人送去,希望施小姐这次能够安全一段时间,暂且放过他,等回京之时再做打算。为了以防万一,严令将士说吐蕃军有异动,这段时间不许回驻城,这样施小姐就找不到可以送信之人。   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边关的将士不回去,驻城总有往来的信使,施小姐还是托人送来了东西,不过所幸这次不是传情的画和信,而是一件亲手绣好的汗巾子,洁白柔软,散发着珍珠光泽,上面绣着一朵朵淡粉色的桃花,做工精致,色泽淡雅,只是在辛苦戍边的将士们面前用这个,似乎太香艳了。   奉直暗叹这位施小姐真是情深意重,恨不得日日相守传情,不知她得知自己是假冒的安王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索性一走了之,把她送的东西收在一起,也不回信,把她先放在一起,以后再说。   驻城,一座精致小巧的宅子里,施紫烟不安地坐着窗前,看着一株垂柳发呆。虽是接近苦寒之地,可这个秀节却也是春意盎然,可为什么安王对她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热情?   是自己长得不够美吗?来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是一张绝美的容颜,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身姿娉婷,因为饱读诗书有一种沉静淡雅的气质,施紫烟就不信,安王府能有多美的女子,让安王骊自己也毫不动心?正不安之际,才想起安王并未见过她的面,又怎能知道她的容颜?也正因为有着过人的美貌,她才敢有跟了安王之念想,如此的绝世美貌,除了安王这种身份高贵、卓然不群之人,又有能消受得了?   她的奶娘轻轻地站在了她的身后,笑着说:“小姐,别看了,老奴还从未见过比小姐更美的女子,安王爷若见了小姐一面,保准再也放不下。听说安王只有嫡妻没有侧妃,以小姐的身份和老爷的功劳,将来一定做得安王侧妃,到那时可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连老奴也跟着沾光呢!”   施紫烟有几分惆怅,叹了口气说:“可他似乎对我并不热情,每次都有我主动送信送物,他常常都不肯回,也许以他的身份,身边早就美女如云,所以并不在乎多我一个吧!”   “小姐切莫这么想,男人都喜欢对他情深意重却又安安静静不争宠,不惹事的女子。王府想必女子很多,若每个人都要求王爷这样那样,他肯定会烦得受不了。要我说小姐倒不如从生活上多照顾关心王爷,他自小享受惯了,在边关肯定很苦,下次有人去时,小姐亲手做些点心托人捎去,不要再写什么信了,他那么忙,那有功夫回小姐的信?小姐若肯这么做,他一定觉得小姐是个懂事的女子,会慢慢看重小姐的。放心吧,堂堂一个王爷,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说出来的话,一定会算数的。”   施紫烟害羞地点点头,觉得奶娘说的很对,自已是太在乎了才患得患失的,但是信还是要写的,她一介才女,字和文采都极好,哪能不让安王知道。   过了一段时间,奉直以为施紫烟安静下来,谁知她又托来东西,这次居然是一盒精致的点心,奉直已经一年没有吃过什么好点心了,这次的礼物最合心意,又不比玉琚和丝巾之类能保相聚,索性与大家分食了。   吃完了点心,大家散去,奉直对着一封信以愁,信中字体娟秀飘逸,虽然并未说什么特别的话,只不过是嘱咐他保重身子而已,也看得出文采极好,可奉直还是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好。   思前想后礼节性表达了谢意,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气话之外,正准备托人送去,又想起万一施小姐记下自己的笔迹怎么办才好,就就毁了信用左手另写了一封。   施紫烟收到信后先是有些失望,心里空落落的,因为这封信客气而疏离,私毫没有亲近之意,很快又想通了,敌人重兵压境,虽不见出动,却也是大敌当前,安王能有空给自己回信已是不易,还用计较那么多?   仔细再盾却越发生疑,皇家对皇子皇女教养极严,自幼请名师延教,而且早就听说安王不仅有英雄气概,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次的玉壶冰心图画得极难看不说,这次写的字竟然七扭八歪,竟然象一个刚刚学写字的人写的,难道自己所托非人,遇到的竟是一个徒有虚名之人?   一时间一颗心竟然淡了许多,直到偶尔一次无意中翻看父亲留下来的书籍,才知边关在有战事之际,一些机密信机为了不使不认出笔迹,常常会用左手写字,施小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安王这段时间为了怕人认出自己的笔迹,竟然习惯了左手写字,就连给自己回信都用左手。   两人素昧平生的人就这么不痛不痒地交往着,一个暧昧一个疏离,一个情意渐浓,一个百般推拒,却无意中成了边关将士口中一桩美人爱英雄的美谈。   天气渐热,若水和虹儿一起坐在河边看小翼儿和侍卫们学钓鱼,纪刚拿着一封信急急的跑了过来:“主子,纪公子飞鸽传信,上书一个云字,大概是写给主子的!”   若水一惊,纪公子飞鸽传信,莫不是有什么急事?为了隐密,除了重要事情,他一般极少与这边联系,就是联系也是找纪刚,怎么会给自己写信?   打开卷成一团的薄绢,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体,若水看了一遍泪水立即就下来了。   是奉直的信!虽然是用左手写的,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是奉直的信,也只有他才能对自己说出这么情真意切的话。   整整一年,终于等到他的音讯,他不但安然无恙,而且对自己的情意未有私毫改变,也许这封信过后,归期就不远了,翼儿和颜儿马上要见到爹了。   “虹儿,你看看公子的来信!”   虹儿转过头去,淡淡地说:“信是写给小姐的,虹儿就不用看了。公子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见她如此冷漠,若水叹了一口气:“别担心,公子不过是问候我们而已,并没说他的归期,想是回来还早着,如果快回来了,也就不用写这封信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住下吧!”   虹儿点点头,闻讯赶来的田玉莲责怪虹儿道:“公子来信是好事,起码说明他是平安的,也说明他牵挂着小姐和翼儿,没有忘记她们母子,我们应该高兴才是,你怎么还是这幅模样?难道你盼着他一生一世不回来,或者是再不理睬小姐?”   虹儿难过地低下头:“因为公子如果回来我就要走了,就要离开这里,所以虹儿心里难过!”   若水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几分,她走到虹儿身边,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强迫你留下的。公子回来后,倘若你真的不愿再见他,是去是留全由你!”   一旁的纪刚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浮现不可置信的惊喜,却又怕人发觉,赶紧低下头去。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三十章 试探   若水早已看到了纪刚的神情,想起上一次他病了虹儿焦虑的样子,心里先是疑惑,旋及又笑起来,也许虹儿的归宿,比她想像的还要好,谁说她的幸福一定要系在奉直和自己身上?   拉着虹儿回了屋,看着她直笑,虹儿哄小颜儿睡着了,抬起头若水笑嘻嘻地看着她,眼里似有深意,虹儿不解地全身上下查看一番,却并无不妥之处,不满地瞪着若水:“小姐好端端地这样看人家,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虹儿可有心事瞒着我?”   虹儿不满地撇撇嘴,走过去摸摸若水的脑门,奇怪地问:“小姐没发烧呀?怎么说起了胡话?”   若水笑着戳戳她的脑门:“死丫头,快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事情瞒着我?纪侍卫是咋回事?”   虹儿脸一红,低下头讪讪地说:“什么话嘛!纪侍卫不是刚还好好的吗?还能咋回事!”   若水还待问,见刚进屋的田玉莲朝她直摆眼,就先忍住了,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虹儿索性借口去收小颜儿的衣服出去了。田玉莲嗔怪地对若水说:“纪刚算是虹儿的恩人,虹人对他好也是应该的,就算两人有什么,也才刚刚开始,这还没有什么感觉,小姐就先捅破了窗户纸,不是让虹儿害羞吗?她若恼了从此不再和纪刚来往了,不是弄巧成拙吗?”   若水有些懊悔地说:“虹儿整天一幅看破红尘的样子,劝又劝不进去,心疼她又没法子,见她对纪刚感恩戴德,纪刚又似对她有意,我一高兴就没忍住。奶娘说的对,这层窗户纸不能太早捅破,虹儿经过那件事本就脸皮薄,若她恼了就弄巧成拙了!要不我先去试试纪刚的口风,干脆说明实情,若他不能忍受,就不要再招惹虹儿,她再经不起第二次挫折了!”   田玉莲点点头:“这样最好!虹儿看样子是真的不愿再跟着公子,她不止跟你说,就是对我也说了好多遍,说公子一回来她立马就走,看来是真心话,并非矫情。依老奴看,小姐暂先放下虹儿,不妨从纪侍卫身上下下功夫,说不定会有峰回路转之际,虹儿的终生有了依靠,小姐就尽可以放心了。”     第二天,若水避过虹儿,和奶娘悄悄唤来纪刚问话,纪刚一进屋就跪下磕头,若水连忙虚扶一把:“都是自己人,纪侍卫何必这么客气?”   纪刚仍是恭恭敬敬地说:“公子已把我们四个赏与姨娘,连卖身契一并送了过来,现在姨娘是我们的主子,纪刚不敢不敬!”   若水轻轻一笑:“纪侍卫客气了,我和虹儿情同姐妹,你把她从那地方救出来,我一直想当面道谢,总是没机会,今天我就当面谢过了!”   若水一边说,一边和奶娘暗暗观察他的神情,提起虹儿,纪刚线条硬朗的脸上居然有了一抹羞涩和温柔,若水和奶娘相视而笑,纪刚果真对虹儿感觉不同呢!   田玉莲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纪公子虽然把虹儿从瑞王府救了出来,但是一个女孩子落得如此地步,这一生可不毁了?虹儿每日神思恍惚,很害怕见人,想是受伤太深!”   纪刚的脸上有了一丝痛苦:“纪刚深恨,在此之前不认识虹儿姑娘,若我早结识姑娘,拼了性命也不会让姑娘受那委屈!”   若水无奈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纪侍卫的心意我替虹儿领了。只可怜虹儿,和我自幼情同姐妹,转眼却成了残花败柳,无论我们怎么劝,她自个都想不开,打定主意要青灯古佛,我怎么劝都劝不下,她若真的出家为尼了,我如何能放心得下?”   纪刚急了:“虹儿咋就这么放不下呢?又不是她的错,何苦跟自个过不去?她还那么年轻,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出家做姑子去?枉我费力把她救出来!”   田玉莲连忙安慰他:“其实也不能怪虹儿,就是她自己想开又能怎样,世间男子皆以女子贞节为重,把贞节看得比品性还重,以虹儿的遭遇,难免遭人白眼,终身无人可托,万般无奈只好选择出家做姑子了!”  纪刚坚决地说:“她是我和弟兄们辛辛苦苦救出来的,不能说出家就出家了,还得看我们同意不同意!纪刚不才,却也觉得只有庸俗无聊之人跟自个过不去吗?”   若水看着他坚决的眼神,心里一喜,纪刚心胸和见地果然不比寻常男子,看样子对虹儿非但有情也极怜惜,很值得虹儿托付终身,两人若成好事,虹儿得遇良人,终身有托,再不会想着青灯古佛一生,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纪侍卫不但功夫高强,为人更是心胸磊落,非寻常男子可比,不知哪位女子好命得遇纪侍卫托付终生?”   纪刚脸一红,垂下头去:“纪刚不过一介奴才,只想着好好保护主子和庄子的大小人等,并不敢有其他多想!”   若水呵呵一笑:“ 纪侍卫若真有心仪之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成全你们。只是眼下我要托纪侍卫一件事,那就是我怕虹儿钻了牛角尖又出什么意外,请纪侍卫多看着她点,方便的话想法子开导开导她!”   纪刚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属下试试,一定尽最大努力!”   第二天,田玉莲一边捶腰一边抱怨:“小翼儿越来越结实了,越发能跑,这几天追得我腰酸背痛,到底老了,受不住了!”   说完看着小颜儿恬适的睡颜,怜爱地说:“还是女孩子安静些,小颜儿虽然月子里闹人些,但现在好多了,若是照顾小小姐,老奴的身子也受得了了。”   虹儿有些不舍地看着睡梦中的颜儿,无奈说:“颜儿还小不懂事,由奶娘照顾也行,就怕翼儿不肯要我!”   若水嗔怪地说:“他现在和你那么熟,又怎么可能不要你?最多刚开始几天不习惯而已,过了两三天就好了。男孩子家本就好动,奶娘到底不年轻了,整天追着跑难怪受不了,只是以后辛苦你了,身子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这又要开始劳累了!”      正说着,小蓝领着翼儿进来了,若水笑着问:“翼儿,娘亲问你一句话,田嬷嬷身子不好不能再照看你了,以后就由虹姨娘陪你可好?”   翼儿听明白了,朝虹儿做个鬼脸点点头,很快又想起什么,拉住虹儿的手就往外走:“虹姨娘陪我去看纪侍卫骑马!”   虹儿无奈,只得带他出去。   庄子后面本来有一块空地准备做果园,却一直没有顾得上载植,刚、强、猛、烈四人来了以后,干脆就做了他们的校场,这是翼儿最爱来的地方。   纪刚正用软刷细细刷着马鬃,见虹儿居然过来了,心里一喜,赶紧放下刷子迎上去,伟岸的身子站定就要行礼,虹儿连忙拉住他:“你我同为奴才,纪侍卫又是虹儿的大恩人,我哪敢在你面前托大?纪侍卫千万别客气!”   纪刚见她亲手相扶,顿时如沐春风,脸上的表情更柔和了:“小公子要看我溜马,你放心吧,我带着他一起溜,姑娘身子弱,就坐在石凳上好好歇息吧!”   说完翻身上马,然后伸手接过翼儿靠近自己怀里坐着,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拉着缰绳,慢慢地向校场走去。   虹儿看着他骑马背上挺拔的身姿,想起自己在瑞王府每日苦熬的岁月,做梦都想摆脱这种生活,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二天一觉醒来,自己已经躺在若水的床上,瑞王府的苦日子就这么容易给过去了,而这些,全是这个叫纪刚的男子带给她的。   虹儿静静地坐在青石凳上,暖暖的风轻轻拂过,温热的阳光透过树荫稀稀疏疏地照在她身上,自小颜儿出生后,难得这会这么空闲,让她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   自打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是小姐的陪嫁丫头,将来要和小姐共侍一夫的,所以懵懂中,得知小姐心仪只有一面之缘的长安男子于奉直,而那样一个仪表不凡的男子是绝不会令人反感的,也许少女羞涩的内心也曾有过几分喜爱吧,才义无反顾地跟着小姐私奔。   可是进了长安城,一件接一件,全是伤害她们主仆的,可公子却是那么无奈,不能阻止任何人伤害她们,甚至在他的嫡妻设下圈套让她们主仆受辱,他却醉得不醒人事,这个男人似乎在她们主仆最困难的时候从未伸手帮助过她们。   当她在瑞王府每日以泪洗面,苦熬岁月的时候,却怎么也等不到这个口口声声宠她、喜爱她的男子,是素昧平生的纪刚,如同神砥一般突降,不知不觉中带她脱离了苦海。   虹儿却又蓦地想起自己不但做过奉直的通房丫头,还被禽兽一般的瑞王糟蹋过,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子,能苟言残喘地活下来已是不易,难道这一生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三十一章 抄家   六月份,暑热难耐,宫中突然传来恶讯,体弱多病的仁宗皇帝旧疾突发驾崩了,临终留旨由瑞王继承大统,号承宗。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仁宗皇帝居然还留下遗旨,令安王一生驻守边关,不得回京,否则视为谋逆,天下国人尽诛之。   按说此等状况,安王家眷子女应该送往边关,可是却被瑞王严令长居京中,无令不得出府,焉然成了人质,一个永不许回京,一个不许出府,夫妻父子几成永别。朝中百官议论纷纷,明明是新皇挟私报复,又想拿捏住安王,才出此下策,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众人自保都难,哪有胆量去管他人瓦上霜。   国不可一日无君,仁宗刚驾崩三天,瑞王就急不可耐的登基称帝,妻妾子女皆接入宫中按制分封。   可却有一个人,他再喜爱,也顾著名份无可奈何,那就是已经公然在王府登堂入室的凌意可。可是宫中不比王府,他就是再喜爱也没有办法接她入宫相聚,尤其是父皇居丧期间,自己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朝堂内外人心不齐,安王虽然被自己假旨令他严守边关,并以家人为质,就为严防他轻举妄动,他手里的百万雄兵可是最大的顾虑。   虽然诸事缠事,承宗皇帝还是无比想念美丽动人的小姨凌意可,不敢公然召她入宫,还好瑞王府一切都照旧,就借着料理王府旧事召她入府相见。   因为国丧期间,凌意可脂粉薄匀,衣饰淡雅,色泽极浅的粉色锈白色碎花轻容夏衫,珠白色的薄绡月华裙,头发是简单而风韵十足的倭堕髻,只戴了极妩媚的一朵朵碎花珠钗和洁白透亮的羊脂玉簪子,和艳装相比,另有一番别致的风情和韵味,无比妖娆地跪下口称吾皇万岁,承宗皇帝已经移不开眼睛了。   连忙伸手去扶,凌意可却轻轻地躲开了:“国丧期间,吾皇不可近女色,莫让可儿成为罪人!”   承宗轻轻地笑了,不由分说拉起她,贪婪地看着她艳冶的容颜,衬着淡雅的衣饰更加夺目,倒吸了一口气:“可儿不是女色,是国色,国丧期间近国色,似乎也说得过去?可儿也不是罪人,是功臣,你再不来救朕,朕刚登基就相思而亡,这才是真正的罪人!”   凌意可轻轻的啐了一口,承宗抱地她就在嘴唇上猛吸,调笑着说:“除了你,还没有人敢啐朕,朕今天要好好罚你!”   凌意可无比娇媚地说:“新皇登基,不先赏小姨子,先要重罚,这成什么事嘛!”   承宗再也受不了她的风情万种,拦腰抱上牙床就要动手:“你要什么朕就赏你什么,先别使坏,遂了朕再说!”   凌意可却捉住他的手不许:“你先答应等会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就遂了你的意!”   “好好好,朕答应,谁让朕一见了可儿,理智就跑到爪哇国去!”   欢爱过后的凌意可更加娇艳无比,她看着穿戴整齐的承宗轻轻一笑:“皇上金口玉言,不会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吧?”   承宗气得拧了一下她的脸颊:“坏东西,说得这么难听,朕都说了,一辈子都把你当宝贝呢!你的事情朕自会尽最大的努力!”   凌意可瞬间目若寒冰:“你以前承诺若登基就将安靖侯府抄家灭门,我要你兑现诺言!”   承宗看着他的目光,打了一个寒噤,这还是刚才那个婉转承欢的凌意可吗?   他略一思索,很快恢复了理智:“这恐怕不行,你想要珠宝财物都行,甚至想为谁求个一官半职都行,唯有这件事恐慌怕不行。我刚刚登基根基未稳,内忧外困交织,安王手握百万强兵,他的弱点就是在朝中没有势力,我若无故将开国功臣后人抄家灭门,会寒了朝臣的心,逼着他们倒向安王。不是朕食言,等朕坐稳了这江山,那时定如可儿的意!”   凌意可内心冷笑,不趁新宠情热做了这件事,等他有了新人欢情凉薄之时,就更不愿为了她无故将世家贵族灭门了。   “皇上不为意可出气也就罢了,连自己的恶气也不肯出吗?于奉直本是皇上信赖的人,却无故投靠安王,而从中周旋的恰是云若水!皇上可能不知道吧,安王妃堂堂一个亲王嫡妃,却召尚是奴才身份的云若水过府一叙,皇上就不觉得可疑吗?而且我还听说,云若水出逃当日,曾有马车在安王府门前停过片刻,还下来一位家奴打扮的嬷嬷,这不是云氏还能是谁?”   承宗脸色顿变,看来于奉直并非是什么遇袭失踪,而是实实在在投靠安王李潜了,这是他最大的心病。他现在刚刚继位,不宜在皇家子弟头上动土,可是这个安靖侯府却完全动得,一为杀一儆百,二是逼于奉直和安王反目。   事不宜迟,第二天,因为瑞王登基而恐慌不安的安靖侯府,终于被前来抄家的禁军团团围得水泄不通,理由是于奉直名为失踪,其实是投靠了吐蕃军队,有人在吐蕃军中看到过他,并辗转托人向承宗皇帝告密。   于家上下鸡飞狗跳、恐慌至极,满府的主子无论曾经多么高贵,皆被驱到一正堂关押,家中值钱之物被登记装箱,家奴仆佣惊慌奔跑,到处被士兵追遣,混乱中,一个家生老奴因为行动迟缓被刺死,一个小丫环被几名士兵拖到避静处施暴至死。   朝堂内外一片惊慌,安靖侯府的祖上曾跟随当朝开国皇帝太祖起兵打下江山,因为封得这世袭罔替的侯爵,保子孙后代荣华富贵,谁知新皇刚刚登基,就向开国功臣之后开刀,弄得世家大族人人自危。至于奉直投靠吐蕃军,实在是一个太蹩脚的借口,于家世袭的富贵,本人前途无量,父母妻子皆在长安,吐蕃高寒穷苦,他有何理由做出这等事情?   而且士兵公然在侯府施暴,置新皇颜面何存?于夫人的父亲安国公立即联络世家同僚,上言于奉直受先皇钦点赴边,所言投靠吐蕃并无真凭实据,不可轻易灭世家之门寒了众臣心。   此事亦惊动了刚刚被封为太后的承宗皇帝生母、曾经的卢贵妃,她闻言震怒,可是儿子刚刚登基做的第一件事,总不能不给他脸面,就取了折衷之法。于家家财装箱封库,奴才关押在后园之中,由士兵轮流看守,一众主子关押在正堂,由禁军严加看守,然后派人彻查此事,待有结果之后再做处置。   没有立即抄斩,已是极大的恩惠,安国公无奈,只得暂且如此,然后派人密切关注,静待彻查结果。 第五卷:意阑珊 二百三二章:逃亡   天气虽然暑热,可是背山靠水、绿树成荫的庄子却凉爽宜人,翼儿和颜儿都已睡着,若水轻轻的的摇着蒲扇,躺在玉竹凉榻上,享受这难得的午后静谧时光,每天从早上睁开眼睛,就要被翼儿和颜儿吵闹一整天,除非晚上他们睡着,可是到那时大家都已累极了。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纪刚焦急的声音在外响起:“主子,纪公子有急信送到,朝中出了大事,奴才有急事禀报!”   若水惊得一下子坐起来,朝中出了大事?可是安王和奉直出事?小蓝和小绿也惊醒了,赶紧起来帮若水整衣理妆,略略收拾整齐才来到外间。   纪刚急急地递上一封信:仁宗驾崩,瑞王即位,凌氏休弃,于家被抄,恐招祸端,速速逃离。   若水大惊失色,长安城中竟然突发这么多大事,若瑞王即位,那么安王和奉直岂不是危在旦夕?而且奉直不在,于家是如何休掉凌意可的?难道奉直走时就写好了休书,那么他岂不是早有休掉凌意可的意思?这下无论是新帝还是凌意可都不会放过于家,幸好自己早早逃了出来,原来坏事里也有好事。   田玉莲和虹儿闻讯赶来,看完信也大惊失色,原以为可一直住到奉直归来,这里安逸的日子把大家都惯懒散了。   谁知京中突变,如果于家被抄,很快就会查到于家在城南的庄子,李管家肯定也会被彻查,那么这一块落脚地极有可能会暴露,若被弃妇凌意可知道,还不疯狂地报复!   若水反而镇定下来,既然大祸将至,不走是不行了,幸好于家产业丰厚,等查到这里还得一些时日,尽可以做好准备逃离。   虹儿不解地问:“于家被抄,李管家应该早知,为什么不见他来送信?”   田玉莲赶紧回答:“李管事是极谨慎小心之人,他是担心于家被抄后,凌意可尽知于家产业,可能早派人盯着城南庄子以防转移财产,弄不好反而引来敌人,他早知我们有纪公子照应,想是有人送信。”   若水神情严肃地说:“虽然暂时查不到这里来,但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皆是妇孺,要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大家点点头,最初是恐慌过后,很快开始谋划着后路,最后决定回蜀郡,在远离蜀郡城的小镇上,有一处云家早年置下的私密宅子,只有云家几位主子知道,看守宅子的都是精心挑选的家生奴婢,原为备不时之需,可是云老爷不知何故并未去那里落脚,而是至今下落不明,此宅供他们一行人落脚再好不过,最关键的是云太太就在附近山上出家为尼,正好可以母女相见。   很快商量好了对策,去蜀郡除了云家的几个人和两个孩子,只带上小蓝小绿和四个侍卫,因为展颜太小,离不开奶娘的哺育,她的奶娘岳氏许以重金并承诺以后平安送回之后也答应相随照顾,庄子里除了原先李管事买的奴才留下后,其余人皆发给银两遣散。   一众人分头行动,越快越好,纪刚去长安城中打探于家的消息,纪强去打探城南庄子的消息,纪猛收拾好庄子里的两辆马车、喂好马匹,纪烈送走庄子里闲杂人等,最迟于明天凌晨寅时初(后半夜三时)整装出发。   众人领命正要出发,若水忽然想起什么,她唤住了纪刚,转身回屋取出一个丝帕,正是翼儿满月之时,卢静娴因为没银子送满月礼而亲手绣的丝帕。   “纪刚,你去侯府打探消息的时候,看能不能把翼儿的另一个妹妹小展容抱出来?其他人我实在顾不过来了,只能先顾小展容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她太小,我怕受不了惊吓和困苦。凌氏被休,书香肯定跟着回府,小展容唯有托付卢姨娘养育,你先问清她是哪个,把这个丝帕给她看,她自然会把展容交给你。记着不要勉强,尽最大努力就好,千万不要人没救出来先把自己送进去!”   纪刚领命欲走,虹儿担心地喊了一声:“纪刚!去后万事小心,记着小姐的话,尽最大努力就好,不可勉强!”   眼里切切的关怀让纪刚心里一热,他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禁卫中有我的兄弟,我定会想到妥帖的法子!”   兵分几路,小蓝和小绿一人一个看顾翼儿和颜儿,若水和奶娘虹儿急着收拾东西,因为路上有孩子,要带的东西虽然一再精减还是有不少,虽然天气火热,但还是准备了水和一些干娘,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很可能急着赶路顾不上吃饭,幸好马车宽敞,足够用了。   若水和颜儿、小蓝、颜儿的奶娘共乘一车,田玉莲和翼儿、虹儿、小绿共乘一车,若水一行由纪强和纪猛驾车护卫,虹儿一行由纪刚和纪烈共驾车护卫。   田玉莲想得极周到,怕路上走散了,所有的东西都分做两份,并且约好如果走散了就不要互相等候或者寻找招来祸端,而是各自赶路最后在蜀郡的云家密宅里会合。   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已是亥时(晚上九时至十一时),大家都做寻常妇人打扮,除尽簪环首饰,仅以丝带束发,穿着极普通而又便于出行的家常衣服,车辆马匹皆已整装待发,翼儿和颜儿还睡得正香。   若水亲亲他们的小脸蛋,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田玉莲小声地问:“小姐可是舍不得这庄子?老奴也舍不得,这地方真好,又安静又舒适,一辈子都住得。原想着至少要住到公子回来,谁知这么快就要离开。”   若水摇摇头:“庄子再好,总不是咱们的,我早就知道只是暂住,从来也没有舍不得,要说真的舍不得,也只是舍不得这里的安逸日子而已。我是心疼翼儿和颜儿,孩子都需要过安稳的日子,却马上要跟着我们一起逃命了,他们的爹依然下落不明。这一路山高水远,能不能平安到达蜀郡还很难说,就是到了,谁也不能保证我们能过上安生日子!”   “放心吧,小姐,我们一定会平安到达蜀郡的!到那以后先安顿下来,等风声稍稍平静了,再派纪刚去打探公子的消息如何?”   若水又叹息了一声:“但愿如奶娘所说!其实现在想来荣华富贵都是虚的,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有父亲,一家人安宁度日!”   因为许多人都走了,也因为莫名的担心和恐惧,庄子显得冷清而阴森,失去了往日的安宁舒适。出去的几个人还未回来,若水坐卧不宁,在奶娘的劝说下才勉强小睡一会儿。可是躺下之后,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奉直,忧心忡忡。   于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不是最为看重凌意可这个体面的媳妇,怎么突然会莫名其妙休了她?如果奉直一直都未回府,那么这封休书可能是以前写好,以备不时之需,奉直为什么会这样做?他和凌意可成亲以后,还算琴瑟和谐吗?冒然休妻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吧?   安王已成为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偏偏奉直在安王手下做事,虽说当初是皇命钦点,但他能休凌意可,分明已经舍瑞王而取安王了,如今瑞王登基,能饶了他吗?就是他活着,恐怕也如丧家之犬,除非一辈子除安王戍边,可安王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难道奉直就这样一直隐姓埋名假托失踪?   想起侯府,若水更是心里五味杂陈,素日欺凌她羞辱她的人都得到了这般下场,以往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如今却沧为囚徒生死难料。可为什么她心里并没有欣慰的感觉,反而感到沉重的难受,不仅仅因为他们都是奉直和翼儿颜儿的亲人,还因为那也是自己在京城的根本,没有了奉直和侯府,自己一个无所依傍的外乡女子,其实什么也不是。   子时前后(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纪强和纪烈都已回来,纪烈平安把人送到,经强也打探出了一些消息。   于家被抄之后,因为凌意可深知凌家底细,当日下午就有官兵包围了城南庄子,一面查封土地田产,一面驱散闲杂人等,因为李管事的这个庄子只有他和妻室知道,所以暂时是安全的。   可是一直等到寅时略过,纪刚还未回来,若水开始焦虑不安,后悔让纪刚去救容儿,千万不要目的没达到,反而白白牺牲了纪刚,虹儿已经望眼欲穿了,可纪刚还是没有回来。   纪强上前禀告,说是纪刚临走前曾经吩咐,如果寅时等不到他就不要再等了,让大伙先走,千万不可为他一个误了时辰,他办完事就会一路追来,他们会留下相互联络的特殊暗号,纪刚看到会追来的。   若水突然想到,如果官兵已经封了城南庄子,即使李管事和妻子不说出来 ,如果搜查时万一搜出此处的地契,那么这个庄子就暴露了,也许就是一时三刻的事,一想到落到凌意可手里的惨状,还有翼儿和颜儿,若水不敢再拖下去了。   事不迟疑,既然纪刚都说了,肯定有他的办法,若水和田玉莲稍一合计,决定立即出发。   看到虹儿眼里的不舍和担忧,若水心有不忍,落下一个人总不好,忍不住劝道:“不必担心,纪刚机智谨慎,武功高强,即使不能救出容儿,自己也可平安脱身的!”   关键时刻虹儿没有扭捏,她点点头,抱起沉睡的翼儿进了车厢,马车很快疾驰而去,直奔蜀郡。    第五卷:意阑珊 二百三三章:囚禁   凌意可赌气转过身去,不理对她软语温存的承宗李沐,李沐望着她美丽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别说登基为九五之尊,就是尚是瑞王时,也轻易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偏偏这个凌意可,却让他无可奈何,不得不处处顺着她的意思,以期佳人一笑,两相欢娱。   他掰过她执拗的身子,细语温存:“可儿勿怒,朕也是无可奈何才这么做的。这件事连母后都惊动了,她为此还对我发了脾气,若不是维护朕了尊严,恐怕当时就要放了于家。再说朕继位只有几天功夫,根基不稳,内有重臣怀疑父皇之死是我和母后做了手脚,正在暗中追查,外有安王手握百万重兵虎视眈眈,能将安靖侯府抄家已是顶着很大的压力,再满门斩除,恐会生变!”   凌意可冷冷一笑:“皇上未登基时口口声声身不由己,如今登了基还推三阻四,可儿心中这口恶气何时能出?于家不灭,我一辈子心里不痛快!”   看到她眼里的狠戾,承宗暗暗心惊,这个女人虽然美艳绝伦,却不是一般的狠毒,就连等些时日再除掉于氏满门都不行,非要一时三刻就要了几十口人的命。可是看着她娇艳的红唇和轻纱下妙曼的身姿,想起和她在一起销魂蚀骨的感觉,顿时感到难以忍受,他紧紧抱住她:“可儿别磨朕了,朕想个法子遂了你的愿不行吗?”   说完附耳细说,凌意可欣喜地说:“这个法子更好,我要让于家满门在折磨中痛苦地死去!”   两人相视而笑,好不容易哄得佳人喜笑颜开的承宗再也忍受不住了,一把抱起她就进了内室。   于家曾经金壁辉煌的大堂,现在全部是七倒八歪的大小主子,他们被关押整整两天了,没有人送来关点水米,再怎么肯求哭喊,只是大门紧闭,来来往往的士兵没有一个人理睬他们。   曾经锦衣玉食使奴唤婢的主子们,一个个脏污凌乱地躺在地上呻吟,散开的头发下,一张张脸眼神黯淡,憔悴不堪。   大人们饥渴交加、有气无力不说,奉纯的长子于信和长女于慧稍有力气就不停地哭闹着喊饥渴,奉纯的幼子和奉直的女儿小展容已是奄奄一息,特别是小展容因为奶娘没有关在一起,好几天吃不上奶,眼看就不行了,卢静娴和于夫人轮番抱着她小小的身子痛苦地低泣着却无可奈何。   于文远看着他的老母和子孙生死未卜不说,还要受尽饥渴折磨,再这样下去,没有几天,年幼的孩子就会先撑不住饥渴而死,接下来是两个大点的孩子,然后是年老体弱的母亲,再是其他亲人,一个个活活渴死饿死在他的面前,于文远仿佛看到了那人间地狱般的一幕,痛苦自责的恨不得立即死去。   这些都是他至亲的人,他却把一生几乎尽付于那幅冰冷的画像,让本该在心里默默思念人人占据了他的全部生活,看不到他的寡母、他的发妻、他的儿女有多需要他这个一家之主担待他们的红尘俗事和悲欢喜怒。   如今大祸临头,生离死别在即,他的几个幼孙几乎就要送命,他眼睁睁地看着却束手无策,方才知道自己欠了他们有多少,可是再多的愧疚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年纪最幼小的小展容已经昏迷过去,脸颊的眼窝深深陷了下去,没有半点婴儿的肥润,于夫人哭着爬到同样有气无力的于老太太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声音嘶哑着说:“娘,你老活了大半辈子,经了那么多事,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想法子救救几个孩子,容儿快不行了!皇上只说下旨抄家彻查,等有结果再说,并没说现在就要我们的命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年迈体弱的老夫人在巨大的精神痛苦和饥渴折磨中,躺在地上几乎都说不出话了,她痛苦的摇摇头,两行老泪落了下来,挣扎着说:“是新皇要我们的命,又想掩人耳目,所以施此毒计害我们,外面的人还以为我们只是暂且关押,哪里知道实情,等到我们死得差不多了,再杀几个替罪羊而已。我们于家这次真的没救了。”   于夫人掩面而泣,不甘心地问:“可是容儿和奉纯的几个孩子,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吗?”   老夫人指指小容儿,卢静娴扶着墙慢慢地走近,把小容儿凑近她的面前,老夫人摸摸她陷下去的脸颊,痛苦地摇摇头,把食指放进嘴里,狠狠心一口咬破,然后伸到容儿嘴里,容儿的小嘴如逢甘霖,竟然像立即有了生机,使劲地吸吮起来,大家看着这一幕,都落下泪来,堂里又是一片哀哀的哭声。   卢静娴拉住她的手,含着泪说:“老太太,你年纪大了,还是我来吧!”   老夫人摇摇头:“你还年轻,撑得住,说不定再过几天就有转机,你是个好孩子,一定要活下去,照顾好奉直的女儿!”   卢静娴含泪点点头,老夫人又对着哭泣的于夫人说:“这一大家子你是主心骨,一定要撑住,坚持下去就会有盼头,国公府那边肯定在想办法,只是现在不给我们饭食的消息封着而已,说不定过几天消息泄露出去,事情就有转机。最不济,奉直还在外面,还有翼儿和云氏肚里的孩子,安王手握重兵,一定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于家还有希望!”   于文远再也看不下去,他扶着门站定,使劲地拍着门,却仍然没有声响,索性横下心,趴在门口用尽最大的力气喊着:“造反!造反!我要造反!”   门外很快有了脚步声,大概是有人去向上级报告去了,一小会儿,门开了,门口站着负责带人看押他们的禁卫军中小首领迟校尉,听闻有人要造反速速赶来,远远地喊着,“谁要造反?谁要造反?”   看到于文远愣了一下,于文远逼视着他:“你曾与奉直有同僚情份,为何逼我于家如此?就不怕奉直有一日会找你算帐?”   迟校尉脸一红,低下头嗫嚅着说:“侯爷体谅,末将也是无法子!”   于文远冷笑道:“我们于家的生死你没有法子,只怕接下来你的生死你也没有法子!”   迟校尉大惊失色:“侯爷说什么,什么我的生死?”   于文远贴近他的耳朵,慢慢地说:“皇上这样,分明就是想要我们于家满门的命,你可知他为何要这样,而不是立即抄斩?”    第五卷:意阑珊 二百三四:纪刚   看迟校尉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于文远拉近他赶紧细说厉害。   “皇上刚刚登基,局势未稳就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开国功臣之家满门抄斩,朝中旧臣世家皆人人自危,联合上书求情,惊动太后出面,本要立即放过于家,可这是新皇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多少要留一点情面,所以太后改为暂时监禁,彻查后再说,其实不过等些时日再放过于家而已。   迟校尉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说太后根本无意杀于家人?“   “如果太后想要于家人的命,早就于抄家当日满门抄斩了,可如今人都在这里不说,连家产也只是清查封库,并未收没,她连于家的钱财都没拿走,还会要我们的命?”   迟校尉犹豫了一下说:“可这是上司吩咐的,末将不得不听呀!”   “上司的命令可有手谕,可曾有别人在场?”   “上司只是唤我去私底下说了 ,既无手谕,更无旁人在场!”   “这事不是明了吗?太后想放了于家,皇上想要了于家人的命,如果最后堂堂的安靖侯府满门皆成饿殍,会引起怎样的轰动?不查个究竟如何对满朝文武交待?太后必然下定彻查原因,皇上当然不会认帐,到时只能找一个替罪羊以平天下人心。他们肯定托辞只说关押,没说给不给吃饭,但是既没处死,肯定要给人饭吃,如果饿死不是和处死一样吗?是领差的人误会了,才一直不给任何茶饭供应,导致今天的结果。迟校尉想想,这个替罪羊会落到谁头上?朝野一片震怒之下,到时可能不止死一个人,必然会连累家人!”   迟校尉脸色剧变,出了一头的冷汗,无比感激地说:“谢侯爷提点,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   晚上天刚擦黑,门外有人送进来一桶稀粥,上面放着一个葫芦做的瓢,先给几个孩子喂饱后,于老夫人说什么也不肯比别人多吃一口,其他人分而食之后精神立即好多了,总算暂时保住了性命,于文远也暂时心安下来,只要一家大小安然无恙就好,过上一些时日,在国公府的斡旋下,太后必然会出面暂时放过于家。   可是第二天晚上等了整整一天的稀粥却没了,于文远急了,这桶稀粥可是保命的,难道迟校尉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半天叫开了门,又恳求了半天才问出,原来迟校尉昨夜喝了些酒,回府时一脚踏空掉到池塘里,摔破了头,如果不是家奴发现差点就淹死了,所以告了病假。于文远叫苦不迭,本还想指望他照顾一些,谁知他为了避祸竟然想出这一招,以他明哲保身的做法,必然严守口风,绝不向外透露一个字,再拖上些时日,等于家大小全部饿死,就是处置再多的人,也没有用了。   可是新来的首领根本就不露面,无论于文远怎么恳求,几个禁卫军大概得了上司的命令,丝毫不加理会。   天气炎热,于家人不分男女老幼全挤在一起,好几天没有洗澡,再加上还有便桶,里面发出极为恶心的臊臭酸腐味。一家人又是整整一天水米未尽,没有人哭,也没有人说话,大多数人都闭着眼睛养神,一副等死的样子,颜面早已扫尽,往日的风光和尊荣未存分毫。   饿得奄奄一息的小容儿开始还像小猫似的哭几声,睁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大人们,到后来似乎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于夫人和卢姨娘已经没有力气抱她,就把她放在旁边的地上守着她,虽然心痛极了却没有半点法子。   纪刚先找到禁军相熟的兄弟,问清他当值的时间,又花了许多银子买通和他一起当值的同伴,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和容儿差不多大的病死女婴,就趁天黑抱着她来到关押侯府主子之处。   夜深人静时悄悄地打开门,里面传来一股让人窒息的恶臭味,纪刚捏着鼻子轻轻地喊着卢姨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应了一声,纪刚点了蜡来到她面前,虽然大家都惊醒了,可是奄奄一息的情况下,却没人出声,只有于文远勉强问了一声是谁,纪刚取出若水给的丝帕,就着烛光给卢姨娘看了一下,卢姨娘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看着纪刚。   纪刚赶紧说明来意,卢姨娘已没有力气坐起来,她点点头,指指旁边的小展容,虚弱地说:“孩子托付给你了,她已经饿得不行了,壮士带出去先喂喂她!”   于夫人赶紧拉住卢姨娘,很快又点点头:“不管他是谁,容儿带出去总有一线生机!”   卢姨娘艰难地靠过去,轻声说明是云姨娘派人来接小容儿,于夫人“啊”了一声落下两滴泪来,脸上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惊喜还是羞愧,点点头再不言语。   纪刚不敢再耽误,把死孩子往旁边一放,抱起奄奄一息的小容儿就要走,于文远爬过来拉住他,满脸的恳求:“我乃安靖侯于文远,谢壮士救我于家骨肉,方便的话还请捎话给安国公府,就说皇上要饿死于家满门!”   纪刚稍一犹豫,看着满满一地奄奄一息的男女老幼,点点头吹灭蜡烛,抱着小容儿很快消失了。   跑到安全的地方想起卢姨娘的话,心里一惊,连忙伸手去探,还好,小容儿还有些气息,只是饿得不行了。查看了一番后,隔着矮墙发现有一户人家因为天气炎热在院里睡着,能听到有妇人哄孩子的声音,想是有奶水吧,就试探着敲开了门,一个男子打开门怒气冲冲地问是谁,纪刚赶紧摊开手掌,上面有几块碎银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男子立即满脸堆笑问有什么事,纪刚也不多做解释,指指怀里的孩子说她饿得不行了,想借一些奶水或是薄粥喂喂,然后递过银子。   此时妇人也已经醒了,男子接了银子把容儿递给她,饿得不行了的小容儿闻到奶味立即精神大振,使出全身力气吃起来。   等她吃饱了,气息也正常了,纪刚正欲抱走她,想起于文远的托付,就对男子夫妇说:“我今晚有要事办,天明前来接她,你们若肯好好照管她一夜,到时还有酬谢!”   夫妇俩见纪刚出手大方,忙不迭答应了。    第五卷:意阑珊 二百三五:奔波   纪刚来到安国公府,却发现外面已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法进去,纪刚在暗处躲了好大一会儿,才拉住一个背过人群小解的士兵,又花了一些银子,才打探出原来皇上以国公府帮助安靖侯府私下转移家产之名,派人包围了国公府,暂时不许与外界往来,待安靖侯府的事情了结后再撤兵,这明摆着不想让德高望重的老国公插手此事。   安国公府已经自身难保,现在就是告诉了老国公,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平添忧心罢了。   纪刚转了一圈,想起还暂寄别人家的容儿,这可是主子交待的事,千万不可出了差错,正欲去寻,又想起于家老幼气息奄奄躺了一地的情形,心中老大不忍,暗想主子是个心软的人,就是她知道了也不会不顾的,先想些办法能救一时是一时,多活几天就有希望。   他返身又回了安靖侯府,摸索到了厨房,里面空无一人,案板摆着给禁卫军做的馒头,赶紧找笼布包一些,又拎一桶水来到关押之处。   还好当值的人没变,两个禁军架不住纪刚又是银子又是好话相求,只得勉强同意。   门打开了,纪刚叫起于文远,很快说了安国府的情况,于文远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看到馒头和清水面露欣喜,这些又可以让他们活上两三天了,如今只能坚持一天是一天了,坚持下去新皇上顶不住太后的压力就会暂时放过于家。   纪刚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时辰已不早,不敢再耽误下去,他找到小容儿请那夫妇帮忙缚在背上,赶紧骑马去找若水和虹儿她们了。   快一岁的容儿已经渐渐懂事,苦苦饿了几天后,发觉跟着这个人能吃饱肚子,就乖乖趴在纪刚背上随着颠簸一会儿睡一会儿醒,不哭不闹。纪刚沿着纪强他们留下的暗号,骑着良驹一路疾驰,整整追赶了两天一夜不曾歇息,一直追过了凤翔府,方才在一个小镇上追到正在客栈里休息的一行人。   若水棉布素服,蓝巾裹发,几天的辛苦奔波已经瘦了一圈,她抱着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容儿落下泪来,这孩子都受了些什么罪,饿成这个样子?   纪刚见瞒不过去,只得一五一十说了于家被关押后,不供给茶饭的情景,众人皆目露惊恐,这也太残忍了!意要把那么多人都活活饿死!里面和小容儿在内,还有好几个年幼的孩子,就连他们也不放过!若水看着可爱的翼儿和颜儿,打了个寒噤,如果她不逃出来,母子三人此时也受着一样的罪,颜儿那么小,肯定挨不过去。   纪刚连连叹道:“奴才方才体会到什么叫落架凤凰不如鸡,虽然穿得还都是锦绣绫罗,可是人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大热的天,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恶臭扑鼻,于家的大小主子都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别说是主子,就是奴才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罪!”   若水想起只有几面之缘的于文远,白面有须,衣饰考究,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每个月光是茶叶钱都要花费不少银子,老夫人和夫人更是出身高贵、气度不凡,平日衣饰妆容、一茶一饭都要极好,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今生还要受屈辱和痛苦,还有清俊温和的奉纯一家、奉孝母子,平日花枝招展的其他姬妾,全都钗钿委地、脏污不堪、在饥渴难耐中苦苦挣扎。   若水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简直不能想像他们现在是何等惨样?可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实在于心不忍,他们可都是奉直的亲人,也是翼儿颜儿的亲人,安国公府已经指望不上,新皇要用此方法夺了他们的命,纪刚送的馒头他们吃了后,也只能拖上几天又不行了,到时谁来管他们?可是此时回去,肯定会极其危险,疯狂报复于家的凌意可哪里会放过她,说不定下场会比于家还惨!   纪刚看到她的不忍和疑虑,连忙说:“于家人已经饿成那样,看守外紧内松,我有个好兄弟刚好三天一值,他已经答应我,尽量想办法送些吃食进去,虽然受些苦,但还不至于饿死,咱们快走吧,京中好像有人在查找主子的行踪!”   若水不忍地说:“如今大敌当前,往日恩怨无须再提,他们总是公子的亲人,若公子见了,心里会有多难受?只可惜他现在下落不明,国公府自身难保,众人纷纷巴结新君和凌相,恨不得再踩上一脚,还有谁能救他们?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田玉莲急了,慌忙说:“不论是皇上还是凌家,都在疯狂报复于家,特别是凌意可,对小姐已是恨极,如果落到她手里,就是咱们死皆可不顾,总不可能不顾三个孩子!还是快走吧,趁他们现在主要精力还在对付安王爷和于家,咱们赶紧躲到安全之地,安王手握重兵,一定不会束手就擒,说不定再过些时日会有转机,再说纪刚不是已经找了人照应了吗?这三个是咱们的命根子不说,更是于家的希望,咱们先得保证他们安全!”   若水点点头:“纪刚能不能联系一下纪公子?他是公子好友,又是个极有能耐的人,看他能不能想些法子?”   纪刚也赶紧说:“主子现在可能有更大的事情要做,自从前几天送信后,他已经失去了联系。现在时局不稳,去蜀郡一路山重水复,我怕会有山贼流寇,主子若不放心,等护送你们回了蜀郡,我们留下两人保护你们,我再带一个人返京打探消息,想法子照顾于家!”   若水实在无可奈何,只得先逃命要紧,一行人她就是主心骨,无论如何,得先平安赶到蜀郡私宅安顿下来再说。一行人赶紧吃过饭,又补充了干粮和清水,就急急赶路了。   小容儿起先还有些怕生,见大家对她亲切和气,还有不少吃食,特别是有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和一个小哥哥,很快就适应了。   一路多山,道路崎岖不平,大家被颠簸的极难受不说,常常还要下车行走,再加上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一路上极其辛苦疲惫不堪。因为怕被凌意可派人追赶,还要小心翼翼地挑偏僻无人处行走,晚上也不敢去客栈歇息吃饭,皆以干粮清水充饥,容儿和颜儿由颜儿的奶娘一起哺喂,一行人日夜赶路,一路奔波赶往蜀郡。    第五卷:意阑珊 二百三六:绝境   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满头白发飘零,浑身脏乱不堪,嘴唇干裂,已经饿得气息奄奄的于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递过来的馒头和水,赶紧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正待往嘴里塞馒头,又递给于文远:“你吃吧,娘老了,已经活够了,这一家大小还要靠你!要不就给几个分了吧,他们还小不经饿。”   于文远感动的流下泪来,这些年他对娘孝敬的太不够了,倒是夫人在替他时时尽孝。   “娘吃吧,还有许多,一人能分一个呢,剩下的给孩子们留着,能坚持一日是一日。”   于老夫人看到于夫人果真在给大家发馒头,几个孩子已经吃喝上了。于老夫人喝了一口水,又拿起馒头咬了一口,想起以往锦衣玉食的日子,落下两行泪来:“他们开恩了,肯给馒头吃了?这下好了,孩子们的命保住了!”   于文远摇摇头:“不是他们开恩了,刚娘睡着了,直儿的妾室云姨娘派人来带走了容儿,还送来这些馒头和水,看来她当初抱走翼儿是好事情,起码我们于家还有一条根!”   于老夫人“啊”了一声,看着手里的馒头,和着眼泪一口一口地咬着,百感交集,那个当初为自己所厌弃和打压的女子,在侯府面临危机之际,竟然如此善良大度,派人救走奉直的另一个女儿不说,还成了满府上下的救命恩人,这么多人整整几天几夜只喝了些稀粥,如果再没有这些馒头,很可能今天晚上几个孩子就先经不住饿死了,那可不是造了天大的罪孽?   无论是自己还是儿媳妇,包括凌意可,无不百般算计打压丈夫的其他妾室和儿女,只有这个出身和行事为自己所看不起的商贾女子,竟然在大难临头之际,没有只顾着自己逃命,还能记得起丈夫的另一个女儿和处处打压她的于家人,这样的女子无论出身如何,才是真正宜家宜室之人。   于夫人因为行知若水母子平安,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相信安王和奉直终有卷土重来的一天,也许她们被害死了,但是有奉直和翼儿在,于家总是有希望的。大难临头,于文远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和妻子抛开一辈子的恩怨,相互扶持,在这无比难挨的时候,成为一家人的主心骨,想方设法让一家人活下去。   看到大家吃了馒头喝了水精神好了些,于夫人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馒头收起来,准备留给奉纯的几个孩子。天气炎热,一桶水很快喝光了,于夫人看着空空的木桶,对于文远说:“今晚的守卫好像和云姨娘派来的人比较相熟,说不守明天就换走了,到时我们就没有半点法子可想了,天气这么热,没有吃的还可坚持,没有水会受不了的,我这里还藏着一个翡翠面戒指,不行就用它换一桶水,还能坚持几天!”   于文远闻言不顾子媳在场,抓起于夫人的手:“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夫人,这次于家遭难,我才方知自己这一生几乎没有为夫人和儿女做过什么,若于家有幸逃过此劫,我定好好弥补对夫人的亏欠,至于世子之位,我已经想明白了,只要还是于家的,给谁都无所谓,就依夫人给了奉纯吧。”   说完唤奉纯和奉孝过来给嫡母磕头,发誓一生一世孝敬她。   于夫人泪眼婆娑:“我们都老了,奉纯奉直奉孝都是我们的孩子,一家人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你说的对,奉直本就是嫡子占尽风光,他又仕途有望,奉纯是个守成之人,奉孝身子已残,只要于家能逃过此劫,世子之位就给奉纯吧,相信他俩都会善待奉孝一辈子的!”   奉纯连连磕头口称娘亲,这几天受尽惊吓和饥渴的奉孝更是痛哭不止。于夫人扶起他们,百般安慰,于文远拿起于夫人的翡翠面戒指,首饰财物皆被没收入库,这可能是他们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他轻轻地敲着门,受纪刚托付的禁军打开了门,于文远拿出翡翠面戒指,祈求换取一桶清水,两个禁军贪婪地看着价值不菲的戒指,可能他们一辈子的饷银也买不起这样的好东西,若得手变卖,就是丢了这个差事都值得,何况纪刚还付了大锭银子托他们照顾于家人,现在夜深人静没人发觉,不过一桶清水而已,这么热的天很快就喝光了,到时查起来连证据都没有。   两个人接过戒指,很快打来了满满一桶清水,也许看到纪刚的面子,竟然还给了一个装满水的皮囊,奉纯相帮着放到干净的角落,由于文远守着,节省度日,以期能多拖延几天。   可是天气太热,即使省着用,区区一桶水还是很快就喝光了,几个孩子还好歹吃了些馒头,可是主天以来只吃了一碗粥和一个馒头的大人们很快又不行了。于文远以孙女饥渴而死为名,闹着要见新来的禁军首领,想要一些食物,可是对方早被凌意可收买,一心想要了于家人的命,只派人抱走冒充容儿的死婴掩埋了,根本不予理睬于文远的请求,又见这么长时间于家人大都好好的,明白有人暗中递水和食物,如此下去如何能够达到凌小姐的要求,索性把守卫全换成了心腹,把正堂团团围定,彻底堵死了于家人的活路。   接下来大人们又是两天水米未进,孩子们吃完喝光了暗中藏起来的一点食物和水,又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大人已经彻底骨瘦如柴了,只等咽气了。   于文远看着躺了一地只等咽气的老母妻子和儿孙,痛苦自责得恨不得一头撞死,曾经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把酒欢宴的正堂就要成为他们的坟墓,那些精美的太师椅尚在,他却已经没有力气坐上去了。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却连爬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们想要杀人不见血,不知不觉把他们折磨死,然后再找替罪羊一了百了,那么他只有让他们杀人,血溅前堂,把事情闹大,让大家皆知于家今日的处境,惊动太后,逼迫新君不得不暂且放过于家老幼。   他挣扎着爬到母亲身边,摸摸她还有些气息,欣慰地笑笑,又爬到夫人身边,使出最大的力气握握她的手,然后朝门口爬去。   他费力的提起门槛扔到一边,枯瘦如柴的身子从门下面往外爬去,忽迷忽醒的于夫人感觉到了丈夫那用力的一握,直觉他要做不好的事,虚弱地喊了一声“侯爷”,却没有半点力气阻止。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三七、舍身   两名禁军看到门槛下突然爬出一个人来,吓得立即用戟对着他,于文远抬起头,形销骨立如同饿殍,两位禁军如同大白天看见鬼一样,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于文远挣扎了半天站了起来,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一齐把戟对着他。   于文远伸出两只手握紧戟杆,对着他们轻轻一笑,使出全身力气扑了上去,两位禁军吓得慌忙向后抽,于文远腹部已经是好几个血窟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骨瘦如柴的身躯直直的倒了下去,堂前大片大片的殷红,濡湿了青石地面。   两位禁军吓呆了,朝廷只令于家家产封库,男女就地关押,并未说要处死,至于给不给饭吃,不关他们的事,谁知于文远竟然像疯了一样从门底下爬出来自戕,可是无论是不是于文远自找的,他们失手刺死堂堂的安靖侯,已是不争的事实。   事情再也压不出了,第二天就传遍了朝野,满朝文武皆知安靖侯不但被看押他们的禁卫刺了一身的血窟窿,而且于家满门已经整整六天水米未进,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儿活活饿死,其他人只等咽气。新皇登基尚不足二十天,先帝尸骨未寒,就发生了这等残害世家之事,顿时人人自危,本来就对仁宗皇帝突然病亡心存疑虑的几位重臣甚至联名上书要求彻查先帝死因,而且边境突传三百里加急,一直按兵不动的吐蕃突然正式进攻,两军已由对垒变为正式开战。   内忧外患,承宗李沐焦头烂额,他虽继位,不但遗诏是伪诏,而且连传国玉玺也没有得到,暂时还可应付,再拖延下去肯定让人生疑。安王重兵更是心腹大患,可是吐蕃突然发难,目前还没发夺去他的兵权。如今安靖侯府的事情又惊动的一帮老臣联名上书要求彻查先帝死因,这是他最大的软肋,先帝的死本就是他们母子做的手脚,哪经得起细查。   李沐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听从母亲先稳定局势和臣心的劝告,却受凌意可挑唆做出这等蠢事,位子还未坐稳弄得不可收场。   卢太后得知实情后气急败坏,儿子刚刚登基,根基未稳,内忧外患,特别是先帝遗诏是假不说,就连传国玉玺都尚未找到,私刻的隐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还有安王的百万重兵,这些都是急待解决的事,儿子却和一个无权无势的安靖侯府过不去,惹出这等大麻烦。   先是把儿媳凌意欣叫去一顿臭骂,才知原是凌意可的挑唆,更是怒极,即刻严令凌相管好二女儿不许随意出府,并把端王府赐给宫中另一个成年皇子居住,彻底断了儿子和凌意可的路子。   面对安靖侯府的大麻烦,卢太后浸淫后宫和朝政多年,极有手腕,很快就同时发出三道懿旨平息了事态。第一道是很快派人给于家老幼送去粥食精心服侍安置,并派太医诊治;第二道是由礼部出面速速给于文远敛尸并厚葬,并在于家设灵堂令满朝文武皆去祭奠;第三道是笨来廷议对于家只是家财暂时封库,主仆分开就地圈禁,等于奉直是否投靠吐蕃一事查清之后再作处置,暂时并未有处死之意,可是经查证守卫统领和看守的禁军却挟私报复,私绝于家水米,致女婴饥渴而死,还刺死前去理论的安靖侯,遂下令即刻处死,家眷遣回原籍。   事态平息了下来,于文远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满门的暂时安宁,恢复了饮食的于家大小经过太医的精心调养,身体也渐渐康复了。因为前车之鉴,卢太后下令只由禁兵包围安靖侯府,于家主仆不得出府半步,但可在府里自由行走,每日足量供应米菜等物。   于文远的死使老夫人的身体彻底垮了下来,于夫人成了于家的主心骨,所有的事情都要她拿定主意。于文远的死也让她一辈子的怨恨彻底了结,在悲痛的同时,心性渐渐平和宽容,对奉纯一家和奉孝母子不在冷漠敌视,每日在有限的条件内,精心安排好大家的生活。   在压抑和自卑中生活了几十年的奉纯不再退缩,他挺身而出,暂时担负起家主的职责,大小事情亲自和于夫人出面料理,成了她的好帮手,奉孝也破天荒的好像长大了,每日帮着奉直料理事务,外患当前,于家命运未卜,没有比亲人一心一意更重要的了。   于文远虽然壮年早逝,死的凄惨,但却救了整整一家人的性命,还好在卢太后的懿旨下仍以安靖侯之爵位得以厚葬,算是对于家人最大的安慰。   老夫人却因为于文远的死受到沉重的打击,那几天的饥渴困顿和惊吓对她老迈的身子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再加上忧心于家的命运,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彻底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满府最冷清的莫过于奉直的院子,在老夫人的提议下,福意居又改成了云水居,只可惜整个院子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卢静娴一个人带着丫头嬷嬷居住。   于夫人怕她一个人寂寞难耐,让她去和青姨娘去住,卢静娴却推说要为公子和云姐姐看好屋子,莫使荒凉了去,因为值些钱的东西大多已经封库存放,每间屋子里都空荡荡的只剩常用的家具,卢静娴已然每日督促奴仆细细的打扫整理空寂的屋子,时时保持洁净整齐,随时准备迎接奉直和若水回来。   已经苍老了几分的于夫人和青姨娘坐在空空如也只有几件家什的外堂,相对无言,瓷瓶宝器,玉雕摆件,琉璃屏风都被收走,徒留空空的桌凳。   于夫人想起于文远瘦若饿殍一般的身体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心里一痛,怎么也不会想到,一辈子不问人间烟火事的于文远,竟然会在于家陷入绝境之时,拼却自己的性命,扑到两只尖利的戟上,以这种惨烈的方式,为于家老幼赢得生机。   还好于家总算暂且安宁了下来,除了不能出府外,米菜供应充足,日子仿佛又和以前一样,只是二房凋零,奉直的妻妾休的休,死的死,跑的跑,只剩卢静娴一人,三个孩子虽然有云氏照顾,但却不知下落,奉直自己至今音讯全无。   “夫人可是担心二公子?”   于夫人摇摇头:“我不是担心,我是想他,我相信他现在定是好端端的忙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你说这孩子咋就这么狠心,走了一年多音讯全无,就不怕急坏我们,他那房现在多亏有静娴打理,要不就成了空院,你说他就这么放心的下?”   青姨娘连忙劝她:“公子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他定是碰到什么要紧事情了,既脱不开身,又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夫人想想,他若真的来信报了平安,我们言语神色之间难免流露出来,落到有心人眼里,可不成了麻烦?”   于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也对,我只是太想他了,我一生的心血几乎全都用在他的身上,只要现在得见一面,我死也甘心了。还有他的两个女儿,幸亏云氏带走了她们,就是以后皇上再怎么责罚于家,他们都是安然无恙的,隐姓埋名也罢,落为庶民也罢,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青姨娘点点头,心有余悸的说:“夫人说的对,前几天我们差点就送了命,想着真是可怕,本来锦衣玉食之人竟险些被活活饿死。如果不是云姨娘派人劫走小容儿,她那么小的年纪一定挨不过,还有我们,要是没有她派人送来的那些馒头和水,我们也早就支撑不住了。”   于夫人有些狐疑的说:“这一个她确实立了大功,不但救了容儿,还让我们多了活命的机会。不过这么说来她以前并未远离,就带着孩子在长安附近生活着,我原先还以为她回蜀郡去了,她倒躲得好,我们派了那么多人都未能找到。不过她一个外地女子本事倒不小,躲得好好的不说,还有那么一个忠心能干的侍卫,我怀疑奉直早就替她安排好了,他还是不放心云氏,怕我们亏待她,也不知她生了没有,是儿还是女,真希望于家这场祸事过去以后,她能带着奉直的三个孩子回家!”   “夫人,静娴和你一样盼着云姐姐回家!我好想翼儿和容儿!”   卢静娴捧着几支半开未开的荷花走了进来,后面的丫头端着一个普通的青瓷花瓶,随手插在桌子上,发出淡淡的清香,粉嫩的花瓣上露珠晶莹。   于夫人一喜,欣慰的说:“还是静娴贴心,知道屋里空的没什么摆设,插几支荷花让我们心情好些,只是在哪找的花瓶?”   卢静娴轻轻一笑:“我见荷花开的这样好,专门坐小船采的,老太太那里我已经送去了,只可惜没有好花瓶。家里的好东西都被查封收库了,只有这些粗疏之物反倒留了下来,这是我在杂物库里找到的,夫人莫要嫌弃。”   于夫人感动的拉着她的手:“如今府里没落了我才知道,穷家女子有穷家女子的好处,奉直那房现在只有你了,我顾不过来,处处都要靠你打理,现在不比寻常,只能辛苦你了!”   卢静娴感激的说:“夫人莫要这么说,云姐姐对我的好不比寻常,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完。静娴身无长物,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把云姐姐和公子的屋子打扫干净,让他们随时回来都有一个舒适的地方。”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三八、尼庵   若水一行走到半路,下了好几天的雨,在泥泞与崎岖中前行,一行人苦不堪言,幸好没有人追来,磨磨蹭蹭的一直走了二十多天,方才到达蜀郡。   听着熟悉的俚语方言,看着熟悉的大街小巷,又悲又喜,只可惜这最为亲切的地方,已经没了她的一个亲人。想起出家的娘亲和失踪的爹爹和弟弟,心情无比惆怅,很想让马车绕到云家旧宅门口进去看看,田玉莲坚决不同意。   “小姐,咱们快走吧,你就别任性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说不定门口早就有人盯着,我们如果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   若水无奈只好说:“好好好我不去,那能不能让车从云宅门前经过,我只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田玉莲还是直摇头:“不妥不妥!那里有不少人都认识小姐,小姐如果揭开了帘子,绝对会被人认出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我的好小姐,你就别任性了,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了,咱们还是快走吧,就这会马不停蹄的赶路,等到了天也黑了,先安置下来,躲过眼前的祸事,想回家看看以后再说吧!”   若水也明白自己此刻提出回云家太任性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大家确实都已累极,几个孩子的精神状态也不好,就吩咐马车径直赶往云家私宅所在地青坪镇。   青坪镇离蜀郡城尚有大半天的路程,等赶到天已擦黑了。此刻虽然偏僻,但因为行脚过境必经之处,小小的地方那个酒楼客栈商铺林立,沿街全是叫卖的小商贩,倒也十分热闹,也因为如此,有外地人或者马车经过,根本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没有人会去关注,不像僻静之地,来几个生人周围几里地都知道,看来云家当初将密宅置于此处是非常聪明之举,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云家密宅在一处很普通的小巷里,田玉莲十分小心谨慎,怕万一此处已被发觉,就让马车远远的停着,吩咐纪刚带了信物前去敲门,很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了,把一行人迎了进去。   为了隐秘起见此宅对外称是赵宅,管家亦称是赵管家,他是个非常精细之人,见大家面带倦色疲惫不堪,吩咐很快准备好简单的饭菜用过,又烧热水沐浴更衣,并很快安排好了住处,吃饱喝足并放松下来的大人小孩终于可以躺在舒服的床榻上,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若水被一阵鸟鸣声吵醒,睁开眼睛,另一张床上的颜儿和奶娘睡得还正香,她以为又是在客栈里,旋即又想起昨夜已经平安抵达青坪镇了。   一夜好眠,神清气爽,所有疲惫和劳累都烟消云散了,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又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梳洗一新的小蓝应声进来服侍。   终于不用再做民妇打扮,若水梳了整洁紧致的螺髻,戴了心爱的绢花簪环,穿上藕荷色的薄绡衫和月白色的百褶裙,容光焕发,清爽妩媚。   三个孩子,若水和奶娘照顾最小的颜儿,虹儿照顾翼儿,田玉莲照顾小容儿,大人都已经起床梳洗,孩子们还好梦正酣。   宅子不大,是三进的院子,前后都有花园,虽然不大但却屋宇坚固,布局巧妙,花园里绿树掩映,花木扶疏,亭阁池塘俱全,家具物什皆是上品,看来云老爷当年花费的不少心思。第一进住着赵管家和庄子原先的一众家丁仆妇,第二进是住院,住着若水虹儿等人和三个孩子,第三进住着纪刚四人,倒也是个能长住的地方。   吃过早饭,若水想起就在不远处山上尼庵落发的娘亲,再也按耐不住强烈的愧疚和思念,求田玉莲立即带她去见娘亲。   因为初次前去,若水之和奶娘虹儿一起去,吩咐其他人照顾好三个孩子就乘轿出发了。   山路崎岖,说是不远,一直走到午时初(中午十一时),方才到达位于半山腰的清月庵。田玉莲吩咐若水在外等候,上前叩开门说明来意,然后进去。   还未见到娘亲,若水已经泪流满面,不安的揉着衣襟,虹儿也是悲喜交加的探首看着,算起来已经有三年半未见娘的面了,自己已由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饱经风雨的妇人,娘亲也由一个富商家的太太变成了青灯古佛之人,看到单纯娇嗔的女儿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妇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门吱呀一声开了,若水紧紧握着虹儿的手,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去,现出来的是田玉莲,然后是一身灰色粗布直襟单衫的云太太,头上光溜溜的,有十分显眼的戒疤。   若水已经泪流满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云太太先是激动,然后是难过,可很快面色就平静下来了。   若水拉紧虹儿的手,满脸的孺慕,满脸的渴望,走过去径直跪下,激动的喊了一声:“娘亲!”   云太太平静下去的眼睛一亮,悲喜交加的看着跪在脚下痛哭的女儿,怜爱的扶起她劝慰道:“若儿勿哭!我儿安好就行,既然长安城中呆不住,就在青坪镇住下吧。我在此一切安好,青灯古佛甚合我意,你看过我就行了,以后不要再来了,就让我在此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吧。这次我是你的娘亲,下一次我就是贫尼无心,你就是施主了!”   若水还是抱紧她不依,苦苦哀求:“娘亲,求你还俗吧,咱们和奶娘、虹儿还有几个孩子一起住在宅子里,日子比在这里舒适多了,求娘不要离开我!”   云太太摇摇头:“我心意已定,若儿无须再劝,见过此面就行了,你们走吧!我在这里很好,不要再来了!”   说完转身就要进去,若水紧紧拉住不放,云太太使劲的挣开她的手,面色平静无波的施了一礼:“贫尼无心告退,施主请便!”   说完转身进去,门吱呀一声关上。   田玉莲扶起哭泣的若水道:“太太心意早定,谁也无法改变,别哭坏了身子,我们走吧,以后没事过来烧烧香,听无心师太讲讲经吧!”   说完和虹儿把她半抱半拖到轿子里,吩咐回转。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三九、突变   凌意可使劲的拍打着紧缩的屋门,喝令外面看守的士兵开门,两个士兵面色平静,置若罔闻。   凌意可骂了一会终于骂累了,又狠狠的摔了一个花瓶,吓得琴音和书香忙跪下求她爱惜自个的身子。   凌意可看见琴音也还罢了,看见书香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巴掌扇过去,脸顿时高高肿起,嘴角隐隐渗出血丝,书香却不敢分辩分毫,不停的磕头谢罪。   门却突然打开了,外面站着一脸愤怒的凌相,他看着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气愤的说:“你能不能省点事?你看看你都做得是什么?皇上的位子还没坐热,比对付于家要紧的事很多,偏偏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揪住于家不放,教唆着皇上把于家大小全部饿死,你看看为自己出气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凌意可不服气的说:“那就这么放过他们?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恨死于奉直了,走之前什么也没留给我,竟然提前写好了一封休书!女儿是他的结发妻子,哪点不如人,他就这样对待我?我一定要出这口恶气,让他回来后慢慢哭去!”   凌相苦口婆心的说:“不是要放过于家,而是暂时放过!我不是说了,比对付于家更重要的事情还很多,等皇上的龙椅坐稳了,把安靖侯府满门抄斩还不易如反掌?但现在不是时候,现在动于家只会乱上加乱,弄不好不可收场!倘若真惹出大事,太后一道旨意就会赐死你,到时谁都救不得,可儿暂且忍一时,千万不要再添乱子,到时爹一定替你出这一口气!”   凌意可点点头,恍然大悟的说:“爹,女儿知道了,放心吧,我决不再犯,求爹爹不要再关着女儿了,我保证绝不出府一步!”   凌相看着女儿可怜的样子有些不忍,点头答应了,又一再叮嘱几句才走了。   看着父亲走完,凌意可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她唤过琴音耳语几句,琴音点点头,很快带来了凌意可相见的人。   “你在蜀郡可查出什么结果?”   跪在地上的年轻侍卫赶紧说:“没有任何结果,属下派人日夜盯着云家的旧宅子,却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凌意可气结的沉下了脸,难道云氏母子还凭空消失了不成?她走时可是抱着一个怀着一个,行动那么不方便,偏偏逃的追不上找不到,难道她从未离开过京城?   安王急报不停的传来,承宗李沐在心烦的同时,也放心了一点,有吐蕃的军队牵扯,安王分身无术,肯定只顾着和吐蕃军队作战,暂时顾不上其他的,包括这个皇位。对他来说,毕竟没有传国玉玺是最大的担忧。   这天早朝,凌相身体不适告病,朝堂上又为对吐蕃用兵的事争吵不休,一部分说吐蕃军队没有真正的实力,不过是在边境骚扰罢了,一部分说吐蕃军队狼子野心,迟早会发动真正的进攻,不如趁现在他们实力不行,再向安王增派援军,一举歼灭,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正在此时,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不用了,吐蕃军已经撤兵了!”   李沐看着突然出现在大门口的安王李潜,惊得差点晕过去,不是昨天还有密报传来说他仍在边关吗?怎么今天竟然插翅飞回来了?   大臣们绝大多数不认识安王,都在窃窃私语,猜测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承宗皇帝竟然吓得脸色都变了?   李沐再也平静不下去了,他威风十足的坐在龙椅上,色厉内荏的问:“李潜!父皇不是遗命让你驻守边关,一辈子不得回京,你竟敢谋逆!”   身材挺拔,气度卓然不群,一身青黑色锦袍的安王呵呵一笑:“果真是父皇的遗诏吗?拿出来让我看看,满朝文武都看看!”   假遗诏如何禁得起众人传看,李沐脸色一变,喝道:“李潜!见了朕为何不跪,想造反吗?”   李潜又哈哈大笑:“造反?我需要造反吗?这个龙椅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李沐惊慌极了,赶紧喝令把安王拿下,安王冷峻的目光逼退了涌上来的侍卫,他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的道:“皇兄都不敢让我把话说完吗?这么急急把我拿下是要灭口吗?”   说完来到众臣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黄帛递给大臣们:“皇兄即位有父皇遗诏,本王也有父皇遗诏,父皇的江山只有一个,肯定有一个是假的,今天就请皇兄把你的遗诏也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遗诏已经在众臣的手里开始传递,李沐气急败坏的怒喝不许再看,又赶紧令人把李潜抓起来带走。   可是不等侍卫动手,一个禁卫军首领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噗通跪下就喊:“皇上,大事不好了,大批军队涌进来逼宫!”   满朝文武惊慌失措,李沐指着李潜大喊:“杀了他!杀了他!快杀了他!”   李潜一把拿过遗诏,几名太监打扮的护卫持着刀将他团团为定。他冷冷一下笑:“遗诏你们刚才都看了,谁敢说是假的?”   满朝文武已知朝堂要变天,几个胆大的试探着说:“遗诏我等看过,确是先皇笔迹,玺印也是真的!”   这时外面已经传来了打斗声,李沐恨得牙齿都要咬碎,安王李潜高声大呼:“遗诏只有一个,把假冒遗诏窃取江山的谋逆之徒李沐拿下!”   侍卫们在李沐的逼迫下拔剑冲过来,还没近身,就被安王的护卫砍翻了几个,别人吓得不敢再近身,又听说李潜有先皇遗诏,胆量上先自怯了,没人再敢真正上前。   外面传来了排山倒海的声音,很快有一帮猛将冲了进来向安王复命说整个皇宫已尽在掌握之中,凌府和卢府已经围成水桶。   李潜大喊:“勿伤众位大臣,把毒害先皇的谋逆之徒拿下!”   李沐已被剑戟团团围定,稍有反抗就会满身血窟窿,侍卫一看大势已去,纷纷缴枪求饶,很快形容狼狈的卢太后也被押了上来,并搜出了李沐的假诏书和假玉玺。   安王一手拿着真正的玉玺,一手拿着遗诏,大踏步走上龙阶,一些乖觉的大臣赶紧跪下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他人也纷纷跪下口称万岁。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十、归途   施紫烟惆怅的倚栏而立,她容颜绝世,气质高华,她满身书香,出口成章,可安王却好像对她丝毫不感兴趣,她做的诗,画的画送过去,他从来都是草草应对,她的一腔柔情和倾慕似乎全落了空。   而众人口中素未谋面的他,是一个英姿俊朗,器宇轩昂,文武全才的翩翩少年郎,她的美貌和才情,就该伴着这样的男子度过一生,即使做妾又有什么打紧?何况以他的身份,就是做妾,以他父亲一生的劳苦功高,她也会是堂堂的亲王侧妃,朝廷二品命妇。   因为心中有所牵挂,她每日望眼欲穿,春思秋怨,变得多愁善感,可他从来不肯主动给她半点情感上的慰藉,她还未入他家门,就已经成了怨妇。   奶娘心疼的看着施紫烟沉迷在自己一厢情愿的局里走不出来,苦苦劝导:“安王贵为皇子,现在王府除了嫡妻,可能还有不少姬妾,以后还会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你且不可情意太重,给自己平添痛苦,做好做妾的本分就行了,何况你并未见过他,一切只是自己的想象而已。”   施紫烟摇摇头:“奶娘不知道我的心思,正因为安王府有那么多的女人,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我才要和他之间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让他对我有一份特殊的情意,这样一辈子别人都不会取代我的位置,我才能得到一辈子的荣宠。如果在这里只有我一个,我都不能抓住他的心,将来回府面对那么多的女人,就更不可能了。”   奶娘安慰道:“小姐别担心,我相信府里有再多少的女人,要么不如小姐美貌,要么不如小姐有才情,不可能像小姐这样才貌双全的。何况王爷至今都未见过小姐,说不定会一见钟情呢!”   万般情思无处安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时家奴来报,说安王派人传话,三天后大军回京,请小姐收拾行李,到时一起返京。   施紫烟害羞的点点头,瞬间内心满是欣喜。虽然他一直刻意回避,但主动提出带她回京,起码从心里已经接受了她,回京路远,日夜相处间有的是机会。   终于踏上了回京的路途,施紫烟以为安王会亲自来接她,在她的心愿里,她应该是被如同神祗一般气度不凡的男子,轻轻地握着柔荑一般的手,亲自接回府的。   可她还是是我那个了,他只派了几个下级军官来接她,也许在堂堂一个王爷的心里,一个女子是实在不值得他放在心上的。   队伍宛若长龙,她和奶娘、丫头、家奴、行李被安置在中间的两辆马车上,就这样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走着,根本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也根本不知道哪辆马车上是他,路新购阻了十几天,还没见过他的模样。   她不甘心,如果归途中再抓不住他的心,那么回京后,她很有可能就会湮灭于他的众多女人中。她和他之间,必须有不同于那些女人的地方,让他一辈子不能忘怀的地方。她不要和别的女人一样,中规中矩的进府,敬酒奉茶成为他的妾室,然后再没有洞房花烛的夜里,做了他的女人。   可是这么长的队伍,这么多的马车,她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小姐,累了吗?听说再过一个时辰就到驿站,晚上就歇在那儿,小姐不要再多想,好好洗浴一番就睡吧。每天坐在马车里,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驿站?施紫烟眼前一亮,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到了驿站,施紫烟先让人准备热水撒上香料沐浴,再细细梳妆打扮,最后又换上最心爱的衣裳,今夜月华如水,最能撩动人的情愫,端起准备好的冰糖雪耳莲子羹来到早就打听好的安王下榻之处。   虽然已经踏上归途,奉直还是归心似箭。在边关因为知道没法回去,倒还罢了,可一旦踏上归途,简直恨不得立刻跨进家门,前段时间听说于家被抄,家人就地关押,现在安王已经即位,于家应该没事了,可是失踪的若水和翼儿依然下落不明,她们可千万千万要安好,然后伴他一生一世。   摩挲着若说的玉佛和翼儿的银镯子,思念如同潮水,这时亲卫进来报,说是施小姐送来莲子羹,正在外等着。   奉直顿时愣住,施小姐想送莲子羹,大可派丫头送来,用得着夜深人静时亲自送过来,这传出去能说得清吗?而且她见了自己,如果误以为自己就是安王,将来怎么才能理清这一团乱麻?   奉直思索了一下轻轻的笑了,但愿安王能喜欢自己送的这份礼物,即使不喜欢,这份礼物也送定了。   施紫烟忐忑不安的站在婆娑的树影里等着,亲卫传话好大一会儿没有出来,难道安王居然不愿见自己?在这月华如水的夜晚,远离妻妾已久,他居然能够拒绝一个青春女子的情意?是阅人无数的他定力太好,还是觉得自己轻浮?   施紫烟几乎想夺路而逃,却又不甘心,好歹见他一面,哪怕不能得到他的欢心,也甘心了。   就在此时,亲卫出来,说王爷请小姐进去,说着奉直已经亲自迎了出来,施紫烟从树影里出来,如水的月华倾泻了她一身,淡白碎花的衫子,飘逸柔美的长裙,如同月中仙子。   奉直一愣,没想到施紫烟的容貌风华如此过人,同时释然,如果没有过人的美貌,施老将军也不会主动提出把女儿送与安王为妾,这样的礼物送与安王,他应该会很高兴的接受吧,既得了绝色美女,又安抚了边关将士的心,这样的女子天生就该伴在九五之尊的左右,成为御阶前一束华丽的宫花。   施紫烟偷偷瞥见他的表情,知道他已为自己的美貌所吃惊,心中既羞且喜。而且他果真如自己所想象中的一样,是一个英俊轩昂气度不凡的翩翩少年郎。   奉直却虚掩了门,施紫烟娇羞万分抬不起头来,正不知他要做什么,奉直却躬身行礼,口称:“末将于奉直见过施小姐!”   施紫烟惊呆了,想了一万个结果,惟独没有想到他居然不是安王!   看着她花容失色,奉直于心不忍,可他还是下定决心说:“三天前王爷接到急报连夜赶回京城,怕军心不稳,所以令末将假扮王爷,除了近卫和亲近将领没人知道,施小姐不是外人,所以才敢告诉小姐。末将因此托病不轻易抛头露面,几乎整天都在马车上度过,对小姐照顾不周,有负王爷重托,还望小姐见谅!”   施紫烟心里一阵失落,原来这位少年居然不是安王。原以为路上能和安王亲近一切,没想到他不打招呼就走了好几天,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至此安王还不知道有她的存在,所有的应允纳她为妾,接受她的诗画礼物,甚至接她回京,都是这位少年做的,这位器宇轩昂的少年如果不是安王,那么安王到底是什么样子,大概不是比这位少年差吧?   奉直看出她的心思,赶紧说:“王爷英明神武,非奉直凡人可比,王爷常赞小姐满腹诗书,只可惜军务繁忙,不能与小姐切磋,还说等回了京,一定好好和小姐吟诗作画。”   施紫烟的心已经欣欣然开始雀跃,原来他是在乎她,欣赏她的,只是他实在太忙了,原来他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以后的生活。看来他不仅是一个英雄,更是一个知情知趣之人,可惜有要事先走了,如果现在是他本人,在这月华如水的夜晚会不会对她生出些许情愫?   蓦地发觉奉直还一丝不苟的弓着身子,俨然已经把她当做安王侧妃看待,连忙又羞愧又感激的说:“将军快快请起吧,紫烟唐突了。将军连日奔波,旅途劳累,这碗莲子送与将军喝!”   说完慌忙告辞离去。奉直看着她惊慌的身影哑然失笑,安王兄不是一向自诩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吗?这位施美人绝色痴情,才华出众,看他还能不能做到片叶不沾身?   忽又想起他还不知此事,别到了京城冷落了施小姐闹出笑话。他翻出施小姐送的所有东西,细心的包好,又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一并装好,然后叫来亲卫,传今明早八百里加急,送到安王手上。   安王一直在京中潜伏,本想等着父皇清扫重重障碍后就立他为储君,谁想有狗急跳墙下了毒手并假诏篡位,幸好父皇早有防备,提前写下了传位遗诏,和传国玉玺一起派心腹太监交给他。他没有父皇支持,在朝中又无势力,想得到重臣支持何其难,幸好后来几位与凌相不合的重臣答应暗中助他,才得以顺利除掉奸党继位。   可是奉直忽然送来八百里加急并亲手交给他,安王不由得惊心动魄,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待打开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最难消受美人恩,这番美意势成骑虎,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既然能够安慰边关将士的心,不妨功夫做足些。   想起若水,心里一窒,分别日久,她还好吗?相信有了纪刚他们护卫,她一定会平安的,今生今世他能为她做的只有如此了。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一、放弃   手持真正仁宗皇帝遗诏和传国玉玺的安王终于坐上了龙椅,名号按仁宗皇帝遗命称宣宗,不外乎是为了纪念风华绝代却早逝的发妻文宣皇后。   天下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安王才是仁宗皇帝唯一的嫡子,既有才干非凡,人物出众的嫡子在堂,又如何能轮到一众庶子成为九五之尊?何况风华绝代的文宣皇后与仁宗皇帝少年结发,情比海深,当然最心爱酷似她的安王,就是瑞王再有势力又怎样?仁宗皇帝对嫡子安王的冷漠无情,不过是为了保护他而已,最终还是想尽办法让他即了位。原来所谓的吐蕃大军压境,安王主动请命替父皇御驾亲征,不过是为了壮大他的实力而设下的局。   文宣皇后和长子相继早逝后,仁宗皇帝沉沦在痛苦中不能自拔,无心朝政和后宫琐事,慢慢的将后宫事务全交给善会揣摩君心的卢贵妃打理,朝堂则被卢贵妃的表弟凌相慢慢控制,卢贵妃之兄卢烈手握兵权,十几年来卢凌两家控制朝堂,结党营私,徇私枉法,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等仁宗皇帝醒悟过来,已无力改变,就一方面大力扶持卢贵妃之子瑞王,给人造成有意立瑞王为储的假象,一方面暗中培植安王的实力,为他继位做准备,这次安王能够逼宫成功,也幸亏部分与凌相是死对头的重臣暗中相助,他们一为遵先皇遗命,二为自保,所以暗中精心谋划,帮助安王,选在这个凌相因病没有上朝的日子,兵不血刃的夺了位。   安王继位,除了卢凌两党,满朝文武和天下人无不拍手称快,多年的暗无天日终见了光明。   承宗李沐即位不足一月,就成了阶下囚,他与生母卢贵妃为了皇位,毒死病中的仁宗皇帝,制作假遗诏与假传国玉玺,本应立即处死,何况卢贵妃与文宣皇后的死脱不了干系,但是安王念在她曾是父皇宠妃,又打理后宫多年的份上,降为太妃,发落了皇陵,终身为仁宗皇帝守陵。李沐贬为瑞国公,领国公俸禄保证一家大小衣食无忧,也同家眷一起被发落皇陵,世世代代做守陵人。这已是最宽大的处置,新军宣宗皇帝再次声名大振。   卢凌两党彻底倒台,家财被抄并阖府贬为阶下囚等待查办,家奴圈禁待卖,多年受尽欺压的朝臣和被打压排挤的外臣共查出其八十多宗罪名,纷纷上书要求立即满门抄斩并彻查同党,以正朝堂,树新君之威。   宣宗皇帝却只令抄没家产,清查同党,人犯全部都下了昭狱,并不提立即抄斩一事,朝臣们猜不透他的心思,又摸不透新皇帝的脾气,不敢太过造次,劝了几次之后依然如此,就只好先放下,宣宗皇帝大智大勇,谋略过人,说不定另有打算。   早朝后回到安王府,王妃田曼婵迎了上来,她已经被册封为皇后,因为还没有搬到宫中,仍是一副家常的亲王妃装束。   田曼婵轻轻一笑,立即拜了下去:“臣妾见过皇上!”其他奴仆姬妾跪了一地行大礼,李潜无可奈何的笑笑,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拉起田曼婵,深情的说:“婵儿不许如此见外,若非正式场合,朕许你不拜!”   田曼婵神情妩媚的看着他:“君臣之礼,臣妾不会荒废。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只要皇上心中有臣妾就行了!新皇登基,肯定要先充实后宫,府里现有的姬妾出身太低,一时不能封的太高,臣妾已经拟好了单子,两位已生养的姨娘不能封的太低,就封嫔吧,几位没有生养的封为贵人,六位姬人按照资历封为才人和美人,如果皇上没有意见,就按此分封吧!”   李潜点点头:“就按皇后说的办吧,后宫之事朕不会太过问,你看着办酒醒了!”   田曼婵又试探着说:“再过一些时日,朝臣肯定要上书充实掖庭,到时举国选美,说不定能选到可心之人,让皇上不再为画中之女遗憾。”   李潜一愣,妻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见过画中之人,她以前明明知道那就是奉直的妾室,却不肯告诉自己,以后奉直难免出入朝堂与后宫,若水虽为妾室,也可能有再相见的机会,若被她知道自己如此善待她,两人竟然有过交往,就是再贤惠也不会喜欢若水,一个侯府的妾室让当朝皇后吃醋,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和奉直有子有女,自己和她今生无缘分,两人既不能相守,就还她安宁吧。   他呵呵一笑:“若不是你提及,朕这段时间忙的都忘了这件事,婵儿倒是念念不忘呢!不过街头偶遇的一个女子而已,连面也没见过,值得我惦记一辈子吗?这几年过去,说不定已为人妇为人母,朕坐拥天下,还怕没有可心的女子?当初不过是觉得她与其他姬妾不同罢了,若真的找到了,说不定大失所望,就是留在身边,也不过几天的热度罢了,婵儿又不是不知道朕对女子的态度,除了婵儿,真正对谁上心过?就是月里嫦娥,也不过尔尔!”   田曼婵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无比感动欢欣,虽然丈夫的大事终成,自己做了天下最高贵的女人,儿子当即就封为太子,女儿成了长公主,他对自己母子三人已是做到极致。但那个画中的女子始终是她的心病,她知道从来不对女人上心的丈夫,若是上了心,会为她抛下一切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在他心里,除了自己,天下再美的女人都是一样的。   李潜看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完全相信自己的话,也放下心来,认真的说:“婵儿放心,我们一起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日子,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朕要做个明君,我不会举国选美的,所谓的充实后宫,不过是为了笼络朝臣而已,到时你拟出单子,除了这次助我登基有功之臣外,再在世家大族和朝廷重臣家的适龄女子中选上一些吧!”   说完转身要走,田曼婵拉住他的衣袖:“明天就要搬到宫里了,臣妾今天已经着手整理东西,那幅画像要不要带着?”   李潜愣住,万般不舍与惆怅涌上心头,很快平静下来,无所谓的说:“一幅画像而已,皇后看着处置吧,朕还有事要做!”   说完转身就走,不敢让田曼婵看到他的神情,他要赶在田曼婵收起之前再看那画像一眼。他是不得不放弃了,虽然坐拥天下,却无法得到一个女子,甚至都不敢对那个女子表白,今生今世都不会表白。   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田曼婵轻轻的笑了,一个丈夫已不在乎的女子,若毁了她的画像,岂不显得自己小气?还是与不能带走的东西一起封库吧,说不定等很久以后拿出来,就成了夫妻之间彰显自己大度的回忆。   画上的女子美好依然,身旁是淡淡的烟柳,笑盈盈的眼睛如同春水温柔,秋水明媚,花瓣一样的红唇边,笑窝像汩汩的清泉慰藉他的思念。   可他又能怎样,不能得到不能演说,就是他要帮她,也要借着奉直所托的名义,甚至连一幅画像也不能日日面对,只能把她轻轻的放在心里最深的角落,一生一世青翠着,暗香幽幽,只氤氲他一个人的心。   还好,在她最为仓皇无助的时候他帮过她,救出她的贴身丫头,解决了她最大的遗憾,也是那一次,两人有过唯一的一次交集。在那远离尘世的地方,没有田曼婵,没有于奉直,世间俗礼都可以先放下,只有他和她。她就坐在饭桌的下首,小心翼翼的侧身坐着,殷勤羞涩的添酒布菜,卑微而可怜的样子让他心疼。她应该拥有明媚的一生,一如初见时她的笑容,可是明知道她过得并不好,却偏偏无力改变,所能做的,无非就是以奉直好友的名义给她一切她所能接受的帮助。   如今的她和纪刚他们流落何处?李沐假诏登基后,他怕自己夺位失败牵连到她,向纪刚发出逃离的急信后,暂时不许他们与自己联系,想必有纪刚四个保护,她们应该安然无恙吧?自己登基的消息已经天下人皆知,纪刚会不会听到以后与自己主动联络?   宣宗李潜再也坐不住,说不定她们得知朝堂之便后又返回京城,却又因为奉直还没有回来暂时不敢回靖安侯府,那么最后可能去的就是青山碧水间的适意居,很有可能在那里先安顿下来,等奉直回府后再去找他。奉直已经派人送信说是再有二十多天就可回京,到时自己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见她了。   她若是妻室还好,偏偏她只是一个侯府的小妾,而他是天下之主,二人身份天地悬殊,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再无相见之日。沉自己刚刚登基,还未入宫,现在还有一点自由,能不能再见她一面?只一面,看到她经过那么多奔波安好就行。   他派人告诉田皇后说自己有急事,今夜可能回不来,然后只带了几名心腹侍卫,骑良驹疾驰而去。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十二 寻踪   再次站在青山绿水间,看着适意居紧闭的大门,恍然不觉两人已经分别近乎一年,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已经出世了吧。这一年没有了侯府压抑委屈的生活,她的眉目之间是不是开朗了许多?笑容是不是明媚得如同初见一样?如果再有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她是不是也会落落大方谈笑风生,而不是委屈卑微、小心翼翼?   站在大门前,一颗心已经千回百转了许多次,大门紧闭,她到底在不在?如果在的话,会不会觉得他唐突?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敲门,半天门才开了,还是当初的那个管家,看到李潜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往里迎。进得门来里面冷冷清清,李潜虽然明知若水在这里的可能性极小,心里还是非常失落。   她没有在这里,到底在什么地方?   不由自主地走进她曾经的卧房,里面所有的帐帷器物都已收起来,空荡荡的如同他落寞的心。管家是个机灵人,赶紧上前用衣袖拭净椅子上的灰尘,从柜子里取出绣垫放上,请他入座喝茶。   他只想静静地坐一会,挥挥手说:“你们下去吧,不必服侍,本公子想一个人坐坐。”   终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她气息尚在的房里,伸手随便翻翻,在一个小屉找到一方薄薄的丝帕,鹅黄色的丝帛光泽流转,上面绣着一朵朵开的正艳的桃花,几只落下的花瓣,随波逐流,香艳而缠绵,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春归去的落寞,丝帕不知将落于何人手,不如让他留个念想,她的画像顾忌着嫡妻田曼蝉已不能再保留,好歹让他的思慕有处安放吧。   走出门来,望着远处的青山和门前流水,突然觉得有这么个私密之处放松身心再好不过,这里离京不远,快马一日就可返回。等以后处顺朝堂之事,正式搬入皇宫,千般重任等他担负,能不能有这么一出偶尔让他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地方?   立即吩咐身边的心腹:“你去找庄主商议,我愿以三倍的价钱买下此庄,让他另外置业,三日之内办好并布置妥当,里面原有的东西都不要动,管家奴仆一块买下,记住吩咐他们,如果云小姐回来,什么也不要说,像以前那样细心服侍就行。”   返回途上,突然也弄不清到底是为自己买下此庄,还是为云若水买下此庄?是为了让拯救有个放松身心的私密之处,还是为了让云若水有个安宁舒适的落脚之处?   青坪镇,为了说服母亲还俗,若水一连三日上山跪在庵门前苦求,可是云太太却不为所动,开始苦口婆心劝她回去,后来干脆不肯再见。   苦求不得,再加上一路劳碌奔波,父亲和姑母一家又下落不明,若水大病一场。虽然奶娘一再说明母亲早有看破红尘之心,以前不过是放不下女儿而已,如今好歹也算终身有托,母亲才能了无牵挂地皈依佛门。可若水总觉得是自己私奔一事让母亲大受打击,才觉得红尘无望出家为尼,只是此事已成定局,怎么也无法挽回母亲的心。直至去了几次之后,以施主的身份听母亲讲经,也觉得庵堂清静安宁,佛门与世无争,是养老的好去处,也就渐渐想开。   也许这里离京城太远吧,想起往事如同梦境一般,特别是凭空出现又无故失踪的纪公子,他到底是谁?明明是一个陌生人,看到自己的眼神却仿佛已经认识了好多年,他对自己的好真的只是看在奉旨面上吗?   几年来,自己从离开蜀郡道再次返回,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和恩怨,除了身边真真实实的三个孩子,好像京城的一切都是空的,与她再无关系。   可是她知道自己终要回京的,她只是一个侯府的逃妾,当初因为凌意可而逃开,如果奉直回来,她终究还是要回到他身边的,那么多的往事,还有他最终对她的安排,为了防止凌意可欺凌她连休书都准备好了,这样的情分足以淡化过往的怨怼和失落,让她不能这么决绝地永不相见,她相信如果这次回去,谁也不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最重要的是三个孩子都不能无根无基,跟随一个不能露出真名的逃妾长大,能有什么前途?   生活中总是有一些让人欣慰的事,一路上的朝夕相处,纪刚已经越来越不掩饰对虹儿的情意,他是个苦孩子出身,耿直忠心,最值得虹儿托付终身不过,最关键的是他走到虹儿所有的往事,却从没有半点嫌弃过,世间男子无不重视女子贞操,只有他肯真心地怜惜她,把她看得无比珍贵。   可是虹儿却极度自卑,总觉得自己已是残花败柳,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千方百计逃避纪刚的情意,若水苦劝不下,又着急又无可奈何。   三五日后,一行人终于正式安顿下来,若水不放心侯府,就派纪刚带纪强前去打探消息,想方设法在奉直回来之前保全侯府一家大小的性命。   “小姐,我刚看到纪刚去找虹儿辞行了,你说这次虹儿会不会改变主意?”   若水发愁地摇摇头:“我从来也没想到,虹儿竟然如此固执,她昨天还和我说如果我们返京,她就留在此处看守宅子,时时上山照顾母亲生活,绝不再回京城,至死也不愿再见公子一面。她不愿再见公子也就算了,我觉得纪刚倒是一个很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又半点也不嫌弃虹儿的以往,两人明明就两情相悦,可虹儿就是走不出自己的心结,纪刚明天就要回京了,也许以后就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让虹儿真的一生凄凉?”   说着纪刚就闷闷不乐地走了进来向若水辞行,田玉莲看着他的样子,明白又碰壁了,小心地问:“怎么样?虹儿怎么说?”   纪刚摇摇头:“我对虹儿说我受小姐差遣回京一趟,让她等我回来,谁知虹儿却说她绝不再回京城,将来与我再无交集,让我保重。我又说无论她在哪里,我都愿意留下来,她却说她不过是一介奴才,不需要什么侍卫,让我保护好小姐和几位小主子就行。”   若水紧紧盯着他:“你实话告诉我们,你到底对虹儿是不是真心?帮你办保证一辈子对她好?她是受过苦的人,你若不能一世待她好,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过一生吧!”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十三  试探   午休后小憩醒来,是一天最为惬意的时光,若水正和奶娘、虹儿看着三个孩子玩耍,暑热渐退,风轻云淡,小小的池塘里荷花正香,若水不动声色的观察者虹儿,纪刚走后,她虽然表面如常,却经常会心不在焉的发呆,思念和担忧明明就写在脸上,却自个拘着自个,不敢面对内心的真实。   满头大汗、一脸惊慌的纪强忽然出现在面前,却不见纪刚,还不等若水发话,虹儿已经脸色大变,突然站起来:“纪刚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发生什么事 呢?”   纪强扑通一声跪下:“属下该死,没有保护好纪刚!作业我们连夜赶路,为了抄近路,就从前面山上绕过去,谁知就该的马踏上松动的山石,纪刚从马背上掉下来滚下山崖了,昨个晚上天黑看不清楚,树下不敢贸然行动,直到今天早上才敢下去寻找,却除了一点血迹什么也没有找到!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虹儿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她不顾失礼,扑过去抓住纪强大声责问:“你为什么不好好找他?他那么大个人,又有一身的武功,说不见就不见了,谁信得过去?我不信,你一定没有好好找他!不!我现在就去找他,我不信他就这么不见了!”   纪强难过地说:“我找了,找了整整一个上午,不是我一个人在找,而是发动了好些附近的山民一起寻找,翻遍了每一个草丛和山石,都没有找到!”   田玉莲难过地叹了一口气:“山谷多野兽,不会是摔得昏迷过去碰到什么?”   虹儿立即失声痛哭:“都怪我!都怪我!纪刚说他要回京一趟,让我等他回来,我缺狠心说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绝不会与他同行,回来他又说愿意跟随我,我又断然拒绝!一定是我让他心里不痛快才会这么不小心!”   若水百般安慰着:“纪强已经细细查找,却什么也没有找到,说不定果真像奶娘说的那样。事情已经发生,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不怪你,只是个意外,怪不得任何人,纪刚已经不能再回来了,你不可哭坏了身子!”   虹儿却反而不哭了,态度坚决地说:“小姐,我一定罪孽深重,才会害纪刚如此,如果我肯对他说我愿意等他回来,说不定他就免此横祸,都怪我太绝情,他真心真意对我,我却总是顾着自己的自尊一次次地拒绝他,他救了我,又真心对我好,我却害死了他,这次我真的已经看破红尘,等小姐回京之后,我就上山与太太做伴!”   田玉莲生气的说:“太太年纪已长,她出家为尼小姐都大病一场,你再出家,想要来小姐的命吗?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不出家为尼?”   虹儿凄然一笑:“除非纪刚回来,我一定亲口对他说我肯等他!”   “虹儿!”   众人回过头来,却惊呆了,一脸擦伤、头发凌乱、衣衫破烂不堪的纪刚霍然出现在面前!   纪刚不理会别人,径直走到虹儿面前,欣喜万分地看着她:“你若真肯等我回来,我又怎么舍得不会来?”   虹儿悲极成喜极,却被纪刚听见真心话,又羞又疑,顿时说不出话来。   纪刚看着若水鼓励的眼神,鼓起勇气说了原委,原来他掉下山崖后,因为山坡不太陡峭,滚下去受了些皮外伤后昏了过去,天快亮时被冷风吹醒才慢慢寻着山路,竟然走了出来,谁知却与纪强错过了,还好钱袋未丢,怕她们担心就胡乱抹了伤药坐马车回来,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下。   虹儿闻言顾不得男女大防,赶紧去查看他的伤口,纪刚一边安慰她,一边不好意思地闪躲着。   若水和奶娘相视一笑,此计甚好,虽然让纪刚吃了些苦头,却试出了虹儿的真心话,为了防她改变主意,一定要逼她无路可退才行。   “纪刚,你既然受了伤,去京城之事你就莫管了,纪强和纪猛也是能干之人,就让他们去吧,你好好养伤。幸亏你及时回来,要不然虹儿就要做姑子去,岂不是误她的终身?三日后是好日子,就成了你们的好事吧!”   虹儿被试出了真心话,不好否认,又觉得纪刚确是真心真意待自己,从无半点嫌弃之意,又一想自己的命都是纪刚从瑞王府救出来的,他既不嫌弃,自己还有什么可一再推拒的?脸一红对若水说:“虹儿是小姐的家奴,不敢违抗小姐命令!”   说完羞得转头跑了回去,纪刚因为欺骗了她,害她为自己担心,有些不忍地想跟进去解释,若水拦在他:“画片儿好不容易才被我们用计逼出了真心话,你想让她一怒之下又反悔吗?你还是忍忍,等等木已成舟后再说不迟!”   纪刚犹疑不决地说:“我又怕虹儿反悔,又不忍心骗她,她以后若知道我骗她,会不会恨死我了?”   若水轻轻一笑:“放心吧,虹儿自幼跟我一起长大,我深知她的性情,只要你真心真意对她好,她会一生都对你好的,就是知道你骗她也不会真正计较的!你好好养伤,三日后给你们成亲!”   纪刚感动地说:“我和虹儿都是小姐的奴才,一切但凭小姐做主!”   若水点点头:“我们回京之时虹儿若是不愿走,你就留在此处和她好好过吧,一为替我时时照料太太,二是看守此宅,我们以后若在京城呆不下去,好歹有个落脚之处,路上有纪强他们三个护卫足够了。   你的卖身契在我这里,等找到老爷之后拿到虹儿的卖身契,我就一起平了你们的奴籍!”   田玉莲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前天去庵里太太给我的,让我在合适之时转交给小姐,老奴觉得没有比此时更合适的了!”   若水接过一看,竟然是虹儿的卖身契!原来娘看似不问俗世,其实把什么都替她想到了!   田玉莲却又掏了两张纸递给她,慢吞吞地说:“其实这座宅子和街上的绸缎庄是小姐和公子一起离开蜀郡后,老爷才置办的,一为做你的嫁妆,二为怕你以后再侯府呆不下去,又不愿回云府,好在此有个落脚之处,生活上也有个着落,这是地契和绸缎庄的文书,我离开蜀郡时老爷吩咐,若你有一天真的来到此处,就让我交给你!老奴终于不负所托!”   虹儿大喜在即,若水本不想哭,可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爹娘把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她在侯府的生活,她的退路,可自己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她相信,爹爹和姑母的弃家远遁,娘的看破红尘,嗖是为她所累。   田玉莲轻轻拉拉她的衣袖,若水醒悟过来,赶紧说:“终于等到你和虹儿的喜事,我高兴得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着座宅子已是我的私产,我若真的回京,就几乎不可能再回来,到爹爹送的,我不好转送他人,但这座宅子实际上就是你们的了,你们就放心住一辈子吧!成亲后你们就接手绸缎庄的事务,虹儿和我情同姐妹,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娶她!”   说完想起自己在安靖侯府万般凄凉地做了奉直通房丫头的情景,泪水差点夺眶而出。虽然对奉直来说,只是纳了一个通房丫头而已,对她来说,却是嫁了,嫁得无比屈辱和凄凉,甚至还不如仙儿,连一身新衣也没有。幸好奉直关起门来和她拜了天地,给了她一个不敢让人知道的洞房花烛夜。今天她终于可以自己做主,让虹儿嫁给两情相悦的人,虽然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她终于找到真正的幸福。   虹儿面对来裁嫁衣的绣娘却退缩了。   “小姐,我还是怕,怕洞房花烛夜我会逃开,我一想到自己残花败柳之躯要面对纪刚,我就好怕,怕自己反应过激吓着了纪刚,更怕自己不能真正放下过去的事情,安安心心跟纪刚过日子!”   若水想起和虹儿自幼的情分,想起两人相互扶持走过最艰难的岁月,想起她为自己挺身而出受尽侮辱,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抱着她安慰着。   “我已经试探过纪刚很多次,他尽知你的过去,却能一如既往,从未有半点 轻视之心,你就坦然面对吧。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我相信你们会恩爱一辈子的。关键是你自己要走出来,鼓起勇气面对他,我不敢要求你彻底忘记往事,只求你慢慢地走出去,不要因为过去影响你们的新生活。”   虹儿点点头:“小姐,我会努力的,不让你再为我担心!”   若水环视她的卧室,欣慰地说:“三天之后这里就会成为洞房花烛夜,今晚你就搬过去同我住,让管家带人布置房子,以后你们就长住这里,只要把绸缎庄经营好,会一辈子吃用不愁的,说不定我在京城过不下去,还要来投靠你们。往事都是在京城发生的,这里远离京城,没有什么影响你们,你们好好过吧!”   虹儿终于抬起头害羞地笑了,若水心下慰然,拉起她说:“走吧,绣娘已经来了,快让他们给你量身做衣,得日夜赶工才能做出来,量完衣服我们一起去首饰铺子,好好给你置办几套头面,你和纪刚都不再是奴才,我要让你以我妹妹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出嫁!”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十四  去留   “小姐,街上纷纷传言说承宗皇帝毒死先皇,假诏继位,已被仁宗皇帝唯一的嫡子安王爷持真遗诏赶下去,并贬为瑞国公,带着家眷和降为太妃的卢太后一起守皇陵去了,以后世世代代只做守陵人。安王爷已经继承大统,帝号宣宗,以后安靖侯府安然无恙了,小姐尽可放心了!”   纪刚兴奋地告诉大家在街上听来的消息,他看着若水惊喜交加的神情,突然很想告诉她纪公子就是曾经的安王,如今的宣宗皇帝,可是想起主子的叮咛,他还是忍住了。   若水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惊喜的纪刚,没想到安王这么快就夺了位,侯府安宁了,随着瑞王的倒台,凌相也会很快失势,凌意可被休弃再没了娘家可以依靠,也就没法再迫害自己和虹儿了,以后不用再东躲西藏提心吊胆了,终于可以自在的生活了。   关键是奉直,若水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他早已投靠了安王,要不然老太太和夫人也不会那么坚决地休弃了凌意可。他自从上次送过一封信后就再无音讯,是不是现在该风光无限地现身了?   欢喜兴奋过后,若水很快冷静了下来,他助安王登基有功,即使不要侯府的世子之位,也出入朝堂身份高贵,这样的男子没了嫡妻,该有多少大家闺秀抢着要嫁他?自己即使辛辛苦苦养大了他的儿女又救了他的一家又能怎样,什么也没法改变她做妾的命运。   他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为妻?是真正的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还是像凌意可那样表面贤良、内心狠厉的权势之女?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一定正当妙龄风华致致,奉直是个多情之人,就是再看重自己,也一定颇为喜爱这样的女子吧?   自己一个拖儿带女、年华逝去的妾室,家世、年华、身份皆不如她,还得卑微地服侍她,称她为姐姐,想着都无奈而悲凉,能在她手里讨得好生活吗?如果她知道自己和奉直的以往,是千方百计夺了奉直的心,还是像凌意可一样使尽手段让自己举步维艰?   千盼万盼,欢欣过后,是无比的凄凉。若水黯然地看着远处的山,到底是什么把她和奉直隔得那么远?奔波无数、辗转数地、折磨数年,为什么他和她之间总是隔着像这山一样的障碍,一生一世无法跨越?   虹儿听几个说瑞王已经倒台,不用再躲着瑞王府的追寻,凌家已经入狱,害惨她的凌意可也受到惩罚,等几个送小姐回京后,就可以返回这里一辈子陪着她,两人在这远离尘世纷扰的地方生活,而小姐也可以带着几位小主子回到公子身边了,没有了凌意可,她定会和公子恩爱一生。   她沉浸着幸福中,没有察觉若水的神色,兴奋地拉住她说:“小姐,我们大仇得报了!你什么时候返回京城?没有了凌意可,她那些张狂的陪嫁丫头也一定被赶出去了,小姐现在又保全了公子的三个孩子,还有恩于侯府,你这次回去,就再也没人敢轻视了!”   若水摇摇头,神色黯然的进了屋,田玉莲示意不明就里的虹儿看着三个孩子,跟进去劝她。   “奶娘,你是来劝我回侯府的吗?”   田玉莲看着若水心灰意冷的样子,装作不解的样子问:“小姐的心愿有三个,一是为虹儿报仇,二是公子平安回京,三是侯府化险为夷,如今这三个心愿都实现了,虽然没有公子平安回京的消息,但老奴相信很快就有喜讯传来,到时小姐带着三位主子回京,可不比当日凄凉,一定是风风光光,阖府望眼欲穿。”   若水慢慢地流下泪来,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奶娘,四百四病我从跟公子私奔的那天起,就注定了终身为妾的命运?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无论我为于家做了什么,都无法改变我的命运?”   奶娘愣住,只知道她再回到侯府,定然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就凭她在侯府危难之际为了救他们做出的努力,就凭她千方百计照顾着三个奉直的骨肉,这种恩情谁能比过?冷静下来一想,就是侯府以后再看重她又如何?以妾为妻,要受到御史弹劾世人诟病不说,奉直连功名都保不住,子女都会受到牵连,无论如何,她一生一世是做定妾室了!心痛而又无可奈何,却不知该如何劝她。   若水心灰意冷地说:“没有了凌意可,公子还会娶别的家世妙龄女子为妻,到时我一个姿色渐衰、年华老去的妾室,要和一个出身高贵、青春妙龄的嫡妻争宠,要和我的孩子在她手里讨生活,就是她是一个真正贤良的女子又怎么样?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容忍自己刚刚新婚就有我横亘在她和公子之间,我和孩子终究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难道我拖儿带女辗转回京就是为了置自己于如此尴尬之境?”   田玉莲半晌无语,她说的全是事实,可是想起奉直那封辗转数人才送到若水手中的信,她又有了些许信心:“小姐,你忘了公子那封信?在那生死当头,他都顾不上侯府的安危,却辗转派人给小姐送信,老奴相信他一定对小姐有妥善的安排,不会让你再那么委屈着!还有他走时处处安排好了小姐的退路,留给凌意可的只有一封休书,还不是怕她待你太过,老夫人和夫人辖治不住她?我就不信,他能为小姐做这么多,还能再弄一个嫡妻让小姐委屈着!”   若水凄然地摇摇头:“我相信公子是真心真意待我好,可他不让我委屈着又能怎样?那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侯府绝不允许你再回府帮我,公子要娶嫡妻不说,肯定还会生下高贵的嫡子嫡女,翼儿和颜儿怎么办?在这里无名无份地孤独一辈子我实在不甘心,让我回去服侍另一个可能比我还小的女人,在她手里讨生活我更不甘心!让我的孩子回去做低贱的庶子我不愿意,可是让他们无根无基地在这里生活我更不愿意!我真的好难!”   田玉莲思索片刻,无奈地说:“小姐一旦回了京,或者让于家人知道小姐的下落,到时就身不由己了,是好是坏都得走下去。老奴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小姐暂且隐下身子,不让侯府人察觉,然后静待其变,到时是去是留全由我们决定!”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十五  回京   一身新妇之装的虹儿担心得看着若水,她这次回京后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小姐,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会侯府?”   若水拍拍她:“我和奶娘已经说过好所遍,我们是回京,而不回安靖侯府!”   “可是回京和回安靖侯府有什么区别?虽然奶娘说让你们先住在适意居,可是那里离京城那么近,小姐既然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了,回侯府也只是迟早的事。要我说,还不如先呆在这里,派人悄悄往侯府扔一封信,逼他们说如果公子不同意立你为妻,就带着三个孩子消失,一辈子不再出现!公子只有这么三个亲骨肉,看他们急不急?”   听着虹儿气乎乎的话,若水噗嗤一声笑了,可神色很快又黯淡下来。   “虹儿说什么傻话?侯府重视这三个孩子,特别是看重翼儿,那是因为公子生死不明,又再无其他子嗣,还要靠翼儿传承香火。如果公子现在平安归来,又成了有功之臣,定会地位显赫出入朝堂,即使他自己不去想,也很快有人张罗为他娶亲,日子长了我们没了音讯,公子必会接受吧,到时嫡子嫡女满堂,还会有多在乎庶子?”   虹儿愤愤不平地说:“那你还对侯府有救命之恩,他们还能恩将仇报?这样大的恩情,又生了长子,难道还做不了嫡妻?”   “恩已成为过去,她们就是再记着我的恩情,也不过等我回府后,从生活上优待一些,地位上尊崇一些,可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改变我做妾的事实。她们现在所想的,不过是如何借着公子助新君登基有功,好重新光扬于家门第,那更免不了要娶一房地位尊贵、出身良好的妻室相助了。我除了以往的恩情,还能再给公子带来什么?别说妾不能为妻,就是我做了妻,一个商贾出身的嫡妻,能给公子带来什么好处?”   虹儿丧气地说:“那小姐还要不要回去?我觉得公子后来待小姐确是真心真意,若不回去似乎对不起公子,若回去又怕和小姐落得和以前一样,如果是那样,还不如我们一生一世就在这里算了!”   田玉莲瞪了虹儿一眼责怪道:“你终身有托,和纪刚恩恩爱爱,将来有了儿女,一家子热热乎乎,让小姐心里是什么滋味?公子虽然和小姐以前有过许多恩恩怨怨,但这次他是真心待小姐,何况以前许多事情,也不全是他的错,他确有无可奈何之处,这一点小姐也能感觉得地。她青春正盛,空闺寂寞,你要劝她一辈子孤苦吗?何况还有三个孩子,你的孩子有爹有娘,你忍心让他们有娘无爹吗?”   虹儿沉默了,以前虽然做过奉直的通房丫头,也许情窦初开的心里,曾经喜欢过那样一个翩翩佳公子吧,但更多是为了当初和小姐共侍一夫一生不分离的誓言,当然也是她做为陪嫁丫头的命运。做通房丫头的日子,也许和公子曾有过恩爱吧,但更多的是日日和小姐相依为命,想着如何对付凌意可的打压和算计,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几曾有过真正的甜蜜?何况公子有那么多的女人,对她的情意又有多少?后来又发生被瑞王侮辱的事情,对公子只有怨恨和失望了,直到今日也不愿再相见。   纪刚不但把自己从火坑中救了出来,更是情深意重从未有过半点嫌弃之心,成亲以后,因为他的真心相待和知疼知热,以往的恩怨渐渐淡漠,只想着两人一心一意相守度日,将来生儿育女共享天伦。可是小姐怎么办?这里虽然轻松自在衣食无忧,可是她当初为了公子抛下一切私奔,就是为了以后如同弃妇一样隐姓埋名孤苦一生吗?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能没有爹吗?   “小姐,虹儿错了,只想着自己,没有想到小姐的终身,你和公子曾经情深意重,虽然进侯府之后受了太多的委屈,但细细想起来,公子对你的冷淡也是为了不让你被人记恨。他走的时候又处处安排好了我们的退路,又远从千里之外捎信来,我相信他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你还是听从奶娘的安排回京吧,回到公子身边去,不要轻易言弃,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孩子们应该有爹有娘,小姐应该有人知疼知热!”   若水看着在一旁玩得正开心的三个孩子,内心已经做了决定。   “奶娘,我们今天就开始收拾行礼,明日我们带孩子上山辞别娘亲,三天后出发,纪刚就不用去了,留在这里陪虹儿,我们带着其他人回京,就依你所说,先住在适意居,暗中观察情况,到时再决定去留。”   虹儿却不依了,拉着若水嗔怪地说:“小姐把我嫁出去就开始见外了,路途遥远,你们都是妇孺,我怎好意思让纪刚只顾着我一个人?如果不是小姐的恩情,我们现在还是奴才,还是让纪刚跟着,等你们彻底安顿下来再说,我在这里有管家和家丁仆妇,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水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件事,对小蓝说:“你去唤纪刚他们四个都过来,我有点话要交待!”   看着四个英气勃勃的护卫,若水有些感慨,如果不是他们,很难想象山高水远,她和孩子一路会遇到什么意外?那个纪公子待她如此上心,果真是看着奉直的面子上吗?可是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起来素未谋面的纪公子为何如此厚待她?   “纪刚,纪公子有无再与你们联络?”   纪刚看着若水捉摸不定的眼神,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就如实回答:“秉主子,自从那次纪公子送来急信让我们快逃,并吩咐不要与他主动联络,我就再没和他联络过。”   若水认真地说:“那就好!有些话我今日不得不说了。纪公子把你们送与我,你们就是我的私奴,无论你们哪一个,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得私下与纪公子联络,不得透露我们的行踪,切记你们与纪家再无半点关系,一定要忠于我,纪公子对我的好处,我和公子以后自会找机会好好谢他。从今日起,为了不给大家带来麻烦,你们都要改姓,纪刚已平了奴籍,你若有本姓就恢复本姓,若没有就该姓云,其他人分别就成为云强、云猛、云烈,别人若问起你们的来历,就说是云府旧奴,被老爷指给了我,千万不可透露真实来历,以免给纪公子和我带来麻烦!”   几个人慌忙跪下表示一定忠心耿耿,若水令小蓝小绿一起跪下,正色道:“你们一路跟着我来,也吃了不少苦,我是个什么样的主子想必你们心里也有数,我虽然没有能力保你们荣华富贵,但是只要你们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对我,我会想像对亲人一样对待你们,凡事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你们打算!”   看着他们一再发誓表示忠心耿耿,若水这才放心地令他们下去整理行李,又叫过纪刚与虹儿,郑重其事地交代:“记住,你们就是我的妹妹和妹夫,我的亲人,老爷和太太也是你们的长辈。我这次回京纪刚,不,是云刚,不必再跟着去了,你们留住在这里看好宅子、经营好绸缎庄,最重要的是时时上山看顾太太,还有留意蜀郡城中云宅的动静,如果有老爷和姑奶奶一家的消息,立即告诉我,以后这边的事情就全靠你们!说不定京中呆不下去,我还要回来投靠你们”   云刚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和几张银票递给若水:“这是我接手绸缎庄的事务后,管事的交给我的账本和这几年的收益,请小姐过目!”   若水接过银票,账本仍然塞到云刚手里:“银票我就收下了,到京城后我们暂时不打算回侯府,有的是用银子的地方,账本我就不看了,全凭你们做主。记着照顾好太太和老爷,生活上不要亏待自己,不行就再买几个奴才,虹儿以后就是这里的当家少奶奶,得几个贴身丫头服侍,一个也得几个小厮相聚,绸缎庄经营好了,我们不缺银子。”   云刚和虹儿连连点头,发誓一定不负小姐重托。若水想起明天要上山见母亲,神色一黯,她费劲了口舌,却仍是无法说服母亲还俗,每日布衣素食,忠心侍佛,不肯问凡俗半点事情,明天上山,该送给母亲什么?   田玉莲看透了她的心思,连忙安慰:“明天我们带几个小主子上三,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定是十分欣慰的,至于送太太的礼物,俗气贵重的她一定不肯收,要我说就把小姐和小主子的头发各剪下一摞装在锦囊里缝好,给太太做个念想,也好说时时为你们祈福,这礼物太太一定喜欢。   还有那天我在玉石店里看到一串经年已久的楠木佛珠,摩挲得光滑圆润,还有经久香火的气味,不如买下来送给太太,再亲手做几双僧尼穿的布鞋捎来,既全了太太的佛心,又全了小姐的孝心,不会淡了母女亲情。”   若水眼前一亮,连连点头答应:“就按奶娘说的办,这里的事情料理清楚了,我才能心无牵挂的回京。我们赶快收拾行礼,一路上不要声张,悄悄地回了京,直接回适意居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六、隐居   这次回京,不像上一次急急的逃命,怕孩子们受不了旅途劳顿,就昼行夜栖,又怕奉直或是纪公子派人来蜀郡寻找若水的行踪,就尽量素衣简服扮民妇,乘坐普通的马车,云强三人也做普通人家的男子装束,处处不显山露水,   路过蜀郡城的时候,若水还是忍不住派云强前去云宅打探消息,可结果还是一样,云老爷还是沓无音讯,云宅还是奉直当初买的那对夫妇在看守,他们倒也忠心耿耿,因为奉直留下的银两充裕,他们又在池塘里养鱼,园里种些菜,生计倒不成问题,若水又怕自己若出面,被奉直得知音讯,伤感了一阵还是仍旧踏上回京的路途。   终于快到京城,田玉莲担心适意居因为上次安靖侯府被抄家的事情受到牵连而出什么意外,就派人云强前去打探,结果却是适意居一切依旧,李管事曾经交待管家夫妇,如果她们回来就好好服侍,为防走漏消息,不必派人告诉他了。   田玉莲这才放下心来,一行人从京城边上绕过直奔适意居。   果然一切依旧,仍是那对管家夫妇和家丁仆妇,一切物什摆设都是她们走时的样子,管家因为云强提前通传,早已收拾好房屋床帐,燃起熏香熏走霉气,准备好热汤热饭。   自从奉直离开以后,她们似乎都处于奔波逃命中,可怜几个孩子也跟着鞍马劳顿,如今主仆一行总算又安顿下来。已经两岁多的小翼儿还记得这个地方,看着门前的河兴奋的不得了,容儿已经一岁多了,每日得到若水的细心照顾,再有哥哥和小妹妹陪伴,很快就适应了新生活,已经过了半岁的小展颜也越来越可爱了,她冲淡了若水失去第一个女儿的痛苦和惋惜,成了大家的最爱。   刚刚安定下来,若水就派忠心能干不比云刚差的云强去打探侯府的消息。天刚擦黑,他就回来了。   看到若水正着急地等着他的消息,赶紧就报:“宣宗皇帝刚刚继位就放了于家的主奴,归还了全部家产,于家官爵俸禄依旧,还赏了大量的钱物压惊,还有就是安靖侯死了!”   若水愣住了:“不是早就放了吗?他还会死?于家那么多妇孺都好好的,他一向强健,又怎会死?”   “奴才听说侯府的主子被就地圈紧期间,太后下令彻查二公子奉直投靠敌国一事,并严令不许加害于家人,但当时的承宗皇帝与侯府有积怨,又不敢明着违背太后的意思,就暗中下令不许给云家人供应茶饭,云刚回来后,他们又换了守卫,于家人再也得不到半点茶饭,快就成为饿殍,安靖侯为了扩大事态,引起太后和百官的注意,救出于家大小主子,就自个扑到守卫的戟上死了,不过也确实救了于家人,也算死有所值了。”   若水想起和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的安靖侯,白面修身,神情忧郁,儒雅中带着威严,以前都不敢正视他,谁知就这么死了?   她沉默了半晌,不管怎么说总是奉直的亲生父亲,几个孩子的祖父,以前对奉直怨言极深,没想到在全家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竟然挺身而出,用自己的死为亲人赢得了生机。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问:“有没有于家二公子的消息?”   “于家二公子尚未回府,听说尚在归途,可能也快回来了。奴才还听说这次于家二公子立下大功了。纷纷传说先皇死前,怕卢贵妃和瑞王矫诏中名单,暗中联络了一些与凌家是死对头的重臣助他夺位,这才得以顺利继位。”   若水听完无语,还是按照她的猜测来了,奉直果真早已投靠宣宗皇帝,成了他心腹,也正是一位内替他做事,为了不引起瑞王和凌相的怀疑,才假托失踪这么长时间的,他果真是立下大功了,以后定会少不了高官厚禄吧,到那时,他是不是再次身不由己地娶一房出身高贵、妙龄美貌世家小姐为妻?   若水苦笑着摇摇头,挥手让云强下去,云强看着她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说:“小姐,奴才还听到凌府的消息。说是凌家大小主子已经全部下了诏狱,正等待处置,所有家奴于明天官卖。”   若水轻轻一笑,曾经风光无限的凌意可如今也在诏狱吧,公子真的就忍心她被斩弃于市?正待让云强下去,忽又想起什么,赶紧喊住他。   “你说凌家的奴才明天官卖?我托你一件事,你再辛苦一趟,多带些银子,明天去得早早的,替我打听一个叫书香的丫头,把她和父母家人一并买下,然后不要声张,悄悄带回来,注意不要被人发现行踪。”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若水担心去得晚了书香被人买走,不到卯时就令云强带着银两出发了。   整整一天望眼欲穿,直到晚饭前,云强才带着一辆马车回来了。马车停在大门口,车上下来两男两女四个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脏乱、惊慌不安地看着禁闭的大门,云强翻身下马,带他们进去。   来到正堂前,四个人赶紧跪下,得了命令后,其中一个年轻女子抬头望着优雅地坐在面前的若水,惊喜交加,又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涕泪直流,赶紧使劲磕头:“谢姨娘救下我全家,免得骨肉争离,爹娘年迈,弟弟年幼,我最怕被分开卖于别家。多谢姨娘出手相救,让我们一家不分开,书香万死不足为报,以后定当全心全意服侍姨娘,一生一世做姨娘的奴婢!”   若水不顾她身上脏乱,亲手扶起来,赶紧安慰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凌府的事情,以前听妹妹说父母亲人都在凌府为奴,我不忍心妹妹和亲人分开。你我姐妹一场,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努力,你先别急着太高兴,我晚上有千金不换的宝贝让妹妹看,到时再慢慢哭吧!”   这时丫头来报说热水热饭和新衣都已备好,若水这才令人赶紧带他们下去洗浴更衣用饭,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七、实情   沐浴干净、衣着一新的书香看起来又和以往一般年轻俊秀,虽然形容憔悴,却仍不失温柔佳人的模样。   她惴惴不安地来到正堂,若水刚用过饭正在饮茶,看见书香的样子欣慰地一笑,赶紧站起来让坐,书香刚一进门跪了下去。   “姨娘,少奶奶被侯府休弃后,书香为了爹娘不得不跟着回府,她忌恨书香有女,日日在凌府对我打骂羞辱,饿饭、罚跪是常事,就是爹娘和弟弟也经常被打被罚,若不是顾念着爹娘,盼着以后还能再见容儿一面,我真想一死了之。凌府被抄后,我们一家和六百余名奴才全部被关押等待官卖,书香已经受过一次骨肉生离之苦,生怕我和爹娘弟弟被不同的人家买走,从此生离死别,百般无奈日夜盼着公子或者侯府其他主子能够看在容儿的面上救下我们一家,哪怕一世为奴也心甘情愿,幸遇姨娘出手相救,愿一世为奴服侍姨娘。”   若水赶紧安慰她:“公子尚未回京,并不知此事,你勿怪他,如果他在京城,一定会妥善安置你们的。侯府已和凌家势同水火,那会出面去救凌家之人?所以才连累你不受待见,你不用在意,快起来说话吧,我们姐妹一场,别说什么为奴不为奴的话。”   书香死活不肯起来,仍然声泪俱下地说:“书香不怪任何人,以前只是觉得自己命苦,生下来就是被打骂羞辱的命,还常常连累爹娘,现在做了姨娘的奴才,我才不再觉得自己命苦。我家世代为奴,已无本姓,今已是小姐的奴才,愿盍家改姓云,我从此一定好好服侍姨娘,不做他想,只要爹娘有一碗安稳饭吃就行!求姨娘许我脱去这身绸衣,从此只做奴婢打扮!”   若水摇摇头,强行拉她起来,叹息着说:“我买下妹妹一家,一是不忍你们一家骨肉分离,若水深受其苦,不愿意再看到别人受同样的罪。二是不忍容儿小小年纪与生母分离,并非要买你们做奴才,容儿年幼待养,公子曾待你不薄,万不可妄自菲薄。你先在这里好好将息,待公子回来以后,方便的时候再送你回侯府。”   书香感动极了,不解地问:“姨娘不一起回府吗?你们怎么会住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当初你带着小公子出逃,凌氏几乎气死,而且你不是已有身孕吗?孩子可曾平安出世?”   说完又难过地说:“我知道姨奶奶过一定是意难平才不肯回侯府,当初少奶奶那样对你,说都知道她面善心狠,手段使尽,却没有一个人肯真正为你做主,如果不是生了小公子,姨娘几乎在侯府无立锥之地。我绝不会自个回去,即使姨娘不当我是奴才,我今生今世也认定自己是姨娘的奴才,姨娘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服侍,哪怕再不回侯府!”   若水拭去她的眼泪,感动地说:“傻丫头,你想跟在我身边也行,但你我姐妹一场,翼儿和容儿又是亲兄妹,我怎会拿你当奴才使,还是喊我姐姐吧!你不回去,就那么放心容儿吗?她那么小怎可离了亲娘?”   书香痛苦地摇摇头:“容儿总是公子的亲骨肉,老夫人和夫人自会细心看顾,而且我走时已经托付卢姨娘,她是个好人,定会善待容儿,卢姨娘好歹是数学昂门第出身,也能抬高容儿的身份,我虽然极想她,却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水同情地说:“容儿年幼,妹妹当时离开她,一定非常痛苦吧?翼儿一直跟着我,他除了容儿又添了一个妹妹,孩子们都很好,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书香点点头,若是示意丫头下去传话,很快翼儿和颜儿被带进来,书香看着他们可能的样子非常欢喜,想起年幼的女儿难过的直流眼泪。   若是赶紧示意抱小容儿进来,小容儿已经开始咿呀学语,非常依恋地抱着若水的脖子胡乱说个不停,她抱着小容儿,笑着说:“书香诶没不过来看看我的这个孩子,我疼她不比翼儿和颜儿少呢!正愁着带不过来,妹妹以后什么也不用做,照顾好她就行了。”   书香见若水肯分给她事做,高兴地应了一声走过去看小展容,只看了那张可爱的小脸一眼,心里就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冷冷地仿佛不可置信,若水掀开小展容的衣领,拽出她的长命锁和金项圈,书香张着嘴,眼泪一直流进嘴里,双手轻轻地颤抖着不能自已,小展容天真无邪地眼睛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颇懂人事地伸出小手去擦她的眼泪。   书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过她,张着嘴想大哭一场,却哭不出声音,只在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呜咽声,眼泪像雨一样流下。小展容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若水慌忙接过孩子一面哄着,一面责怪她吓着孩子。   在身旁服侍的丫头们只有小篮和小绿认识她,赶紧上前扶她坐下好言相劝,书香终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若水示意小篮和小绿不必劝她,只小心照料就行。   书香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扑通给若水跪下,连连磕头不止,声音已经哽咽嘶哑:“书香厚颜称声姐姐,姐姐思情万#不报其一!书香出身贫贱,自身尚不能保全,更无法报得##,但我们一家都会一生一世忠于小姐!”   母女相逢的情形让大家都感动的泪水涟涟,若水抹去眼泪,站起来扶起她:“好妹妹,好不容易母女相聚,不要只顾着哭了,快过来看看孩子吧,你有多长时间没见她了?一定想坏了吧?”   书香点点头,小篮和小绿给她擦净眼泪,整好妆容,她这才走过去抱起容儿,满脸疼爱的看着她,到底母女连心,小容儿哭过以后,居然也不认生,看书香逗她,咯咯地笑了,大家都笑了起来,书香这才破涕为笑,又不解地问:“姐姐不是早就带翼儿离开侯府了吗?这会又怎么会带着容儿?我走时亲自把她托付给卢姨娘,她又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公子不在,侯府因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娘不想要她了?”   若水嗔怪地说:“妹妹乱说什么呢,她是公子的亲骨头,老夫人和夫人疼得什么似的,当时你在府里是亲眼看到的,就连对你也比凌家其他几个陪嫁丫头多了几分喜爱。她能一路跟着我们奔波到这里实属不易,也多亏了虹儿现在的丈夫云刚救她出来。”   然后一五一十说了侯府被抄家并断了茶饭,大小主子差点饿死,她得知后遣云刚用死婴换出小容儿的情形。她说的轻轻松松,书香却听得大惊失色、难过不已,可怜的容儿因为是女儿生下来就倍受凌意可的白眼,才几个月又与亲娘分离,后来又差点被饿死,如果不是被善良大度的若水所救,从此就永远母女分离。   她感激零涕又惊魂未定地抱着容儿,非要给若水磕头,若水使劲拦住她:“你若真记着我的好,就不要动不动磕头谢恩,别忘了她是翼儿和燕儿的亲姐妹,都是我们的孩子,我救她是应该的,我们以后一起照顾他们、疼爱他们就好!”   书香含泪点点头:“书香记着姐姐的话,三个孩子是亲生的兄妹,以后你在书香心里比一切人,甚至比公子还要重要!”   又抱着容儿百般疼爱,想起刚刚安定下来的爹娘,鼓起勇气求若水:“姐姐,我能带她去见见我爹娘吗?”   若水欣慰地看着她们母女重聚,连忙点头:“去吧,一定要照顾好孩子,记着忒不但是你的孩子,更是公子的骨肉,不可有半点闪失,反正孩子以后靠你照顾,实在顾不过来,你爹娘身子好的话,让他们帮你,你兄弟也不小了,以后就做云强的跟班吧。”   书香连连点头,爹娘和弟弟好歹有事可做,也就不用路欧歌儿吃闲饭了,又是照顾自己的外孙子,盼之不及了,如果是在侯府里,可没有这样的资格。   若水见她急着想让爹娘见女儿,就体贴地说:“本想着你们这些天在凌府深受惊恐之苦,应该好好歇息几天再带孩子,又不忍心你们母女刚见面又分开,你还是带容儿下去早早歇息吧!”   书香转身正欲走,突然想起若水说的废帝李沐不知为什么暗中令人断了侯府主子们的茶饭,差点要了容儿的命,想起在凌府受的折磨和羞辱,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股不可遏制的恨意涌上心头。自己一家都是凌府的家生自,世代为奴,自己因为打小就温顺美貌,才刚刚十岁左右就被选做了凌意可的陪嫁丫头,一家四口恭顺忠心,只求安稳度日,可换来的却全是不堪回忆的羞辱。凌意可自己不守妇道怀了李沐的孩子被休,却把气全出在自己和爹娘头上不说,还差点要了容儿的性命。   她把容儿递给小篮,又跪在了若水面前:“妹妹有事要向姐姐禀报!”   若水一愣,猜不透她要说什么,就示意丫头们全都退下,拉她起来。书香不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安靖侯府为了保全奉直和凌家的颜面,对外说是凌意可身患恶疾,其实是凌意可在她逃离后与瑞王通奸怀孕,却被侯府发现休弃,她不思量自己的过错,却把仇恨全记在安靖侯府头上。   “姐姐,废帝李沐肯定是受了凌意可的蛊惑才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我就知道她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会报复侯府,还曾求她放过小容儿,却被她掐得浑身是伤不说,还关在柴房里饿了三天,如果不是处处与她为敌的王夫人出手相救,我早被饿死了,后来我就与爹娘、弟弟一起被关在后园里做粗脏活计,与外界不通消息,所以根本不知侯府被抄之事。”   若水先是敬德目瞪口呆,可细一想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凌意可对奉直情意颇深,而且奉直无论是不是真心喜欢她,成亲后因为种种原因,与她也算琴瑟和谐,夫妻之间除了自己之外并无什么矛盾,奉直走时她还依依不舍,伤心了好长时间,相信她绝不会在奉直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与瑞王苟且,她还打算夺走翼儿养在自己名下为奉直终身守节呢,所以逼得自己仓惶逃离。   思前想后,明白她很可能是中了其姐凌意欣的圈套,没想到瑞王一个堂堂的皇子,竟然如此色令智昏奸污妻妹,而凌意欣堂堂一个相府嫡女、端王妃,竟然为了讨好丈夫害自己的亲妹妹。奉直在时,凌意可一心想怀孕却苦苦不得,没想到奶娘走后没人给她下药,她居然那么容易就怀上了别人的孽种,而且被老夫人和夫人发觉,利用奉直提前写好的休书休了她,对堂堂的凌府来说,简直莫大的羞耻,他们肯定要报复侯府。   她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奉直生辰时她设下圈套害自己和虹儿,有一天居然会报应到她自己头上,真是害人害己,报应不爽。   书香又愧疚地说:“书香本不想说这些,一是在凌府少奶奶和崔姨娘因为被侯府休弃的事情,对我和爹娘百般折磨羞辱,爹娘一生忠厚老实,却因为我被常常打得伤痕累累,我弟弟因为一点小错差点被打死,如果不是夫人护着,我们早就被折磨死了。二是我怕凌府诸人尚未被处决,公子心软,回京后必会去求新皇上放了凌意可,到时我们和几个孩子都没有好日子可过,想起她的手段我到现在还怕。”   若水淡淡一笑:“他一定会去求的,他这次劳苦功高,说不定皇上迟迟不肯处决凌家,就是等着卖他一个人情。不过你放心,公子虽然心软,但他从来就拗不过老夫人和夫人,她们知道实情,死也不会荣热一个失贞被休的罪臣之女再回侯府做二房当家主母,凌意可最怕的就是公子知道这件事厌弃她,她也知道如果强行回府会逼得老夫人和夫人说出实情,所以她死也不敢回侯府的再做她的少奶奶,这个不用咱们操心!”   书香连连点头:“姐姐善良大度,就是世家名门闺秀也比不过,书香盼着你能做公子的正室,我和容儿才能有安稳日子过。等公子回来,我一定拼死求他,告诉他姐姐如何有情有意,这样的女子才配做他的嫡妻!”   若水闻言苦笑一声,想起奉直回京后将要面对的一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烦而无奈,书香看她神色部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若水连忙安慰她:“妹妹勿怕,姐姐只是不知道公子回京后如何处置我。妹妹心思淡出,怎知姐姐的苦衷?凌意可是绝回不了侯家,这点妹妹放心你,大不了公子心软另找地方安置她,最好做个无名无份的外室罢了。但是以公子今日之声威和功籍,不知有多少出身高贵的妙龄闺秀争相嫁他,哪轮得到我一个青春将逝、出身低贱、又有私奔之名的妻室扶正?妹妹难道不闻以妾为妻乃触犯刑律之事,以公子的身份即使不可能问罪,但也绝对不能再出入朝堂,不是生生毁了他的前程吗?别说他自己愿意不愿意,侯府能允许吗?经过抄家之事,侯爷身亡,府里还等着他光宗耀祖,能为了一个妻室放弃吗?”   书香黯然地低头不语,她没想太多,只想着如果公子再另娶当家主母,也是个和凌意可一样厉害的,她和若水能有好日子过吗?这不是转了一大圈还要受同样的罪?这一次还带着爹娘和弟弟,逃也无处可逃。   忽然又想起虹儿,瑞王府被抄她不知怎么样呢?小姐能救自己肯定更要救她,可是打进门就没见人,她到底被安置在何处?书香心里一紧,莫不是她已遭意外?   赶紧惴惴不安地问:“姐姐,虹儿呢?瑞王府被抄,她现在哪里?”   若水想起远在蜀郡的虹儿和云刚,那是她最后的依靠,说不定自己走投无路之时真的要去投靠他们了,经过这么多事,书香确是可靠之人,说不定将来要和自己相依为命,告诉压也无妨。   “妹妹可想起我刚才和你说的救容儿的云刚?他已和虹儿成亲,现在蜀郡云家私宅里落脚,她们的下落极为隐密,妹妹知道就行,不可外传,说不定以后我们走投无路时还要投靠他们,切勿被人知晓。”   书香连连点头,如果公子真的娶了别的别人,又容不下她们母女,真还不如跟着若水去蜀郡。“姐姐放心,书香知道。不过我爹娘和弟弟已是小姐的私奴,他们都是忠心能干恪守本份之人,求小姐送他们去服侍虹儿姐姐,书香命运未卜,不放心他们留在京城。”   若水想了想同意了,虹儿和云刚到底年轻,身边有个年长中用的人服侍也好:“只要他们愿意去也行,歇息些时日再动身吧,我让人送他们过去。我已说过买下你们不是做奴才的,卖身契等会就还给你们,别再说什么私奴不私奴的话。”   书香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流泪,看着若水有些倦意,连忙告辞下去。   若水想起自己的命运前途,心烦意乱,找出奉直以前从几千里外寄来的那封信,看来看去,却不知如何是好,更猜不透奉直如果真的如信上所言对她情深意重,面对种种无法跨越的障碍,到最后要如何安置她?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八、现身   山高水远,归心似箭,奉直终于回到了京城,虽然思亲情切,可是忠孝不能两全,却还是先得复皇命,家里只能派人先送信告知归讯。   大军在城外驻扎,奉直只率亲兵入城觐见新君,为示荣宠,宣宗皇帝命五品以上京官代他在城门外迎接奉直的归来,自己则是宫门外亲迎。   御阶生辉,皇恩浩荡,李潜亲执奉直之手直入朝堂,三跪九叩之礼后,一番嘉奖之后,不由分说,连升几级封奉直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当堂换上将军服,并赏赐打量财物田亩,令户部即日择地另建大将军府,满朝哗然,早有喜报飞传安靖侯府。   奉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路上就已写信报李潜,言辞真切,言明宁做挚交不做君臣,不要封官进爵,愿做闲云野鹤,以为李潜封赏前必要与他商议,没想到刚进朝堂就当着文武百官之面颁下皇命。诏书已下,抗旨就是死罪,奉直无奈只能先领皇恩。   封赏完毕,李潜令晚上在宫中设宴为辅国大将军洗尘,五品以上官员做陪,正下令退朝,奉直连忙跪倒:“臣有事启奏皇上。奉皇上之命施归原将军之女已平安护送至京城,现在城外军中厚旨,请皇上定夺!”   李潜一愣,他知道奉直已替他应下这桩事,以为会私下告诉他,没想到他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及,明摆着是怕自己拒绝,又好气又好笑,却又只得无可奈何地说:“施将军忠义可嘉,一生为国驻守边关,置父母妻女于不顾,临死前仍愿埋骨边关忠魂永继,只留一女托付于朕,朕念及施将军大忠大义,实乃我朝贤臣良将,今特封其女施紫烟为从二品良妃,即日入宫,由礼部按制行纳妃之仪。”   满朝哗然,施归原生前职务只是从五品下阶归德郎将,以他的品阶,其女入宫最多只能先封为五官以下的下等嫔妃,谁知皇上竞一下子就封为从二品妃,新皇刚入宫,后宫空虚,除了皇后就只有几个位分不高的安王府原有姬妾,施归原之女现在就是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地位最高的女人,有这等荣宠施归原死也瞑目了。   旋及明白新君刚刚即位,正是打压异己、收买人心之时,他能即位与边关战事分不开,此举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稳定边关将士而已,施归原之女白白占了便宜,不过接下来很快就要充实后宫,到时名门闺秀云集,才貌出众、出身高贵的女子多得是,施小姐如果只是平常姿色,不过空应个名而已。   不待大家醒悟过来,李潜又传令于将军劳苦功高,护送施小姐返京有功,令其返家拜见高堂,晚上入宫赴宴。奉直曾托付李潜照顾若水母子,并托他传过信,还待散朝后私下问他若水母子的下落,李潜已经步入后堂回宫,并不想私见他。两人虽曾情同兄弟,但如今身份不同,奉直不敢造次,无奈只得先回家。   安靖侯遭遇横祸之后,虽然后来一切如旧,新皇上又诸多赏赐以示安慰,但是少了安靖侯于文远,奉直虽有喜讯传来却迟迟不见归家,若水母子下落不明,从那以后还是一蹶不振,盍府上下沉闷清寂。今日先是传来奉直回京的喜讯,后又传来他因功被破格封为辅国大将军,顷刻间荣宠无人能比,前来祝贺投拜帖的人多不胜数,门可罗雀立即变成车水马龙。   应该是盍府欢庆的时候,老夫人和于夫人却惴惴不安,奉直久不通音讯,应该还不知若水母子失踪和凌意可被休之事,如果千里久归,回家后面对的先是这些不幸的消息,他会是什么反应?   于文远用自己的死换得了满府上下的生,再多的恨也灰飞烟灭,一生的恩怨已成了感动和四年,奉直也成了她们唯一的希望和依靠,可是该怎么对他解释这一切?若水母子逃离虽然可以推到凌意可身上,但他肯定也怪会她们看顾不周,而且虽然凌意可苛待妾室有错,但是不经奉直同意就休了她,他能乐意吗?又不能对他明说凌意可和瑞王苟且并怀上孽种之事,如果他知道实情,一个男人家会受不了的。   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盼着他回来,他终于回来了,还加官进爵荣耀门第,她们反而退缩了。   于老夫人看着儿媳为难的样子,响起她为整个侯府所做的一切,连忙安慰道:“媳妇莫怕,奉直如果要怪,就让他怪我吧,我已经老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不怕被人怨恨。云氏能救走容儿,她们肯定安然无恙,如果听到凌氏被休、奉直回府的消息,也许很快就会回来,这个倒不怕他生气。凌氏被休一事,宁愿他恨我们,也不能说实话,他一个大男人家出征在外妻室做出这种事会受不了的,就一口咬定休弃凌氏一是因为她逼走云氏母子,二是她身患恶疾,千万不能说出通奸一事,要恨就让他恨我吧。”   “媳妇还担心他不知实情会求皇上放过凌氏,万一皇上答应,他要接凌氏回府,这种女人咱们于家绝不能容,可又不能会所实话,娘说该怎么好?”   于老夫人摇摇头安慰她:“这个倒不用担心,凌氏自己做的事情心知肚明,她肯定明白于家绝不会再容她进门,如果非要进门咱们被逼急了会对奉直说实话,她丢不起这个人。你放心,即使奉直要接她回府,她也绝对会找借口拒绝的,大不了做个无名无份的外室罢了,她和奉直夫妻一场,总不能太绝情了,再说如果奉直知道她逼走云氏和翼儿,未必能原谅她,不过看到以往的情份上让她能生活下去罢了!”   于夫人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这样就好,奉直是个懂事的人,必然知道我们是为他好,就是再生气也不会不顾孝义,只要他不坚持让凌氏再进我于家门就行。他离家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他爹为了救我们去了,他总不能一回来先和我们闹别扭吧?娘放心,媳妇相信奉直不是那样的孩子。他这次功籍显赫,皇上肯定要给他升官进爵,他走时就不愿和奉纯争世子之位,这次就更不会了,咱们问过他的意思后就上报##让奉纯袭了安靖侯之位吧,于家不能长时间没有家主。”   老太太点点头:“经过这次磨难,我们都不以前改变了许多,奉纯是个靠得住的孩子,你就放心吧,他孝敬你不比奉直差。”   于夫人正待发话,因为以前于管家年老告病,已经升为侯府管家的李管事满面兴奋地跑进来报:“大喜呀!大喜呀!”   李管家进门就磕头,忙不迭说:“宫里来了报喜讯的公公,说是二公子刚被皇上当朝封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并赏赐大量财物田亩,令户部即日择地建大将军府!大公子正在招呼前来报喜的公公,令我进来先告诉老夫人和夫人,让你们高兴高兴!”   老夫人和于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奉直会被封为如此高位,两人喜极而泣,半晌才醒悟过来:“快去准备大红包给大公子送去,让他重重赏赐报喜的公公。再给列祖列宗和侯爷上香,传话各位主子暂不必为侯爷着素,都换上新衣去大门口迎接二公子,等他回来一起给祖宗磕头!”   两人忙不迭换上新衣,着装整齐,兴奋了半晌才平静下来。于夫人发愁地说:“皇上赏奉直开府另住,堂堂一个大将军府,总不能没有当家主母,凌氏已不配再为我于家妇,就是做妾也不行。其实云氏倒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女子,生性善良宽容,又生了翼儿,救了我们满门的性命,按说应该另眼相待,但她身份低贱,又有私奔一事,若为妻室必让奉直人前抬不起头来,再说以妾为妻犯国法,万万行不通,若她回府我们处处优待她就行了。接下来得赶快给奉直物色一房家世模样性情好的妻室,方才配得上奉直。”   老夫人点点头:“你想得很周到,是该如此,不过就怕奉直因为凌氏和云氏之事心怀芥蒂,迟迟不肯娶亲,他如今身份不一般,你要好言相劝,千万不可冲他发怒。奉直深受皇恩,提亲的人一定很多,这次娶亲一定要细细打听,给奉直娶一门真正的贤妻,娶妻娶德,家世相貌差不多就行,关键是要懂得相夫教子,宽待妾室庶子,保得一家安宁,不可像凌氏一般失德失贞!”   于夫人点点头:“娘说的是,奉直如今又不需要靠谁扶持,我们只需给他物色一门贤良的大家闺秀为妻即可。娶了凌氏不但没有帮他什么,反而逼走云氏,害得他内宅不宁,若不是奉直早就投靠了现在的皇上,我们又及时休了凌氏,这次凌家倒台肯定会牵连到于家,想起来都后怕。”   李管家又进来报,说是打探的人说公子已经下朝,正在往回赶,府里其他主子全部都在大门口等候,哼等着老夫人和夫人。两人不敢磨蹭,赶紧来到大门口,门前站满了于家人和乐伎,周围也全是看热闹的人。远远的传来鸣锣开道的声音,已经离家一年多的奉直终于回来了,李管家赶紧令吹响喜乐,点燃爆竹。   一身崭新官服的奉直的终于出现在眼前,远远地看见亲人神情激动,似悲似喜,赶紧下马迎上去。   没有看见若水和翼儿虽然是意料之中,可他还是一阵失落,又发现父亲也不在,心里一凉,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没想到久未相见,他待自己还是那么无情,很快他又发现凌意可也不在场,他的妻妾中只有卢姨娘在,就连女儿展容也不在场,心里一惊,刚听说凌府已被抄家,主子下了诏狱,不会牵连到凌意可吧?又一想女子出嫁从夫,不会牵连到她,没有出来接自己怕是因为父母下诏狱心情不痛快吧,展容年幼,大概是怕爆竹声吓了她才没有抱来吧。   家门口众人簇拥着老夫人和夫人,奉直已经涕泪横流,赶紧上前跪下就磕头,刚磕了几下就被拉起来拥进了家门。   进了家祠正欲拜列祖列宗,却霍然发现父亲的牌位,惊得连连后退,于夫人使个眼色,奉纯上前劝道:“父亲三个月前突患恶疾,不治离世了!二弟切勿过悲!”   虽然父子一向隔阂极深,亲情淡漠,但是乍闻此讯,到底父子连心,奉直还是忍不住非常难过和遗憾,拜祭之后才心情沉重地随众人来到老太太房里。说了一会话后,于夫人遣散众人,只留奉直和青姨娘,卢静娴虽然不舍,却不敢造次,只得先回屋熏香铺床等待奉直。   好不容易避开众人,奉直想问凌意可的情形,又见母亲竟然只字不提,心里有些狐疑,正待问,于夫人已经开口了:“奉直,你是想问为何你们二房只有卢氏去接你吗?”   奉直点点头:“凌氏到底怎么呢?他为何不露面?”   于夫人见她不先问若水和翼儿,明白他果真早就安排好若水和翼儿的去处,现在好了,可以得知她们母子的下落,云氏走时还怀有身孕,现在应该已经生了,也不知母子是否平安。   奉直见母亲狐疑地看着他,赶紧说:“祖母和娘可是奇怪我为何不问若水和翼儿?你们也别瞒我了,想必她们娘俩早就不在府中了吧?我就实话实说,娘亲勿怪。我出征前就担心我走后凌氏不能容云氏和翼儿,想必会想法对付她们,所以我早托付好友照顾她们母子,今个顾不上了,晚上宫中赐宴,明天我就去接她们回来,咱们就能见到翼儿了,我都快想死他了!”   青姨娘笑笑说:“只要她们母子平安就好,大家怎么怪你?不过只怕接回来的不止是母子二人,以后府里就热闹了!”   奉直不解地说:“不止母子二人?那还有谁?凌氏和那几个丫头都不在,莫非是和若水在一起?”   “不是的,你走之后,云氏才发觉又有了身孕,算来早就生了,也不知是男是女,你离家日久,这应该是个意外之喜吧!”   奉直喜出望外,连连点头,想起容儿又问:“容儿呢?怎么不见抱出来?她长大了没有?抄家之时有没有吓到她?”   看她们皆不语,奉直想起抄家之祸,连忙跪下朝老夫人使劲地磕头,流着泪说:“奉直不孝,给侯府带来抄家之祸,让你们都受惊吓,爹爹的病恐怕也是与此有关吧?奉直罪责慎重,##上完宫宴回来请用家法重罚”   老夫人无奈地看了儿媳一眼,两人相视苦笑,有些事实在是瞒不住的。   横下心来一点点地说了奉直走后侯府发生的种种事情,奉直听闻凌意可逼走若水母子,因为小事杖毙红颜和佳人,后来并身患恶疾被休,琴音和书香也跟着回了凌家一事,心情十分沉重,连连摇头叹气:“无论我多么委曲求全地对她好,临行前还百般托付和恳求她善待妾室和庶子,她却本性难改。云氏身怀有孕再带着翼儿,如果不是我提前安排好她们的去处,恐怕在外寸步难行。只是凌氏好端端地怎么会身患恶疾?她既被休现在恐怕随凌家人一起下了诏狱,总是夫妻一场,她也受了惩罚,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我明天去求求皇上放过她,让她回府吧!琴音和书香是凌氏家奴,一定会官卖的,我明天再去看看。”   于夫人心里一惊,正要发话,老夫人用眼神止至了她:“你去看看是应该的,但千万不可以下犯上强求皇上放过她。正应为你有功才要处处小心,万不可落个居功自傲!”   奉直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凌氏被休,凌相一定恨死我们,说不定于家被抄就与他有关,他有没有再为难侯府?”   老夫人想起惨死的儿子,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压抑地哭起来:“你以为你爹真的是病死的吗?”   奉直吃惊地问:“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于夫人这才说了被抄家圈紧后,因为卢太后有令暂不许害人性命,待彻底查清奉直行踪后再说,已成为皇帝的瑞王却一心要置于家满门死罪,又不敢明着做,暗中令人断了于家的茶饭,奄奄一息的容儿被若水派人救走,后来满府上下快要成为饿殍之时,于文远为了救全家,舍身撞上了守卫的戟当场惨死,这才引起轩然大波,卢太后当场下令放了于家,并厚葬于文远,于家大小才得以活命!   奉直听完已说不出话来,怎么也没有想到瑞王和凌家竟然会如此歹毒,背着人把于家大小全部饿死!更没有想一生自私凉薄的父亲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竟然挺身而出,连自己的性命都陪了进去!   而若水居然在这生死关头不顾危险救出了容儿,暗地送食物和水让于家人多活了些时日,而自己竟然还想救出凌意可并接她回府,让满府的人怎么想自己?   可是如果不管不顾,夫妻一场岂不是太绝情了?他矛盾重重心情极为烦闷,于夫人不忍地说:“时辰不早了,你鞍马劳顿数月,晚上还要参加宫宴,可别因为精神不佳失了体统,还是先回去洗洗征尘,再好好睡一觉吧,君命不可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离家这么久,明天还得抽空去看看你外祖和奉贞,他们几乎日日派人来问你的音讯。”   奉直点点头告辞了,回到久违的适意居,却一派冷冷清清,似乎所有人的都消失了。还好,一身桃红色新衣的卢静娴带着丫头迎了出来,她轻轻跪下,已是泪流满面。   奉直拉起她,感慨地说:“还好,还有你来迎我,要不然我就真的不想再回这里了。没想到我只走了一年多,院里就剩下你一个了。这段时间你还好吗?家人怎么样?”   卢静娴已是泣不成声,只连连点头,奉直拉她先进了若水的院里,院里清爽干净,花香草绿,修剪得整整齐齐,屋里熏香袅袅、帐褥齐备,整洁雅致依旧,仿佛若水从未离开过,日日在等他回来。桌子上还摆着翼儿的玩具和若水的绣花绷子,奉直轻轻的抚摸着,思念如同潮水一般。   又来到主屋,还是干净整洁如旧,舒适得让舟车劳顿数月的奉直恨不得立即沉沉睡去。   他感动地说:“静娴辛苦了,这个院里暂时全靠你打点了!”   卢静娴温柔地一笑:“静娴身无长物,得公子垂怜和云姐姐厚爱无以为报,只能替你们管好这院子,让你们随时回来就有一处舒服的地方歇息!静娴也就心满意足了,香汤已经备好,请公子先洗去征尘。”   奉直点点头,却径直问她:“你克制我不在时少奶奶是如何对待云姨娘母子的?”   卢静娴心里一惊,一时不该说什么好,自己在全家困顿、走投无路之际,原以为要落入火坑,谁想机缘巧合,竟然被堂堂的安靖侯府二少奶奶相中给丈夫买做妾室,才救自己一家于水火之中,可是后来遇到困顿之时,却是云姨娘说服公子照顾自己的家人,解了自己的后顾之忧,两个都有恩情,公子发问,到底该向谁好?   奉直看穿了她的心思,有些薄怒:“这院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我想知道些实情只能问你了,你都要处处做好人不肯说实话吗?”   卢静娴慌忙跪下:“公子息怒,静娴实话实说。公子走后不久,云姨娘就发现身怀有孕,少奶奶就提出要把小公子养在自己名下,云姨娘不愿意,说公子刚走她就要夺孩子,还说一切等公子回来再说,后来没有多久刚好是奉贞小姐出嫁之日,云姨娘就带着小公子走了。云姨奶奶个走后少奶奶脾气越来越暴躁,经常骂书香妹妹说她没用,尽生丫头片子,几次把小小姐都吓哭了,书香妹妹却不敢言语。”   奉直叹了一口气,果真是自己失踪的消息传出后,凌意可要夺走翼儿,若水才无奈逃命的,连带着书香和容儿也跟着遭殃,以前怎么没看出?看到卢静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样子,心里有些愧疚,赶紧拉她取来:“静娴是知书达理之人,管这么大一个院子辛苦你了,此院空旷,只有你一个了,你暂先住主屋吧,服侍也方便些”   卢静娴双颊顿时绯红,含羞点点头。在他面前,在这院里,她虽不至于卑贱如草,却是生长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朵小花,家贫无依,不够美貌,除了温顺的性子和满腹的诗书,似乎再无长物,只想在众多女人的夹缝中委曲求全,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用微小的力量着照顾好处处依赖她的弱母幼弟。   虽然从小家教极严,可她的心里也是有情爱的,服侍了公子后,情意不再是书本上口齿留香的佳句,而是一个实实在在、形容俊朗的年轻公子,虽然他有高贵的嫡妻,还有心爱的女子和别的有名有份的女人,对她只是淡淡地欣赏着、淡淡地喜欢着,情意若有若无,她在他的生命里亦可有可无,可她却早已把他当做自己的唯一,一生中能够有几日和他独处的时光,她已心满意足。   宫宴设在戌时(晚上七时至九时)。奉直因为有事要求皇上,所以老早就去了。   李潜刚刚即位不久,朝事繁忙,奉直去时,他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闻报说奉直求见,呵呵一笑,赶紧宣进来。   奉直行了大礼,赶紧就问:“臣在边关日久,幸得皇上照顾家眷,今思念幼子及爱妾心切,请皇上告知下落,明日好接回府!”   李潜一愣,一种刺痛在心里扩散开来,她是他的爱妾和儿子的生母,虽然早就知道不可改变的事实,为什么亲耳听说心里还是那么难受?   奉直见他不语,不解地喊了一声:“皇上”,李潜恍悟失态,想起若水母子下落不明,今日该如何对奉直交待?   奉直听闻若水母子失踪的消息后,愣住了,天下之大,她带着三个孩子,恩那个跑到哪里去?   李潜也不明白云刚为何这么长时间没有报信,看着他担忧焦急的神色,心里轻轻地叹着,他已经派过许多人寻找她的下落却没有结果,他的担心丝毫不比他差,却不能流露出分毫,因为她是他的爱妾和家眷。   “奉直弟勿忧,朕已排除几路人马寻找,本说已经有了音讯,却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朕会继续派人寻找,相信奉直弟回京的消息传出后,家眷听闻自会想法返京与你团聚。”   奉直一想确实是如此,若水逃离侯府不就是因为凌意可所逼,说不低能她就在哪躲着,带着自己给的银两,应该暂时生活不成问题,如果听到凌家失势、自己回京的消息,肯定会立即会侯府寻找自己,她可带着三个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他暂时心安下来,想起凌意可的事情,咬着牙又跪下:“臣厚颜再求皇上一件事,万望成全!”   李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可是为凌氏之事?按说凌家本该立即处斩,但弟劳苦功高,朕就是等着卖你一个大人情。”   奉直感动的连连磕头:“凌氏被休弃,已回凌家,按律已是罪妇,臣不敢有非份之想,但与她夫妻一场,不忍见其落得如此下场,已临时所作所为,已不配为臣之妻,不过是想她生活有所着落、安份终老而已,求皇上成全!”   李潜点点头:“朕有负弟之所托,失去了云氏行踪。这个要求朕准了!凌家乃钦犯,持朕手谕才能相见!”   说完飞快写下手谕递给奉直,奉直连忙谢恩退下,一看时辰还早,命碌儿带着银子去赎琴音和书香,自己赶往诏狱。   阴暗污浊的诏狱里,凌氏男女人犯分开关押,崔姨娘与王夫人已经到了这里还不肯互罢甘休。王夫人看着崔姨娘没几日就被折磨的美貌与风情全无,头发散发,衣衫污浊,焉然一个憔悴的老妇,想起这个出身下贱的女人凭着美貌和心机,生了独子不说,还占尽了丈夫的宠爱,在相府里比自己这个嫡妻还要风光,她生的贱女儿也被自己生的嫡女还要高人一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沦为钦犯还自恃高贵的凌意可,脏污的衣衫拉得平平整整,正坐在草堆上发呆,心里一阵冷笑。   “呵呵呵,你就是生了儿子有能怎样?可惜还没长大就要给咔嚓一刀,还不和美生一样?你就是生了美貌的女儿又能怎样?被人休了不说,也是咔嚓一刀,还不和没生一样?看你到时怎么哭得过来?你这个家生子出生的贱女人,一辈子费尽心机算计我又能怎样?我没有儿子得不到相爷的家业,你有儿子不一样得不到?你生得美,相爷宠你又怎样,你看看你一辈子都过得什么日子?相爷对你可是一辈子都犯恶心呢!”   王夫人得意地骂道:“相爷一辈子恶心我又怎么样?我的女儿虽不是皇后和王妃了,好歹还是衣食无忧的瑞国公夫人,正带着外孙子在皇陵里逍遥呢,可是你的儿子不但要被咔嚓了,还是个人尽可夫怀了孽种的淫妇!”   崔姨娘气极,这几天的怒火全部暴发出来,扑过去两人就撕打起来,凌相在不远处的牢里听见了,气得大骂不止,崔姨娘不如王夫人健壮,很快落了下风,连忙喊女儿和琴音帮忙,凌意可怒极,大喊一声:“好了!都给我住手!死期临近,你们还争什么争?要争以后在阴间慢慢争去!”   两个人这才醒悟过来,慌忙整理撕烂的衣衫,蹲在地上哭起来,凌意可无比痛苦地捂住脸,哀哀地低泣着。   同样一身脏污的琴音作在她身边不敢言语,眼神闪烁,半天终于看不下去了,轻声劝道:“小姐别哭,说不定还有希望,总没到最后的时刻。”   凌意可仍然低泣着:“与其在这里受辱,还不是当时就干干净净地死去,我好恨自己,听到外面喊抄家,为什么不立即自尽?还非要等被关进这个脏地方受尽折磨后挨一刀?”   琴音仍然苦苦相劝:“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皇上如果想杀我们早就杀了,还能等到现在?”   凌意可痛苦地摇摇头:“就是不杀,不是被流放千里就是官卖为奴,身为男子还好些,也许会有出头之日,像我们##年轻女子,很可能还会被卖到脏地方,与其受那种侮辱,还不如死了算了!”   王夫人听见轻蔑地骂道:“你和你娘那种出身下贱的女子,只配被卖到那种地方千人骑万人压,那才是你们喜欢过的日子!”   崔姨娘听见又要过去撕打,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个个又怕又盼,怕的是开门后要带她们去送死,盼的是说不定皇上心意变了有了生机,全都眼巴巴地趴在木栅栏上往外看着,凌意可依然头也不回,绝望坐在草堆上伤神。   奉直刚刚走到阴暗潮湿的诏狱门口,就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骂声好狱卒的喝骂声,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因他身份显霍,又手持皇上手谕,诏狱监管毕恭毕敬地带着路,进了门,一阵霉烂臭味扑鼻而来,再加上影影绰绰的灯光和不绝于耳的哭骂呻吟声,仿佛走进地狱。   监管直接带他来到关押凌意可的牢前,鞥之忍住不适往里看着,趴在木栏上的王夫人和崔姨娘同时看见了他,王夫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崔姨娘惊喜交加,奉直衣着分明已身居高位,说不定是来救她们,即使不能救自己和儿子,把女儿救出去也好,能活一个是一个。   “可儿!可儿!快过来,你看谁来了!有人来救你来了!”   琴音面上一喜:“小姐快起来,一定是公子来救你了!”   凌意可悲喜交加,腾地站起来走到木栏边,外面霍然是衣着鲜明、气宇轩昂的奉直,和他相比,自己是那么污秽卑贱,憔悴支离不成人形,她忍不住哭了两声转过头去,死活不再看奉直。   奉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自刎,可是这里实在呆不下去了,得赶快走,真不知凌意可那么讲究的人怎么受得了?   “娘子,我是求了皇上手谕来接你出去的,这里污秽,我们快走吧!”   凌意可冷笑几声:“我已被公子休弃,请再勿称我娘子!”   秦愿你急得忙说:“小姐,公子好心来接你,咱们还是出去再说吧!咱们已经习惯了,别熏坏了公子!”   这时牢门已经打开,崔姨娘赶紧把她往外推:“快走吧,别傻了,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   奉直已被熏得昏昏欲吐,赶紧说:“我好不容易才求得皇上同意,你别磨蹭了,咱们快走吧!”   凌意可泪流满面,不由分说,已被崔姨娘和琴音掀了出去,监管正要锁门,琴音可怜巴巴地趴在门面喊了一声“公子”,奉直这才反应过来她居然也在这边,看看琴音,不忍地对监管说:“这个也放出来,有什么事我担着!”   监管不敢得罪他,迟疑片刻放出琴音,门很快锁上,凌意可这才意识到娘还关在里面,顾不得地上脏,扑通一声跪下苦苦哀求:“意可不敢奢求救出爹爹,但是弟弟年幼,娘已年长,求公子想法救出他们!意可愿做年做吗报答公子!”   奉直为难地说:“皇上答应赦你已是不易,放出琴音我还需去请罪,再多的人不可能了!”   崔姨娘赶紧劝女儿:“可儿快走,别管我们,诚儿是凌家独子,当然不会被放过,娘已老,活不活无所谓,只要可儿好就行!”   凌意可拉着琴音跪下朝父亲母亲的方向各磕了三个头,跟着奉直就要走,王夫人忿忿不平地说:“于公子,你救这种女人做什么,你可知她做过什么事?”   她还正待说,崔姨娘惊怒之下抓起一把脏污的草就捂住她的嘴,两人撕打开来,奉直赶紧带两人离开了。   外面早已停了一辆马车,车夫看见两个脏污的女人愣住了,凌意可和琴音怕被更多的人看见,赶紧上了马车,奉直喝了一声,车夫才醒悟过来,赶紧起程。   马车一直驶到一座小宅子面前,奉直带她们进去,里面迎出来几个仆妇,二话不说就带她们去洗浴,奉直瞪了约半个时辰,梳洗干净换上新衣的凌意可和琴音出来了,虽然仍是虚弱憔悴,但却变得清爽干净,楚楚可怜,见了奉直就要跪,奉直拉住她们:“你们在里面受了苦,咱们又不是外人,出来就不要讲这些俗礼了!我现要去宫里赴宴,你们吃过饭好好歇息,这里已经租下,你们先住一些时日再做打算!”   说完交待一旁的仆妇几句转身就走,凌意可渐暗他虽然肯救自己,但是神情言语间只有同情并无什么恩意可言,心里一凉,他对自己仍旧那样罢了,又想起自己做的事,一阵难言的羞愧涌上心头。   可口的饭菜端上桌来,两人咽不下诏狱里粗劣发霉的饭菜,每天勉强吃几口活命,早就饿得发慌,也顾不上形象,慌忙就花刺,桌上的饭菜很快就见了底。凌意可心里一阵苦涩,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的她,何时这样吃过饭?幸亏奉直不在,自己以前在他面前都是一幅美貌高贵、娴雅大方的样子,若被他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心里会是什么感觉?是同期还是厌弃?   又想起奉直亲求了新君手谕,又不顾诏狱肮脏来救自己,可是却只有同情并无情意,心里一凉,同情能有何用,他若对自己无情,也不过看在夫妻的情份上不忍自己做刀下鬼而已,说不定这座简陋的小宅子、两个仆妇和每月的一点花费,就是自己的一辈子了。   琴音逃出生天,已心满意足,见凌意可仍然眉头紧锁,劝她道:“小姐先不要想太多,公子救出我们就好,其他事情以后再做打算,咱们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过觉,还是先养好身子吧!”   凌意可无奈地点点头,目前只能如此了。   奉直一直打马来到宫门口,碌儿已在那里等他,身边空无一人,见了奉直就说:“公子,没有找到她俩,我问了,他们说登记的奴册中没有一个叫琴音的,书香一家四口早就被人买走了!”   奉直愣住,琴音没有在奴册里是因为跟着凌意可下了诏狱,可书香到底被谁买去?如果找不到她,容儿以后长大了问他要亲娘怎么办?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四九、宫宴   绣幔重重,红烛如炬,殿旁丝竹清越,堂中歌舞妙曼,宫女鱼贯而入传菜斟酒,宣宗与田皇后高坐主位,下面是五品以上文武百官,几巡酒过后,大家都稍带了些薄醉,气氛开始轻松热闹起来,再加上有歌舞助兴,相熟的官员开始三三两两穿梭敬酒。   奉直做为今天的主角,反倒有些拘谨,他刚入仕才两三年功夫,开始只是兵部低级官员,升职后去禁军中做了个下级军官历练,后来随安王出征边关,与朝中大部分五官以上官员并不相熟,如今虽然品阶高,却因为年龄太轻拜不起架子。虽然官员们挨个敬酒接风,他也只是被动的接受着,怕殿前失态,不敢放开饮,一顿酒宴吃得闷闷的。   一身正式大红凤装的田皇后端着一斛酒慢慢步下玉阶,长长的裙裾拖在身后,额前翡翠金凤步摇华美至极,她身姿纤长,面容清秀文雅,没有盛气凌人之气,反而温柔可亲。她缓缓来到奉直面前,奉直却依然一手持杯,一手拖腮发愣,文武百官见当朝皇后竟然亲自下阶给奉直敬酒,都羡慕地看着,奉直却依然不觉,田皇后轻轻地笑了出来:“将军想什么这么出神?”   奉直恍觉失礼,慌忙站起来见礼,却不小心带翻了金杯,酒浆洒湿了衣襟,顿时尴尬得脸色红透,赶紧告罪:“臣殿前失礼,请皇后娘娘责罚!”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年轻英俊的脸窘得红透,田皇后一点也没有怪罪之意,反而觉得很好笑,禽兽递过玉斛:“将军一路征尘,请满饮此杯!”   奉直依旧恭恭敬敬地低着头,不敢正视田皇后,接过玉斛一饮而尽,头上已是一层薄汗,心里盼着田皇后赶快回凤座,他就是在当今皇上面前也没有如此紧张。   田皇后偏偏不依不饶:“满殿皆是为将军洗尘之人,将军却心不在焉,却是为何?”   这个高贵而温婉的女子好像偏偏喜欢和他过不去似的,明明感觉到他的紧张和窘迫,就是不肯放过,奉直只得一再告罪并实话实说:“臣爱子下落不明,心里烦忧,以致凤驾前失礼,望皇后娘娘宽恕!”   田皇后又轻轻笑了,用只有她和奉直能听见的声音说:“是不是还有心爱的女子?”然后轻盈转身回去,一步一步走上玉阶,宣宗皇帝伸出手拉她落座,无奈而爱昵地嗔怪道:“偏你要和奉直弟过不去呢,看他窘的!”   田皇后媚眼斜过,声音柔缓地说:“大将军真心待皇上,几千里外胡说哦刚贤德的良妃娘娘回京,臣妾是替皇上谢他呢!”   虽然声音轻柔,宣王还是闻到了冲天的醋味,苦笑着摇摇头,难怪她今日安捉弄奉直,原来是把他新纳绝色美妃之事全赖到奉直头上。趁座下大多数人酒意正酣,低声告饶地说:“奉直弟是替我笼络边关将士之心才如此做,他和我之前都并未见过施紫烟,当时的情形哪怕她是无盐嫫母也只得纳了,你勿怪罪于他,大不了我等会痛饮托醉算了!”   田皇后心中暗喜,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皇上不可如此无状,良妃娘娘乃忠良之后,千里来京,今日初夜,既不可寒了忠良之后的心,更不可不顾龙体安康,酒还是少喝些罢!”   宣宗知她已不生气,遂具备相邀二人同饮,殿下百官只道帝后情深乃举国之福,并不知其中奥秘。   奉直知道自己刚才走神失仪,见台上田皇后似乎并无不快之色,这才放下心来,为谢罪遂持金杯上阶敬酒。   宣宗继位前极少出入朝堂,与众臣并不相熟,又无相亲的兄弟,最为知心的就是奉直,见他上前敬酒,心中舒坦,三人同饮后,又怕皇后记恨他,就赐座在自己下首,以期二人慢慢相熟。   田皇后面上仍是温婉客人,映着烛光,细挑的眉风情无限,隔着宣宗含笑说:“将军前途无量,凌氏无德,不配再入侯府,将军若念旧情,好生安置就行。本宫有一嫡妹,年方二八,妩媚妙曼,与将军英雄美人两相宜,不如先择吉日下聘,待将军府建成,就可迎娶,将军放心,她容颜不比良妃娘娘差呢!”   奉直恍然大悟,原来她见良妃过于美貌吃飞醋了,身为皇后又不得不在丈夫和新纳的良妃面前表示贤良大度,亲自主持纳妃之仪,却把心里的不痛快算到自己头上,奉直叫苦不迭,又见她聊聊数语就要赐婚,不愿应承又不敢张口拒绝,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宣宗见她步步紧逼,又心知肚明奉直心中牵挂若水母子,暂时无意娶亲,连忙解围:“奉直刚刚回来才得知丧父之讯,且爱妾与长子下落不明,心下正悲伤忧思,又数月鞍马劳顿,皇后关怀臣下,也应该等他缓过神再说!”   田皇后仍是笑意盈盈:“大将军乃皇上义弟,我就是他的皇嫂,应该关心他的亲事,既然有丧亲之悲,就稍后再说,不过如果百日热孝之内不成亲,就得到三年丁忧期满,堂堂我朝辅国大将军府怎可三年没有主母?此时不宜久拖,大将军歇息十日再说吧。”   奉直无奈跪下谢恩,还好不是现在,能拖一日算一日吧。   安王同情地看着他却无可奈何,爱妾再好,终是爱妾,若非官身还好,可以终身只纳妾不娶妻,虽然名份差点却不受委屈,子女地位也高,可惜奉直出入朝堂,常有官家往来应酬和进宫朝贺领赏之事,怎可没有出身高贵的嫡妻在室?安王的心轻轻地痛起来,那个美好如斯的女子难道今生注定做妾?自己贵拥天下去偏偏徒留叹息帮不得?   田皇后见他神思恍惚,若有所思,以为他想念新纳的绝色良妃,酸酸地说:“皇上是不是龙体困倦?不如让奴才扶你去就寝吧,臣妾不胜酒力怕服侍不周,让良妃娘娘侍寝吧,大将军的接风宴臣妾主持就行,勿必要使百官尽兴!”   宣宗不知一向还算大度的妻子今日为何醋海波涌?又一想新纳的良妃娘娘确是人间绝色不说,又气质高华、才情横溢,自己虽然阅人无数,初见之时竟然半天移不开眼睛,难怪她醋意如此大不说,还连累奉直。   他与田皇后夫妻多年,甚至自己越不在乎的女子她越能宽容,为着良妃以后在宫里的日子着想,他呵呵一笑说:“皇后不是一向深知朕心吗?我给奉直洗尘是假,看蝉儿在此母仪天下、风华绝代是真,朕还没看够,怎舍得离去?”   田皇后心里极其舒坦,娇媚地嗔了他一眼:“大将军再次,又不敢私离,你想让他难堪吗?不过大将军请放心,我那嫡妹不但美貌可人,而且知书达礼,自幼跟随母亲管理家业,极会持家,管保大将军一百个满意!”   奉直见她处处不离提亲,既不敢接话又不敢出言相拒,只能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五十、辞官(一)   奉直醉醺醺地回了府,朦胧中,仿佛有人喂他喝了热茶,又用热水给他净了手脸,然后脱掉他的官服扶他躺下,他却怎么也醒不来,就那样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日头已经亮晃晃的升起,奉直努力地睁开眼睛,方想起他结束了长途劳顿,此刻正躺在自己的卧房,昨夜皇上特意恩许自己歇息三天再上朝。   奉直又沉沉地躺下了,带着些许宿醉的难受,悠闲而缓散,窗外一声声的鸟鸣,也许自从离开家门太过辛苦劳累,这种日子惬意的让他一动也不想动。如果再有若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儿女们正在一旁嬉戏,哪怕做个普通人也心甘情愿了。   不容他回味,一声淡蓝绸衣的卢静娴轻轻走了进来,铜盆里是热水,卢静娴轻手轻脚地放下热水,才发现他已醒来,正歉疚地看着她。   “公子醒了?”   “你怎么也不叫醒我?离家这么久,第一天就起这么迟,给老太太和娘请安都来不及了!”   卢静娴仍是恬淡清秀的眉目,却似含了脉脉柔情:“夫人说你舟车劳顿,趁着皇上恩许的几天假好好歇息,早上不用喊你起来请安,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再传饭。公子若睡醒了,我侍候你梳洗吧?”   奉直点点头翻身下床,脚步却仍是虚浮,卢静娴赶紧上前扶住他,奉直想到她日日带人收拾好自己和若水的住处,天天盼着他们有一天突然回府,整个院子只剩她一个看家,好不容易盼得自己回来却沉醉不醒,连忙歉疚地说:“对不起,昨夜皇上赐宴,百官纷纷敬酒作贺,我初次与他们打交道不好推拒这才喝醉酒。”   卢静娴脸一红,轻声说:“静娴不求公子夜夜陪我,只求公子保重身子,让惊险众神有靠就行!”   说完扑通一声跪下:“静娴知道自个的身份,从不甘有独占公子之心,这段时间整个二房只剩静娴一人,我孤独难言无所依傍,天天盼着你和云姐姐能带着小主子们回府,好不容易盼得公子回来,却不见云姐姐和翼儿容儿。如今公子位高权重,想必差遣人也是容易的事,能不能着人寻找姐姐母子四人?”   奉直有些感动,扶起她说:“放心吧,我还能不找她们?我一直就在派人寻找,相信只要我们心诚,就一定会找得到!”   梳洗完毕,卢静娴又服侍他用饭,奉直想起昨夜田皇后一再表示要以嫡亲妹妹许他,心情突地沉重起来,若她真的赐婚,自己能拒绝吗?一年多的生离死别甚至音讯不通,他困于边关一年多,每日苦苦思念百般牵挂,那时才知守着心爱的女子和儿女们共度一生是多么惬意的事,他不想再要什么出身高贵的嫡妻和无数个姬妾。   可是田皇后的意思怎能拒绝,她许自己歇息十日再谈婚事,感在父亲去世百日内就要成亲,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卢静娴正奇怪他为何好好的脸色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奉直忽然抓住她的手:“娴儿,如果我辞去官位,只做庶民,你会不会失望?”   卢静娴赶紧说:“公子不知,静娴这段时间天天守着空院子,陪伴我的只有奴才,我才知道能与公子和云姐姐一起生活是多么开心的事,公子无论做什么决定,静娴都赞成,只要大家能够在一起,我是穷人家出身,再多的苦都能吃,只求能够奉养弱母幼弟就行。”   奉直感动地点点头,从饭桌上站起来:“走,陪我去见夫人,待会帮我说服她!”   于夫人正一边陪婆婆说话,一边等奉直,今天有要事要同他商议,见他和卢静娴一起进来,两人神色亲密,心里倒也安慰,奉纯已有一妻四妾五个子女,大房人丁兴旺,热热闹闹,二房却凄凉空寂,好长一段时间只剩下卢静娴一个妾室守着偌大的院子,若水暂时没有下落,如果她这段时间能有一儿半女,也可聊解膝下之荒芜。   说了几句闲话,奉直直奔主题:“奉直无意安靖侯之位,老太太和娘若真疼我,就请同意我放弃侯位,让大哥早点继位吧,侯府一大家人不能没有家主,求老太太和娘千万应下!”   两人相视一愣,旋及欣慰地笑了:“不瞒你说,我们今天就是和你商量此事。其实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只要你同意就好,等会就递折子上去,等朝廷批夏利再正式拜过宗祠和家祠就行。”   老夫人高兴地说:“我们于家一人几成世袭爵位,一个出入朝堂安邦定国,将来必然光宗耀祖门楣生辉!”   奉直闻言却扑通一声跪下:“孙儿求老太太和娘允许我辞去辅国大将军之职,孙儿胸无大志,不喜受人约束,只愿做闲云野鹤,昨个皇上赏赐的财物田亩极丰,足够我孝敬你们、奉养妻子,一生都可衣食无忧。所有孙儿想激流勇退,带着旗子儿女放马南山、垂钓水岸,安逸一生!”   老夫人和于夫人两人面面相觑,奉直功劳显赫,一次就被皇上封为辅国大将军,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这是老夫人和夫人最为扬眉吐气的地方,谁知还没高兴够,奉直却要辞官不做!   奉直见他们半晌不语,知道是舍不得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辅国大将军之位,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还有就是你们可能不知,当今皇上尚是安王之时,与亲兄弟之间情份极淡,却与孙儿交好,并结拜为义兄弟,两人情谊非同一般,偶尔抽空相聚,畅怀谈心,把酒言欢。可是如今他为君我为臣,每日小心翼翼地服侍,一句话斟酌半天,生怕有半点闪失,这样下去,兄弟之情终因无法超越的世俗,最后彻底成为君臣,爱无特殊情义可言。皇上这次封赏如此丰厚,看在功绩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兄弟情谊,可是为人君者疑心日重,我公告为重,大权在握,天长日久必被忌讳,说不定找来祸端,不如现在盛极而退,以免到时惨淡收场!”   奉直说的全是实话,与其日后被猜忌伤了兄弟感情,真不如现在风光正盛时全身而退。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五十一、辞官(二)   老夫人无奈地看着奉直,半晌才说:“你辞官恐怕不全是为这个吧?你若为庶民,娶妻纳妾全是自个的事,虽然不敢违背律法以妾为妻,但你可不必再娶妻了,云氏虽为妾室,但上无主母,到时你用皇上的赏赐置宅另居,她又和当家主母有什么区别?翼儿也和嫡子没什么区别了。虽然也是为了以后不招帝王猜疑,但恐怕更多是为她们母子考虑吧?”   奉直跪在她的膝边,流着泪说:“我走时明知凌氏必不能容若水,却无可奈何,又怕老太太和娘护不住她们母子,暗中为她们留好退路,谁知中间出了些麻烦与她们失去联系,直到现在尚不能团聚,她身边虽说有些我留下的银两,又有友人赠与的侍卫,但一个弱女子带着三个孩子,我怎能不担心焦虑?你问问娴儿就知道,凌氏在时她们哪个不是每天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她对自己的两个陪嫁丫头都能因为一句话打杀,对别人能好吗?谁能保证再娶一个妻室是真正贤良的?若水同我私奔,就算是错也是两个人的,奉直身为男子,错更多些,所有后果全由她一个承受,她却依然以德报怨,救我的孩子,救我们全家,难道我回来之后还要再娶一个嫡妻来欺压她吗?我绝不再娶,再不要任何人,只愿守着她们母子安宁度日算了!”   卢静娴却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求公子不要弃了娴儿!娴儿虽是贫家之女,却懂得遵守为妾的本份,一向视云姨娘如姐,绝不会有半点妄想,求公子让娴儿留下,哪怕做公子和云姐姐的奴才都行!你若弃了娴儿,娴儿只有死路一条了!”   奉直又好气又好笑的拉起他:“娴儿说的什么傻话?你经过抄家之苦活下来已是不易,又替我看家守宅,自从进得门温良本份,我焉能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我若做了,若水回来也绝不允许的,我只是说再不娶妻纳妾了,你放心吧,你是何等人我心里有数!”   卢静娴放下心来,含泪磕头谢过,这才说:“娴儿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告诉公子?瑞王府被抄后,家奴官卖,云姐姐不在,公子也不在,娴儿以前曾听说过云姐姐的丫头在瑞王府为奴,云姐姐与我有天大的恩情,我不忍心她们主仆分离,又不敢求别人,就托我兄弟带着公子给的银两去赎回她,然后先在我娘家安置下来,等云姐姐回来再做打算。谁知我兄弟去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叫虹儿的丫头,后来我想,云姐姐那么一个有情有意之人,虽然顾虑少奶奶不敢明着和我来往,暗中却时时帮我的家人,她又怎能眼看自己的丫头受苦?说不定早就想办法救走了!”   提起虹儿,奉直脸上阴晴不定,于夫人想起奉直已经从诏狱里救出凌氏,如果旧情难断终成祸端,不如实话实说,让奉直看清她的本质厌弃才好。   “奉直,虹儿之事另有原因,今天我就不再瞒你了!你不要怪虹儿,她其实是个衷心耿耿之人,几年前你生辰她随瑞王夫妇回府,全是被凌氏所害!她不过是为了救主子才甘愿自己受辱罢了!”   她一五一十地说了那天奉直醉酒,凌意可是如何设下圈套,并在瑞王茶里下媚药,想害若水受辱,虹儿为了救主却自己被辱,失贞后无奈为了活命只得去了瑞王府的前后原因。   老夫人火上浇油地说:“端国公刚刚继位那会,太后因为朝堂不稳,根本不许他动于家,还是这个女人挑唆他抄了于家,又断了我们茶饭,差点害死我们全家,容儿要不是云氏派人救出,她那么小一定挨不过的,你爹也是因为这个才舍身救我们!”说完想起儿子的惨死老泪直流。   奉直还没听完就气得摔了茶杯:“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若我当时就知道,我一定会休了这个女人!身为当家主母,使出这种下流手段害一个妾室,让我平白受辱不说,还差点害死我们全家,世上怎么会有在这样恶毒的女子?亏我还去求皇上放了她们主仆并安置在民宅里,还想着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娶妻室了,也不说什么名份,让她回家就行,现在想着都有后怕,若她回家,不知还要做出什么事!算了吧,看在以往的夫妻情份上,那间宅子买下来送与她们,再买几个奴才,每月派人送去钱米就行。这样的嫡妻只能为祸家宅,我决不会再要了,也绝不再娶妻!”   卢静娴吓得脸色都变了,没想到高贵大方的少奶奶竟是这样可怕的女人,幸亏她走了,若在这里,说不定因为哪件事不趁她的心就被算计了,可万一公子再娶妻是个##她一样的了?如果公子真的不再娶妻,二房又云姨娘当家作主就好了。   于夫人无奈地说:“当时要告诉你,你一怒之下不但要休了凌氏,还要去找瑞王算帐,若他们想对付侯府,一家大小还能活吗?当日抄家之祸不就是例子?我也是无可奈何才吩咐瞒着你!”   奉直半晌无语,好大一会儿才说:“原来你们早知凌氏为人,难怪要我早早写下休书。这样的女人早该休了!我绝不要再娶妻了,若水不能成为妻室,就让她做一个不再受人欺负的妾好了,反正在我心里她和嫡妻是一样的!我现在就去面圣辞官!”   于夫人叹了一口气问:“你真的要为云氏辞官不做?也不再娶妻了?你可要想好,你才弱冠之年坐此高位,前途不可限量呀!”   奉直郑重地跪下磕了一个头:“娘听儿肺腑之言。儿辞官一为若水,不愿她再受屈居人后之苦,更怕家宅不宁,何况若娶妻如凌氏,还不如无妻。二为自己,娘不知自古伴君如伴虎,昨夜洗尘宴,名为风光,实则百般谨慎小心,生怕有半点错处。皇上刚刚登基还念旧情,天长日久,儿功高位重,何况还曾在边关假冒安王之名领兵,焉能不招君心猜忌?三是儿在边关时家乡路远,亲人无讯,我日夜思及父母家人,早把功名利禄和如花美色看淡,今大哥即了侯位,奉直一身轻松,不再做他想,只愿守着父母妻儿度日,求娘成全!”   老夫人无奈地说:“儿孙大了,各有心思,你盼他光耀门楣,他想着自在轻松。算了算了,我也老了,儿孙各有儿孙福,你心意已定,我再说也无用,不过如果皇上不允许,你万不可违背圣意!”   于夫人泄气地说:“你也别给我们磕头了!还是向你爹和列祖列宗磕头谢罪吧。你说这么多原因,真正的原因不过为云氏而已,虽说云氏于侯府有恩,但必定只是一个商贾出身的小妾,她的好处我们必不会忘,以后定会处处高看于她,可你为至于为她辞官不做吗?算了算了,你心意已定,估计皇上也不会太勉强,我们也不说什么了。赶紧好好查找云氏的下落,快些接她们母子四人回府吧。凌氏那里我自会每月派人送去钱米,必不让生活受困,你不可再去,你是心软之人,免得被她巧言蒙蔽!”   奉直点点头:“儿不想再见她,这种女人实在让人厌弃,但必定曾为我妻,生活上还是宽待些好,免被人耻笑,她那里就托付娘了。你们可能还不知,我昨个刚求得圣旨救出凌氏,他就下旨今日午时三刻凌家满门斩首!皇上留着凌家直到现在,不过是为了卖我一个人情而已,凌家荣极而衰,足以让我们为诫!现在可能已经下朝,我去进宫面圣,一为此事二为谢恩!”   婆媳俩闻言一惊,凌相曾经权倾朝野,瑞王矫诏继位后更是风光无人能及,谁知到头落个如此下场,也许奉直辞官也与此有关吧。   不过昨天还为奉直年少位高兴奋不已,谁知今天他就要为一个妾室辞官不做,还言辞振振,这落差也太大了,该是说他重情重意,还是说他胸无大志?   老夫人无奈地说:“若搁以前我是死也不许,可是经过上一次抄家之事,他又一年多下落不明,我也把这些看淡了,好在有奉纯袭安靖侯之位,也不要太逼他了,不过堂堂男儿没有妻室终不象话,就是做庶民也不能以妾持家,这件事先放下,找回云氏母子再说!”   于夫人站起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媳妇去做,一刻也不能拖了!凌氏养在民宅里终是隐患,她必定一罪臣之女,传出去也不好听,奉直心软重情,又曾为夫妻,天长日久怕被她蛊惑,这个女人绝不能再要,我现在就去见她,劝她皈依佛门一生赎过!”   老夫人点点头:“先好言相劝,再不行就逼她,反正她做的那件丑事最怕奉直知道,一定不能让她再拖累奉直!她若知父母午时三刻斩首一事,必定满腔恨意,说不定会挑拨奉直做出什么事来,或者背后说些对皇上不满的话,也会连累奉直,这种女子万万不许她再和侯府有牵连,肯让她出家为尼皈依佛门已是最大的恩典了!”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五十二、出家   于夫人带着青姨娘来到凌意可暂居的民宅,早在昨天奉直说出凌意可她就知道被安置到这里了。守门的嬷嬷见她们气度不凡,又听说是于公子的家人,赶紧就往里迎。   凌意可正和书香说话,听闻有人来访一愣,匆匆整了妆容迎出来,看到是于夫人和青姨娘心里一沉,可是今非昔比却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   她穿着普通的紫色绸衫,头上只有简单的首饰,脸色非常憔悴,神情恹恹,想是在诏狱里受了些苦头,从荣极到衰极,想是意难平吧。   她琢磨不透于夫人的来意,却明白她绝不是好心来看望自己,不外乎怕她连累奉直而已,好歹曾婆媳一场,今日竟然如此无情无意,凌家得势之时,于家满门对她百般奉承,今日却连一口安生饭也不许她吃了!   看着凌意可面上恭敬,内心敌意实足的样子,于夫人想起她与人苟且怀了孽种不说,还挑拨抄家并断了茶饭,差点害死她们全家,安靖侯也白白地死了,这种女人有什么好跟她客气的?   索性不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冷着脸就说:“奉直为救你,不顾冒犯天威去求了皇上,还找地方安置你。虽然夫妻一场不能太过无情,但以你对于家所做的一切,他已仁至义尽,你若知好歹,就莫再纠缠不休。凌家已是罪臣,永无翻身之人,你作为罪臣之女,如此不甘心只会牵连到他!”   凌意可一昔之间从云端坠入地狱,从人人景仰到一个小小的狱卒都可以用脏花骂她,又在诏狱里吃尽了苦,心情已是廖落激愤至极,好不容易才歇息了一夜,有一口热汤热饭吃,听于夫人的话语竟有要赶走她之意,顿时悲愤交加:“意可曾为于家妇,与公子曾有夫妻情份,与夫人曾有婆媳之名,难道夫人与公子要做那无情无意之人,连一个容身之所也不给吗?夫人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逼走意可?天下之大,我再无亲人,夫人想让我一个女子流落何处?”   于夫人冷笑几声:“我从来不知,凌小姐还知世上有情意二字?当你挑拨着断于家茶饭之时有无想过情意二字?于家满门几十口人,大热天里被关一室,里面还有几个月大的孩子,她不但是奉直的女儿,也是你陪嫁丫头的女儿,你就忍心让她饥渴而死?于家落魄之时,你所做的就是落井下石,逼向绝路,今日你凌家落魄,奉直却不惜被皇上猜疑救你的命,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若真知好歹,就该惜活命之福,早早出家为尼日日向佛祖赎罪,以求来世之福!”   凌意可猛地抬起头看着她,没想到于家弃她到这种地步,非要逼得她出家为尼不可。她心有不甘地说:“昨个奉直救出我时,还喊我娘子,出家为尼必不是他的意思,我已落得如此,不过吃一碗安稳饭而已,曾经婆媳一场,你何必苦苦相逼?”   于夫人神色狠厉,厌弃地看着凌意可:“你不想出家,难道还想着入侯门为媳吗?于家列祖列宗哪容你这种心地歹毒之人为于家妇!你不外乎是知道奉直心软,时间长了旧情难断,还想着即使进不了侯府,也能做了锦衣玉食的外室,说不定还能想法子挑拨得奉直家宅不宁。你的心思我们怎么不知,我身为奉直之母,焉能眼看着你再来给奉直带来麻烦!”   凌意可落下泪来:“我也曾为相府千金、奉直嫡妻,我父亲在位时帮过于家不少忙,现在落到如此境地,只想在这个民宅里安稳度日也不行吗?断于家茶饭之事,不过是当时的承宗皇帝怀疑奉直投靠安王报复于家而已,与我并无半点关系,你且莫赖到我头上,让奉直恨我!”   于夫人恨恨地看着她:“与你没有关系?你竟能说出这种话?你可能不知道吧,卢太妃命李沐放了于家后,你的姐姐凌意欣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我,说你是如何在瑞王府主动勾引李沐直至怀了孽种,被我们发觉休弃后心中怀恨,又挑唆李沐违背太后的意思暗中饿死于家人,你以为自己做的事别人不知道,还枉想全赖到李沐头上?”   凌意可愤怒之极:“又是凌意欣那个贱人!每次都是她害我!是这个贱人设下圈套害我被瑞王侮辱,竟然还说是我主动勾引?我一辈子都被她害苦了!”   于夫人步步紧逼:“就是她设下圈套害你,你后来三天两头去瑞王府通奸也是她设下圈套?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报应?你失贞无德,还有什么脸面再连累奉直?你若再如此,我就把那封信给奉直看,让他看看你做的丑事!”   凌意可最怕奉直知道自己曾失贞于瑞王并怀孕一事,赶紧跪下苦苦相求:“意可已经沦落至此,求夫人呢给意可存一点颜面,千万不要让奉直知道这件事,我不想被他鄙弃!”   于夫人定定地看着她:“凌小姐若已为佛门之人,我绝不敢出言不敬,更不会再提前尘俗事!”   不等凌意可答话,外面传来三声炮响,于夫人念了声佛,看着发愣的凌意可说:“凌小姐可曾听到什么?现在是午时三刻,这是追魂炮,马上凌家满门就要抄斩,你有何脸面苟且偷生?你年纪轻轻,若死了让人心有不忍,不如青灯古佛赎己之过,替亲人超度求得来生之福算了!”   凌意可大叫一声就往外扑,青姨娘一把拉住她:“你现在出去是想送死还是想眼看着行刑?再说法场离这不近,你能走得到吗?不如快想办法收尸安葬吧。”   凌意可失声痛哭,书香紧紧抱着她安慰着,哭了一会神色呆滞、面如死灰,扑通一场跪在于夫人面前:“意可生无了望,愿皈依佛门日日念佛替家人超度,求夫人想法安葬我父母家人!我今日就带琴音去找尼庵剃度,万望夫人不要食言!”   于夫人面色缓下来,望着她凄惨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又见她肯听从自己的话,有好言相劝慰:“人生无常,富贵无根,我会好好安葬你的家人,不要太过伤心。尼庵不用去找了,城西半山上有个香积庵,于家每年都送许多香火钱,你去那里定受优待,我等会就派人送你过去,你定要诚心向佛、恪守佛门戒律,不可再生私心杂念!”   回侯府的路上,青姨娘不解地问:“夫人果真要找人替凌家满门收尸?”   于夫人叹口气:“我不过是随口应下,因为就是我不管,奉直也会做的,再说凌家满门已死,皇上总不让他们曝尸街头,他越有情有意,皇上对他越放心,又正好以此逼凌氏出家,我做什么不是为他?”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五十三、君心   宣宗李潜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听闻太监报辅国大将军求见,连忙宣他进来。   虽然李潜一再不许多礼,可奉直还是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大礼,他清楚地意识到,不能再象对待以前的安王一样对待一身龙袍的宣宗了,越往后,兄弟情意越淡,君臣纲常越严。   李潜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摇摇头,他打小就孤独,这世上能和他说心里话的只有妻子田曼蝉和面前的奉直,可他已经和他越来越生分了,难道他要从小孤苦零丁,以后孤家寡人吗?可是  君臣名份只会使他们越隔越远,奉直对他说话不再畅所欲言,而是斟词酌句小心翼翼。   奉直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又再三谢恩方才落座,李潜气闷地说:“难道朕坐拥天下却要失去兄弟情份?”   奉直赶紧站起来回话:“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皇上永不会失去臣的忠心!”   李潜彻底无语了,奉直沉默了一会,上前跪下:“臣万死,辜负皇上厚爱,臣愚钝不能胜任,恐有负皇上重托,请辞辅国大将军之位!”   李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却是为何,这个位子非常重要,朕刚刚继位,暂无可信任之人,才封了奉直弟,朕对你寄予多少厚望,你却要辞了他?难道只为昨夜皇后要把嫡妹许给你?”   奉直摇摇头:“即使皇后不把嫡妹许给臣,臣只要为官身就得娶妻,臣不想再娶妻,只愿一生为庶民,求皇上恩准!”   看着固执的样子,李潜又好气又好笑:“你不就是怕娶了嫡妻苛待你那妾室吗?难道你就不怕以妾为妻惹来麻烦?那帮御史是吃闲饭的?”   “臣不敢以妾为妻,但也不想再娶妻,臣若为官身,就身不由己了。臣在边关日久,与她和亲人久无音讯,日嘶夜念,才觉世间荣华富贵不过过眼烟云,唯有天伦之乐才最真实,臣胸无大志,只想做闲云野鹤,求皇上允许!”   李潜心里叹息了一声,目露赞许,难怪云若水为他什么委屈能受,世间男人无不重功名利禄,又有谁真正把女人放在心上?他却愿意为了心爱的女子连功名利禄都能抛下,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到吧。   “难道你如此重情重意,肯为一个女人辞去高官厚禄,你可要仔细思量。就是你不做官,她依然只是一个妾室,有什么不同吗?”   奉直坚决地说:“云氏并非贪婪之人,不会强求嫡妻之位,她会理解臣的苦衷,是臣不愿意她再被别人欺凌。当年凌氏就是例子,硬是逼得她带着孩子仓皇出逃,臣若是庶民,虽无法立她为妻,但若不再娶,就可把她当做妻室一般对待,不会再让她屈居人后,被人随意欺凌。”   李潜无语,也有些淡淡的妒意,奉直这次肯为她如此,等她回来后,两人闲云野鹤,恩爱情深,自己虽贵为人主,却有谁知自己的苦闷和辛劳?   “奉直弟只知与爱妾情深,却忘了我们的兄弟情谊?朕与你结拜,就视你为弟,与你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你却与朕日益疏离。我们曾发誓富贵贫贱不相弃,难道因为朕富贵你就要弃了朕?”   奉直吓得连连磕头:“臣不敢对皇上不敬!更不敢言弃!臣虽辞去官位,却仍是皇上臣民,绝无背叛之意。辅国大将军乃是要职,臣年少无德,担当不起,怕有负皇上重托,并非与皇上疏离!”   李潜无奈看着他:“你的心思朕明白,你辞大将军一职一是为了云氏,二是怕功高震主惹朕猜忌。朕真心待你,也深知你的为人,又怎会无故猜忌?若你去意已定,朕强求无用,不过你爱妾幼儿尚未找到,还是等找到她们再说吧。你放心,皇后那里朕会去说,不让她逼你定亲!”   奉直见他并未真正答应,心中虽然着急也无可奈何,只有先找到若水再说了,不过只要皇后不逼婚就好,就是拖些时日也无妨,反正自己去意已定,皇上也不会强留。   “臣谢皇上恩典,若找到她们,臣一定先来向皇上报喜!臣还有一事求皇上,凌家人已被处斩,毕竟曾是奉直岳家,臣不忍其弃尸荒野,求皇上许臣收敛安葬!”   李潜脸上浮起了笑意:“奉直弟虽然重情重义,但朕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凌家抄斩是因为罪行太深,朕不过平定天下民心。你要收敛就收敛吧,总不能曝尸街头。”   奉直赶紧谢过就要告辞,李潜喊住他:“朕答应替你照顾爱妾幼子,却弄丢了她们,朕心中有愧呀,不把她们还给你,朕也不得安宁,好在我指了她四个侍卫,你放心吧,她们母子不会受苦的。我派人找遍她们可能落脚之处,却始终没有音讯。你说她们会不会听到你回京的消息突然现身呢?要不再等些时日吧?”   奉直无奈地点点头告辞,李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那想起什么:“要不你去城南别院看看吧,你若不知道地方,我派一名亲卫跟着。那是她们以前离开侯府以后的落脚处,于家被抄之后,我自顾不暇,又怕起事失败连累无辜,派人送信让她们速速逃离,从那以后再无音讯。如果她们回京,一定先去那里安置再打探消息,不过我前段时间派人看过,她们并没有回来,但这是两个月以前,你再去看看吧。”   奉直激动得脸色都变了,他蓦地转过身:“谢皇上指点,臣这就去看看,若得她们无恙,臣感激皇上一辈子!皇后娘娘那里,还求皇上劝说,切不可让皇后不待见臣!”   看到他闲杂还如此怕田皇后,又想起他昨夜窘迫的样子,李潜忍不住哈哈大笑,旋及想起两人曾经并骑同游、举杯共饮、抒怀谈心的情景,又有些伤感地说:“人只道为人君者富拥天下,谁知高处不胜寒之苦?难怪要称孤道寡。奉直只知为爱妾辞官不做,为什么不想想你我的兄弟情义?难道除了辞官,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有没有两全之策,既不亏待云氏,又能出入朝堂?”   奉直不解地问:“两全之法,此事还有两全之法?臣实在愚钝,想不出还有何计可施?”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五十四、归意   若水看着站在面前的云强,不可置信地说:“公子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云强细细说了打探到的情形,奉直不但已经回京,还封为辅国大将军,前天夜里宫住设宴为他洗尘,并许他休沐三日还朝。   若水不解地问:“侯爷过世,他不告丁忧吗?”   “听说侯府大公子告了丁忧,已辞了官职在家守孝,只袭侯爵并立为家主,因此按制二公子可不用告丁忧。”   若水几乎可以想象,他弱冠刚过,就坐到了许多人一辈子也坐不到的高位上,又人物出众,凌意可因为失贞被休,现在有多少名门闺秀等着嫁他?自己一个年长的妾室,出身、年华、身份皆落了下乘,拿什么去争宠?所能依傍的,不过是一双亲生的儿女而已。   自己从蜀郡一路跟来,波折无数、辗转数地,不就是为了当初那份纯真无暇的情意?到最后,却要落得依傍儿女生活。等他娶了年少美貌的嫡妻,两人并肩而立,携手出入,自己恐怕只有伤神和退缩的份儿,可是当初那份痴心该如何了结,难道自从踏进长安的那一刻起,曾经的真心真意永远成为过往?   书香看到若水听到这个喜讯,却神情寂寥,似是暗怀心事就示意云强退下,云强点点头,又迟疑着说:“有一件事书下不知该不该告诉小姐?”   书香嗔怪地说:“小姐一向宽厚,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你尽管道来!”   云强这才放下心来,神色庄重地说:“昨日午时三刻,凌家大小几十口人已经全部被斩弃市!”   若水和书香闻讯“啊”了一声,这也太惨了,凌相全倾朝野、风光无限之时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落到这种地步,可怜凌氏子孙有好出身却没有好下场,若水禁不住问:“那凌家二小姐呢?”   云强迟疑着说:“行刑前一天凌家二小姐和一个叫琴音的丫头被于家二公子求得圣谕救出,本来安置在民宅,谁知昨个下午凌家二小姐已出家为尼了。奴才还听说前承宗皇帝被贬为瑞国公带着一家大小去守皇陵,凌家大小姐作为国公夫人也一起去了,凌家除了两个女儿满门无存。”   若水听完半晌无语,奉直心有不忍救下凌意可和琴音本是意料中事,但是凌意可和琴音绝再进不了于家之门,就是奉直想接她回去也不行,老夫人和夫人绝不能容一个失贞之人。原想着奉直必定会把她当作外室在外安置,虽然没有名份,但以奉直之性情,必定会善待于她,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对一个失贞被休、娘家落败的女子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了,谁知她竟然年纪轻轻出家为尼了,什么时候凌意可竟然改了性子潜心向佛了,是被于夫人逼迫还是家人尽亡让她心灰意冷?   书香也不解地说:“以少奶奶的性子,不象是轻易服输之人,她定会暂时装作温良屈居外室,等时间久了大家防备之心渐淡,她再伺机设法挑拨,让公子妻妾生事、家宅不宁,好坐收渔翁之利,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听着不象呀?”   若水淡淡一笑却不言语,于家老夫人和夫人极精明厉害,如何能不明白凌意可的心性?何况她还是罪臣之女,她们怎么会允许这样一个女人留在奉直身边?一定会使出什么的手段逼她自尽或出家,出家对凌意可来说,并不是最坏的结局,如果她知道好歹,肯从此转了性儿,潜心向佛,倒也可以善终,就怕如书香所说,她不肯善罢甘休,总会伺机生事。   云强又说:“奴才还听说凌家被弃市后,旧友亲眷皆因畏祸无人理睬,只有于二公子肯出面替凌家满门殓尸安葬,京中上下皆夸二公子重情重义。”   书香见若水半晌无语,摆手让云强先下去,然后看着若水不说话,若水叹口气,幽幽地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若不顾凌家就不是于奉直了,不过有情之人总胜无情,真不知道这是他的好处还是他的短处?”   书香点点头:“公子这一点让人又爱又恨呢,不过我相信,在公子心里谁也比不过姐姐,当初少奶奶费尽心思,不惜拉上我们四个一起争宠,也没能夺了公子的心,这点姐姐大可放心!”   若水无奈地说:“我没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就是他对我情份淡了,总还有翼儿和颜儿,就是看在他们面上也不会刻薄我的。”   “公子对姐姐的情份怎么会淡呢?他就是娶个嫡妻又能比姐姐强到哪里去?我相信公子现在找不到你一定心急火燎的,姐姐切勿灰心,你现在有翼儿和颜儿撑腰,又有恩于侯府,公子再看重你,谁还再轻视你?”   “就是没人轻视我又能怎样,香儿想想,若公子再娶,我一个年华即将老去的妾室,要服侍一个风华正茂、出身高贵的嫡妻,称她为姐姐,在她手里讨生活,就算她是一个贤良的,我以后的心情能痛快吗?”   “可小姐留在这里心情更不痛快!你在这里拉扯三个孩子,公子在府里与妻妾恩爱,你孤苦不说,三位小主子也见不着亲爹的面,你岂不是更苦?”田玉莲走了进来,她不满地瞪着若水,拉她坐在妆台前。   “你看看镜中女子,何尝不是风华正茂、美貌可人,哪有半点老去的痕迹?小姐何必自轻自贱?公子还未娶妻你先自怯了,就是他娶了未必心里真正喜欢,公子对你的好你又不是不知,又何必跟自个过不去?明明知道公子已经回京却不去团聚,难道要把他拱手让人?你与于家有恩、与公子有情、又有子女傍身,为什么不理直气壮地回去?老奴明天就带书香爹娘回蜀郡,我在这里小姐处处依赖我,总是下不了决心!”   若水无语,审视镜中的容颜,虽然没有了当初的骄傲和天真,可是依然肌肤若玉、乌发如云,轻扬的秀眉下是依然清澈如水的明眸,鲜妍饱满的红唇象初绽的花瓣。容颜明媚依旧,风华未褪分毫,为什么心情却如此消沉退缩?   可是她不能退也不甘心退,从跟随奉直逃离蜀郡的那一刻起,注定她从此没有退路。转过头,笑靥如花:“我决定了,三天后咱们就回侯府!”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五十五、重逢   奉直满含期待地看着李潜,恭恭敬敬地说:“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李潜心里嗟叹了一声,明明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为什么自己却甘之如饴?到底是为了与奉直的兄弟情份,还是为了那个女子曾经清新明媚的笑颜?或许都有吧,有时候什么都明白,就是不明白自个的心意。   “奉直有无想过,即使你辞官以后可再不娶妻,你心爱的女子一生也只是一个侍妾?所谓之生同寝死同穴,你们百年之后连同穴的资格也没有?她连你于氏家祠也不能入,一辈子虽有你真心相待,可是委委屈屈,受人轻贱,若真心喜她,你过意得去吗?”   奉直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说:“她从来不说自己委屈,臣心里明白却无可奈何,只能尽力让她少受些委屈。臣回家后就用皇上给的赏赐置宅另居,她作了侍妾虽然在外不受人待见,但在自个家里没有主母,一切全由她作主,虽然名份低,却也不用看谁的脸色,起码能过得舒心些,臣只能尽力而为了!”   李潜同情地看着他,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受委屈,自己却无可奈何,这种滋味奉直怕是尝够了,所以才如此绝要辞官不做。   “奉直如果真要辞去辅国大将军之位,朕若不允,违了奉直弟的心意,朕若允了,天下人必说朕继位之后不容功臣,才逼得你辞官,举国上下大概除了朕没有几个人会信一个前途无量的辅国大将军,会为了一个侍妾辞去官位,朕若允了,这黑锅就背定了!”   奉直赶紧告罪:“臣惶恐,悠悠苍生之嘴臣没法去堵,但臣会尽力澄清的,还请皇上许臣辞官!”   李潜哈哈大笑:“澄清?奉直要向天下人逐一解释吗?你还是先去找回她们再做打算吧!今天时辰不早了,去了怕赶不及,先告诉家里一声,明日朕就派人送你去城南别院,说不定她真在那里等你!”   看着奉直的背影,李潜忽然有一丝预感,若水此时一定就在城南别院!   虽然明知只是猜测,奉直还是疾驰飞奔,无比渴望立即见到她们。苍山怀抱、绿树掩映,清且浅的河水从门前流过,因为已到秋天,山峰五彩斑驳,园子里果实累累,奉直暗暗感叹,真是一个避世而居的好去处。   站在古朴结实的大门前,他反而情怯了,如果她们不在这里可怎么好?那他该去哪里找她们?天下之大,可有她们的容身之所?   他鼓足勇气上前轻轻叩铜环,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切切地望进去,开门的是一个布衣女子,不象大户人家的家奴,倒象是一个帮佣的村妇。正待开口询问,两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一男一女,男孩比女孩稍大些,他疑惑地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问奉直:“你是谁?来这里找谁?”   奉直看着那张小脸,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划过心头,顾不上多想就蹲在他面前,擦擦他额头上的汗:“我来这里找人,你是谁呢?”   小男孩板起小脸严肃地说:“我叫于展翼,你还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不等奉直回答,女孩口齿不清地说:“我叫小容儿,你呢?”   奉直先是狂喜后是惊讶,狂喜的是她们果真在这里,惊讶的是两个孩子竟然这么大了,他喜极而泣,张开手臂把他们同时抱进怀里。   开门的仆妇吓了一大跳,一边拉奉直的手一边大声喊着:“你是谁?快把小主子放下!”   书香闻声先冲出来,看了一眼却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几个护卫也跑了过来,正待问罪,若水也急急出来了,看到的是奉直把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任由他们用小拳头一边打一边挣扎。   若水呆呆地看着,脚步虚浮,神思恍惚,书香反应过来,挥手让护卫下去,转身进屋去看小展颜。   奉直听到了轻轻的啜泣声,他抬起头,若水依门而立,泪如雨下,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奉直放下两个拼命挣扎的孩子,直直看着若水走过去,紧紧抓住她的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田玉莲也赶了过来,看到的却是这一幕,虽然她在安靖府的时间几乎没见过奉直,却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带翼儿和容儿走开了,示意仆妇下去,把独处的时光留给两个人。   奉直上下打量着若水:“还好,你和孩子都好好的,让我们一家从此团聚,不留任何遗憾,若在这里找不到你们,若你诚心躲起来不见我,奉直下半生什么也不做,一生一世寻找你们!”   若水看着他经过了磨砺更加成熟的容颜,摇摇头:“怎么会呢?我远巴巴的带着三个孩子从蜀郡赶过来,不就是为了见你?”   奉直紧紧抱住她:“那你们为何不回侯府,让我一回来就能看到你们?我走近家门那一刻,有多盼着你抱着孩子和于家人一起来迎接我?离家这么久,边关寂寞苦寒,我是靠每日看着你和翼儿的贴身之物一天天熬过来的,想着有和你们相见的一天,我什么苦都能承受!”   若水轻轻的抽泣着,她委屈、她疑虑、她退缩。分离一年多,她带着孩子东奔西跑,到处躲避,不就盼着团聚的那一天,把孩子好好的交到他手上?后来瑞王被贬诎、凌家被抄家,她才敢壮着胆子回到京城,可是近乡情怯,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再回侯府。   奉直抬起她的头,拭着那怎么也流不尽的眼泪:“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也知道你怕再回府受同样的罪。你放心吧,我已向皇上请辞辅国大将军之职,你知道吗?做了庶民,就没人管我娶不娶妻,我就不用再娶一个嫡妻回来,到时我用皇上的赏赐买一座宅子,咱们离府另居。虽然我不能给你嫡妻的名份,但我绝不再娶一个嫡妻来欺负你,你放心吧,你绝不会再受同样的委屈吗?”   还有什么比一个男人的这种承诺更让人感动?若他肯为自己连高官厚禄都辞了,还有什么疑虑的?   奉直见她不语,以为仍然心有疑虑,恳切地说:“若水,你不信我吗?我已经说服老太太和娘了,她们也应了,皇上答应找到你之后就许我辞职,凌氏已经出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放心吧,我不许任何人再来伤害你!”   若水靠在他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把什么都想到了,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自己却疑虑重重,百般退缩,沉浸在旧日恩怨里不能忘怀。   “公子真的不打算再娶亲了?”   奉直点点头:“我不要你再被她们欺负!我更不想象以前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委屈却无可奈何,我只想守着你和孩子们安安宁宁地过日子,象我们回长安路上想的一样:饱暖安宁、儿女绕膝!”   “可是公子少年居高位,前途无量,又怎能为若水放弃?老太太和夫人一定会恨死我的,皇上封赏你的官职,又怎能允许你轻易放弃?”   “只要我诚心诚意,她们会理解你的,皇上那里你不用担心,等我找回你,他自会应允。府中有大哥继承世子之位、管理家业,朝中人才济济,哪里会少了我一个?他们不过惋惜一阵子而已,时间长了只要我们过得好,他们就不会再说什么,说不定还羡慕呢!”   若水点点头,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还能不信他?瞬间,她做了决定,绝不再退缩,他们一家要在一起生活,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我信你!”,她展颜一笑,泪痕未干,如同细雨中的桃花。   奉直痴痴地看着,移不开眼睛,一如当初。他和她失去的好时光太多,以后再也不会错过了。   “奉直,你不想见我们的女儿吗?”   奉直这才想起母亲说的若水走时已有身孕,听说是女儿,心里一暖,他和若水最无可奈何、不能与人说的、内心最深的遗憾终于得到了慰藉。   两人携手进门去看小展颜,奉直进屋后看见书香正抱着一个婴儿,倒吃了一惊:“香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书香把婴儿递过去:“公子先看看小颜儿吧,等会再说我的事吧,可怜她打生下来,还没见过亲爹的面。”   奉直小心翼翼的抱着熟睡中的小展颜,象抱着一件传世珍宝,亲了亲她可爱的小脸,方才心满意足地对书香说:“这下可以说你是怎么到的这里?”   书香点点头,一五一十说了凌府被抄家奴变卖,若水好心派人赎出她和父母并带到这里安置,让她们母女团聚的情形。说完跪在奉直面前:“奴婢生性胆小怕事,出身下贱,从不敢作他想,只希望以后能守在公子和小姐身边,不要遇个厉害的主母,让我和容儿能有一口安稳饭吃就行。”   奉直一手抱着颜儿一手拉起她:“放心吧,我不会再给你们娶个厉害的主母,若水就是你们的主母了!”   书香惊喜地抬起头:“那就好!我们什么时候回侯府?”   奉直怜爱的看着熟睡的小颜儿,呵呵一笑说:“这么好的地方,你们住够了,我还从没住过。反正我已向皇上和家里告了假,现在又没什么事,咱们好好在这住几天吧!”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五六章 离情   若书看着奉直更加结实挺拔的身姿和依然英俊却已有几分沧桑的脸,无限感慨,他和她都不再是初遇时单纯痴心的少年了。   “公子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地方极隐密,外人很难找到,是不是纪公子告诉你的?他受你所托对我们母子照顾极是周到,还送了四名侍卫,我们才能平安地活到公子回来,回京以后公子一定要带我和翼儿当面言谢!”   纪公子?他哪有一位姓纪的朋友?奉直愣住,很快醒悟过来,李潜的生母文宣太后本姓纪,他一定是为了隐瞒身份才自称姓纪的,看着若水毫不知情的样子,如果得知当初救她们的竟是当今皇上,会是什么神情?   他呵呵一笑:“娘子放心,回京后我一定带你和翼儿当面谢过纪公子。”   若水不明就里,连连点头,又嗔到:“公子乱说什么,我哪配娘子二字?别说人前漏了嘴又生出事端!”   见她如同惊弓之鸟奉直连忙心疼地安慰:“若儿放心,我自会注意场合,我已决定再不娶妻,以后你就是我娘子,以后就叫我奉直或是夫君,别公子公子的听着生分!”   若水不忍他失望,只得先应了,奉直这才细细问了她和翼儿这几年的行踪,多亏了李潜不负自己托付,要不然在政局混乱的情况下,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三个孩子,还要逃避凌氏迫害,如何能安然活到现在?   当今皇上确实待他如同亲弟,他却在安王变成皇上以后,日渐恭敬疏离,奉直想起李潜神情寂寥地对他说:“奉直弟只知与爱妾情深,却忘了我们的兄弟情义?朕与你结拜,就视你为弟,与你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你却与朕日益疏离。我们曾发誓富贵贫贱不相弃,难道因为朕富贵你就要弃了朕?”   奉直摇摇头,他顾不那么多,只能先顾若水和儿女了,至于李潜的高处不胜寒,那是谁也没法子的事。   “若儿,我打发纪公子家奴回去复命,就说已经找到你们,顺便托他们告诉一声,好让她们放心,咱们一家子好好睇在这里聚几天,秋来山上风景正好,咱们明天就上山去游玩!”   若水兴奋地点点头:“虽常居这里,但家无男主,我怕生事,连大门也很少出,也轻易不许孩子出门,其实早就想上山去看看了,你来了刚好,咱们明天就去,翼儿肯定乐坏了!”   奉直来到门外,两名送他过来的侍卫还在待命。奉直赏了银两,请他们回去向皇上复命,说是云姨娘和小公子已经找到,请皇上放心。   为首的满口应承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宅子是皇上以前买下的,外人不知,这是地契,皇上说他有负将军所托,弄丢了将军的爱妾和儿女,特将此宅送与将军爱妾母子压惊,如果找到她们请将军亲手转交!”   奉直本就极喜欢这里,闻言赶紧谢恩,又托他们告诉侯府说是姨娘和几个孩子都已找到,住几天就一起回去,请家人放心。   看着他们打马远去,奉直转身回去,却看见匾上“适意居”三个字,心里极不自在,因为他想起了家里的“福意居”,决定回去就依旧换成“云水居”。又管家派人把匾摘了下来,亲自挥毫写了“慕云山居”四个大字,令速找木匠拓上去,尽快把匾换下来。   若水心中暗喜,又不解地问:“村居木匠活计粗糙,为何不去城里找人做吧?”   “若儿不知,既是山居就要古朴自然,精雕细琢反而失了本意!”   若水点点头,总觉哪里不对劲,半晌才想起:“不妥,此宅是别人的,我们不过暂居而已,怎可私换名字?虽然你和纪公子交好,但也不可如此随意!”   奉直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地契:“放心娘子,此宅已是你和翼儿的!纪公子说他弄丢了你们母子,有负我之托,为表歉意,特以此宅赠与你和翼儿作为私产,以后为夫还要靠娘子落脚了!”   若水狐疑地看着奉直,这宅子不是李管家的吗?怎么成了纪公子的?难道是他从李管家手里买过来了?不过也好,不用再向奉直解释为何她们会借住李管事的宅子,免得被他误会。纪公子对自己也太大方了,送许多吃食用度不说,还送了四个贴身护卫,现在干脆连这么好的宅子也送了,他真是只是看在奉直面上吗?可自己与他从没有任何交集呀,难道真是佛家所说的前世之缘?   奉直见她发愣,不解地问:“怎么了娘子,发什么愣?”   若水摇摇头:“纪公子对你也太好了,我和翼儿都跟着沾光,平白得了这座宅子,你以后切不可辜负了纪公子!”   奉直盯着她:“如果我为了你而辜负纪公子呢?”   若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纪公子又不是女子,何谈为了我辜负他一言?就是他是女子,大不了公子娶回来就是了,以前福意居那么多女子,若水做了通房丫头,不也照样生活下去?”   提起以前,奉直又愧疚又心疼,紧紧抱住她:“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别的女子来欺负你,这种日子我过够了,以后我不让任何女子再成为你我之间的障碍,就像我们离开蜀郡回京路上一样,谁也不能让我们疏离!”   若水却摇摇头:“公子肯为我辞去辅国大将军一职,终生不再娶妻,已是莫大的恩情,我怎可如此贪心?香儿和静娴妹妹都是苦命之人,清白已失于公子,香儿还要抚养容儿,若水怎忍心她们母女分离,生无所依?我会真心待她们两个,绝不会为一己之私把他们逼上绝路。只要将军再不迎新就好!”   奉直点点头:“你放心吧,我绝不再迎新人,否则必遭报应!”   若水慌得去捂他的嘴斥道:“公子乱说什么?若水宁愿你迎新人,也不愿你发什么毒誓!”   奉直慌忙告罪,想起她的话又说:“虹儿之事我已尽知,原来是被凌氏所害,想起来都后怕,如果不是虹儿,那天被害的就是你了!”   说完紧紧抱住若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凌意可在我的眼皮底下都会使出这么狠毒的手段,真不知她背着我都对你做过什么?幸亏我早有防备,安排好你们母子的退路,要不然不知今生今世还有无相见之日!”   想起那日瑞王疯狂的样子和虹儿被蹂躏后的惨样,若水一个寒噤,奉直知她心有余悸,连忙一边安慰一边说:“当日之事我误会虹儿了,她是为了救你才无辜被害,我会像以前一样善待她的,她一个女子孤身流落在外怎行?还是让她回来吧。”   若水摇摇头:“虹儿去意已定,佛前发下毒誓一生一世都不再入京城一步,你放心吧,她终身已有所托,不用再依附我们!”   然后一五一十讲了虹儿被纪刚救出后,两人现已成亲并在蜀郡安家的情形。   “他们情投意合,逍遥世外,我们就莫再打扰了。何况我娘已再蜀郡出家为尼,虽为佛门中人,但也需人时时看顾,有虹儿在我舅大可放心。若以后爹爹带姨娘和弟弟回家,也需虹儿和纪刚往来照应、传递音讯。她一个女子受此奇耻大辱活下来已是不易,公子若是真为虹儿好,就还她平静安宁吧!”   奉直点点头:“一切就依虹儿心意吧,她过得好就行,我们不必勉强,你远离家门,蜀郡那边也需人照料,她与你情同姐妹,留下也好。”   若水点点头,她所有的不幸仿佛都已过去,原以为回侯府虽得优待,奉直也会更加看重她,但以后服侍嫡妻却是难免的,总是要受委屈,为了孩子她已经想通,不去再计较这些,怎么也不会想到,奉直竟然为她连人臣之位都可放弃,这份情谊还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   如今唯一没有着落的就是父亲和姑母的下落了,若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天下之大,那么一大家人,竟然说没影就没影了!   奉直看穿了她的心事,连忙安慰:“放心吧,你父亲和姑母能弃家仓皇而逃,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树了敌为避祸端吧,回去以后我就安排人细细打听查找,定要得知他们的下落,不再让你牵挂!”   说完紧紧抱着若水,两人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恍然又回到进长安之前的日子,山山水水一路逍遥,欢娱苦短恩情无限,没有任何人再能把他们分开。   “娘!娘!”外面忽然传来了翼儿和容儿的声音,两人慌忙分开,田玉莲和书香带着三个孩子进来了,看到若水双颊绯红,田玉莲抿嘴一笑:“本来想让公子和小姐好好诉诉离情,可是小公子和小小姐听说刚才抱他们的是爹爹,吵着闹着要来见爹爹,奴才们禁不住,只好带他们过来了,外面的奴才也等着拜见主子,公子和小姐有什么话就留着晚上说吧,反正从今以后不会再分开了!”   翼儿和容儿兴、期待又有几分羞涩地看着奉直,奉直看着一双可爱的儿女,蹲下身子:“我就是你们的爹爹,到爹爹这边来,让我抱抱!”   两个小人儿迟疑了一小会儿,又对视了一下,一齐扑进奉直怀里。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五七章 并肩   若水靠在奉直肩上,也许没有了少年时的情浓意炽,可心里曲氏那么踏实而满足。这一年半,她辗转飘零,仓皇逃命,不都是因为没有这个男人在身边?曾经的聚散离合、爱恨交加,都随着今日的团聚烟消云散,他们从此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甚至没有夫妻名分的夫妻,只想过着最普通最安宁的日子。   也许在侯府受的委屈太多了,若水还是不敢相信好日子会这么快就降临到自己头上,想了想担心地问:“如果皇上不许你辞官呢?违抗圣旨可是死罪,你切不可为我给自己招来祸端!”   奉直想起李潜所说的两全之策,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两全之策,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若水再受半点委屈。   “你放心,即使他暂不许辞官,我爹离世已两个多月,只要拖过百日,三年丁忧期间就不能再成亲,我们好歹还有三年的好日子,三年过后他见我心意已决,而且那时朝中心腹渐多,不用处处依赖于我,定会准的!”   第二天早晨,奉直被一阵鸟鸣声吵醒,却仍是不肯睁开眼睛,有多长时间没有过这种安宁闲适的生活?有他心爱的女人,有他可爱的儿女,有这一片宁静美丽的山水,他真想就这样住一辈子。忍不住想告诉若水,以后除了定期回侯府看望长辈,不如一生一世住在这里算了,伸手去楼她,却落了空,睁开眼睛帐里空无一人,慌忙揭开帐子,若水简衣素服的站在面前,娇美一如当初,含笑的容颜让人心醉。   奉直却不满地说:“什么意思?既不知道再陪我睡一会,又不好好的装扮起来,难道我辞了官就给娘子置办不起衣服首饰?”   若水呵呵地笑了:“不陪你睡是因为我们有了孩子,他起床了就会跑过来,谁也拦不住,等会一群丫头奴才跟过来,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衣着简单是因为你说了今日要爬山,山上全是树枝,我穿的罗里啰嗦的怎么走?别忘了你许孩子的事你能赖了别人可赖不了他们!”   说着外面就传来了小孩子的吵闹声:“不许拦我,我要见爹爹和娘亲,我要爹爹带我去登山!”   说着小翼儿就跑了进来,后面跟着无可奈何的小蓝,昨夜田玉莲一再吩咐,公子和云姨娘久别重逢,谁也不许打扰,除非他们传唤,可是偏偏懂事以后第一次见爹的翼儿兴奋地大清早就起来,忆起爹爹要带他登山,谁也拦不住就跑了过来。   奉直这才知道若水为什么早早起来,要不然一大早翼儿后面跟着一众丫头婆子扑进来,瞧见她们夫妻的私密,多丢人呀,两人久别重逢,却连懒觉也睡不成,不过这大概是世上最甜蜜的无可奈何了。   翼儿已经来到了床边,见奉直还睡着,不满地说:“爹爹还说今日带翼儿登山,还不起来!”   奉直坐起来抱住他:“爹爹答应翼儿的事一定会坐到,不过现在山上露水重,会打湿衣服,咱们先吃了早饭,才有力气登山,待太阳出来露水散了咱们就出发!”   小容儿也不甘寂寞地拉着书香的手进来了,虽然还走不稳当,口齿还不太清楚,却也委屈地说:“爹爹,容儿也要去!”书香拉着她的手,热切地看了一眼奉直,却又赶紧低下头去看女儿。   奉直朝她伸出手来,书香赶紧抱起她放在床上,眼睛却不敢朝床上看,久离相聚,昨夜一定缠绵无数吧!可是除了若水,大家都关注着两个孩子,没有人看到她的落寞,包括奉直。   翼儿和容儿寸步也不肯离开奉直,生怕上山不带他们,奉直难得儿女绕膝,虽然连饭也吃不安生,还是开心极了。   山不是很陡峭,因为常有村民上山采药活砍枯枝开的路,所以并不难走,很适合奉直拖家带口的上山,即使是负担,也是甜蜜的负担。几个孩子由侍卫轮流抱着,女眷们因为久坐深闺,没走到一半就已经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奉直照顾了这个照顾那个,累得满头汗,心里去全是喜悦。   除了奶娘留下照顾小颜儿,其他人都跟着上山了。   若水和书香到后来几乎是被拖着走得,若水终于可以不再操那个心了,有奉直在,什么都可以交给他去做,自己只需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原来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这么好。   因为是秋天,天高云淡,阳光明媚,远处的山腰若有若无的薄雾,群山更是彩色斑斓,美不胜收,虽然每天都看着,但今天却是不一样的心情。山花依然烂漫,野果将熟未熟,若水贪婪地看着,真没想到在这里住得时间也算不短了,她们居然从没登过这座山,白白错过了无数风景。   奉直走到半路上,采了一大把鲜花编成一个精致的花冠给若水戴在头上,这下闹翻了天,翼儿和容儿也嚷着要,为了取得安宁,奉直只得一人编了一个送给他们,戴在光光的脑门上看起来分外好笑。   一行人终于到了山顶,顿时气势凌云,众山皆在脚下。奉直站在高高的山顶,极目远眺,美景映入眼睑的同时,一种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难怪李潜说高处不胜寒,如果此时此地,没有心爱的女子在侧,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山顶,真的有一种遗世独立、孤独由心生的感觉。   奉直拉过若水的手,深情地看着她:“过来,陪我站在这里,一辈子都比要离开我。刚我一个人在这里,这才体验到皇上说的高处不胜寒,原来一个人站那么高,真的又孤独又苦涩。所以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永远和我站在一起,让我一辈子不要有孤独的感觉。”   若水点点头,原来站这么高,远远的看去,好像身边空无一物,真的觉得很孤独,除非身边有心爱之人,她脉脉含情地看着奉直:“如果我可以的话,如果奉直需要的话,我永远都这样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不会让你觉得孤独!”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五八章 回府   几天后,若水不忍新奉直刚从边关返回就留在这里乐不思蜀,把侯府一众长辈亲人丢开,劝说他回府。毕竟侯府因他遭祸,安靖侯又离世不久,奉直久别归家,总不能只顾着自己和孩子,奉直虽然不舍得离开这里也只得答应了,因为亲人还等着他团聚,辅国大将军之职还未辞得了,暂时还得上朝处理政务,有些事情不了结,他是无法和若水自在逍遥的。   田玉莲不顾奉直的挽留,坚持要回蜀郡,就由云强护送回去,顺便打探云家的消息,给虹儿捎去家信。书香的爹娘最终还是没舍得离开女儿,但却不愿回侯府,就留在慕云山居里帮忙看守宅子。   因为还打算以后若有机会常常过来小住,他们只带了随身物品回去,就这连同大人孩子,也慢慢做了两车,奉直骑马随行,仅剩下的两名护卫云猛和云烈赶车,怕颠着孩子,再加上贪看秋日美景,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往回赶。   若水当日仓惶出逃,又分别一年多,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于家一众人,虽说有恩于侯府,又养着三个孩子,但是一个妾室,让人家高不得低不得的难受,再加上奉直要为了她辞去辅国大将军一职,侯府极重功名利禄,日夜盼着光耀门楣,奉直又是老夫人和夫人的希望,她们能待见自己吗?   若水心事重重,借口怕颠着孩子,刻意放慢速度,想赶在天黑前回去,到时借口路途奔波乏了,匆匆见个面就可去歇息,有什么事明早在面对吧,经过一夜大家也有个适应的过程。   快要到侯府的时候,若水本来就惴惴不安的心情更加晦暗了,想起自己第一次跨进侯府大门的情景,在客栈晾了那么长时间,又听说奉直为自己挨了打,好不容易侯府才同意自己的进门,竟然天真的以为所有磨难都过去了,从此就如同一路山盟海誓的那样,生生世世为夫妻,其实却连今生的夫妻也做不了,哪怕生下一双儿女,她永远是他的妾。   也许在慕云山居的日子太惬意了,侯府渐近的时候,奉直的心情也莫名地低落下来,想起了和若水从蜀郡私奔回京,也是天擦黑的时候抵达侯府门口,本以为好歹家人会许他们进府,最多狠狠责备一番之后,还是会成全他们的,谁知父母固执冷漠,坚守家规,若水连侯府的大门也进不了,迎接他们的是紧闭的大门和坚决的拒意。虽然明知这次再不会受到那样的待遇,他还是身不由己地放慢了速度。   刚到侯府的街口,守在那里的家丁就迎了上来,说是奉命在这里等候公子一行,还有几位赶紧跑回去报信。   奉直没想到家里这么重视他们,和第一次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心里的阴云很快散了,恨不得赶快到家。   刚接近侯府,远远就看见大门洞开,一溜的红灯笼高照,于家大小主子,包括老太太和于夫人,大概是接到了家丁的报信,都站在大门口翘首盼望,应该就是迎接他们吧,周围还有一些不明就里的平民百姓在看热闹。   奉直心里一热,消沉和低落的情绪烟消云散,若水和翼儿是他的亲人,他们也是他的亲人呀,他赶紧上前落下马来,朝红灯笼下满脸惊喜和期盼的老太太和娘磕头。   老太太的声音都变了,似悲似喜地问:“若水和翼儿都回来了吗?”   奉直点点头,一颗心落了地,原来她们是欢迎若水的,回头看到马车停下来,赶紧上前打起帘子,一个一个扶她们出来,若水轻盈落地,看到眼前的情形,红红的灯笼、满目期盼的家人,让她真真切切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过往的一切不快都抛在脑后,赶紧拉着翼儿和容儿就磕头,口称太奶奶和奶奶,老夫人和夫人看着走时尚在襁褓,如今落地能言的小人儿,喜得一边抹泪一边拉起来,揽在怀里怎么也亲不够。   奉直抱起颜儿走过去:“不要只顾着你们的翼儿和容儿了,快来看颜儿,你们还从没见过!”   看到奉直怀里因马车摇晃睡得正香的颜儿,于夫人赶紧接过去抱到老太太面前:“娘快看看,奉直小女儿,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回家呢!”   老太太伸出枯瘦的手,怜爱地摸着那张稚嫩的小脸,老泪纵横:“到底是到自己家了,你们看看她睡得多踏实!”   自从奉直远征后,先是若水带翼儿离开,抄家后容儿被救走,再是于文远离世,家园依旧,侯府却似乎日益冷清寂寥,特别是二房,只剩下卢静娴一个妾室在看守偌大的院子,现在先不说别人,光一下子添了三个孩子,往后再不会有孤独冷清的日子了。   若水久别离家,上前一一与众见礼,因她曾在侯府被断了茶饭之时,不但派人救走容儿,还派人暗中想法子给他们送来水和食物,让他们多挨了几天,也就多了一线生机,所以大家都上前纷纷示好,询问离情。   她还看到了久别的青姨娘和严妈,这两个她在侯府最亲近人,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有好几次,都是他们帮自己化险为夷,逃出生天,她们就是自己在长安的亲人。因为顾忌着夫人,青姨娘只含泪朝她点点头:“姨娘和小主子回来就好,老夫人和夫人日夜期盼,就盼着你们回家,甚至在我们快要饥渴而死的时候,夫人还说,只要你们母子和公子平安,她死也瞑目了。”   卢静娴默默地站在人后,直到若水与众人相见完毕,这才赶紧上前给若水行礼,若水拉住她不让下拜:“我们辗转奔波、离家路远,只有妹妹日夜为我们守着家门,应该是姐姐拜你才对!”看着两人互相谦让,奉纯赶紧说:“大家别在这里多礼了,天快黑了,洗尘宴也备好了,还是进去再说吧!”   进了曾关押过侯府一众主子的正堂,里面已经重新装饰一新,红烛高燃如同白昼,琳琅满目的酒席胖,是垂手待立的丫头仆妇,洗尘宴已经摆好了。   在老太太的再三坚持下,若水终于第一次和主子们坐在一起吃饭,也许经过离别,也许经过灾祸,大家都忘记了以往的不快,听奉直和若水细说着离开后的情景,得知她当初是为了避免被凌意可加害才携子仓惶出逃后,都唏嘘不已,在座的谁没吃过凌家的苦。   若水见老夫人和夫人竟然只字不提奉直为她辞官一事,心中狐疑,她们今天是不是碍着自己和孩子久别重归才忍了下来,等明早再找机会劝告她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误了奉直的前程?到时她该怎么办?早已和奉直说好了辞官为民,寄情山水自在一生的。   如果她们苦苦相劝甚至乞求,自己该如何应对?心烦之际感觉奉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顿时豁然开朗。自始自终都是奉直自己坚决提出要辞官不做,并不是自己一己之私,在慕云山居也劝过他不要为自己一个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都不肯听从,回府后又怎肯听从任何人的意见?就是老夫人和夫人要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心情顿时放松下来,索性不做他想,只照顾着翼儿吃饭。   饭后,老夫人和夫人体恤他们颠簸一天,令早早休息,若水放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告辞带着孩子回到久别重逢的旧居。   来到院门口,卢静娴指着门匾说:“公子和姐姐快看,是老夫人令换上的!”   抬头一看,红灯笼下,门匾依旧换上了原来的“云水居”,竟然是老夫人主动提出要换的,若水心里一暖,笑看着奉直:“我知道了,以后凡公子住的地方都有个云字!”   奉直不管书香和卢静娴在场,含笑看着她:“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云若水!”   若水脸一红,赶紧进了自己以前的院子,月光下,树木复苏,一盆盆神态各异的菊花静静地吐露着芬芳,屋里更是整洁温馨如同她在时。   严妈欣慰地说:“这一年来,你们走的走、散的散,卢姨娘孤零零地守着这个院子,天天盼你们回来,每天都令奴才打扫的如同你们在时一样,就是为了让你们回来之后感觉一切如旧!”   若水拿着柜子上翼儿小时玩得拨浪鼓,好像回到了以前,感激地说:“妹妹费心了,一个人守着院子不说,还能坚持每日如此,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卢静娴却扑通一声跪在若水面前:“静娴家贫无依,尚有老母幼弟待养,绝不敢有非分之想,求少奶奶留下静娴,不要赶我走,静娴愿为奴为婢服侍少奶奶!”   若水愕然,狠狠瞪着奉直:“你可曾说过让静娴妹妹离开的话?”   奉直赶紧辩解:“我从未说过呀?我则能做出这种事,就是我想做,你也不会允许!”   若水这才安慰卢静娴:“妹妹多心了,我和公子都未说过要赶妹妹走,又何处此言?”   卢静娴抽抽噎噎地说:“满府上下都在说公子要为了姐姐辞官不做,就是为了不娶嫡妻,还说公子连嫡妻也不娶了,哪还会再要我们这些妾室?所以静娴好怕会被赶出府去!”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五九章 君王   若水好气又好笑地拉起她:“妹妹说什么傻话?我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凌府家奴官卖时,我都能把书香赎回,还能不容妹妹?以前有少奶奶当家不说,还有那么多通房丫头,姐姐又不容过谁?我们经过无数波折还能聚在一起,说明姐妹缘深,就是公子不要妹妹,我都不许,除了妹妹,谁能如此贴心?且看这屋子,离开一年多了,处处犹像当日,这样的好妹妹我又怎舍得赶走?”   卢静娴见她说得诚恳,这才放下心来,若水擦去她的眼泪,逗她说:“妹妹满腹诗书,深知礼仪进退,我和公子早就商量好了,以后容儿和颜儿两姐妹就归你教养,必叫她们和妹妹一样做个才貌双全之人,这么好的女先生,又不要一文薪水,我们能轻易放你走吗?放心,公子只发誓说再不迎新人,可并未说他要弃旧人呀!”   卢静娴不好意思地笑了,清秀恬淡的眉目竟也有了几分照人的光彩。   若水又嗔怪奉直道:“我们还说以后带妹妹去慕云山居小住,哪里有赶走她之意?都怪你只说再不娶嫡妻,却不说清妹妹的去留,害她担心这么久,你看看都清减了不少,今晚就罚公子去妹妹房里给她道歉!”   卢静娴慌得赶紧说:“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不便服侍公子,夫人还吩咐我要准备好公子明早上朝的官服,姐姐刚刚进门,还是让公子留在这里吧!”   书香也赶紧说:“公子和姐姐早歇吧,我去看看孩子们睡着没有!”两人慌忙夺路而逃,若水羞得满脸通红,赶紧把奉直往外推:“没人要你可别赖在我这!”   奉直反身关上门,不由若水分说,就抱起她走向床榻:“我还从没在这间屋子里睡个囫囵觉,今个说什么也不走了,好好睡一晚再说,明个还要上朝呢!”   在慕云山居松散了几天,奉直已经来留恋上了那种日子,第二天早早就被喊起来上朝,感到极为不适,决心下朝后再去向皇上提及辞官一事。   一身崭新二品官袍的奉直英姿挺拔、年少倜傥,因为是第一次上朝,在一众年纪偏大的臣子中间,显得格外引人瞩目,刚一出现,来得早些官员就开始一边打量他一边窃窃私语,虽然大部分都与奉直不熟识,但还是有人直接上前奉承,问他有无再聘妻室,奉直赶紧推辞父亡未久,暂不提及亲事才应付过去,皇上还未临朝,已是一头薄汗,如果真的做了辅国大将军,就是皇后不赐婚,他也会被逼得寸步难行。   退朝之后,奉直径直跟随李潜进了御书房。   李潜看着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的奉直,笑着说:“奉直弟莫非是为感谢朕让你找到爱妾子女,决定再不辞官,每日出入朝堂为朕效力?”   奉直脸一红,愣了一下还是诚恳地说:“臣谢皇上助臣找到他们女子,亦谢赏赐宅子,请皇上纳日偷得浮生半日闲,前往别院与臣山居垂钓、共品农家浑酒鸡豚。至于辞官一事,请皇上恕罪,臣心意已定,对功名利禄无欲无求,愧对恩宠!”   李潜叹了一口气:“山居逍遥,使人神往,却非朕所能。朕上回的话你有无考虑?你若辞官再不娶妻,爱妾虽在无人约束,却一生委屈低贱,上不了台面,入不了家祠,你心甘情愿吗?闲云野鹤的日子虽好,却永远不能抬高她的身份,你可曾想好?”   奉直一愣,若水为妾,连陪他探亲访友的资格也没有,儿女们在人面前只能喊她姨娘,连一声娘亲也喊不得。平常府里家宴,连入座的资格也没有,却是低贱,确实委屈,可他又有什么办法?总比再娶一个嫡妻凌驾于她之上强。   “臣愚钝,有负皇上恩宠,实在想不出两全之策,所以甘愿辞官,再不娶妻,虽不能抬高她的身份,却也能少受些委屈,请皇上应允!”   李潜叹了一口气,半晌不语,奉直抬起头,想起他以前说的家里妻妾之事,鼓起勇气说:“臣斗胆问一问,皇上有无心爱之人?”   李潜一愣,心里轻轻地痛了一下,想起那张清新明媚的笑颜,有无心爱之人?若无,为何总不能释怀?若有,为何不能说不能提,除了压在心底没有任何办法。   “朕为一国之君,后宫不过为平衡前朝甚至安定人心而已,就像封施紫烟为良妃,都是有目的,决不会平白无故只为儿女情长。所以后宫佳丽,朕对皇后是敬,对嫔妃是宠而已,作为一个君王是不能有爱的。”   李潜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朕若有心爱之人,就是留在身边也不一定护得了她,恐怕也和你一样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委屈,不如把她放在心里!”   奉直赶紧说:“臣心胸无法与皇上相比!”   李潜却呵呵地笑了:“无关心胸,只是无可奈何而已。朕很高兴你又如从前和我谈这些心里话,记得朕为安王时,我们为了不被人察觉,常去偏僻乡野酒肆谈心,当时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却不比今日之生分!”   奉直连连磕头谢罪,他注定要辜负当日与李潜之约了,今日为朝臣尚得一见,若真辞了官为庶民,恐怕连晋见的资格也没有了,哪里再会推心置腹引为知己?   “臣愚钝,未有两全之策,辜负圣恩,请皇上勿怪!”   “当初太祖开创天下,曾封异姓王,兵马大元帅鲁良怕功高震主,主动请辞,愿归隐山野,太祖不舍旧日情谊,封其为建德王,是为闲散王爷,不问政事,但可自由出入皇宫朝堂赔本太祖左右,却无官身之约束,两人情深义厚,太祖位居人主却有此知己,让人羡慕,可惜鲁良几代后竟无子嗣,所以才未世袭下来,至此王位空置。”   奉直不解地抬起头,李潜看着他说:“太祖之封,安能无果?虽说太平盛世不得封异姓王,但奉直弟助我登基,功比鲁良,建德王之位早有,又非朕新封,奉直弟若真要辞去辅国大将军一职,此位赏与奉直弟了!朕也愿如太祖一般,位居人主尚有知己在侧!”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六十章 封王   奉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潜,他许自己辞了辅国大将军之职,竟然封他做了异姓王!   除了太祖皇帝开国之初大封功臣时封过几个异姓王,从那以后再未封过,就连公、侯之类也极少封赏,现有的异姓王和公侯几乎都是从开国之初世袭下来的,因为太平盛世,没有谁的功绩够得上封王,而且异姓王过多,必然会影响到社稷安危,没有几个君王愿意这么做,李潜果真有这么重视自己吗?竟然千方百计要留他在朝,不惜想出这种法子?   看他半天未回过神来,李潜摇摇头,别人听说封王定会欣喜若狂,他却这么愣神儿,一旁的执事太监怕他失仪,坏了李潜兴致,赶紧提点:“于大人高兴糊涂了吧?还没谢恩呢!”   奉直万般想法只得先放下,赶紧大礼磕谢,反应过来之后叫苦不迭,这辅国大将军之位辞了和没辞一样,除了没有权利和不需要过问政事之外,封了往还得娶妻,堂堂异姓王怎可没有正妃?自己为了躲开这种安排,只能学前人带若水挂冕而逃吗?   可是他们逃得了吗?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和侯府一众人,难道要把祸患留给他们?   李潜看着他,不满地说:“建德王对阵的封赏不满吗?”   奉直赶紧跪下表白:“臣感激万分,哪敢有丝毫不满之意!”   他的神情分明不情不愿,李潜薄怒道:“建德王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少年时游历天下,又曾千军万马对仗敌军,见识不比常人,难道到头来只为一女子置天地君亲恩于不顾吗?朕念在以往情分,对你已是容忍到极限,你果真如此不知好歹?不畏君威?”   天子一怒,即使不血流成河,也会家破人亡,最轻也要发配徒刑流放千里,奉直把心一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皇上恩宠,臣,没齿难忘,绝不敢负皇上厚爱!臣唯有一个要求,求皇上成全!臣已对云氏承诺再不娶妻,既万死不敢负皇上厚爱,亦不愿有违誓言,求皇上恩许臣再不娶妻!”   李潜怒极反笑:“好好好!好一个重情重意之人,朕当初没看错,你为一个女人果真连朕也不怕!莫非要居功自傲?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赐死她吗?”   奉直面上一滞,依然坚决地说:“此事全是臣一人所为,与云氏无关,求皇上万勿牵连无辜,臣堂堂一男儿,宁死不敢有违誓言!”   李潜正待发怒,田皇后风姿楚楚地进来了,奉直赶紧又拜,心情更加惴惴不安,生怕她又提起赐婚一事。   田皇后看着他紧张的样子,轻轻一笑:“于大人面对敌人千军万马尚不怕,倒怕了本宫?”   “皇后凤仪,臣不敢不敬畏!”   田皇后和李潜暗中交换一下眼神,笑着对奉直说:“世上没见过你这种痴人,云氏若真心对你,定会宁愿你再娶嫡妻也不愿你为她送死,你若因她被赐死,她能独活吗?你这样固执己见,只会害她至惨,还要被人骂做祸水,到时抛下满府孤儿寡母,你们在底下焉能心安?虽然娶妻让她委屈,总比让她去送死强,两者相害取其轻,堂堂的建德王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吗?”   奉直滞住,他若不顾一切抗旨,激怒皇上赐死自己,若水得知真相肯定不愿独活,两人能够相随地下倒也简单,只可怜了三个小儿女,还有年迈的祖母和寡居的母亲,父亲新亡,他再出事,不是把她们逼往绝路吗?   他心里深深哀叹了一声,他所求不高,不想荣华富贵,不想拜相封将,只想守着心爱的女子闲云野鹤一生罢了,却为何总难以如愿,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却动不动就要出人命、。他于奉直果真于国于朝政就那么重要吗?   可是田皇后所言非假,两者相害取其轻,即使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因为爱她反让她为自己送死,今日他真的是身不由己了。   “臣愚钝,谢皇后指点迷津!”   田皇后抚掌大笑:“建德王既是个重情之人,又是个聪明之人,本宫把妹妹托付于你也放心了。你百日热孝将满,回府就可秉明令兄令母,择吉日去田府下聘并尽快议定婚期,勿必赶在热孝之前迎娶王妃!”   奉直被她一张利嘴逼得无处可逃,只有陪笑应承的份,不明白她是因为归良妃的事情醋意未消还是真的这么看重自己?   看他态度越发恭敬顺从,田皇后这才放过他,看着李潜说:“皇上, 我妹妹做了建德王妃,总不能屈居一个小小的侯府吧?奉直弟已封王,没有府邸怎行,可别损了我朝威严!”   李潜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朕粗心了,谢皇后提醒,婚期在即,另建府也来不及。空余的府邸只有瑞王府和安王府了,瑞王府虽然华丽轩敞,但怕新人嫌晦气,安王府虽朴素窄小些,倒也精致整洁,有时我们旧居,若给别人怕皇后舍不得,就赐予建德王做府邸,略加收拾就可迎娶新人。皇后若思旧了,可顺便探望妹妹、妹夫,岂不是一举两得。”   奉直被动地应下,他不应能行吗?田皇后索性说:“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日就是好日子,反正要赶在热孝期满成亲,当然是越快越好,也能准备的细致些,建德王娶亲可是大事,别处了纰漏贻笑大方。”   奉直愣住,昨夜还与若水百般缠绵,极致之时山盟海誓永不负卿,早上她还欢欢喜喜送自己上朝,自己回去之后却要立即去向另一个女子下聘,然后几日之内迎娶她过门做嫡妻。自己尽力终究要负了若水,让她居于另一个女人之后。而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是像田皇后一样长袖善舞,还是如同凌意可一般心机重重?无论她是哪种人,仕宦之家的女子,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若水的委屈是受定了!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六一 赐婚   田皇后心愿达成,嘱咐奉直快快回去准备下聘之事,然后心情爽快地回宫去了,奉直已然愣愣地跪在那里。   李潜看着他无可奈何神色恹恹地样子,遥遥头说:“皇后娘娘有两位嫡妹,二妹田曼姝,年方十八,三妹田曼妤,年方十六,自幼养在深闺,一样的美貌过人,田府家教级严,你就放心吧,不过下聘时切不可弄错了。”   奉直一愣,皇后娘娘赐婚时并没说是哪位呀,他还以为她只有以为妹妹。不过长幼有序,应该就是田家二小姐田曼姝吧,赶紧跪谢:“谢皇上提点,长幼有序,臣不会弄错!”   “嗯,那就好!皇后懿旨已下,已不可再废,你不如想开些,快点回去准备,不可失了体面。别人迎娶美人视为人生一大没事,建德王却如同大难临头,堂堂七尺男儿千军万马都不怕,还怕娶进门的妻室?传出去岂不是笑柄?人生十分,能有七八分如意已是不错,岂能求十全十美之事?就是朕这一生已是遗憾极多!”   奉直无奈地说:“臣要求不高却亦无可奈何,也并非怕一女子,实乃不愿再迎什么新人,臣眼里只有心爱之人,并无妻妾、新旧之分,这一次,臣要食言了!”   说完告辞退下,李潜喊住他:“建德王,你真是糊涂还是假糊涂?”   奉直不解地回过头躬身行礼:“皇上还有何旨意示下?”   李潜怒其不争地看着他:“建德王不闻自古王有三妻?乃诸侯为方便联姻传下来的古制?正妻为王妃,正二品诰命夫人,平妻和次妻为侧妃,从二品诰命夫人,你将迎娶皇后娘娘之妹为正妃,难道就不求她再封你一个侧妃?也好帮衬正妃娘娘?皇后为了你婚后善待其妹,定会允的!”   奉直恍然大悟,赶紧磕头谢恩:“臣愚钝!谢皇上提点!”   李潜笑道:“还不快去,小心皇后改变主意,命妇封赏朕可管不着!”   如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见一村,奉直心情瞬间开朗,虽不得不迎娶新人,虽然若水还得屈居人后,但能为她争得平妻之位,不但不再是卑贱的小妾,还将晋身真正的朝廷命妇,身家地位不容小觑,甚至品阶比祖母和娘还要高!难怪皇上说有没有两全之策,让她不再做卑贱的侍妾,虽然还是违背了再不迎新人的诺言,但这已是能给若水最好的结果了!但愿田曼姝是一位真正贤良大度之人,自己虽然不能再爱她,也一定会相敬如宾。   来到昭阳宫,望着金碧辉煌、华丽高大的宫殿,奉直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刚才在御书房,皇后并未说要封若水为侧妃,虽然皇上指点迷津让自己求她,可她本来就因为归良妃之事不待见自己,若水又与其妹是情敌,她肯卖自己这个人情吗?   走到门口被太监拦住,奉直赶紧报上家门,说是求见皇后娘娘,太监很快出来,说是皇后娘娘有请建德王,硬着头皮跨过去,宫室幽深、帷幔重重、熏香袅袅,一股华贵而幽暗的气息扑面而来,远远看去,太监和宫女侍立成行,田皇后坐在凤座上,身旁坐着一个宫装女子正在对她说什么。   看到奉直进去,她们不再言语,抬起头来看他,宫装女子“啊”了一声,连忙掩住口,她就是被奉直一路护送回京的归良妃,方才明白,所谓的建德王竟然就是一路护送她回京的于将军!   奉直不敢马虎,一丝不苟地行了跪拜之礼,又要见过归良妃,皇后拦住:“王爷不必客气,你品阶高于良妃娘娘,互相行礼就成!”   田皇后又是赐座又是命奉茶,并不提及其他,过了一会又有些着急地说:“时辰不早了,建德王应早早回府同令兄令母商议下聘之事,不可误了吉期!”   奉直横下心跪倒:“臣求皇后娘娘一件事,求娘娘体恤为臣,能够降下凤旨!”   田皇后已然不动声色:“建德王但讲无妨!”   奉直抬起头:“臣妾室云氏,贤良思义,在臣出征在外,聚家遭难之时,不仅辛苦养育臣的一双儿女,还派人救出臣的另一个女儿,臣一家大小也亏她托人看顾,才免得饥渴而死。臣无以为报,今正妃已由娘娘赐婚,想一并求得娘娘旨意晋云氏为侧妃!”   田皇后不动声色的听完,装作不解地问:“建德王难道不知侧妃为平妻,云姨娘为妾室,两者天壤之别,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晋封?好歹也是朝廷诰命夫人,须选适龄官家女子配王爷,才能封得此位!何况本宫的妹妹还未进门,你就请封妾室,不是让本宫心里难受?你这么宠一个妾室,以后能对我妹妹好吗?看来你这个妾室留不得!”   奉直急了,连忙磕头不止:“娘娘怒最,并非臣有负娘娘美意,也非臣专宠云氏,实乃云氏于侯府有功,臣不敢有负,所以斗胆求皇后!”   田皇后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奉直急切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办法,又不敢惹恼她,急得无可奈何,忽又想起李潜所说的“皇后为了你婚后善待其妹,定会允的!”心中立刻明白了,李潜能这么说,比是和皇后提起商量好了,不过是想让自己受些作难,以后好善待其妹罢了。   他不再担心,赶紧又说:“皇后放心,臣成亲后一定善待王妃,与她相敬如宾!”   坐在一旁的归良妃生怕皇后仍然拒接,赶紧求情:“皇后娘娘请卖嫔妾一个人情,建德王从几千里外护送嫔妾进京,有恩于奴婢,奴婢见他说的恳切,确实让人动容,娘娘不如就允了吧!”   田皇后轻轻地笑了,她早同李潜商量好了,在给奉直赐亲的同时,要顺便一并封赏若水,她却不愿意让奉直这么轻易就得到,特意推三阻四,而且还要卖归良妃一个大人情,让她以后对自己更加忠心耿耿。   归良妃刚进宫的时候,因为容颜绝美,才华出众,田皇后颇为顾忌,后见李潜对她有宠无爱,她也处处以自己为主,又没有多心机,而且娘家没有什么势力,不会威胁到自己地位,何况很快就要选一批家世貌好的女子入宫为妃,到时有施良妃相助,自己也更方便管理她们了,两人居然相处和睦,颇有姐妹情份。   “好了,本宫准了,快回去速速准备下聘吧!”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六二 下聘   奉直站在侯府门口,却不知回去之后该如何对若水张口,虽然为她争得了诰命夫人之位,可她是不会在乎这个的。   她真正在乎的是能和自己的夫君儿女自在安宁地生活一辈子,甚至都能容忍书香和静娴也留下来。   昨夜相拥,两人已经谋划好了以后的日子,先在侯府附近置一处舒适清雅的宅子,一家人搬过去,既能独立生活,又可方便照顾侯府,每年春暖花开或者觉得沉闷的时候,就去慕云山居小住,两人甚至还想好了,不被任何人打扰,他们已经深深地喜爱了那种纵情山水,携手同游的生活,恨不得长住不归。   可是这种盘算只建立在再不娶嫡妻的份上,家有嫡妻管束,还要搬到新赏的建德王府去住,日子还能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去过吗?若水身份虽高了许多,堂堂的建德王侧妃,朝廷从二品诰命夫人,走出去谁敢小觑?就是自己的祖母和母亲,若按国礼都得参拜,从地位上来说,有如一步登天。   可她会开心吗?当她抱着孩子、怀着身子仓惶逃命的时候,就注定凌意可的阴影在她心里一辈子也消退不了,谁能知道再娶嫡妻会是什么心性?就是个心性好的,大家出身的小姐规矩大家教严,若水每日服侍主母,委屈是受定了!她所盼的,不是一个诰命夫人的位子,而是真心爱她的夫君和实实在在的幸福安宁!   嫡妻在堂,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不等他想明白,一辆马车直驰过来,一看就是宫里的,端直停在侯府门口,跳下来一个管事太监打扮的人,带着两个小太监,见了奉直先行了个礼:“见过建德王,皇上特派老奴来宣旨!”   奉直无奈一面赶紧住进迎,一面派人通传家人快着朝服接旨。   香案很快摆好,已经袭了安靖侯爵位的奉纯带着家中有诰命在身的祖母、母亲和妻子接旨,奉直一旁跪定,心中怀了一线希望,也许圣旨上另有什么变化也说不定。   可是仅存的一点希望很快破灭了,圣旨依旧封他为建德王,三日后搬入钦赐的建德王府。   全家人已经喜懵了,醒悟过来之后,赶紧重赏传旨的太监,然后一面对奉直大礼参拜,一面令召集所有主子奴才给建德王行礼。   奉直无奈地看着若水带着静娴和书香跪在脚下,恭恭敬敬地对自己行三跪九叩大礼,就是翼儿和容儿也跟着一磕一磕的。两人中间从此永远就隔着一个人,只一个人,就远远拉开了他与她的距离。   偏偏传旨的太监因为赏银丰厚,讨好地对几位主子说:“建德王双喜临门呀,皇后娘娘还特意传下凤旨,将其妹赐婚与建德王,令侯府下午立即去下聘,等搬到新王府后,赶在热孝期内完婚,于家从此一王一侯,荣宠天下,门楣生辉,无人能比!”   奉直闻言无可奈何地看着远远地站着的若水,若水淡淡地看着他,已然是如玉的模样,瞬间却有一种让人握不住的感觉。   他心慌意乱地走上去,抓住她的手,虽然明知她不在乎,可现在唯一能给她的就是这个了:“若儿,我已为你向皇后娘娘求得侧妃之位,从二品诰命夫人,比老太太和娘的封位还要高呢!”   然后又无比艰难地说:“皇后娘娘说了,等到成亲之日,再和正妃一起册封!”   若水不动声色的躬身谢过,于夫人闻言欣喜地说:“刚我们还觉得正妃进门亏欠了云姨娘,这下好了,皇后娘娘隆恩,许了你册封的位子,而且竟是和正妃一起册封,等正式册封为安靖侯夫人了,老夫人就叫太夫人,我就成了老夫人,再加上两位王妃,以后我们于家满门一王一侯五命妇,这荣耀谁人能及?”   若水淡淡一笑,自谦地说:“老夫人和夫人说笑了,若水身份低贱,哪配此高位?不过是沾了王爷的光而已!午饭后王爷还要去田府下聘,我先带孩子们湖区收拾行礼,三天后还要搬到王府去!”   奉直心痛地看着她笑容清浅、面无波澜地转身飘然而去,是不是从此以后,她再次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就像以前他妻妾成群的时候?田曼姝,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他身不由己跟过去,生怕自己再也握不住她,翼儿看到他追过来,挣脱若水的手,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爹爹不要做王爷,做翼儿的爹爹!”   若水苦笑一声:“傻翼儿,爹爹就是做了王爷,仍是你的爹爹,而且你以后会有很多弟弟妹妹的!”   奉直怔住,她以后面对的,不仅是被人抢了丈夫的痛苦。还要面临别人的孩子抢了翼儿地位的痛苦,别说若水难受,就连他都不痛快。   若水依旧不肯看他,却正色对翼儿说:“记住以后喊我姨娘,不能再叫娘亲,人前人后都许叫,容儿和颜儿也不许再叫!”   翼儿第一次见若水如此严肃地对他说话,撇撇小嘴委屈地说:“可颜儿还不会喊娘亲呢!”   “若水,你恨我吗?”   若水走过去拍拍奉直因为跪下接旨而沾在衣襟上的尘土,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温柔如昔:“我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我总不能要求你为了我不顾性命地抗旨吧?快去准备下聘之事,我还要和静娴她们整理行礼呢!”   说完又拉着书香过来,让她给奉直跪下,不容抗拒地说:“香儿我已买下,我要为自己的丫头讨个说法,容儿也一岁多了,王爷能否趁王妃尚未进门,先晋她为姨娘?”   奉直点点头:“明天我就秉了娘,正式晋香儿做姨娘!”   若水行礼谢过,牵着翼儿转身走了,卢静娴和书香黯然地看了他一眼,也一起走了,奉直是否封王,她们依然是小妾,可当家主母性情如何,就是与她们生死相关的事了,皇后的妹妹,怎么也不会有若水心性好吧。   因为要赶在热孝期内完婚,又是皇后赐婚,一切从简,省去仪婚和文定两道过程,直接就下聘了。奉纯作为于氏家主,和奉直领着颇为壮观的聘礼队伍,来到田皇后的娘家国子监祭酒田慎之府上下聘,因为聘娶王妃,不需要媒妁,由礼部尚书亲自相陪。   田家向来是清贵门第,与权势素无瓜葛,这也是当初仁宗皇帝选田家滴长女贵为安王妃的原因。安王即位,安王妃册封皇后,田家顿时炽手可热,适龄子女纷纷有人上门提亲,就连庶子女也有人争相聘娶,可是田慎之依然谨守本分,行事中规中矩,每个子女的婚事必要征得田皇后同意。   田家早已接到田皇后的懿旨做好了准备,颇为大儒风范的田慎之亲自在正堂见客,他不顾奉直阻拦,固执地行了大礼后,礼部王尚书先说了一番官话,奉纯上前以于氏家主身份言明来意,田慎之点点头,却目光灼灼地看着奉直:“建德王果真是要聘老夫次女?”   身份虽高,却是晚辈,奉直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回答:“晚辈于奉直蒙皇后娘娘赐婚,不敢有半点虚意!”   田慎之皱皱眉头:“老夫不管钦命懿旨,是以父亲的身份问建德王自个的心意。”   即成事实,愿意又能怎样,不愿意又能怎样?奉直无奈正色回答:“臣诚心聘娶二小姐!”   田慎之欣慰地点点头,捋着胡须说:“建德王诚心就好,姝儿乃老夫最心爱的女儿,若是不能遇良人善待之,老夫宁愿她终老田府,绝不怕世人嘲笑,所以厚颜求建德王真心话!”   奉直肃然起敬,想起自己的三个儿女,心里一暖,世上父母谁不疼爱自个儿女到骨子去?可是自己心里有若水,注定要辜负这个一心疼爱女儿的父亲了,他所做的,只能是和她相敬如宾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田慎之却仍然盯着他等待回答,场面有些尴尬。   王尚书级会察言观色,赶紧打圆场:“田大人多心了,建德王年少倜傥,功绩显赫,田小姐名门闺秀,又得田大人自由悉心教养,两人仍是良配,焉有不善待的道理?建德王毕竟年轻脸皮薄,田大人问这些,当着人面他不好意思说呢!”   田慎之也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高低贵贱都一样为儿女操心,建德王勿怪老夫失礼!”   奉直已经被他的一番话完全感动,身不由己地说:“田大人放心,奉直虽愚鲁,但也知人夫之道,定会善待令爱,和她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倒不必了,只要建德王真心待她好就行!”屏风后做出一个高贵温婉的中年妇人,笑着打量奉直一番点点头,奉直见她与田皇后面貌颇有相似之处,明白这就是其母田夫人了,赶紧行礼。   田夫人呵呵一笑,目露赞许,显然对奉直十分满意:“建德王不必客气,应该是妾身向你行礼才对!”说完就要下拜,奉直拼命拦住,王尚书呵呵大笑请他们入座,打趣地说:“田大人和田夫人都不必客气,下次见面你们就是翁婿之亲了!”   奉直心里突然沉闷而无奈,他以后若果真只对田曼姝相敬如宾,让她受了冷落,且不说田皇后,这一对爱女心切的父母能容许吗?到时若水又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六三 秘信   若水虽然面色平静如常,可大家都看得出她眼里再无了这些天的神采,只默默地指使丫头仆妇们整理着行礼。虽然早就知道要搬离这里,因为他们早就大量好置宅另居,为的就是不受侯府家规的拘束,可以处处按照自个的心意生活,可谁也没想到,搬家这么快就来临了。   布局精巧、富丽清幽的安王府她曾经去过,确是一个好住处,可惜她却做不了女主人,一辈子也做不了,今生今世,她注定做一个每日早起服侍主母梳头洗漱、人前人后卑微温顺的侍妾。   所谓侧妃,不过是个虚名而已,走出去好听一些,在正妃高兴或者需要的时候,可以陪她见一些重要人物,在自个家里,她依然过的是妾的日子!   书香怯怯地说:“其实我和卢姨娘比姐姐还不愿意新王妃进门呢!也不知新王妃是什么心性,别和凌意可一样就好!”   新王妃什么心性,谁也说不来,大家都沉默了,也许再过几天,一切都变了,她们都得每日毕恭毕敬服侍另一个女人,生死安宁,全掌握在她手里。   卢静娴欣慰地看着她们,还好,虽然虹儿离开了,还有她们和自己情同姐妹,也许以后奉直和新王妃琴瑟和谐,和她之间会慢慢淡了,但她好歹有一双儿女和一对好姐妹,也许日子不那么难过呢!   “两位妹妹不要管我,我没有什么想不开。公子已经为我尽力了,试问天下有哪位男子愿意为一个妾室甘做庶民?皇上要封他为王,皇后要赐婚,他也是没法子的事,强行抗旨死的不是他一个,先不说别人,翼儿、容儿和颜儿,他们哪么小,我能忍心他们受半点苦?如果得罪了皇上,可不仅仅是受苦!男子娶妻再正常不过。公子为我不娶,那是他的心意,他娶了是本份,何况皇命难违,我有什么想不通的?”   书香走过去靠在她肩上,安慰她:“公子对姐姐一片深情,未必会真喜欢新王妃,姐姐不要太担心!”   若水坚决地遥遥头:“公子一定要真心喜欢新王妃,夫妻和乐,才能家宅安宁,我不过一个妾室,应该恪守本份就行。公子待新王妃越好,我们的日子越好过,对孩子们也越有利,妹妹们明白这个道理吗?我们猜测新王妃什么心性,对我们好不好,为什么不想想等新王妃进了门,我们应该先真心对她好?如果我们尽了心意,却仍是换不来待见,那也没什么,还好有退路,总不至于活不下去,不要想这么多,还是先整理东西,想着三天后搬家吧!”   卢静娴点点头,更加佩服若水了:“姐姐宽容善良,一定会有好日子的。田家清贵之家,听说家教级严,田皇后对嫔妃们就很款待,想必田二小姐也不会差的,也许我们想的多了。不过好歹公子还为姐姐求得侧妃之位,我知道姐姐不在乎,可身份总是高了许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书香也赶紧说:“对对,朝廷诰命夫人,身份不一般,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若水为了让她们开心些,就点点头,内心苦笑不已,这个诰命夫人,可是新王妃的姐姐赏的,她什么时候想收回去就能收回去。   小蓝进来了,拿着一个贴子,神秘地说:“小姐,这是守门的家丁送来的,说是一个小乞儿送来的,让亲手交与小姐,还说与云家有关!”   若水心里一动,与云家有关,母亲已经出家,又有虹儿夫妇时时看顾,应该不是会她们了,父亲沓无音讯,会不会是他得知自己和奉直已经回京的消息派人送来的?可用的着这么神神秘秘吗?   她赶紧拆开,里面是一封信,若水看了一句脸色就变了:想知道云家人下落吗?请孤身来西山香积庵,倘若告诉别人或带人前来,就永无相见之日!   西山香积庵,凌意可和琴音不是在那里出家为尼吗?难道云家人失踪与凌家有关?就永无相见之日?是不是被凌家关在什么地方呢?   又一想不可能,凌府已经倒台,就是以前被关在什么地方,那些喽罗门恐怕早就散了,凌家产业田宅已尽被抄尽,谁还会再看押?会不会凌意可设下的圈套呢?   思前想后还是打算瞒着众人去一趟,香积庵是名庵,香火旺盛,尼姑众多,凌意可一个弱女子,在佛门清静之地能做出什么事情?大不了言语上占些便宜罢了,倘若自己不去,又该去哪里找到云家人的下落,若水越来越相信父母和姑母一家的失踪与凌家有关系。   她想了想取些银票带上,也许凌意可身无分文想弄些银子花吧,带上总好些。   卢静娴不解地问:“姐姐做什么带那么银票?贴子上到底说些什么?”   若水欲言又止:“也没什么,一个故人有事求我,我这就给她送去!这会府里正忙着,也没人会注意到,我去一趟很快回来!”   书香担心地说:“姐姐还是派小厮送去算了,要不带上几个人,你一个人去我们不放心!”   “放心吧,那是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带人去也不方便,我们还想说说知心话!”   卢静娴有些怀疑,若水刚看信时神色分明不大好呢:“姐姐嫌带人不方便,带静娴总可以吧?去了之后我在外面等你,不进去影响姐姐说话!”   若水想了想点点头,虽是在尼庵,但是单独面对凌意可,想起她的心急还是有些后怕:“那也好,我们坐车去,你在车上等我就成!”   书香担心地说:“姐姐诶能不能说一声到底去哪?万一公子回来问起,我什么也不知,岂不是要被骂死?”   若水一想,等奉直下聘回来,就是他知道后再赶过去,自己和凌意可应该已经见面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不会影响什么,万一有什么事,他在也安全些,可是却不能让书香知道,以她对凌意可的害怕程度,说不定自己前脚走,她后脚就告诉老夫人了。   她想了想,拿起给母亲做了一半的僧尼鞋:“公子若问起,你就说我走时让你做这个就行了!”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六四 险境   若水吩咐小蓝雇好马车在府门口等着,她和卢静娴换上#朴素的衣服出门了,整个侯府都沉浸在奉直封王和即将娶亲的喜悦忙乱中,没人注意到她们离开,守门的家丁知道若水将要册封为建德王侧妃,见她们出门问都没敢问。   坐上马车,若水冷静下来,想起凌意可的心机,有些害怕,想了想又停了下来,因为云强护送奶娘回蜀尚未返回,就吩咐小蓝回去传云猛云烈跟着,香积庵是安全的,但是路上就不一定了,特别是还有一段山路,如果凌意可心性不改,是不是设下什么圈套就说不来了,有他们在就放心了。   过了一个时辰,到了山脚下,只得弃车上山,还好,石阶一直到顶,香积庵的屋顶清晰可见,几位女客正艰难的往上爬,山下有专抬客人上山的轿夫,花些银子罢了,不过除了轿夫男客是坚决不许上去的,云猛和云烈不能踏上石阶一步,若水怕凌意可发觉她带了人来,而且这里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就让卢静娴和小蓝随云猛云烈在山下等她。   卢静娴这才知道她要见的人是凌意可,担心地说:“姐姐小心凌意可有什么圈套!要不我陪你去吧?”   若水安慰她说:“不,我有非常重要的话要问她,你去了她不会说的。妹妹放心吧,香积庵尼姑众多,香火旺盛,并非偏僻之地,她也一介女流,我自会小心!”   香积庵建在修竹绿树丛中,果真是一座名庵,清幽整洁、依山而建、布局精巧。若水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拉住一位尼姑正待问,才想起不知道凌意可的法号是什么。   正为难之际,发觉有人拉她的衣袖,却是已经落了发着灰色缁衣的琴音,不等若水愕然地打量她,琴音示意她禁声,自己径直向前走,若水跟在后面,转过几道小径圆门,来到一个很小的院落,有两间古朴的砖房,隔壁院里一株大槐树枝桠伸过来许多,倒也清静整洁。   若水迟疑了一下,有一点莫名的紧张,她没想到凌意可和琴音竟然单独住着一个院子,那么关上门就只有她们三个了,还好,隔着墙不断有诵经和木鱼声,周围都有人,如果有什么动静别人应该很快能听到,而且院门洞开,门口不时有经过的小尼姑。   推开虚掩的屋门,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若水还是愣住,曾经美艳高贵、风华绝代的凌意可光光的头上有几行十分扎眼的戒疤,穿着干干净净的青灰色粗布缁衣坐在面前,身无半点金玉饰物和锦缎,一幅心如死灰、青灯古佛的样子,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少奶奶!”   “贫尼未然见过施主!”凌意可起身施礼,声音冷寂,不带任何感情。   若水回过神,双手行礼:“见过未然师太!”   凌意可示意琴音:“未尘,你去烧水与云施主煮茶!”   琴音应了一声径直出去,原来未尘是她的法号,若水起了戒心,还好,并未关上屋门,也没有听到关院门的声音,这才暂时放心。   凌意可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略带讥讽地说:“施主放心,贫尼已潜心向佛,断不会有所企图,你的人怕是等在山下吧,区区一个尼庵,值得你这样紧张?贫尼不过有些未说的话想告诉施主,也好让施主再无遗憾!”   若水不语,站起身谢过,径直说:“还请未然师太告诉若水,家人到底落于何处,若水定会多添些香火钱。”   “我都忘了,云家虽是贱民,却也是富商呢,难怪施主出手这么大方!”   若水早已打定主意听她言语刻薄,就不再言语,等她说够了自会停下来,也只有她刻薄够了,才肯说出云家下落。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关上,若水心里一惊,凌意可讥讽地说:“施主怕什么?庵规不许私会香客,就是家人探望也要庵主允许,门开着若被人发觉告诉庵主,我还能呆下去吗?”   若水点点头,耐着性子说:“未然师太勿怪,还是请尽早告诉若水家人下落吧!若水定有重谢!”   凌意可依然不语,这时书香端着两盏热气腾腾的茶进来了,两人面前一人放了一杯,若水端起来正待喝,心里一动放了下来,凌意可小心的抿了一口茶,不解地问:“施主为何不喝?此茶虽非什么好茶,却也素净,难道放不了施主的口?”   若水灵机一动说:“谢师太赐茶,只是若水俗人,来时匆忙未能斋戒沐浴,不敢动用佛门器物,怕弄污秽了被佛祖怪罪!”   凌意可索性不理她,自顾自喝茶,若水耐心地看她喝完了又拭了嘴,这才恳切地说:“若水求未然法师告诉亲人下落,法师若有要求,请明示!”   凌意可抬起头,神色一变:“要求?要求就是你喝下这盏茶!”   若水不可置信地盯着茶水,难道果真别有玄机?   凌意可冷冷一笑:“难道佛门清静之地我还向你下毒不成?你不喝,我死也不会说的,你就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家人!”   说完端起若水的茶盏,往自己茶盏里倒了半杯,端起来一饮而尽:“贫尼已割断红尘,潜心向佛,不过若不告诉施主云家下落,心里不得清静,好象总有尘事未了,这才约施主过来,谁知施主百般提防,让贫尼好心受辱,喝这半杯茶是想告诉你并未下毒,好还贫尼清白!施主既然没有诚心,那就请归吧,你我再无想见之日!”   见她恼了,不肯再说云家下落,若水慌了,暗怪自己多心,这半盏茶凌意可都敢喝,可见没事,赶紧告罪:“师太未怪,并非若水不信师太,实在是怕污了佛门器物,既然师太不嫌弃,若水就喝了!”   说完她端起来就要一饮而尽,窗外忽然飞进来一枚小石子把茶盏打翻在地,若水一惊,凌意可脸上凶光毕露,猛地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朝若水刺过来,跑去关窗扇的书香却被什么击中手,尖叫一声坐在地上,凌意可稍一愣神,若水躲开了,她已猜到云猛或者云烈很快就会冲进来,赶紧向屋外扑去,却被爬过来的书香抱住腿,凌意可的匕首刺了过来,门外冲进来了一个人,猛地把若水推倒在地,匕首径直刺进他的胸膛,云猛和云烈方才冲进来,迅速控制住了凌意可和书香。   凌意可这才看清,她刺中的是奉直,“啊”了一声昏了过去。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六五 惊心   凌意可被书香掐着人中弄醒,她痛苦的用手抓着脖子,神色凄厉看着奉直和若水,云烈怕她再使出什么手段,紧紧的盯着她们主仆不敢懈怠。   鲜血已经浸透了奉直的胸前,云猛拿出随身带的创伤药,揭开衣服往奉直惨不忍睹的伤口上药,若水一边流泪一边慌忙撕着裙摆包扎伤口,明明知道凌意可心机重重,可是每次听到云家人的消息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奉直脸色苍白,强忍剧痛,惊魂未定地把若水紧紧揽在怀里,心情复杂地望着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凌意可:“我念在夫妻一场,处处对你退让、处处留有余地,求皇上赦了你、找地方安置你,又替你全家收尸,为何总换不来你半点改变?娘说你心甘情愿出家为尼,我还以为你改性了,打算每年多捐些香火钱让你们主仆俩在此安然终老,谁知你竟毒性不改,已入佛门还想着害人!”   云烈看着凌意可痛苦的样子,不忍地说:“主子,她中了剧毒,此毒无药可解,很快就会肝肠寸断,活不了多长时间,主子有话快说吧!”   奉直和若水又愤恨又不忍地看着痛苦挣扎的凌意可,若水吓得脸色惨白:“茶里果真下了毒!”   她愤愤地看着凌意可:“我和你有多大的仇恨?你为了毒死我,竟然不惜以身试毒!你已是佛门中人,就不怕遭报应?”   凌意可却不理她,绝望而不甘地看着奉直,声音嘶哑:“你若对我有对她一半的好,我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步!我只是不甘心,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怎么也不得你的心,从成亲那一天起,我就努力想让你喜欢我,你却从来没有过,所以我恨她,要杀了她,我也恨你,要让你尝尝什么是痛苦……”   若水眼见她不行了,着急地说:“你还没告诉我云家人的下落!求你快说,我一定好好葬了你!”   凌意可冷哼一声,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痛苦地蜷着身子,向奉直伸出一只手,挣扎着死去,口鼻血迹斑斑。   琴音扑过去抱住她失声痛哭,奉直揽着惊魂未定的若水,不忍地转过头去,这时一众尼姑手持木棍冲进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卢静娴和小蓝。   为首的一个老尼看见奉直血迹斑斑的衣服和凌意可的惨样,吓得喊了一声,指着奉直就要责问,云猛瞪着她:“建德王在此,不得无礼!”   老尼这才镇定下来,向奉直行了礼问:“佛门只有施主,没有贵贱。贫尼慧心,乃香积庵主持,听徒儿来报有外男闯入,特带人前来,不料却是这番惨样,还请施主解释!”   若水走到她面前,从怀里取出贴子:“慧心师太,这件事因我而起,还是我向师太解释吧!”   若水一五一十地说了经过,言词确凿。不由慧心不信,又听说奉直是一向与香积庵渊源极深的安靖侯府二公子,于夫人的亲生子,这才释然。   “贫尼鲁莽,未然和未尘也是于夫人送过来,贫尼看在她的面上才处处善待,谁想她虽入佛门,劣根不除,也是自做孽不可活,与外人无关。不过尼庵净地,外男本不许入,公子一行事务已了,快请回吧,未然庵中自会收殓,公子回去请向于夫人告声罪,就说慧心有负所托!”   奉直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慧心:“这是一点香火钱,师太勿拒,她就拜托师太殓了。”   又指着琴音说:“此女无处可去,还求师太收留教化,勿使再做恶事!”   琴音爬过来,感激地朝奉直磕了头:“未尘谢公子顾念。有一事不忍再瞒,云家当年变卖家产举家仓惶而逃,实乃崔姨娘买通官府要暗中设法尽夺云家家产,使之沦为贫贱,幸亏官府中有与云家交好者暗中透露消息,他们才在短短时日变卖家产逃往外地,至于下落何处,根本无人得知,崔姨娘也未能找到,未然不过想以此诳云姨娘前来而已,她早已心存死志,但却恨意难消,才想到这个法子。”   若水和奉直相视愕然,云家竟然是被凌意可生母崔姨娘逼走的,不过也好,琴音应该不会说谎,如果崔姨娘也未能找到,云家应该是躲在安全的地方,说不定得知凌家倒台之后自会回到故宅,暂时不必再为这个担心了。   若水同情地看着琴音,她虽跟着凌意可坏事做尽,但也算惨淡收场了。“公子已托慧心师太照顾你,你就留在这里悉心向佛吧,至少可得善终!”   琴音凄然一笑:“琴音母亲体弱多病,在抄家中惊吓而亡,主子已死,公子已弃,我已经了无牵挂!”   说完飞快地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向脖子抹云,瞬间鲜血喷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等醒悟过来却已掩面救不得。   奉直壮着胆子走过去合上她的眼皮,托慧心师太将主仆二人葬在一起,然后拉着面色苍白如纸的若水走了。   回府的路上再无人说一句话,因为担心奉直的伤口受不得颠簸,马车缓缓前行,所幸云猛的创伤药极好,已经不再渗血。   快进城门时已是落日西沉,奉直忽然紧紧地抱住若水,不顾卢静娴和小蓝在场,惊魂未定地说:“若儿,我们逃吧,我不要再娶亲了!如果娶妻如同凌意可,宁死也要夺了你的命,我们每天提心吊胆,就是封王拜相又如何?反不如慕云小居逍遥自在!”   “逃?能逃到哪里去?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逃,你能放得下三个孩子吗?如果带着他们能逃吗?我们不愿在府里提心吊胆,逃出去更要提心吊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再大,也容不下两个钦犯!而且,你能眼看着整个于家受我们牵连身陷牢狱?”   奉直默然无语,无可奈何地垂下头。   若水坚决地说:“我们已经逃过一次,我绝不要再逃,再不要置父母亲人于不顾。凌意可如此恨我,不过因为对公子用情太深却苦求不得,所以若水求公子等新王妃进门后,一定要好好地待她,切莫使她把怨恨全记到若水头上。若水已有儿有女,又有静娴和书香情同姐妹,只要生活安宁就好,若水顶多再求公子一纸字据!”   奉直吃惊地问:“什么字据?”   “一张允诺若水随时可以离开建德王府的字据!”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六六 新府   马车快到府门口,奉直又忍不住说:“要不咱们回府后就说我伤势严重,先推迟婚期,只要拖过热孝期,就得三年后才能成亲,到那时说不定另有变化!”   若水摇摇头:“皇后娘娘铁了心要把妹妹嫁与你,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哪怕先找人替你拜堂,也要赶在热孝期内完婚。田二小姐年已十八,三年后不是成了老女吗?皇后娘娘怎么能答应呢?已经没法改变的事情,就坦然接受吧!”   还好,大概因为凌意可力道不够,奉直只是皮肉之伤,虽然免不了要受些苦,却也没有大碍,尤其不会误了已定在十日之后的婚期。   为了不使母亲怪罪若水,奉直只说是凌意可送信给他,让他带若水去,说有要事相告,结果去了之后为泄愤刺伤他,自己也服毒自尽,于老夫人听后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责怪奉直心软要救她出来,不过人已死了,奉直亦无大碍,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搬离侯府的日子早就到了,行李已经整理好准备装车,卢静娴看着还在仔细检查行李的若水,小心地问:“姐姐,你有没有舍不得离开?”   若水闻言愣住,倒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感觉,因为她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很美好,可是对于新家,她更是没有半点期待,在她眼里,那是奉直与另一个女人的家,没有半点她能做主的地方,她不过是依附他们生活而已。   她淡淡地一笑地说:“其实对我们来说都一样的,在哪里都一样!”   卢静娴很快后悔自己问这句话,是啊,只要有嫡妻在堂,对她们来说住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生活,屈居人后、忍声吞气、处处小心谨慎,如果遇到凌意可那样的,还得时时提心吊胆,就是住着金屋玉阶又能怎样?   “姐姐,好歹你有小公子和小小姐,又是朝廷命妇,没人敢欺负你的!”   若水沉默了一会,温柔地笑笑:“也许新王妃是一个和气宽容的,听说国子监大人府上家教极严,我们想太多了吧!”   卢静娴点点头,心里暗想,就是新王妃和气宽容又怎样?对她们来说,终究是不一样了。   奉直慢慢地踱了进来,怕扯动他的伤口,若水只许他静坐或者慢慢走动,看着若水忙忙碌碌的指挥丫环仆妇把行李按类装车,奉直忍不住说:“其实新王府我去看过,里面布局精巧,极轩敞雅致,侧妃有独立的院子,里面花径清幽,奇石异卉,还有一池好水,环境极好,比云水居还要大些,若儿住着再好不过,静娴和书香也都各有各的院子,孩子们长大了也可分开住,里面已经整修一新,非常洁净舒适,咱们只需安放好行李就成,晚上就可舒舒服服地住下!”   紧跟着进来的书香吐吐舌头:“地方那么大,走动起来都得好大一程呢,不比这里是在一个院子里,我们以后要每天都起得很早才能赶得上服侍新王妃梳洗!”   “住口!”奉直狠狠瞪了她一眼,书香惊觉说错话,吓得径直跪下,若水走过去扶起她,嗔怪奉直道:“她不过说了一句实话,你乱发什么脾气?也就七天的时间,新王妃就要进门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书香红着眼睛赶紧下去了,若水又对奉直说:“我们正忙着,这些行李全部要分类装车,你就别再晃悠了,太夫人和老夫人一定心里正难受,搬过去以后就不能天天见面了,你不如带孩子去陪她们说说话!”   奉直点点头,只要她心里不难受就好,是啊,新王妃再有七天就要进门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午饭后,先由管家带人搬行李过去,奉直带着一家大小依依惜别的告辞了,虽然新王府离这里乘车不过一柱香时间,可太夫人和老夫人还是难舍难分。老夫人坚决不肯搬去新王府住,只肯在奉直成亲前三天带人过去料理事务,因为她是已故安靖侯夫人,他离世未满三年,她要守孝。   朱漆描金的王府大门,崭新的铜钉铜环闪闪发亮,上面挂着御赐的匾额“建德王府”,门前是两个红衣执戟侍卫,新上任的王府朱总管带着奴才们毕恭毕敬地在门口迎接主子。   若水站在大门前,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里,第一次是受安王妃所邀,第二次是仓惶逃命却被拒门外,第三次竟然要长住这里。他们非要在她和奉直中间塞进一个女子,却又赏了她侧妃的地位,到底是待她好还是让她不痛快?她一个自幼长在蜀郡的商贾女子,与他们有过什么纠结?   “怎么呢若水?为什么发呆?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孩子们都已经进去了,咱们快进去吧!”   若水回眸一笑:“我在想,皇上和皇后娘娘到底是善待你我还是成心跟我们过不去?”   奉直无语,默默地拉着若水的手走进去。王府轩敞华丽,平整的青石铺地,处处奇花异石,非安靖侯府可比,在若水眼里,却比不上慕云山居,因为那里是她的家,这里是奉直和新王妃的家。   朱总管十分殷勤地把他们让进正堂,这里早已布置停当,当初安王妃就是在这里召见的若水。   “这里就是七日后王爷成亲之处,到时宫里会派人来布置喜堂,王爷看看还有何不满意之处!”   奉直摇摇头,不再多语,跟随他去看自己的住处,房子和院子都无可挑剔,还好,自己虽然不能和若水住在一个院子,但是和正妃也是分院另住,以后想和若水在一起也方便些,心里宽慰了许多,吩咐卢静娴带人布置房子、安放行李,他陪若水到处转转。   所有的院子都没挂匾额,等待新主子来取名,奉直先不管别的,吩咐朱总管若水的院子依旧叫作云水居,里面轩敞精致,小蓝正带着丫头们安置行李,翼儿和容儿对新家极感兴趣,兴奋地东摸西看,天真活泼的样子感染了若水,心情霍然开朗起来,拉着奉直到处转悠。   毕竟新王妃还没进门,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就让他们好好感受新生活吧。   在王府的东边花园里,有一个独立的院落,门却落了锁,朱总管赶紧上前解释:“钥匙皇后娘娘进宫时带走了,今天派人来传话,说是成亲之日田府之人会送过来。”   奉直点点头,无所谓地拉着若水走了,若水心里却有些狐疑,这院里放着什么宝物,又不是库房,还得等到成亲之日田家人亲自带着钥匙来打开? 第五卷 意阑珊 二百六七 替身   若水静静地坐在王府的云水居里,听着前堂一阵一阵喜乐和炮仗的声音,眼泪无声的滑下来,喜乐,又是喜乐,别人的喜乐里全是她的悲哀,失去的女儿永远地失去了,她令奶娘把颜儿带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能减轻一点心痛。   这时朱总管跟前的小厮急急地跑进来,说是请云姨娘去接皇后懿旨,若水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应该是册封她为侧妃的旨意,她不敢耽误,赶紧来到前堂,那里已经跪了一地,正待听旨。   果真如奉直所说,册封田家二小姐为建德王正妃,若水封为建德王侧妃,宝册和诰命朝服也一并送了过来,若水在众人无比艳羡的目光中接过来,却没有半点喜悦的感觉。   喜堂里红绫结彩,奉直一身大红锦缎的吉服,挺拔的站在人前,在礼官的指引下,准备拜堂,刚刚接过旨的田二小姐正由两个丫头扶着,娉娉婷婷地走过来,他们就要拜堂成亲了。   若水却不能再躲开,刚还因为是个妾室没资格人前现身,现在已经一步登天成为诰命夫人,王府这么大的喜事,她怎能躲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拜堂了,红盖头下的田曼姝身姿窈窕、莲步轻移,嫁衣绚丽,被喜娘扶着来到奉直面前。   奉直无奈而歉然地看着若水,若水怕他在满堂宾客中失态,鼓励地笑了笑,面色愈加温柔平静,因为她一个商贾出身的妾室,竟然能一步登天做从二品诰命夫人,对她好奇的不是一个人,好多人在上下打量她,她不得把表面上的功夫做足了。   奉直和田曼姝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很快拜完堂,奉直握着红绳的一头,另一头喜娘拿到田曼姝面前,田曼姝伸出手握住了,长长的衣袖很快垂下来遮住手,若水还是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田曼姝的身影,她已经被奉直牵进洞房了。   若水已经顾不上难受了,身为侧妃,必须和于家有头有脸的女眷一起招呼客人,喜宴尚未结束,她已筋疲力尽,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应付着。   等送走所有的客人,已是日落西山,太夫人和老夫人因为还要回侯府,再加上确实体力不支,就带着侯府一帮人回去了,若水送走她们,目前王府里能主事的只有她了,她不得不主持晚上的闹洞房。   宽敞华丽的洞房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六对宫里的嬷嬷充作喜娘侍立两旁,新娘子坐在床边,头顶着红盖头,她的两个奶娘站在两旁,奇怪的是新娘子似乎坐得不太安稳,不停地动来动去,她的奶娘不时地附耳低声劝慰,甚至还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点心,田小姐竟然还连盖头也没揭,就塞进嘴里吃起来,若水愕然了,她还发现,这个田小姐伸出来的手细嫩纤柔如同玉笋,刚拜堂时,那只伸出来的手一看就是常常做活的丫头的手,两人根本不是一个人,若水心里顿时一惊。   不容她多思,醉意熏然的奉直走了进来,看见若水一愣,却被喜娘拉着紧张而无奈坐在新娘子身边。   两个喜娘上前开始撒帐,拿起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朝床上撒着,嘴里念念叨叨:   撒帐东,夫妻双双比翼飞;   撒帐西,明年月宫折桂枝;   ……   “奶娘,姝儿要吃果果!”   新娘子发出了让所有人都无比讶异的声音,明明是少女的声音,却是幼儿的语气,奉直惊得站了起来,新娘子却不管不顾就要伸手扯盖头,一旁的奶娘吓得赶紧拉住:“好小姐,再忍忍,千万不要自己揭!请姑爷挑了盖头就有果果吃。”   若水压下心里百般讶异,先不想那么多,示意喜娘把放在红漆托盘的喜称端上来,亲手递给奉直,奶娘还抓着新娘子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自个揭了盖头,新娘已经不满地扭起了身子,奉直看了一眼若水,一下子就挑开了红盖头。   “奶娘坏!净骗姝儿!做新娘子一点也不好玩!我要吃果果!我要吃果果嘛!”   揭了盖头的田曼姝凤冠霞帔、容貌非常妍丽却神情幼稚如同孩童,惊恐地看着满屋的陌生人,竟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奶娘我怕!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奶娘赶紧哄她:“小姐勿怕,有奶娘在不用怕,咱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去!”说完拉起她手就往外走,丫头仆妇们也赶紧跟了出去。   奉直和若水惊得目瞪口呆,正要出言相问,另一个奶娘过来朝他们行礼:“王爷和云王妃勿怪!王妃三岁那年,不知怎么地睡醒之后,屋里没人,一个人跑到了后花园,不小心滑下水塘,虽然很快被救了上来,可是大冬天被冷水浸透,她还是发一场高烧,醒来以后就特别胆小,不敢见生人,不敢去生地儿。后来渐渐长大,才发觉她的心智再不成长,延请名医无数却没作用,直到现在还象个三四岁的孩子,所以刚才才会如此,请王爷和云王妃勿怪!”   奉直方才反应过来,半天早出一句:“现在已是夜里,她们能去哪里?”   “王爷和王妃放心,王府东边有一处院落,与二小姐在田府的住处一模一样,是皇后娘娘在做安王妃的时候,为了能经常接二小姐小住专门建的,以后那里就是她的住处了,身边自有我们和田府旧奴,王爷和云王妃不需要另派奴才服侍,也不必日日看顾,只需要照顾好我们主仆生活就行了!”   奉直点点头,忍不住笑了,怎么也没想到皇上和皇后竟然会如此安排,难怪皇后第一次赐婚,说是其妹年方二八,正当妙龄,后来皇上却提醒自己向二小姐求婚,谁也没想到会这般情景。难怪自己去田府下聘,田大人一再让自己保证真心待女儿好,这样的女儿,难怪父母不放心呢!   若水仍然回不过神,前后反差也太大了点!罢了,以后就当多了个妹妹。   这时那个为首的喜娘走上前说:“皇后娘娘口谕,王妃田曼姝身患顽疾,不能管理王府事务,以后全由云王妃管理,所有一切王妃不能尽之职,皆由云王妃代替!”说完带着喜娘们退下掩上房门。   奉直深情地看着她,呵呵笑了:“好一个所有新王妃不能尽之职皆由云王妃代替,那么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也要由云王妃替行职责了!”   说完紧紧地抱住她,热乎乎的气息吹着她的脖子:“早知道如此,本王就不喝这么多了,不过还好,我还醒人事!”   若水脸已红透,眼里的柔情和娇羞都要溢出来,卧室宽大,奉直抱起她一直走过去轻轻地放到床上,正欲放下宝帐,外面有人拍门:“爹爹!娘亲!快开门,我要和容儿看新娘子!”【本卷结束】 第六卷:那些意犹未尽的 第一章:新娘   迷迷糊糊中,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了沉睡中的若水,她睁开眼睛,触目皆是华丽鲜艳的红。大红色的百子千孙锦被,大红色的鸳鸯戏水绣枕,大红色的龙凤呈祥宝帐,而她,还窝在奉直干燥温暖的怀里,虽然没人看见,双颊还是羞得通红。   昨夜纵情欢娱、颠狂如斯,两个已经生了一双儿女的人,竟然才拥有了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虽然她不过是代正妃尽职而已,可是红烛高照,洞房春好,她和他才是真正的新郎和新娘。   敲门声又响起,怕惊醒熟睡中的奉直,赶紧从他怀里轻轻地移出来,匆匆披上衣服打开内室门,外面除了早已等候着给新人贺喜的喜娘和丫头外,还有看见她后张口结舌的静娴和书香。   若水方才想起,昨夜她俩因为身份所碍,根本没有资格露面,也就根本不知道发生的事情,翼儿和容儿想进来看新娘子,却被奶娘千方百计哄骗着走了,到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昨夜的事情,难怪她们惊讶成这样。   若水的脸瞬间红透,羞得不敢看她们,更不知如何对她们解释。   书香看着她分明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愣了半晌才问了一句:“姐姐你?”   若水怕吵醒奉直,索性把她们拉到外面掩上内室门,思量着该怎么解释。几位宫里来的喜娘极会察言观色,先给了若水道了喜,又对卢静娴和书香解释道:“昨夜新王妃忽然旧疾发作,另屋居住请太医医治,怕洞房花烛之夜王爷独居不吉利,所以请云王妃代尽新人之职!”   卢静娴和书香目瞪口呆,新娘子也可代替?   喜娘赶紧又说:“快服侍云王妃梳洗更衣,还要去见新王妃,这第一面不可不见!”   此话似乎另有深意,第一面不可不见,难道只要见了第一面以后就可以不见了?   卢静娴和书香压下满腹狐疑服侍若水更衣梳洗,丫头们鱼贯而入,捧着铜盆、丝巾、皂角等物,竟然还有人捧着一身大红的新娘家常喜服,若水不解地问:“这也要换上?”   “是的,云王妃,早饭后还要代替新王妃去侯府拜见祖宗和长辈,王爷肯定要穿喜服,云王妃还能穿平常衣服?皇后娘娘说了,为了王爷和正妃白头到老,礼不可废,务必要做全了!”   卢静娴和书香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当着人不敢多问,只得服侍若水更衣梳洗,收拾停当向东花园走去。   路了瞅了个空儿,卢静娴试探着说:“我和书香怕第一天误了给新王妃见礼,特意老早起来去约姐姐一起过来,可是小蓝却说姐姐早就走了,我当时还奇怪姐姐为什么不叫上我们?”   书香闻言笑嘻嘻地说:“原来小蓝这丫头骗我们,姐姐昨晚就没回去!”   若水脸烧得厉害,幸好天未大亮,她们看不清自己的面容。东西园清静优美,一向少有人去,卢静娴和书香越走越狐疑,就算新王妃有病,但也不可能住到偏僻的花园里吧?里面好象有一个院落,自从她们搬进来就一直锁着,直到成亲前一天才有人来清扫收拾,难道新王妃喜欢住这儿?   来到门口,喜娘上前叩门:“云王妃带几位姨娘来给新王妃磕头!”   里面很快传来声音,朱红色的院门开了,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嬷嬷迎她们进去。   卢静娴和书香压下满腹狐疑跟在若水后面进去,几个人在正堂恭恭敬敬地等着,很快,内室传来说话声。   “小姐乖乖听话,咱们出去一下再睡!”   “不嘛,姝儿还要睡,姝儿不要出去!”   “小姐,如果你肯听话,等天亮了我就让袖儿去给你买糖人吃!很快的,只出去一下就进来!”   “那好吧,奶娘不许骗姝儿,只出去一下就回来睡觉觉!”   “好好好,不骗人不骗人,老奴什么时候骗过小姐?”   卢静娴和书香满面惊诧,不解地看着若水,若水示意她们安静:“先见过新王妃再说,记住等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失态!”   两人百般不解地点点头,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嬷嬷扶着一个新娘打扮的美人出来,若水赶紧拉静娴和书香跪下磕头,口称:“奴婢见过新王妃!”   那位美人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奶娘!奶娘!姝儿怕!姝儿不要见人!”   看见形式上过了,奶娘赶紧哄她:“好了好了,小姐放心,这些姐姐是看小姐的新衣服漂亮才过来看看,小姐勿怕!”   那位美人却哭得更厉害了:“不让她们抢衣服!不让她们抢衣服,奶娘快把她们赶走!”   也许怕哭坏了,奶娘赶紧扶她进去,另一个奶娘上前给若水赔罪:“云王妃和两位姨娘勿怪,小姐天性单纯,童真未泯,若有失礼,还请谅解!该走的过场都走了,不过图个新人吉利而已,姨娘请便吧,小姐以后再不能轻易见人,王府所有事务,还望云王妃不负皇后娘娘所托,替小姐打理好!”   若水赶紧还礼:“嬷嬷客气了,替王妃操心是该做的,嬷嬷请照顾好王妃,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来说一声!我们走了,别惊着了王妃!”   说完起身告辞,卢静娴和书香已经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可这也太难以置信,新王妃除了面貌和身体是成人的,整个人根本就是个心智不全的幼儿,甚至比翼儿强不了多少!可是怎么会这样?田家怎么会把这样一个女儿嫁给王爷?堂堂建德府的当家主母是这副样子,传出去不是丢死人吗?   回到屋里,奉直还没醒来,若水示意喜娘和丫头们下去,这才向她们细说了昨夜王妃在洞房里的事情以及皇后娘娘的口谕。   卢静娴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王府以后还是姐姐做主,又没有长辈拘着,我可要好好放松放松了,这些天为新王妃的事我快愁死了,总怕她是个厉害的,让我们没有好日子过,没想到她长得虽然美貌过人,心性却和翼儿一样天真可爱,难怪皇后娘娘要让姐姐代她行职了!”   若水点点头:“皇后娘娘的恩德我们都要记着,我一定不会负她所托,一生一世照顾好新王妃,你们也要做到,无论新王妃什么样子,她总是正室,且记不可逾越!”   书香点点头笑着说:“姐姐放心,我和静娴姐姐做得到。不过皇后娘娘真的什么命令姐姐替她尽职,就连洞房花烛夜也要代替!”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若水的脸红透了,瞪了书香一眼:“死丫头,连皇后娘娘也敢编排?还不赶快服侍公子梳洗,早饭后还要回安靖侯府请安呢!”   奉直早已醒来,一个人躺在宽敞华丽的新屋里,心里幸福而满足,皇上果真不负当初的兄弟情深,更深知他的心意,给他和若水安排好了这么好的出路,既抬高了身份,又不用受嫡妻的气,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与他的胸襟相比,自己似乎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过上几天一定要带若水进中谢恩。   听见她们几个的对话嗤的一声笑出来,若水嗔道:“公子醒来不起床,躲在帐子里面偷偷听女人讲话,这是什么事嘛?”   奉直伸手揭开帐子探出头来,看到他赤裸的胸膛,若水嗔道:“公子无良,听见我们说悄悄话也不知道捂住耳朵!今天是成亲第一天,还是快起床回侯府,说不定太夫人和老经早就收拾好了等着公子,夫人!”   早饭后,在喜娘的张罗下,若水也换上一套新大红的喜服,作新人打扮陪奉直回府,奉直索性不肯骑马,和若水一起乘车。   两人并肩坐在马车里,奉直看着新娘打扮的若水光泽鲜润,美艳照人,欣慰地说:“若水,你终于做了我的新娘,我再也不用担心前面有嫡妻欺凌你了!”   若水却浅浅一笑,无奈地说:“我不过是替新王妃做你的新娘而已。而且有没有嫡妻让我受委屈,我们是没有丝毫法子的,如果皇后娘娘像第一次那样把田家小姐赐婚于你,我恐怕连替人做新娘的资格都没有了。”   奉直不语,她说的全是事实,他揽住若水说:“哪天我带你去进宫面圣,谢他提醒我聘娶田家三小姐!”   来到安靖侯府门口,早有等在这里的管家一边派人告诉主子,一边恭恭敬敬地迎新人入府,当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新人竟是奉直和若水时,惊得目瞪口呆,又不敢多语赶紧迎了进去。   右水早和他熟识,却不便在奉直面前流露出来,得体地笑着说:“新王妃旧疾发作,暂不能出门见客,又不敢误了今日拜见祖宗和长辈,特命若水替她尽职!”   过了一会,她出现在凌家大小主子家面前,仍是同样的情景,面对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只得一遍又一遍的解释。   当她神情庄重地跪在于氏家祠里,乞求祖宗保佑之时,都不知道于家列祖列宗听到后会保佑谁?   背过人,若水向于老夫人细细说了新王妃的情形,于老夫人先是诧异,再是失望,最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说:“皇后娘娘这么做,必有她的用意,从此我们才是真正的婆媳了!我对你别无所求,照顾好我的儿子和孙子,闲暇时回府看看我就行。” 第六卷:那些意犹未尽的 第二章:进宫   “奉直!奉直!快起来,今天要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呢,姨娘们在外等着,别误了时辰被责怪!”   奉直使劲地睁开眼睛,嘴里不满地嘟囔着:“我好困,还没睡够!没事,再睡一会吧,皇后娘娘宽宏大量,去晚些她不会怪罪!”   若水无奈地坐在榻前,看着仍旧睡去的奉直,还好,时间还早,他再睡一会还能来得及。   新屋宽敞华丽,雕花精致的家具、绚丽的绣花帷幔低垂,仿佛一层层隔开了尘世,只留他们两个。   她直到现在也无法相信新王妃竟然是那样一个人,明明一个如花的少女,却心性如同翼儿,除了怕见生人,怕去生地儿,一样的贪玩、贪吃,好奇心强。似乎一辈子都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这到底是这个少女的不幸还是她的幸运?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的结果,皇后娘娘赐正妃如此,到底是为自己的妹妹打算,还是为自己打算?其实想起来,对大家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田家二小姐曼姝这种情况,极有可能一辈子待字闺中老死娘家,这会是整个田氏家族的耻辱,这样的女子,死了只能埋在荒郊野外做孤魂野鬼,她的父母不能照顾她一生一世,百年之后恐怕难以瞑目,终得找个可靠的人托付女儿才成,可是谁愿意娶这样的嫡妻?   昨夜听奉直说本来田皇后是要赐婚田家三小姐曼妤,可是奉直为了不委屈自己百般推拒,可能就在那时,田皇后就有了这样的打算吧?既不会让曼妤嫁给心有所属的丈夫受委屈,又给心智不全的曼姝找到了可靠的托付,而且,还成全了奉直的心意,这个嫡妻就是娶了也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的,她分明和翼儿一样,需要人照顾和呵护,而且翼儿有长大的一天,她却一生都会是个纯洁天真的幼童,宛如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妹妹。   可是,万一田家二小姐是一个正常的女子,年少娇妍、温婉大方,出身名门,又有做皇后的姐姐、做皇帝的姐夫,还是堂堂的建德王正妃,自己此时又是什么样的情形,恐怕独守一夜的空房外,还要天还未亮就起床,然后匆匆梳洗了来这里服侍。   然后感觉他们洞房花烛过后未裉的喜气和未尽的缠绵,一如以前在安靖侯府,揭开帐子服侍奉直穿衣,看到赤身裸体的他和满帐昨夜的春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生生把眼泪吞下。   如今这一切都不会了,那个让他们猜测和担心过许多回的嫡妻,只是一个心智如同翼儿的孩子,而她作为建德王侧妃,从此就是这府里真正的女主人,是谁为她一步步设计好了这些?仅仅是田皇后无意赐婚吗?   奉直其实早就醒了,他眯着眼睛打量着沉思中的若水,容颜皎洁美好一如初见,只添了些许妇人的风情和妩媚,晨光透过红色的帐子映在她的脸上,美得让人迷醉。   来到宫中,在喜娘的带领下,去拜见田皇后曼婵。田皇后看着并肩走进来的一对新人、崭新的红衣,一个年少倜傥,一个娇媚清纯,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可惜,新娘毕竟不是自己可怜又可爱的妹妹田曼姝。   奉直重情重意,云氏善良大度,父母终会老去,自己精力有限,相信他们会真心善待姝儿的,这已是对姝儿最好的安排了,为了她不惜让一心想嫁于奉直的三妹田曼妤伤心。   可他们永远也不知道这桩婚事是怎么促成的,最初提议者是李潜,说服她同意的人也是李潜,细思量之下她也觉得这村庄婚事是对姝儿最好的安排,这才同意了,其实最大的受益者是他们。   李潜口口声声一是不忍心看到皇后牵挂无药可医的妹妹,二是不忍心情同手足的奉直深陷痛苦之中才如此安排,可她还是怀疑,她的夫君是不是见过这个我见犹怜的云若水,然后才为她做了这么多的安排,因为她在这桩婚事似乎得到的好处太多了。   若水是第二次见田曼婵,第一次她尚是安王妃,温婉高雅,这一次她已是天下最高贵的女人,风姿楚楚,仪态高华,让人不得不臣服她的脚下。   若水恭恭敬敬地随奉直跪下,心里对田曼婵有些无所适从,第一次见面,也不知哪里做错了,她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平生赐座后,田曼婵慢慢地开口了:“本宫先谢过二位悉心照料姝儿,姝儿一生就托于二位了,她混沌未开,不能自理,不过占个嫡妻的名儿罢了,建德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其实还是云王妃,请万勿嫌弃姝儿,就当她是你们的妹妹吧!”   奉直赶紧回答:“臣谢娘娘赐婚,请娘娘放心,姝儿天真单纯,臣和云妃一定视她如同亲妹!”   若水也恭恭敬敬地答到:“服侍正妃乃臣妾本份,臣妾一定对正妃悉心照顾,请娘娘放心!”   田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本宫还有一事相求,就是把你们的长子过到她的名下,让她不至落个无后之名,本宫会求皇上赏给他建德王世子的位子!”   若水赶紧谢恩,翼儿过继给新王妃,还是和自己一起生活,只要母子在一起,管他名份上是谁的孩子?何况还有世子之位,虽然知道早晚都是翼儿的,但是早定早心安。   田皇后似乎倦了,不太想多说什么,重重赏了之后令他们下去。又如第一次召见那样,忽冷忽热,让人无所适从。   两人捧着大量的赏赐告辞回府。李潜坐在御书房里,听太监报说建德王夫妇已离开,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本来可以见到她的。田皇后派人来请他一起接见建德王夫妇,可是他却借口忙退缩了。   因为他和她见过,她却一直以为他就是纪公子,今天如果去了,她的神情定会使皇后怀疑两人私会过,那么她就会明白自己苦心安排奉直娶田曼姝是为了谁,女人的妒忌是极可怕的,特别是一个有权力的女人。   所以,他选择回避,只为了给她安宁。   她不再是卑贱的侍妾,更无需担心有嫡妻在堂欺负自己,这就是自己能为她做到的。奉直亦是爱她的吧,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她甘作庶民。她的笑容是否还象当初那么明净灿烂? 第六卷:那些意犹未尽的 第三章:回门   新婚第三天,若水又代替正妃田曼姝回门,她和奉直是一身新人装扮,奉直为示恩爱,特意不骑马,陪她一起坐车。   为了不影响他们说话,奉直特意让小蓝和小绿另外乘车,他珍惜每一刻独处的时光。   若水明净的眸子含情带俏,似乎要溢出水来,一身极华贵艳丽的红衣,映得车壁生辉,脸颊也更加光彩照人,奉直执手相望,感慨地说:“若儿,真没想到,今生还能再看到你穿红!以前在蜀郡见过你时,你每次都是珠光宝气、锦衣华服,跟了我反 而让你受尽了委屈,不能穿红不说,而且还要处处隐忍,连鲜艳一点的裙子也不敢穿,那时候实在是太亏欠你了!”   若水眨眨眼,俏皮地一笑:“王爷可是说,我穿素不好看?”   奉直爱怜地敲了她一下:“不是穿素不好看,说实话,若水明媚清纯,实实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素装清丽雅致,红装鲜妍明媚,怎么着都可人,是我心里不好受!因为我想让你做我的妻!”   若水娇笑着说:“王爷有一正妃两侧妃,现在还空着一个侧妃的位子,那么多名门闺秀想等着嫁王爷,王爷好歹成全一下,莫使人家女儿相思成灾!”   奉直恨恨地做势要打她,若水赶紧钻进他怀里,奉直佯装难受地说:“名门闺秀都想着做正妻,谁愿做次妻?要不然我早娶了!”   若水瞪了他一眼:“那也说不定,王爷的次妻也是朝廷诰命夫人,如果哪位名门闺秀爱王爷的紧,说不定愿意屈身做次妻呢!”   奉直被气得无奈,赌咒发誓说:“我于奉直若再娶妻纳妾,必将天打五雷轰!”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千万别再自个咒自个儿!”看他被逼急了,若水有些后悔,好不容易过上了舒心日子,奉直已经信誓旦旦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她后悔自责的样子,奉直又心疼了,揽住她问:“若儿,我知道你今天跟我一起回门,心里并不痛快,虽然表面荣耀,田家也很重视,但却不是去见自个的爹娘,真是委屈你了,如果我们现在是回云家,你可能会开怀些!”   “没什么。王妃是那样,做父母哪能不疼自己的女儿,她不能亲自回门,我想她的亲人一定心里不好受,我就当是安慰他们吧。”   奉直诚恳地说:“你放心,如果有一天云家人回了蜀郡,我一定陪你回去探亲,带上孩子们,热热闹闹地回去,这次绝不会食言,除了当面谢罪,我们还要去以前相见的那个酒楼吃顿饭,就坐在以前的位置,就我们俩单独去!”   想起不知下落的云家人,若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马车快到田府的时候,若水想了想对奉直说:“等会下车时,你不要管我,径直下去见田大人和夫人,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奉直不解,他就喜欢在地上站定,然后一手扶着若水,看着她提起裙子从车上下来,站立不稳差一点掉到他怀里的感觉。   “为什么,我怕你站不稳当!”   若水笑着说:“我不想田家二老看到你太宠我,虽然新王妃是那样,但你对别的女人太好,他们肯定心里不痛快,咱们还是避着点。”   奉直一想也是,感激地说:“若儿一直都是最步替别人着想的!”   马车很快到了田府,大门口乐伎列成两队恭候,田家主子已经接到传报,集结在大门口迎候,礼乐顿时声声响起,可以感受得到,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们对这门亲事是非常满意和看重的。   奉直听若水的安排,径直下车朝前走去,一身红衣、俊朗挺拔,气度不凡,近前就扑通跪倒:“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田慎之高兴得呵呵大笑,赶紧扶起他,一旁的田夫人眼圈红了,这么好的男子,偏偏女儿无福消受。   若水紧跟其后,看到奉直起身,方才跪倒:“王妃染恙,不便前来,特遣妾身替她陪公子回府看望二老及一众家人!”   看到她属属本份,又知进退,田夫人赶紧拉起她:“我的儿,不用这么多礼,咱们进府吧!”说完拉着她的手进府去。若水看着爱女心切的田夫人,想起自己的母亲,眼泪差点下来了。   田家自是宾客满堂,大摆酒宴招待爱婿,哪怕自己的女儿有名无实,建德王也是名正言顺的田府二女婿。   田夫人对若水自是百般疼爱如同亲女,不过乎天下父母之心,希望若水能够真心对自己的女儿好,而不仅表面上的恭敬和侍奉。   可奇怪的是若水总感觉有一双含怨的目光盯着自己,让她很不自在,又觉得莫名其妙,半天才发觉,那竟然是田府三小姐田曼妤,她百思不得其解,等到后来又发现她的目光趁人不注意追随奉直,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田家三小姐曼妤竟然喜欢奉直,她今天是第一次见奉直,以前不过慕名而已,却也不能自拔。开始田皇后就是想以她配奉直,以奉直的不情不愿下,又为了二妹的终身着想,才选择了田曼姝,却无奈间造成了闺怨,谁知田家三小姐竟然怪罪到自己身上。   想起自己在马车上取笑奉直说,也许有名门闺秀爱公子的紧,心甘情愿做次妻呢,认知田府就有一个。若水心里一阵苦笑,转而看向奉直,他也正回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是无情反被多情恼。幸好田小姐年岁不小了,田皇后怎容嫡妹做人次妻,很快就会赐下门当户对的亲事,哪管她的闺阁女儿怨?   回府的路上,喝得薄醉的奉直依然紧紧揽着她,若水幽幽地说:“真没想到,还果真有名门闺秀对你如此看重。”   奉直把她揽得更紧了:“我说过不会再娶妻纳妾,再多的名门闺秀也与我无关!”   若水想起田曼妤盯着她时那怨恨的目光,心里一惊,如果她果真嫁了奉直做正妃,自己能有好日子过吗? 第六卷:那些意犹未尽的 第四章:下落   “云王妃,云强从蜀郡回来了!说有要事报你!”   正在看翼儿荡秋千的若水心里一惊,难道虹儿和云刚出事了?可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地方很隐秘,而且瑞王和凌家已经倒台,再没人找麻烦,云刚又武功高强,能有什么事?   莫非是母亲出了什么事儿?若水瞬间心神俱乱,赶紧就往外跑,一直跑到内院门口,正在耐心等待的云强赶紧就拜。   “你先别多礼了,到底有什么事?”   “秉王妃,云家人全部回蜀郡了!”   若水“呀”了一声,帕子掉在地上,一旁的卢静娴和书香怕她激动过了头,赶紧扶她坐下:“贺喜王妃终于要找到亲人了!”   若水方才压下心头的激动,接过帕子,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云强,快说说怎么回事?”   云强站起身来,一五一十说了云家回来的情形。   原来当年崔姨娘不满奉直喜爱若水而冷落了女儿,决定先想法让云家落败,若水孤立无援后再慢慢收拾,就以凌府的身份压制蜀郡官司府一齐定下毒计,想尽夺云氏家财,让其落入赤贫,以解心头之恨,也好让若水的身份和地位更加低下。   幸好云老爷虽然管理不好家室,却颇懂得为人之道,早就花银子在官府交了几个知己,他们得知情况后很快透露给云老爷,并建议他尽快变卖家产逃跑。    云老爷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会得罪素未谋面的相府,竟然设下毒计想让自己家破人亡,直到有人提点才明白了原委,女儿一意孤行落得私奔为妾,在凌家女儿手里讨生活,还连累到云家除了祖屋之外,被逼贱卖家产逃命。若水的姑母担心受到牵连,因此就一并变卖家业随大哥一家仓皇出逃,一直跑到了偏僻的金城郡(今甘肃省兰州市),在水土气候皆不适应的地方隐居了。   两家人担心被凌府发觉,深居简出,既不敢与外界和亲友通音讯,更不敢继续做生意,还好家资丰厚,足够他们生活。   后来听说了瑞王被贬、凌家倒台的消息后,怕再生变故,也不敢轻易回家,一直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打听到凌家被满门弃市,奉直封了王,这下真正放下心来,又辗转回了蜀郡。   回去之后,因为两家旧宅都有奉直安排的人看守,又有官府的人看在奉直的面上处处护着,家宅物什处处完好,很快就安居下来,旧日遣散的奴婢家仆得知消息,也纷纷重又回来投奔旧主,生活很快恢复了原样。   官府为了讨好奉直,施加压力使买去两家产业店铺的人又原价卖回去,除了他们自个不愿再要的,仓皇之下贱卖的一切财产店铺重又得回,两家又恢复了以往的财势。   蜀郡人皆已得知云家女儿成了建德王侧妃,权贵、富商纷纷有意交结,云家炽手可热,云老爷因祸得福,愈加小心做人,并不十分招揽,生怕稍有不慎,给自己或者若水带来麻烦。   若水已经彻底放下心来,云家和姑母家一切安好,已经平安回到了故乡,母亲有奶娘和虹儿两口子照管,不需她牵挂,她最大的心病终于解除了。   “王妃,老爷有话捎给你和王爷,一是说他做为父亲,对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而且分享数载日夜牵挂,希见一面以慰思念之情,自己年纪大了不愿路途奔波,请王妃选个适当的时候携王爷和小世子、小郡主回乡探亲,二是感谢王爷设法保全云家祖宅,以后定当面致谢!”   若水点点头,就是爹爹不说,她也一定要找时间回乡探亲的。“老爷可以家书捎给我?”   “老爷说提笔泪流,不能成书,他已经得知王妃一切安好,有什么话见面再说吧!”   若水闻言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流下,爹爹提笔泪流不能成书,自己哪一次提起笔写家书,不是泪浸纸帛?   云强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吓得不敢言语,小蓝见若水失态,连忙劝她:“王妃别难过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等明天春暖花开的时候,您和王爷一起去探亲,有什么话和老爷当面说吧!”   奉直大踏步进来了,看见若水神情有异,远去蜀郡的云强前方跪着,忙问怎么回事,卢静娴一五一十地说了情形,奉直长舒一口气,若水一直担心忧虑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这件事居然真的与凌家有关,奉直摇摇头,他不愿再提,更不愿再想什么凌家,现在的日子,是他与若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他走上前,不顾奴才在前,拭去若水的眼泪:“放心吧,若儿,反正本王是闲散王爷,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给皇上告个假,我们带上孩子们一起回蜀郡探亲!”   若水点点头,无论怎么样,所有的亲人都安然无恙,她还有什么好难过的?相见已是看得着的事情。 第六卷:那些意犹未尽的 第五章:朝贺   腊月初五,田皇后生辰,满朝命妇都要进宫朝贺,到时候田皇后会赐宴百官和命妇,得见天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有资格晋见的朝臣早就千方百计备下珍贵稀奇的礼物,以博帝后一笑,幸好奉直在边关无意中得到两颗奇大的灵芝,乃无价之宝,遂用楠木匣子和上好的雪缎精心包装了一颗,送于田皇后作生辰礼物。   李潜因为与田皇后夫妻情深,早就想为她好好贺生辰,也是他继位以来第一件大喜事,待这一切准备停当,到了这一天,他却心事重重。   因为他忽然想到,晚上的寿宴,奉直必要携若水参加,若水忽然看到自己就是纪公子,因为太过吃惊神情有异或举止失仪,引起朝臣命妇猜疑不说,田皇后肯定会知道两人以前见过,也就会明白自己劝她舍三妹田曼妤,而将二妹田曼姝配奉直的真正用意,她的心里能舒服吗?   她当然不敢对自己怎么样,顶多就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吃醋拈酸罢了,可她能待见若水吗?若果真心里记恨上了,处处找机会让她不痛快,就是自己也不好出面,到那时就真的害苦了好不容易过上安生日子的她。   思前想后再也坐不住了,决定一定要想法赶在晚宴之前见若水一面,言明情况,以绝隐忧。   天将擦黑,奉直和若水早早安顿好儿女,吩咐卢静娴和书香细心照看,两人按品大妆了提早入宫,生怕去的迟了惹人猜疑。   晚宴就设在离后宫最近的朝华殿,是宫中最大的殿室,专门用于接见各国使节朝贺和举办大规模的宴饮,今晚田皇后的寿宴就设于此,除了她,宫中再受宠的妃子也没这个资格。   进了宫门,两人弃车步行,若水伴在奉直身边,衬着华贵的命妇朝服和饰品,越发明媚动人,借着渐暗的夜色和宫灯的光芒,眸光闪闪、红唇潋滟,奉直故作懊悔地说:“本王真后悔带了你来,白白被人看了去,早知道就托辞你病了留在家里,免得本王这一晚上看到别人看你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自在!”   若水闻言轻轻一笑,娇嗔地说:“你以为我愿意来呀?”   神色一黯说:“我并非世家名门出身,肯定要被人垢病,亦并非真正的嫡妻,还曾有过私奔前科,那些人表面上对我恭敬,其实不知内心有多轻视呢,若不是怕你被皇上和皇后责怪,我才不愿意白白跑来受人轻视!”   奉直闻言心里一痛,若水已经为此很自卑了,若今天再有人不敬,不是当着百官司和命妇的面给他难堪吗?   正在思量对策,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说皇上正陪皇后娘娘准备奉宴事宜,一些来得早的百官已在朝华配殿等候,皇上命建德王先替他应付百官,他过会就到。   奉直叮咛若水几句离去了,若水带着小蓝和小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往后宫走去,要先去皇后娘娘那里,等命妇们来齐了一齐向皇后朝贺,然后参加晚上的寿宴。   挑着灯笼的小太监却领着她专走树木多和人少的地方,若水有些奇怪,停了下来示意小蓝去问,小太监却恭恭敬敬地答到:“那边路虽近些,但不时有百官经过,奴才怕王妃见了不便,所以才走这边。放心吧,很快就到了。”   这话也在理,若水点点头,继续随他向前走,刚走到树木葱笼的小径,迎面忽然来了人,为首两个挑灯笼的太监,想是身份不凡,若水心里一惊,又无处可躲,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反正京里没几个认识她。   小太监却已慌忙在路旁跪下:“王妃快跪下,是皇上!”   若水想都没有多想,赶紧在路旁跪下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见皇上,希望他千万赶紧走了才好,以前虽然见过瑞王,但他当时毕竟还未继位,只是一个皇子而已。   可这位素未谋面的帝王却好像并不打算就这么走了,不解地问:“下跪何人?”   若水一惊,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来不及细想,领路的小太监赶紧回答:“秉皇上,是建德王侧妃!”   若水醒悟过来,赶紧见礼:“臣妾建德王府云氏参见皇上!”   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平身吧!建德王乃朕之仪弟,王妃不必如此拘礼!”声音中有几丝暗哑和说不出的情绪。   声音实在太熟悉了,若水忍不住抬起头来,却愣住了,面前这个人虽然一身龙袍,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就是曾对自己有大恩的纪公子,那个莫名其妙对自己异常关心的纪公子!   若水瞬间明白了赐婚田家二小姐是怎么回事,原来就是眼前这个人一手操纵,不管他是什么目的,自己总是最大的受益者,可若水内心还是不敢承认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如果真是为了自己,那么他是一直对自己这么好,从见第一面就透着不寻常,到底是什么原因?   小蓝和小绿吓得抖抖索索,头也不敢抬,根本没听出什么。   李潜看着愣愣地跪在面前的她,四目相对,都说不出话来,他很快醒悟过来,今日百官命妇众多,自己虽然刻意安排了今日的会面,看起来象是不期而遇,但被人看见却不妥,就喟然长叹一声,低声说:“平身吧,地上凉!”   若水想起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虽然不明就里,但他却真的是处处都为自己打算,就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深深地说:“臣妾谢皇上恩典,没齿难忘,唯愿皇上安康!”说完就站起身来,侧身站在道旁。   除了他们,没人听出这句话里的深意,李潜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四目交会,若水蓦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可是今生今世,他只是皇上,她的恩人而已。   “王妃是要去皇后宫里吗?那就快去吧,别去晚了惹皇后娘娘不快!”   若水故意忽视他话里的关切,唯唯诺诺的应了退后站着,李潜轻轻地叹了一声向前走去,在经过她身边时,若水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皇后从来不知你我曾见过!”   说完翩然而去,只留若水一人回味话中的深意。她很快明白了,这次见面是特意安排的,他定是怕自己等会当众看见他失态惹人猜疑,尤其是引起皇后的猜疑,才提前让她明白了他的真实身份吧,不管怎么样,他是一个细心且体贴的人。   朝华宫里金碧辉煌、张灯结彩、锦幔重重,朝中五品以上文武百官和命妇济济一堂,按品阶依次而坐,最上面坐着李潜夫妇。   若水猜测到了李潜真实用意,倘若真心感激,就不能辜负他的心意,反正这一生一世,他只是恩人和皇上。   她娴雅而沉默地坐在奉直身边,从不敢侧过头看一眼,她怕台上的田皇后看出什么。   灯火辉煌处,锦绣铺陈中,他高居众人之上,无限的荣光与尊贵,身边有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举国最尊贵的女人陪着,她的身边亦有夫君。虽然恩义在前,但一个是君王,一个是臣妻,他和她的今生只能如此,再多的恩义也只是恩义,永远搁在心里,也许在独立凭栏时默默地想起。   奉直看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有些紧张,低声说:“别怕,有我呢!人人皆知皇上厚待我,没人敢和你过不去!”   若水心里一暖,一种平实而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回头浅浅一笑:“我在想,这宫里的点心可真好,还有这么多稀奇的贡品果子,待会咱们走时求皇后娘娘赏赐一点,带回去送给王妃尝尝。皇后娘娘一定开心,会赏给我们很多,王妃和翼儿、容儿一定会很喜欢吃!”   奉直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欣慰地点点头,为她的聪慧善良,又伸出一只手在桌下握住她的,两十指紧紧相扣。酒至半酣,歌舞正喧,席上没人再注意他们,奉直轻轻举起酒杯向若水示意,两人心照不宣,一饮而尽,为好不容易过上的舒心日子,也为以后更多幸福安宁的日子。   (全书完)    【4020电子书(www.4020.cn),欢迎您来4020电子书推荐好书!】